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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艾丽思·贝利

“陛下?”
玛蕊莉抬起头。说话的是费尔爵士安排在前厅站岗的年轻士兵。
“怎么?”她问。
“有人敲门求见。”
玛蕊莉揉揉眼睛。她没听到。
“看看是谁。”
“遵命,陛下。”
他的身影消失在接待室那边,而她则紧张地盯着暗门所在之处。尽管看起来刺客明显是从正门进来的,可她没法肯定他也是从那离开。对于不知道有暗门的人来说,那扇门是看不见的,可要是知道它存在,又有足够的时间,就肯定能找到门闩。
除非她能确定他已经不在那儿,确定他没有藏身墙后,否则她单独待着时就不会感到安心。
士兵走了回来。“是赫斯匹罗护法,陛下。”他宣称。
“就他一个人?”
“是的,陛下。”
“很好。”她叹口气,“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身着黑色长袍的护法走进房间,躬身行礼。“陛下。”他说。
玛蕊莉总是觉得护法身上少了某样东西,可她说不出是什么。当然,他是个有才智的人,而在国家和宗教事务上也不缺乏热情。他善于辞令,甚至显得油嘴滑舌。可不知为何——甚至在最为热烈的争论中——在她看来,他也有所保留,似乎他形于外的某些品质是伪装出来的,真正的他其实并非如此。然而,当她专心去观察他时,却看不出半点破绽。
或许,她下了结论,她只是不喜欢他,而他缺少的只是她的认可而已。
“护法大人,您为何事来访?”她问道。
“只是来表达一下对您的关心。”他回答。
她抬起一边眉毛。“请您解释。”她直截了当地说。
“我想这应该很明显,”赫斯匹罗说,“午夜时分,费尔爵士和他的卫兵突然冲进了王室住所。吾王查尔斯也被带来,同样置于莱芮人的保护之下。御前护卫躁动不安,而整座城堡都混乱不堪。”
玛蕊莉耸耸肩。“有人企图谋杀我,护法大人,”她说,“在这种情况下,混乱再正常不过了。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有人企图谋杀您?”他的惊讶看起来就和关心一样诚恳。
“除非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残杀我的护卫和我的年轻女佣,否则我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了。”玛蕊莉说。
“太可怕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阴冷地笑笑。“就和教士们杀我女儿那会儿一样,看起来没人知道。”
护法的嘴张成了小小的“O”形,接着闭上,然后再次开口。“陛下,如果您在暗示教会参与了此事,我原谅您。显然,紧张混淆了您的判断力。”
“不过这两件事确实很像。”玛蕊莉回答。
“戴思蒙修士和他的手下是叛教者,”赫斯匹罗提醒她,“更糟的是,他们还是使用禁忌技艺的异教徒。”
“在事后看来,没错,”玛蕊莉承认,“可当我冒昧查看德易修道院的名单之后,发现他——和他的手下——在死之前还是教会信赖的成员。”
“的确,我想他大概是在谋杀了院长之后才失去我们的认可的,”赫斯匹罗讽刺地说,“邪恶的可能性无处不在,即使在教会内部。我不否认这点。谋杀您孩子的凶手——还有他们采取的方式——提醒了我们这个简单却被忽视的事实。从黑霸时期开始,我们就开始对不同的修道院进行最严格的审查,这审查上至教皇本人,下到地位最卑微的修士和最偏远地区的侍僧。如果您有证据说今晚对您性命的觊觎和教会的任何人有关,我就有必要向您询问那个人的名字。”
“我没有证据。”玛蕊莉承认。
“明白了,”护法回答,“那您知道些什么呢?”
“有人用一把匕首在我房间门口杀了守卫。接着他进了房间,用同样的方式杀了我的女佣。”
“可您逃脱了。”
“我那时不在。”玛蕊莉回答。
“那可真幸运。”护法说。
“是啊,很幸运,”她显得有些疲倦,“护法大人,您为何在此?”
他吃惊地抬起了两边眉毛。“为您提供我的支持和我的参议会。”
“什么样的参议会?”
“陛下,我得坦白说了。尽管我明白您是出于恐惧和绝望的刺激才采取的行动——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是正当的——但这造成了恐慌。谣言四起。有人说这是莱芮人的一次政变,而您是被迫——或者更糟的说法,被选中——以武力夺取王国。”
“我是不是该提醒您,护法大人,这王国已经是我的了?”
