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魔印人4:骷髅王座> 第十一章码头镇

第十一章码头镇

  333 AR冬

  “达玛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阿邦解释道,“我在这里的工作——”

  “可以等。”英内薇拉传入他耳中的声音打断他的话。从她拒绝见他,只愿意屈尊俯就透过霍拉耳环交谈这点来看,这个决定已经没有商量余地了。

  “你提出的计划太棒了,卡菲特,”达玛佳继续。“我们需要雷克顿的税粮才能维持部队战力,而我们都知道贾阳很可能把雷克顿的税粮一把火烧掉,也不愿意把它们运回艾弗伦恩惠。你必须负责监督此事。”

  “达玛佳,你儿子看我不顺眼。”阿邦说,“一旦到你管不到的地方……”

  “就有可能是你无端中箭,永远回不来?”英内薇拉问。“对,有这个可能。你必须小心,但只要你帮他出一些主意,贾阳就会看出让你活着的价值。”

  “那他的保镖哈席克呢,被我手下阉掉的那家伙?”阿邦问。

  “那个怪物是你一手打造出来的,卡菲特。”英内薇拉回道,“你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哈席克死了,也没人会为他伤心哭泣填满泪瓶。”

  阿邦叹气。只要魁伦和无耳随时待在身边,哈席克就不太可能有机会报仇,而他至少能让自己有用以至让贾阳接受一小段时间。毫无疑问,他可以在雷克顿大捞一笔。对眼光好的人来说,可以大捞很多笔。

  “那我可以和税粮一起回来?”他继续问道。他当然可以撑上几周。

  “你要等到雷克顿挂上克拉西亚旗帜后才能回来,早一刻都不行。”英内薇拉说,“骨骰说雷克顿必须智取,但我儿子的手下都是一帮蠢货。你必须引导他们。”

  “我?”阿邦惊呼。“拟定战略,对解放者之子下达命令?我没资格做这些事情,达玛佳。”

  英内薇拉大笑。“卡菲特,拜托。不要侮辱你我的智慧。”

  正如英内薇拉骨骰所料,阿拉盖没有在月亏期间进行任何不寻常的攻击,不过就连青恩叛军也不敢在新月之前削弱防守的战力。月亏第三夜的黎明很快就来临了。

  “等通路安全后,我要你每天汇报一切事务。”阿邦对詹莫瑞说。

  詹莫瑞两眼一翻。“你已经说七次了,舅舅。”

  “达玛应该知道七是神圣数字。”阿邦说,“更神圣的数字是七乘以七十,而我打算对你说这么多次,如果你那颗厚脑袋要听这么多次才听得进去的话。”

  世界上只有少数几个达玛愿意忍受卡菲特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不打算踏上孤独之道的卡菲特——但詹莫瑞是阿邦的外甥。自从晋升到白袍后,他开始变得妄自尊大,不过如果他不够聪明,阿邦根本不会找他入伙。他聪明得知道想过好日子就要让舅舅开心。他会把所有生意上的事情交给家族中的女人——阿邦的妹妹和妻子——处理,然后充当门面,在阿邦远行期间签署文件、威胁任何胆敢侵犯阿邦地盘之人。

  “我对艾弗伦还有所有神圣之物发誓,我会每天汇报一切事务。”詹莫瑞信心十足地鞠躬应承。

  “艾弗伦的睾丸呀,孩子,”阿邦轻笑,“我一点也不相信这个承诺!”

  他拥抱这个除了亲生儿子外最像自己儿子的男孩,亲吻他的脸颊。

  “别像那些黎明时哭满泪瓶的妇人一样。”魁伦说,“你的新围墙很坚固,阿邦,但如果沙鲁姆卡打定主意对付你的话,围墙就非得接受考验不可。”

  训练官坐在一匹绿地巨马背上。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几个月前躺在自己尿里的那个酒鬼。魁伦右脚的马镫特别为他的金属假肢打造,而他驾驭马匹的技巧纯熟,丝毫不受其影响。

  “每天。”他在詹莫瑞的耳边最后一次低语。

  詹莫瑞大笑。“去吧,舅舅。”他把阿邦轻轻推向他的骆驼,以本身的体重拉稳可恶的绳梯,让阿邦吃力地爬上去。“我该叫人拿副绞盘来吗?”詹莫瑞问。

  阿邦用拐杖抵在年轻祭司的手上,轻轻借力,爬上一级绳梯。詹莫瑞惊呼一声,在他提起拐杖时抽走手掌,不过还是一边甩手一边微笑。

  阿邦终于爬到骆驼背上,用绳子固定身子。阿邦和魁伦不同,只要骑马一段时间就会痛到无法忍受。躺在他喜爱的骆驼背上有遮棚的座位里比较舒服。这头骆驼很顽固,咬人和吐口水的时候与听话的时候差不多,不过在鞭打下可以跑得和克拉西亚冲锋马一样快,而在开阔地行军时,速度就是关键。

  队伍穿越大门前,他的目光一直维持在前方,接着停止前进,回头看他厚重的堡垒围墙最后一眼。这是阿曼恩带领族人离开沙漠之矛后,第一个让他有安全感的地方。围墙上的混凝土才刚干没多久,守卫才刚习惯日常作息,他就不得不离开这座安全的城堡了。

  “没有达玛基的宫殿华丽,”魁伦在他身边说,“但却是座沙漠之矛一样牢不可破的堡垒。”

  “带我活着回来,训练官。”阿邦承诺道,“我就让你比达玛基更有钱。”

  “我要钱做什么?”魁伦问,“我有我的荣誉、我的矛和沙拉克。战士不需要其他东西。”

  看到阿邦神色忧虑,训练官哈哈大笑。“不要怕,卡菲特!我已经宣示为你服务,不管未来如何。在荣誉的要求下,我一定会带你安然归来,或是奋战而死。”

  阿邦微笑。“可以的话,请带我安然归来,训练官。之后,再有必要时再奋战至死。”

  魁伦点头,踢马率领队伍前进。跟在他们身后的有阿邦的百人队,魁伦亲自挑选训练的卡沙鲁姆。解放者下令赐他一百名战士,只有一百名,但是阿邦挑了一百二十名,以免有人在训练中被刷掉或是残废。