“不是的,陛下,”护法用一种似乎亲切得过分的语气更正,“它是您儿子的,他是个戴尔,不是德·莱芮。您没有登上王位的权力。”
“好极了,”玛蕊莉冷笑,“那我也开门见山地说吧。有个刺客不知用什么法子经过或者绕过了那些自吹自擂的御前护卫,进了我的房间,杀了我的女佣,假使我运气不好就在里面,他也会杀了我。自卡洛司那件事以后,我发现很难完全信任王家护卫,而现在我更确定这点。我不相信城堡里的任何人,也不应该相信,你该明白。所以我在尽我所能保护我和我儿子的生命,还有我儿子的王位。如果你有更好的主意,请不吝与我分享。”
赫斯匹罗擦了擦前额,叹了口气。“您不是傻子,陛下。您肯定明白此举会造成的影响。不管您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如果寒沙人认为您意图安排莱芮人摄政,他们就会派出军队。我和寒沙的护法一直致力于制止战争,如果您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她摊开双手。“那就告诉我该做什么,护法大人。”
他沉默了片刻。接着,一番踌躇后,他清了清嗓子。“噢,这有过先例的。”他最后说。
“你说的是哪个先例?”
“三百年前,莱芮统治着大半个克洛史尼,但受控的却只有西部地区——东部陷于相对的混乱中,直到转让给维吉尼亚。”
“对。莱芮的领主们没有力量控制那里,又觉得交由维吉尼亚人统治总比寒沙要好。”
“是的,”护法附和道,“莱芮和寒沙之间的仇恨由来已久,在黑霸时期,或许更早,在他们还是交战的部落时便是如此。无论如何,虽然教会认可这次合法转让与包括在内的婚姻——这也是莱芮和维吉尼亚一系列结盟活动的开端,就此而言,您是最直接的例子——可寒沙更为强大,也准备用武力夺取东克洛史尼。或许他们会说是夺回,因为它起源于寒沙的一个摆脱了黑霸政权控制的部落。”
“我明白了,”玛蕊莉生硬地说,“你在建议我接受教廷和约。”
护法点点头。“就像从前那样。我会说服至高无上的教皇大人派出部队维护和平,并显示您受圣者偏爱,从而平息各种猜疑。”
“可在五十年以后,寒沙征服了整个克洛史尼,从东到西。”
“的确,可那是在和约时限之后。”
“所以你建议我允许这座城市被维特利安的部队占据。”
“艾滨国的部队,”赫斯匹罗纠正她,“是最为神圣的教皇大人的手下。只有这样,此地的政治格局才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是最好的方法,陛下。寒沙永远不敢对抗教会。和平将得到维护,无数人的生命将得以保全。”
玛蕊莉闭上双眼。这很诱人。如果她把权力转交给教会,她就能休息了。她就能专心保护她剩下的孩子们了。
“教会已经有三百年没站在任何国家一边了,”她说,“现在又有何理由?”
“您当然明白的,陛下,这可不是像决定一年后由谁坐上克洛史尼的王位这么简单的事。有一股巨大的邪恶力量正在世间崛起,我们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没人可以忽略这一点。
“想必您读过阿特沃公爵最近从东部寄来的报告了吧?他一半的部下都死在一群只能形容为赤裸疯汉的人类,还有自从魔战时期就销声匿迹的恶魔和怪物的手上。成片的城镇被毁,而整个东部已渺无人烟。伊斯冷即将涌入大批难民,而我们仍在失去国土。
“而且不仅是边境——布鲁格就在新壤的中心,却被一种无人能想象的邪恶生物摧毁殆尽。今时今日,各大王国应当团结一心,而非独断独行。你们应当携起手来,共同对抗涌起的黑暗之潮,孤身奋斗终将被其吞没。这就是我能提供给您的——这机会不仅能保住俗世的王位,也让我们能与真正的敌人战斗——共同战斗。”
“在艾滨王国的领导下。”
赫斯匹罗用手指拨弄着胡须。“我们之所以不插手国与国之间的长期冲突,陛下,是因为我们有更崇高的使命。维吉尼亚·戴尔清除了我们这世界最初的邪恶,司皋斯罗羿。可似乎无论邪恶被击败得多么彻底和完全,它总会带着不同的伪装,卷土重来。是教会接过了维吉尼亚·戴尔的权力和她的使命。黑稽王崛起后,是教会率领众人击败他,推翻了他的统治。”
“是啊。接下来的六百年,教会统治了世界的绝大部分。”
“那是黄金般的年代,”赫斯匹罗说着,为她的语气皱起眉头,“伊文龙时代以来最完美的和平与繁盛时期。”
“你想要回到那时候?”