  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表现不错,不过训练才刚开始。除非骷髅王座下令,不然阿邦绝不会归还这些士兵。他希望可以把他们通通带去雷克顿,包括五百名青沙鲁姆,但是詹莫瑞和阿邦的女人需要男人守护他的堡垒,而且他也不希望在贾阳的人马面前展现所有实力——他们至少有几个人可以数到一百以上。

  沙鲁姆卡正对从训练场上找来的弟弟霍许卡敏下达最后的指示。贾阳要求安德拉宣布刚刚才取得黑袍的霍许卡敏在贾阳远行期间坐上长矛王座时,议会成员全都惊讶得下巴都掉下来。

  这是很大胆的做法,也显示贾阳清楚自己的王座可能导致的危险。霍许卡敏经验不足,无法当真领导战士,但是就与詹莫瑞一样,解放者的三子和十一个弟弟都是用来起吓唬作用的代理人。

  贾阳还是有可能坐上骷髅王座,阿邦心想,我最好趁有机会的时候多讨好他。

  “我说骑马,卡菲特,”贾阳突然说道,神色不屑地看着阿邦的骆驼。“一里外的青恩都能听见那头畜生的叫声!”

  其他战士大笑,除了哈席克外,他神色怨毒地瞪着阿邦。据说那家伙被阿邦阉掉之后就变得更加残暴。在无法透过强暴女人来宣泄暴戾之气的情况下,他开始变得……很怪癖。听说贾阳鼓励他发展这种特质。

  “部队里有卡菲特乃是不祥之兆,沙鲁姆卡。”凯维特说,“特别是这个卡菲特。”凯维特达玛抬头挺胸、一脸严肃地坐在他的冲锋白马上。这个家伙讨厌阿邦的时间几乎与哈席克一样久,但是祭司老成世故,喜怒不形于色。凯维特还没六十岁,依然老当益壮,曾在沙拉吉里训练过阿曼恩和阿邦。他现在是全克拉西亚最受人敬重的达玛,安德拉之父、卡吉达玛基的祖父。或许是唯一有资格管束贾阳的人。

  或许。

  凯维特身边另一匹体型较小,但同样洁白无瑕的冲锋马上坐的是达玛丁阿莎薇。其他达玛丁都会坐补给部队的马车,但是英内薇拉不希望这个任务出任何差错。看到有女人——即使是达玛丁——像男人一样骑在马上,肯定会让沙鲁姆卡紧张不安,不过她是艾弗伦之妻,没人敢阻止。

  阿莎薇的目光比凯维特还难解读。她的眼神完全没有透露他们曾经见过面的迹象。阿邦很高兴英内薇拉另外派人来,但他还没有蠢到以为如果他得罪了贾阳的话,她会有办法保护他。

  “我没办法骑马,沙鲁姆卡。”阿邦说,“当然,我会在你征服城镇的时候待在后方。我吵闹的骆驼和我会等到你取得胜利,需要计算战利品时才进入码头镇。”

  “他会拖慢我们穿越青恩土地的行军速度,沙鲁姆卡。”哈席克报告道。他微笑,露出四分之一世纪前在沙拉克被魁伦打掉牙齿后换上的金牙,该次事件让他得到“漏风者”这个绰号。“这已经不是阿邦第一次拖慢行军速度了。干脆让我现在就宰了他,一了百了。”

  魁伦策马上前。曾经训练过解放者本人的训练官,就连贾阳也敬重他。“你必须先过我这一关,哈席克。”他微笑。“没人比我这个教你格斗的人更熟练你的弱点。”

  哈席克瞪大双眼,不过惊讶的神情很快就转为怒容。“我已经不是你的学生了,老头,而且我的手脚都还健在。”

  魁伦嗤之以鼻。“我听说的不是这样!来呀,漏风者,这次我不会只打掉你几颗牙齿。”

  “漏风者!”贾阳笑道,化解紧张的局面。“我得记住这个绰号!退下,哈席克。”

  哈席克闭嘴,一时之间阿邦以为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魁伦看似放松警觉,不过阿邦知道他可以在哈席克动手的瞬间及时反应。

  但哈席克还没有蠢到违背沙鲁姆卡的命令。自从阿邦为了被强暴的女儿把他阉了之后,他的地位一落千丈,只有贾阳让他混口饭吃。

  “我们的恩怨迟早都要了结,卡菲特。”他吼道,在高大的马斯谭马背上松懈下来。

  贾阳转向阿邦。“不过他说的没错,你会拖慢我们,卡菲特。”

  阿邦以鞍具允许范围内最恭敬的模样鞠躬。“没必要让我拖慢你的战士,沙鲁姆卡。我和我的百人队和补给军队会和你们保持一天的距离。进攻前一天我们会在营地与你们会合,然后于第一场雪当天正午进入码头镇。”

  贾阳摇头。“太快了。我们可能会交战一整天。你们最好等第二天早上再来。”

  意思就是你和你的手下需要一天好好洗劫码头镇,阿邦心想。

  他再度鞠躬。“请原谅,沙鲁姆卡,但是任务要成功就不能交战这么久,一定不能。正如你对议会所说,你必须在他们发现前攻下码头镇,夺下税粮。迅速猛攻,以免他们乘船逃走或是放火烧粮。”

  他在年轻的沙鲁姆卡脸色越来越阴沉时压低声音只让贾阳听见。“当然我计算税粮时的首要任务就是确保沙鲁姆卡分到应得的战利品,然后才将剩下的运往艾弗伦恩惠。骷髅王座赋予我权利分你百分之十,不过……这种事情总有弹性。我可以调整到百分之十五……”

  贾阳露出贪婪的神情。“二十,不然我就把你当猪宰了。”

  啊,沙鲁姆,阿邦心想,压抑嘴角的笑意。全都一样,完全不懂怎么讨价还价。

  他吐一口气,装作担忧的模样——不过那些数字当然毫无意义,他有办法弄出一份贾阳绝对看不懂的战利品清单,也不会发现账本上少了一整个仓库的粮草或上千亩田地的收成。阿邦可以让沙鲁姆卡以为他得到百分之五十,实际上却连百分之五都不满。

  最后他鞠躬。“谨遵沙鲁姆卡的旨意。”

  或许情况没有想象中糟糕。

  阿邦躺在小山丘的椅子上,舒舒服服地透过望远镜观察进攻码头镇的情况。魁伦、无耳及阿莎薇宁愿站着,但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战士和圣徒都有自身的律条。

  他选择这座山丘是因为这里可以将码头镇和码头尽收眼底,而且开打后难民也不太可能朝这个方向逃亡。天气十分晴朗,阿邦用肉眼就能看见远在地平线上湖心之城的模糊轮廓。用望远镜看比较清楚,不过他也只能看清码头和船只而已。从这个距离看来,雷克顿比他想象中要大多了。

  目光转回码头镇,调整镜片,阿邦可以清楚看到码头上的工人。他们轻松自在,完全不知灾难即将来临。

  即使在这种距离下,阿邦还是能听见克拉西亚人冲锋的声音。第一个察觉有异,抬起头来的镇民被冲锋战士投掷的轻矛穿身而过,当场死亡。戴尔沙鲁姆都是没受过教育的杀人狂。

  他们入镇后兵分几路,有些骑士上街道制造骚乱,制伏码头镇民,其他人分兵左右围攻码头镇,然后加快速度,在水手都还搞不清楚状况前从两翼杀向码头。

  接着惨叫声迭起,受害者的叫声迅速哑掉,侥幸未死的人呼天抢地。阿邦不喜欢听这种声音,不过他没有任何愧疚。这并非毫无意义的屠杀。迅速攻下此镇所能带来的利润远远超过长时间围城。让沙鲁姆尽情发泄,只要他们能夺下码头、船舰还有税粮。

  战士为了攻向目标而在镇上四处放火,制造困扰与混乱。阿邦向来讨厌把火当做战争的工具。火焰不会挑选攻击目标,还会造成昂贵损失——因为肯定会摧毁贵重物品;相比之下,沙鲁姆的性命倒是不那么珍贵了。

  镇上传来号角声,紧跟着又是码头的钟声。阿邦看着水手丢下手上的货物,冲向船只。

  码头附近杀机四起,梅寒丁弓箭手开始放箭,沙鲁姆也抛出投掷矛,杀死第一批冲上甲板上的水手——他们手忙脚乱地拉绳扬帆——接着瞄准四下逃窜的工人。

  阿邦微笑,将望远镜转回湖面。几艘正靠岸的船只掉头就走,不过其中一艘看准一座没有敌人的码头,迅速靠岸,放下木板,让女人和小孩逃命。

  木板在兵荒马乱之际塌陷,许多难民落水。男人也加入逃亡的行列拼命推挤,直到落水的人比上船的人还多。没人去救助落水之人,所有人一心只想上船。

  最后那艘船达到承重上限,吃水明显过深。船长拿着号角发号施令,但是逃命的镇民还是拼命爬上去。水手在他们压沉整艘船前踢落木板,然后掉转船帆,顺风驶离漂满绝望尖叫的难民的湖面。

  阿邦叹气。他并不同情,但也不喜欢看人遭罪。他将望远镜转回镇上,只见沙鲁姆似乎已取得控制。他希望他们尽快救火,镇上已经有太多浓烟……阿邦大吃一惊,迅速将望远镜移回码头。

  “艾弗伦的睾丸,不要再放火了。”他说。他转向魁伦。“招呼大家准备出发。”

  “离正午还有几个小时。”魁伦说,“沙鲁姆卡——”

  “如果不赶紧控制那些操骆驼的战士,会功亏一篑的。”阿邦愤愤道。

  “他们要放火烧船。”

  “有什么差别?”贾阳大声问道,“你说夺下税粮,你说不要放船离开,我们两样都做到了,而你竟然还跑来指责我?”

  阿邦深吸一口气。和贾阳一样暴躁,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他可以用把阿曼恩当做笨蛋的语气对阿曼恩说话,但他儿子绝没有这种胸襟。

  他鞠躬。“没有不敬的意思,沙鲁姆卡,如果没有船,我们要怎么把你的战士送到湖中城市?”

  “我们自己造就好了。能有多难……”贾阳越说越小声,看着眼前巨大的货船、船上复杂的索具。

  “救火!”他叫道,“伊察!沙鲁!立刻控制火势。把剩下的船撑远一点。”

  但是沙鲁姆当然不知道要如何移船,而那些艾弗伦诅咒的东西似乎和油一样一点就着。阿邦神色惊恐地看着一支由将近四十艘大船和数百艘小船组成的舰队——外加大部分的码头——被烧到剩下十艘焦黑的大船和零星的小船。

  贾阳神色不善,仿佛挑衅阿邦数落他的火烧舰船,但阿邦十分明智地不发一语。船舰是春天才要担心的问题,而冬天才刚开始。他们夺下了税粮——既然损失船只,就表示雷克顿也失去了与陆地联络的管道。

  “恭喜你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沙鲁姆卡。”阿邦边说边准备他的手下在将战利品分类后持续汇报的账目。大部分谷物都会运回艾弗伦恩惠,不过镇上还有难以计数的烈酒可供阿邦私藏、转为利润,还有其他宝贵的物品和财产。“这次,达玛佳一定会对你大加赞赏。”

  “你很快就会知道,卡菲特。”贾阳说,“我母亲永远不会奖赏我。永远不会为我感到骄傲。”

  阿邦耸肩。“战果十分丰硕。你可以雇用一千个母亲一天到晚跟在你后面歌功颂德。”

  贾阳斜眼看他。“多丰硕?”

  “足够给你手下所有最信任的军官每人一些土地、房产、外加一万卓奇。”阿邦说。这对大部分沙鲁姆而言算是一整年的薪资。尽管数字听来庞大,不过只发给十几个人也算不了什么。

  “不要这么着急把我的钱撒出去,卡菲特。”贾阳吼道。

  “你的钱?”阿邦一脸受伤。“我不会这么自以为是。这些都由我离开前呈报给安德拉批示过的战争预期花费中支出。你的钱包已经满到足够偿还积欠建筑工会的庞大债务。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直接帮你安排支付事宜。”

  就像大部分男人一样,贾阳会在火气上蹿时付诸身体语言。他拳头上指节啪啪直响,阿邦知道自己说过火了。

  贾阳的弱点就是他的宫殿。他打定主意要建立一座无人能及的宫殿,符合骷髅王座真正继承人身份的宫殿。这个愿望加上缺乏精打细算的能力,导致他库房空虚,每天都在累计超过他支付能力的利息。他不止一次为了打发债主而跑到骷髅王座前索要“战争经费”。沙鲁姆卡宫殿营建工程做到一半就停工了,这是贾阳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的尴尬问题。

  如果这个小鬼想要变得老成世故,就必须处理这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付钱给那些老狗?”贾阳问,“他们一直从我这里捞好处!为了什么?我宫殿的圆顶看起来像裂开的蛋壳!不,现在打了这场胜仗,他们必须重新开工,不然我就杀光他们。”

  阿邦点头。“那是你的权利,当然,沙鲁姆卡。但杀光了他们,到时候你就没有技巧高超的工匠可用,剩下的人又没有建材可用。还是你要把采石工人也杀光?排水管工匠?光靠威胁能够养活这些没钱吃饭的畜生吗?”