“我们可以做得更过火,但我并非在暗示那种结果。我所说的是,我们必须团结起来,但不是通过战争或是征服。我们需要一次净化,一次瑞沙卡拉图,那会让我们在这场伟大考验地到来之前做好准备。瑞沙卡拉图已经开始了,陛下,就在教会内部,而它必须——也将会——继续进行。”
“你在请求我允许一支军队兵不血刃地开进我的城门,占据我的国家。”
“带着神圣的授权,陛下。带来克洛史尼迫切需要的和平与正义。”
“如果我拒绝呢?”玛蕊莉问道。
赫斯匹罗看起来有些目瞪口呆。“那么您就给了我们所有人致命的一击,”他说,“可我们还是会联合起来——我们会用某种方式与邪恶战斗。我所建议的只是行动的最佳方案,但并非唯一。”
“再说一个看看。”她挑衅道。
他摇摇头,双眼闪着异样的光芒,“我还没想到。请求您,陛下——请您至少考虑一下我的话吧?”
“当然了,护法大人,”她放缓了语气,“你的意见很明智,可有这么多大事要考虑,我实在累得很。我们回头再谈这件事,你可以更详细地向我讲述这一计划的实行方式。”
“我会祈求圣者们让您作出最佳的判断,陛下。”他鞠了一躬,然后离开,留下因受到威胁而满脸不悦的玛蕊莉。
赫斯匹罗看起来很真诚,而且他说得对——世上正在发生某些可怕的事,而他也许比她知道的更多。教会的目的也许是完全纯洁的,赫斯匹罗也完全有可能是对的,让那支神圣的部队进驻她的城市,或许对每个人都是最好的。
可她同样能看出护法谨慎的暗示。无论教会最终的动机和目的为何,他们都需要一件工具来实现。一个国家。如果克洛史尼不愿意,那就只剩寒沙了。
她还在思考时,他们带来了艾丽思·贝利,她仍旧穿着玛蕊莉上次看到的睡袍。
“陛下。”女孩低声说着,向她鞠躬。她不安地站在哪儿,任玛蕊莉上下打量。她真是个尤物——这点毫无疑问,尽管她蓝宝石般的双眸下有了黑眼圈,卷曲的头发也乱糟糟的。
“搜过她的身了吗?”她问那个士兵。
“是的,陛下。她没带武器。”
“你搜过她的头发了没?”
“啊——不,陛下。可我应该搜的。”
他开始这么做了。贝利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
“陛下,我看起来有这么危险吗?”她问道。
玛蕊莉没有回答,而是对那个士兵点点头。“请下去吧,阁下。”她说。
等门在他身后关上,玛蕊莉坐进一张扶手椅里。
“贝利女士,”她说,“过去几个钟头里发生了很多事。你应该也听到了些传闻吧。”
“是有些,陛下。”她承认。
“昨晚有人想杀了我。”
“太可怕了。”
“谢谢。我知道你除了希望我健康之外从来没有别的想法。”
贝利看起来很迷惑。“从来没有,陛下。我一直很尊敬您,希望您安好。”
“甚至当你和我丈夫在床上时也是?”
“当然。”
“可你从没想过那会让我烦心?”
贝利耸耸肩。“那是您和陛下之间的事。如果您感到烦心,就该告诉他。除非在他的情妇里您只对我感到反感。”
“你实在太大胆了,”玛蕊莉说,“特别是现在,你不再受他保护的时候。”
“没有人保护我,陛下,”贝利依然冷静,“我非常清楚这点。”
玛蕊莉意识到,有些事不对劲。也许不是每件事都跟她想的一样?
“你真是太大胆了,”她重复了一遍,“那个只要我进房间就会缩手缩脚,总是傻笑的女孩去哪儿了?”