  贾阳沉默了一段时间,阿邦让他好好想想。

  “老实说,沙鲁姆卡,”阿邦说,“如果你想要杀人,也该先杀那些利息高到不像话的放债人。”

  贾阳紧握拳头。众所周知,他已经和克拉西亚所有放债人都借到借贷上限了。他张开嘴巴,打算来一段很可能以下达血腥又愚蠢的命令收尾的激动演说。

  阿邦及时清清喉咙。“如果你容许我代表你出面协商,沙鲁姆卡,我相信我能帮你解决大部分债务,并且在正常情况下开始支付工资,让营造宫殿的工程继续进行下去。”

  他压低声音,只让贾阳听见。“拥有欠债还钱的名声只会增加你的权利和影响力,沙鲁姆卡。就像你父亲一样。”

  “别相信这个卡菲特,沙鲁姆卡。”哈席克警告道,“他会往你的耳朵里灌毒药。”

  “相信我,”阿邦说着朝哈席克扬起下巴,“你也会有钱帮你的狗弄根黄金阳具来搭配他的金牙。”

  贾阳哈哈大笑,他的手下也跟着哄堂大笑。哈席克被气得满脸通红,伸手去拔长矛。

  贾阳两只手指塞在嘴前,吹了声口哨。“漏风者!过来!”

  哈席克难以置信地转向他,但是年轻沙鲁姆卡那副冷酷的表情明白表示他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傲慢的卡菲特。哈席克垂头丧气,走到贾阳身边。

  “你做得很好,卡菲特。”贾阳说,“或许我得留着你。”

  阿邦努力保持冷静的神情和轻松的姿势,眼睁睁看着包围仓库的战士,不过嘴巴抿得很紧。他哀求贾阳让他的百人队去执行这个需要细心谨慎的工作,不要派沙鲁姆,但是贾阳随手止住了他。因为这个任务可以获得太多荣耀了。

  巨大的码头仓库有三面大窗面对如同三叉戟般深入湖面的三条长堤。据说当地的商人王子,船务官伊沙,和他的守卫躲在里面顽抗。

  根据阿邦的情报,船务官是雷克顿中真正掌权之人。而理查德公爵是势力最庞大的船务官,但除非票数相等,不然他那一票不会比其他船务官的票更有影响力。

  “你派给他的任务实在太羞辱他了。”魁伦说。

  阿邦转身面对走近的训练官,他朝无耳点点头。阿邦百人队剩下的人都分散在镇上各地,搜集情报,准备报告。

  “无耳是我见过最高强的近身格斗战士。”魁伦继续,因为他知道战士听不见他说话。“他应该在外面对抗阿拉盖,而不是帮怕晒太阳的卡菲特胖子撑伞。”

  老实讲。他是哑巴,所以不能抗议,虽然阿邦也不会在乎。他以为在克拉西亚沙漠生活一辈子就不会怕阳光了,但是湖面的反射又能让温度继续攀升到让人难受的地步。

  “我付了很多钱给我的卡沙鲁姆,训练官。”阿邦说,“如果我要他们换上女人的彩袍跳枕边舞蹈,他们也得给我笑着跳。”

  阿邦转回头去看着沙鲁姆踢开大门,闯入仓库。二楼和三楼窗户有人射箭。大部分都被魔印圆盾挡了下来,不过不时还是有战士惨叫倒地。

  尽管如此,战士还是前仆后继,塞在门口。上方有人倒了一桶油下来,跟着又是一根火把,十几个人当场着火。其中有一半够聪明,冲向长堤,跳入水中,不过剩下的人在惨叫声中跌跌撞撞,让其他人起火燃烧。他们的战士兄弟被迫将矛头指向他们。

  “如果无耳够聪明的话,”阿邦说,“帮我打伞更安全些。”

  这是贾阳的手下第一次遇上有组织的抵抗,死伤在这里的战士比镇上其他地方加起来还多。但是仓库外有数百名沙鲁姆,而伊沙只有十几个守卫。他们很快就被制伏,大火也被扑灭,没有烧毁贾阳已经宣告充当他在码头镇宫殿的大建筑。

  “艾弗伦呀,”阿邦说,“如果你曾经听见我的祷告,就让他们把船务官活着带出来。”

  “我在进攻前对战士交代过,”魁伦说,“他们是解放者长矛队。他们不会因为几个人被送去孤独之道就违背自己的职责。他们都是英勇战死,很快就会站在艾弗伦面前接受审判。”

  “训练最精良的狗也会在压力下主动咬人。”阿邦说。

  魁伦嘟哝一声,这是他无声抗议的征兆。阿邦摇头,沙鲁姆总是爱说一些和荣誉有关的鬼话,但他们都过于冲动,不顾后果。他们分辨得出船务官和守卫的不同吗?

  威胁解除的讯号传来,阿邦、魁伦和无耳在俘虏被带出来时走过去与沙鲁姆卡会合。

  先出来的是一群女人。大部分都穿着绿地风格的长裙和上好服饰。用克拉西亚的审美水准来看很淫荡,但就绿地的角度来看还算保守。阿邦可以从他们的发型和首饰看出这些都是透过血缘与婚姻拥有良好家世背景的女人,过惯了奢华的生活。她们大部分都没有受伤,不过战士也没有善待她们。贾阳会先挑选其中最年轻貌美的女人,剩下的就让他的军官分享。

  有些女人和男人一样穿裤子。她们鼻青脸肿,不过衣衫完整。

  接下来走出来的青恩守卫就没那么体面了。他们都被剥个精光,双手反着绑在横着的长矛上。戴尔沙鲁姆又踢又推又鞭打,把他们赶出仓库。

  所幸他们暂时还活着。阿邦心中欣慰,或许这一次沙鲁姆勉强考虑了他的期待。

  有些女人神色恐惧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不过大部分都偏过头去,低声啜泣。其中有一个中年壮妇目光冰冷地看着敌人。她身穿男人的服饰,不过做工和质料都很好。其他女人都唯她马首是瞻。