贝利又一次露出浅笑。“她和威廉一起死了。”
“你提起我的亡夫时,应该说国王陛下或者国王,或者干脆不要提,贝利女士。”
“好的。”她看上去满不在乎。
“够了,”玛蕊莉说,“我的时间很宝贵。你写信宣称我身处危险之中,在我收到信的几个钟头后,就有人企图谋杀我。如果你还想要你的脑袋留在原位的话,就向我解释清楚——就现在——所有你知道的事。”
就算贝利因为玛蕊莉知道是她留下了字条而吃惊,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她站得笔直,不慌不忙地迎上玛蕊莉的目光。“我会告诉你我所知的一切,陛下,可我在信里也提到了,我自己也需要保护。”
“此刻你需要担心的是我。而唯一能救你的就是实话。”
贝利略微点头表示同意。
“您知道国王陛下那天为何会在宜纳岬吗?”她问玛蕊莉。
“你想说你知道?”
“罗伯特亲王去战炉大厅找国王。之前他离开了一段时间,秘密前往盐标。当他回来时,他带来了某样东西——丽贝诗公主的断指。”
“丽贝诗?”丽贝诗是威廉的妹妹,和罗伯特是双胞胎。她已经失踪很久了。
“罗伯特亲王宣称丽贝诗的订婚对象——萨福尼亚的凯索——把她出卖给了奥斯保公爵,成了他的人质。”
“赎金是什么?”
“您还记得吧,盐标那时正在和悲叹群岛交战。赎金就是要国王陛下在战争中秘密协助盐标一方。”
玛蕊莉环住双臂。“悲叹群岛是莱芮的属地,同时也受我们保护。他不能那么做。”
“国王陛下可以,而且他这么做了,”贝利说,“你得知道他有多爱丽贝诗。”
“人人都爱丽贝诗。可在战争中帮助我们的仇敌去对付盟友——威廉的判断力很少会那么差。”
“是罗伯特亲王怂恿他这么做的——他很会说服人,特别是他还有丽贝诗的手指作为证据。克洛史尼的船打着伪装的旗号,攻击并击沉了二十艘悲叹群岛的战舰。国王陛下去宜纳带回丽贝诗公主,却在那遭到了背叛。”
“被谁?奥斯保也一样被杀了。”此刻有某种可怕的感觉正逐渐浮现。或许杀死她丈夫护卫的莱芮箭矢根本不是被人事后插在尸体上的。或许那真的是某个知道威廉所作所为的莱芮领主的报复。
如果这猜测无误,费尔·德·莱芮又是否清楚?难道这整件暗杀计划都经过精心策划,只为把她带向他的掌握?
“我猜到了叛徒的身份,”贝利说,“可没有确凿的证据。”
“噢?”
女孩走了几步,双手紧扣在背后。接着她转脸再次面向玛蕊莉。“你知道安伯芮·葛兰还有另一个情人吗?”她问道。
玛蕊莉哼了一声。“哪些人和她没有一腿——你应该这么问。”
贝利摇摇头。“是个非常隐秘的情人。非常有地位的人。”
“别烦我了,贝利女士。他是谁?”
胜利的微笑在贝利的脸上绽放。“罗伯特亲王。”她说。
玛蕊莉花了一点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在起初的震撼过后,她发觉这其实很容易接受。罗伯特总是想要威廉拥有的一切。他甚至有一两次试图勾引玛蕊莉。“那又怎样?”
“罗伯特亲王说服国王陛下亲自去偿付赎金。他还为国王陛下和奥斯保定下了时间和地点。只有亲王自己知道所有细节。”
“你认为是罗伯特背叛并杀死了威廉?”
“我想是的。”
“就算罗伯特也在伏击中被杀,你也这么想?”
贝利眨眨眼睛。“没有人知道罗伯特在哪,陛下。”
“他们只找到威廉的残骸,”玛蕊莉说,“他被丢进了大海。假使罗伯特……”声音逐渐变轻,她为何如此轻易地认定罗伯特死了?就因为其他人都死了?“那这和葛兰有什么关系?”
“我最近听她谈起亲王,就好像她知道他还活着。她还暗示自己见过他。”
“她对你这么说过?”
“没有,”贝利承认,“可我还是听到了。而且我认为她确实知道。”
“看来你把聆听很多事当成你的本分了。”玛蕊莉评论道。
“是的,陛下,是这样。”
“那你是怎么听到这一切的?”