  贾阳进来时,战士踢倒青恩的膝盖,以鞋底踩着他们裸露的背部,把他们的头压倒在地。

  “船务官在哪里?”贾阳的提沙语口音很重,不过还听得懂。

  哈席克下跪道:“我们整座仓库都搜过了,沙鲁姆卡。没有看到船务官。他一定乔装打扮,混在守卫里。”

  “或是逃走了。”阿邦说。哈席克瞪他,但无法否认这个可能。

  贾阳随便挑选一人,一脚踢得他仰躺在地。他不住扭动,赤身裸体、无计可施,但是当贾阳以矛尖抵上胸口时,他还是摆出一副不屈不挠的表情。

  “船务官在哪里?”他问。

  守卫朝青恩吐口水,不过吐的角度不对,口水落在他自己的肚子上。“吸你的老二吧,沙漠老鼠。”

  贾阳朝哈席克点头,他兴高采烈地朝男人胯下一阵猛踢,一直踢到鲜血染红凉鞋。

  “船务官在哪里?”贾阳等他的惨叫声渐歇后再问。

  “你们统统去死吧!”男人再次尖声咒道。

  贾阳叹气,出矛刺穿了男人胸口。他转向下一个俘虏,哈席克朝对方背部踢了一脚。贾阳站到那个男人面前,他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船务官在哪里?”

  男人低声哀号,泪流满面。他身边的木板顿时湿了一大片。贾阳露出恶心神情,迅速跳开。“可悲的狗!”他大吼一声,举起长矛就要刺落。

  “够了!”

  所有目光转向说话之人。身穿上好男性服饰的女人推开众人,上前一步。“我是你要找的伊沙杜尔船务官。”

  “女士,不——”其中一个被绑的守卫大声叫道。他奋力挣扎起身,不过被人一脚踢倒在地。

  伊沙杜尔?阿邦心想。

  贾阳大笑。“你?!女人?”他大步向前,伸手一把卡住对方的脖子。“告诉我船务官在哪里,不然我就掐死你。”

  女人丝毫不惧,面对他野蛮的目光。“我说过了,我就是船务官,你这个可恶的野蛮人。”

  贾阳吼叫一声,开始用力勒紧。女人继续瞪了他一会儿,接着满脸涨红,无力地拉扯贾阳的手臂。

  “沙鲁姆卡!”阿邦叫道。

  所有人转头看阿邦,但是贾阳没有松手,在她双脚瘫软时用手支撑她的重量。凯维特和哈席克紧盯着他,只要贾阳神色不悦,立刻就要动手攻击阿邦。

  阿邦并不在乎必要的时候向人下跪,于是他迅速跪下,双手和双眼都贴在木板上。“绿地人的文化很奇特,尊贵的沙鲁姆卡。我听说船务官的名字叫做伊沙。这个女人,伊沙杜尔,或许说的是实话。”

  他没有说出之前私下对这个男孩大力灌输的观念:活着的船务官比死掉的船务官值钱很多。

  贾阳仔细打量那个女人,然后放开她。她脸色发青地摔在木板道上,不停咳嗽喘气。他以矛尖指着她。

  “你是船务官伊沙?”他问,“如果你敢骗我,我会把这个青恩城镇的男女老幼通通杀光。”

  “伊沙是我父亲。”女人说,“六年前去世。我是伊沙杜尔,在他的殉葬船火化后继承他的职位。”

  贾阳凝视着她,琢磨着她的话,不过一直在观察其他俘虏的阿邦已经深信不疑。

  “沙鲁姆卡,”阿邦继续道,“你已经为骷髅王座夺下码头镇。现在不是应该升起旗帜了吗?”

  贾阳转向他。这是他们详细讨论过的计划。“对。”他终于说道。

  号角响起,沙鲁姆将俘虏的青恩用矛尖赶往码头,见证他们将伊沙杜尔赶到旗杆下,强迫她降下雷克顿旗帜——蓝底上绣着一艘大型三桅帆船——然后升起克拉西亚的制式旗帜,落日照着两把交叉的长矛。

  这完全是象征性的行动,但却非常重要。现在贾阳可以在不甘示弱的情况下饶过她的随从,并且册封她为青恩公主。

  “一个女人。”贾阳又念叨一次。“这改变了一切。”

  “改变了一切,也什么都没变,沙鲁姆卡。”阿邦说,“不管是男是女,船务官都掌握了情报和人脉,我们对待她的手段将影响湖中城市掌权的那些人。让那些家伙以为他们可以保有他们的头衔和财产,他们就会俯首投降。”

  “如果要让青恩保有这座城市,征服它又有什么意义?”贾阳问。

  “税收。”凯维特说。

  阿邦鞠躬赞同。“让青恩保有他们的称号,弯腰操作渔网。但是当他们靠岸时,十条鱼里有三条必须上呈给你。”

  贾阳摇头。“这个女船务官可以保有她的称号,但是鱼是我的。我要娶她为吉娃森。”

  “沙鲁姆卡,这些都是异族人!”凯维特大叫,“你当然不会真的想要用青恩体内的骆驼尿玷污你神圣的血液。”

  贾阳耸肩。“我有卡吉部族的儿子和吉娃卡来继承我的血脉。我父亲知道要如何驯服青恩,就像他驯服克拉西亚部族一样,成为他们的一员。他的错误是在黎莎女士尚未接受婚事前就让她保有头衔,导致她可以自由拒绝婚事。我才不会那么蠢。”

  阿邦紧张地咳嗽几声。“沙鲁姆卡,我必须同意伟大的凯维特达玛,全克拉西亚人都知道他英明睿智。你父亲赐给黎莎女士头衔,让她拥有拒绝的自由,因为如此营造的合法性才能让黎莎的子嗣继承她的权位。如果她只拥有你赐给她的头衔,那她就没有其他头衔让你宣告了。”

  贾阳两眼一翻。“说完就担心,担心完又继续说。你们这些老头专门操心这些事情。打赢沙拉克卡需要的是行动。”

  阿邦在凯维特接下去说话时转开目光。

  “不管怎么看,她都太老了。”凯维特说得她好像老态龙钟一样。“起码比你大一轮,不然我就是马甲部族的人。”

  贾阳耸肩。“我看过比她年纪大的女人怀孕。”他目光转向阿莎薇。“办得到。对吧,达玛丁?”

  阿邦目光飘向阿莎薇,等待达玛丁打消他的念头。

  结果阿莎薇点头。“当然。沙鲁姆卡很睿智,血缘是最强大的力量,让女船务官生下你的子嗣就能让这座城镇世世代代归你所有。”

  阿邦忍住惊呼的冲动。这馊主意,至少能让攻击雷克顿的计划暂时搁置几个月。达玛丁这是要干什么?难道她刻意拖贾阳后腿?阿邦不是反对她如此说,看在艾弗伦的分上,他甚至愿意做顺水人情,但总得先分清时候。他更喜欢出主意,不是被玩。

  “至少让我们可以协商,不需要延迟。”贾阳说,“她所有财产都将归我所有。今天我们就会签约,不然她和她的手下都别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这样做会触怒青恩。”阿邦说。

  贾阳大笑。“那又怎样?他们是青恩,阿邦。他们没胆反抗。”

  “我愿意。”伊沙杜尔船务官哭诉道。

  阿邦的间谍施展浑身手段,在婚礼之前搜集那个女人相关的情报。她丈夫已经刚战死。阿邦将此事告诉贾阳,只希望那个蠢男孩至少会依照《伊弗佳》传统给她七天哀悼期。

  但沙鲁姆卡完全不予理睬。他看那个女人的模样就像野狼打量羊群中最老的那只,打定主意今晚就要上这个女人,绝不接受任何人劝说。当他认为没人看他的时候,他偷偷伸手搓揉大腿。

  啊,十九岁的少年,一想到女人就浑身上火,阿邦哀叹。我甚至忘了那种感觉。

  伊沙杜尔也有小孩。两个儿子,两个都是船长,在贾阳攻击时已经出海前往雷克顿。他们会努力从克拉西亚人手中保住这条血脉。贾阳会杀了他们,为了保住自己孩子的继承权——如果他们有办法在阿莎薇的魔法帮助下让这个中年女人怀孕的话。

  两人走向那份勉强算得上婚约的合约。克拉西亚婚约基本上都会填满一张长长的卷轴。而阿邦的女儿签订的婚约往往长达好几张卷轴,每一页都有签署见证。

  贾阳和伊沙杜尔的婚约只有一句话。正如他所承诺,贾阳完全没有协商,抢走一切,只提供伊沙杜尔一个头衔,还有仅存的镇民的性命。

  伊沙杜尔弯腰蘸墨,贾阳侧头欣赏她背部的曲线。他又拉了拉长袍,所有人,包括凯维特,全都低下头去,假装没有看到。

  就在这个时候,伊沙杜尔动手了。她转身时,将墨汁倒向贾阳,将锐利的羽毛笔插入他眼中时,墨汁如同阿拉盖浓汁般洒过婚约。

  “不要动,如果你还想看见东西的话。”阿莎薇说。很少有人胆敢以这种语气对沙鲁姆卡说话,但贾阳母亲在他心里种下对达玛丁的极度恐惧,而且阿莎薇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阿姨。

  贾阳点头,咬紧牙关,让阿莎薇用细致的银镊子夹出他眼中最后几丝羽毛。

  沙鲁姆卡的鲜血染红了战袍,不过大部分都不是他的。当贾阳终于转离圣坛,像头野兽般喘气吼叫时,插在他眼里的羽毛笔并没有造成多少失血。

  伊沙杜尔船务官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阿邦一直认为人体里面竟然能容纳那么多血是件很神奇的事情。凯维特的奈沙鲁姆仆役要花好几天的时间才能把这里清理到能充当艾弗伦神庙,开始接受青恩叩头。

  “如果让我失去这只眼睛,我就要挖出一千个青恩的眼睛。”贾阳发誓道。他在阿莎薇挖羽毛时连连嘶吼。“就算我保住这只眼睛。我也不会让任何渔夫保有两只眼睛。”

  他用没有受伤的眼睛瞪视阿邦、魁伦,还有凯维特,挑衅他们出言抗议,想激他们说一些世故的建议。他就像条想发泄的疯狗,房内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全都低着头一言不发,等待阿莎薇治疗他。

  这是你成长的教训,沙鲁姆卡,阿邦心想。你有可能变理性,也有可能彻底丧失人性。

  猜测此事的结果无须费心。如果有人蠢到和他打赌,阿邦会拿所有财产押春天来临时湖面将会一片血红。

  “如果你愿意喝点安眠水的话,治疗起来会容易很多。”阿莎薇说。

  “无须!”贾阳大叫,不过在阿莎薇的目光下神色畏缩。“无须,”他语气比较冷静,恢复了一点理智。“我要拥抱痛苦,永远记在心里。”

  阿莎薇面露怀疑地看着他。大部分达玛丁的病患在接受霍拉魔法治疗时都得喝安眠水,好让他们放松,便于施治。

  但贾阳是在霍拉魔法随处可见的宫殿里长大的,众所周知他父亲会拒绝在疗伤的时候接受麻醉。

  “如你所愿。”阿莎薇说,“但是天就快亮了。如果我们不在天亮前为法术灌注魔力,就无力回天了。”

  羽毛移除完毕,阿莎薇小心清理伤口。贾阳手脚紧绷,但是稳住呼吸,没有乱动。阿莎薇拿把剃刀放到他眉毛上,清出一块绘印的空间。

  “黎明时把那个青恩妓女的残骸吊到旗杆下。”贾阳在达玛丁转身准备刷笔和墨漆时说。

  魁伦鞠躬。贾阳让他父亲的老师成为顾问之一,因为这样可以让自己在战士眼中取得更多正统性。“我会处理,沙鲁姆卡。”他在阿莎薇开始绘印时住嘴片刻。“我这就下去安排沙鲁姆,以免青恩鼓起勇气叛变。”这是训练官的老把戏,透过顺着指示下达命令来指导经验不足的凯沙鲁姆。

  “有什么好准备的?”贾阳大声道,“我们大老远就会看见他们的帆船,码头和浅滩都会染红。”

  阿莎薇捏住贾阳的脸颊。“你每开口多说一个字,都会减弱魔印的功效,而我可没时间重新绘印。”

  魁伦保持鞠躬姿势。“谨遵沙鲁姆卡指示。我会派遣信差去找路上的弟兄,要求他们派人支援。”

  “我的弟兄一个月内就会赶来。”贾阳说,“我已经得知青恩的实力。如果没办法坚守这座小镇一个月的话,我就直接去深渊。”

  “至少可以让我在码头上安装巨蝎吧?”魁伦问。

  “好,随时让巨蝎砸碎他们的船。”贾阳点头。

  “奈的黑心呀!”阿莎薇在他点头弄花魔印时吼道,“眼睛没坏的人通通给我出去!”

  魁伦鞠躬得更深,然后利用脚上的钢铁弹回来。阿邦和凯维特已经朝门口移动,魁伦及时赶到门口,帮他们开门。

  贾阳不肯睡觉,于众顾问紧张兮兮的目光下在黎明时的巨窗前来回踱步。就连祖林和哈席克都和他保持距离。

  沙鲁姆卡的眼睛一片白浊。他可以看见模糊的轮廓,就像隔着一面脏兮兮的窗户一样,不过稍微清楚一点。

  二十艘雷克顿船的船长此刻肯定透过望远镜在观察他们,看着船务官的残骸包覆在她商人家族的服饰中,吊在交叉长矛的克拉西亚旗帜下。号角响起,他们朝镇上航行而来。魁伦派出的梅寒丁沙鲁姆正在码头上匆忙架设巨蝎。

  “终于来了。”贾阳握起拳头,奔向他的矛。

  “你不该出战。”阿莎薇说,“独眼会让你误判距离。你必须先休息,直到度过这段时期。”

  “如果你有好好治疗,就没问题。”贾阳尖酸刻薄地说。

  阿莎薇深吸口气,面纱飘动,不过她心平气和地接受指责。“如果你肯接受麻醉,现在眼睛就会完好如初。暂时而言,我救回了你的眼睛。或许达玛佳可以进一步治疗。”

  再一次,阿邦怀疑她的动机。她真没办法治疗他吗?还是说这又是英内薇拉另一个控制冲动儿子的做法?

  贾阳反感地朝她挥了挥手,走出门外,手持长矛。他的保镖,解放者长矛队,在他走过两旁房间时一个个跟了上去。

  正如沙鲁姆卡所料,在敌舰有机会靠岸前,他们有很多时间召集训练有素的沙鲁姆在码头和城镇外围的沙滩集结。他们摆开紧密阵型,保护巨蝎抵抗敌舰抵达码头放下士兵前肯定会进行的弓箭攻击。较小的船只将会直接靠岸。

  阿邦以望远镜观察湖面的情况,计算船只数量,比较它们与掳获船舰的船舱空间相对的大小。计算结果不大妙。

  “如果那些船上装满了人,”他说,“雷克顿部队的总数可能破万。我们的沙鲁姆必须以一敌五。”

  魁伦啐道:“他们是青恩,卡菲特。不是沙鲁姆,不是战士。一万个软弱的男人挤在狭长的码头上或是跋涉浅滩而过,我们会击溃他们。他们每夺下一块木板就会死一打人。”

  “那就希望他们的斗志在突破防线前早些崩溃。”阿邦说,“我们最好派人去搬救兵。”

  “沙鲁姆卡不会让我们求援。”魁伦说,“你过度担心了,主人。这些都是克拉西亚最精锐的战士。就算在辽阔的战场上,我都很肯定一个戴尔沙鲁姆能够击毙十个渔夫。”

  “你当然肯定。”阿邦说,“沙鲁姆只有学过在手指和脚趾的数目后面加零的算术。”

  魁伦愠怒地瞪着他,阿邦也瞪回去。“不要因为沙鲁姆卡宠信你,你就忘了谁是主人,魁伦。我从一摊库西尿里把你解放出来,如果我没拿宝贵的水把你清理干净的话,你现在还蜷缩在那狗窝里。”

  魁伦深呼吸,然后鞠躬。“我没忘记对你发下的誓言,卡菲特。”

  “我们为了税粮攻击码头镇。”阿邦一副解释给小孩子听的模样。“其他的一切都是次要目标。少了税粮,族人今年冬天将会挨饿。而我们才刚开始清点账册,更别提要把它们运往势力范围内。那个小白痴打乱我们的所有计划,所以请你原谅我没心情听那些沙鲁姆的自吹自擂。贾阳在完全没必要的情况下,挑衅数量远超过我们的敌军,而本来我们只要利用时间优势,等待那些渔夫度过冬天就好了。”

  魁伦叹气。“他想要大获全胜,好让他有资格夺取父亲的王座。”

  “全克拉西亚人都希望他能大获全胜,”阿邦说,“但所有人都对贾阳的实力质疑,不然他早就已经坐上骷髅王座了。”

  “这并不能成为他莽撞的借口。”魁伦眨眼道,“我没有派人求援,不过我曾送信给贾阳同父异母的弟弟,让他们知道我们即将和敌人交战。解放者之子全都渴望荣耀。他们会来的,就算没有接获直接命令。”

  阿邦想起小时候魁伦随手殴打他的模样,试图把他塞到一个沙鲁姆的模具里。当时阿邦痛恨魁伦,也很惧怕他。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凌驾于这个男人之上,更别说会喜欢他。

  他转回窗口,看着船只进入巨蝎的攻击范围。贾阳下达命令,操控武器的梅寒丁队伍高喊口号,调整张力,瞄准天际,接着二十根巨弩,比沙鲁姆长矛更大更重,像箭一样激射而出。它们窜入天际,黑暗、不祥地抵达顶点,然后开始下坠。阿邦调整望远镜,观察攻击结果。

  结果有些失望。

  梅寒丁巨蝎能把于四百码外冲锋而来的沙恶魔插死在地上,这个距离远远超过弓箭手射程的两倍。巨弩队伍动作很快,第二波巨弩准备好时,第一波巨弩还没射中目标。

  或是还没有错过目标。

  六支巨弩直接落入水中。一支擦过一艘船的栏杆,一支射中敌舰的船帆,划破一个小洞,不过丝毫没有减缓船速。两支插在敌舰的厚壳上,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巨弩队调整角度,再度射击,结果却差不多。

  “那些笨蛋是怎么回事?”阿邦问,“他们整个部族就只擅长一种技能!不会瞄准的梅寒丁比我鞋底的大便都还不如。”

  魁伦眯起双眼,细看码头上队伍的手势。“因为这个天杀的天气。天气在沙漠之中从来不是问题,我们发现巨蝎的张力弹簧不喜欢湿冷的气候。”

  阿邦看着他。“你是在开玩笑吧?”魁伦神色阴沉地摇头。

  雷克顿船舰在梅寒丁巨弩队手忙脚乱时持续逼近岸边。观察兵在他们进入弓箭射程范围时吹响号角,沙鲁姆立刻恢复阵型,举起盾牌,宛如蛇鳞般扣在一起。

  弓箭像雨一样洒在盾牌上,大部分都折断或弹开,但有些钉在盾牌上摇晃。不时会有中箭战士发出痛苦的叫声。

  他们手里握着长矛。再过一阵子,小船就会接近码头。他们会等到箭雨暂歇时压低盾牌,在敌人下船时击溃他们。

  但是敌人的箭一阵接一阵纷纷飞来,越来越多箭射穿盾牌或是盾牌间的缝隙,击中战士。

  阿邦抬头看到大船停止前进,待在可以远程攻击码头镇的位置。

  “懦夫!”魁伦啐道,“他们根本不敢像男人一样登岸作战。”

  “这表示他们比我们聪明。”阿邦说,“如果想要撑到沙鲁姆卡的弟弟带援兵赶来,我们就必须适应他们的作战方式。”

  雷克顿船舰甲板上的长臂投石器开始安装弹药。一声号角令下,所有投石器同时发射,朝被盾牌阵型遮蔽视线的沙鲁姆抛出小桶子。

  桶子撞击粉碎,在盾鳞上洒下一种黏稠液体。在敌人第二波射击并抛出一颗大火球时,阿邦感到腹部一阵绞痛。

  火球只射中一群沙鲁姆,但是当液态恶魔火——另一个绿地药草师的秘密——绽放白热火光时,火焰像在码头上跳跃般,只要一点火星就能点燃沾上这种地狱黏液的盾牌。战士在火焰渗入缝隙,像酸液般滴在他们身上时放声惨叫。他们阵型大乱,着火的人在冲向湖面时推挤——或说点燃他们的同伴。

  接着刚好赶上敌船发射另一波弓箭。在盾牌阵型大乱的情况下,数百名沙鲁姆当场中箭。

  “这场战争很快就会变成贾阳的灾难,而非胜利。”阿邦说。魁伦点头,阿邦则开始计算如果码头镇失守的话,他们可以带多少税粮返回。

  许多战士倒地,更多恶魔火桶飞来,火势迅速蔓延,仿佛整条木栈道都陷入火海,甚至朝他们所在的制高点烧过来。

  一支箭射穿玻璃,差点击中阿邦。他一把收起望远镜。“该撤了。指示百人队尽量多带粮车。我们沿着信使大道返回,尽早和援军会合。”

  魁伦举盾保护阿邦。“沙鲁姆卡绝对会咬牙切齿的。”

  “沙鲁姆卡本来就把卡菲特当作懦夫。”阿邦说着以拐杖所能办到的最快速度朝门口移动。“这根本改变不了他的看法。”

  魁伦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训练官努力要把百人队训练成能和任何沙鲁姆匹敌的精英战士,而他们也确实越来越强,这么做将会影响他们的荣誉感,但活着离开此地才是当务之急。阿邦宁愿眼看一千名沙鲁姆战死,也不要让他的百人队任何一人参与没有意义的战斗。

  当他们抵达街道时,到处都是浓烟和大火,不过贾阳没有战败。数百名码头镇民在矛尖下被推向码头,恐惧地挤在一起。

  “至少那个小鬼没有白痴到底。”阿邦说,“如果敌人看得到……”

  看来他们看得到,因为即使梅寒丁弓箭手开始反击,对方也不再施放箭雨。巨弩队还在挣扎,不过准头有进步了,他们开始用投石器朝敌舰的船帆抛掷火球,沙鲁姆弓箭手也射伤不少敌人。

  “想逃了,卡菲特?”贾阳带着他的军官和保镖迎上来。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沙鲁姆卡,”阿邦说,“我以为你会站在码头上,准备击退入侵者。”

  “等那些懦夫下船之后,我会杀掉一百个。”贾阳说,“在那之前,交给梅寒丁处理就好了。”

  阿邦看向雷克顿船舰,不过他们似乎只打算待在弓箭射程边缘。投石器持续朝码头空旷处发射火球。

  “船舰!”阿邦叫道,拿起望远镜,转向他们掳获的那些船只停泊的码头。看来他们似乎还有时间。雷克顿人还没开始攻击他们宝贵的船舰,码头上有人来回奔走。

  “动作快!”他对魁伦说,“我们要弄湿船,别让……”

  但接着他的望远镜对焦,发现在码头上的不是拿水桶浇水的队伍,而是雷克顿水手,大部分都没穿上衣,浑身湿透,迅速操作索具,放下船帆。

  码头上还有弓箭手,当沙鲁姆发现他们时,他们就开始攻击,为在割断锚索的伙伴争取宝贵的时间。

  第一艘被开走的船是所有船里最大最好的一艘。它的三角旗上画着一个女人瞭望远方的轮廓,身后还有个手里拿花、神色羞愧的男人。

  码头镇民里传来一阵欢呼。“黛莉雅船长夺回‘绅士的叹息号’了!”一个男人喊道。“我就知道她不会把它留在沙漠老鼠手中!”他手指放到嘴前,吹出响亮的口哨。“好,船长!出航吧!”

  贾阳亲手刺死那个男人,他的保镖则用矛柄殴打任何胆敢欢呼的人,但是伤害已经造成了。又有两艘大型船舰驶离码头,水手一边大呼小叫,一边对沙鲁姆露出屁股。

  战士跳上剩下的船舰,确保没有更多损失。水手完全没有动手打斗,只是打烂油桶,放火烧船,然后跳船,游向等在附近的小船。沙鲁姆全都不会游泳,于是朝他们投掷长矛,只是徒劳无功。远方的雷克顿船舰停止射击,在欢呼声中掉转船头。其中六艘停在半路,下锚,剩下的船则驶回湖中城市。

  贾阳环顾四周,看着损失的船只、受伤的沙鲁姆、烧毁的码头。阿邦迅速溜走,没兴趣看沙鲁姆卡找出气筒。

  “这是一场灾难。”魁伦说。

  “税粮还在。”阿邦说,“暂时就够了,接下来我们得想办法让沙鲁姆卡长点智慧。”

  “叫手下去找间安全的仓库当做基地。”他补充道,“我们将在这里坚守。”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