“我想您知道,陛下。”贝利说着,把乱糟糟的鬈发从脸上拨开,她终于表现出些许紧张来,“和您得知谁留下字条的方法一样。”
“这样看来,威廉也知道暗道了。”
让她吃惊的是,贝利笑了起来,那是阵短促的吃吃轻笑。“国王陛下?不,他一点都不知道。”
玛蕊莉皱起眉头。“那你是怎么——?”她随即明白过来,“你是修女院出身。”
贝利点头的动作几乎小到看不见。
玛蕊莉向后靠去,试图在脑中重新勾勒这女孩的形象,她很想知道,她的生活中还有什么是真实可信的。
“依伦知道吗?”她问。这声音在自己听来软弱无力。
“我不这么想,陛下。我们不是同一个修女院的。”
一阵寒意让玛蕊莉的脊骨绷紧。“可应该只有圣塞尔修女院才对。”不过依伦自己也提到过这种可能:还有一座非法的修女院。
“还有另一座。”贝利证实了她的想法。
“而她们派你到这儿来。”
“是的,陛下。让我睁大眼睛,仔细聆听,待在国王身边。”
这次轮到玛蕊莉大笑起来,尽管莫名地显得有些苦涩。“你做得实在好极了。可你们修女不是该禁欲吗?”
贝利害羞地低下头,自谈话开始头一回表现得符合她十九岁的年纪。“我的教派没这种限制。”她喃喃道。
“明白了。可你为何要来告诉我这些?”
贝利抬起头。她睁大眼睛,泪光盈盈。“因为,陛下,她们都死了——我的姐妹都死了。我成了孤身一人。而且我相信凶手跟杀了威廉、法丝缇娅、艾瑟妮和丽贝诗的是同一群人。”
玛蕊莉突然涌起了同情,而她自己的伤心事也隐隐浮现,但她却把这些感情强压下去。以后会有时间那么做的,何况她已经在贝利面前显得太过软弱了。她转而将注意力放在这些事实上。
“丽贝诗?那是奥斯保杀了她?”
“我想奥斯保从来没见过她,”贝利说,“我想她是在这,在伊斯冷死的。”
“那罗伯特又从哪弄到她手指的?”
“当然,是从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那里。那个策划了这整场悲剧的人。”
“葛兰?”
“或是罗伯特。或是他们俩。我可说不准。”
“罗伯特比任何人都爱丽贝诗。”
“没错,”贝利语带讽刺,“一种可怕的爱。我相信那是种她无法接受的不正常的爱。”
玛蕊莉只觉胃里难过地翻搅着,舌尖发苦。
“罗伯特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但我想安伯芮·葛兰知道。”
“她又在哪?”
“在她的房间里,在筹备宴会什么的。”
“我一点也没听说。”玛蕊莉有些怀疑。
“这消息可没在伊斯冷传开。”
“都有谁会参加?”
“这点我还没弄清楚。”贝利坦白地说。玛蕊莉靠向椅背,转着头。她闭上双眼,想把这一切理个明白,但要想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如果你对我撒了谎,”她最后说,“你不会死得很轻松。”
“我没对您撒谎,陛下。”贝利仰起下巴。她的眼神再度清晰,声音也变得有力。
“我们都希望没有,”玛蕊莉说,“你还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
“还有很多,”贝利想了一下,“我可以告诉你朝议会的哪些成员爱戴您,哪些则相反。我能告诉你站在葛兰那边的都有谁。我也能告诉你她正计划在不久后与您对抗。”
“我可有理由怀疑费尔爵士和他的手下?”
“就我所知没有。”
玛蕊莉站起身。“贝利女士,你愿意对你信仰的随便哪位圣者宣誓,将我视作你个人的君主吗?”
“作为回报,如果您能保护我的话,陛下。”
玛蕊莉笑了。“你得知道我几乎保护不了我自己。”
“您比您所知的更有权力,”贝利告诉她,“您只是还没学会如何使用。我可以帮助您。我接受训练就是为了这个。”
“你会成为我的新依伦?”玛蕊莉苦涩地问,“我新的受训修女护卫?”
“我会的,陛下。我向我信仰的圣者发誓。”她用手指点了点前额和胸口。
玛蕊莉叹了口气。“我一定是个大傻瓜,才会相信你。”
“如果我已经被您雇用了,我会告诉您实话,”贝利说,“您没有理由相信我。可我请求您相信。您需要我,而我也需要您。整个修女院,那些我爱的女人,都遭到了屠杀。不管您相信与否,我确实关心国王陛下。他不是个好国王,缺点一大堆,可他却是个好人,世界上已经少有这么好的人了。我要看着谋害他的人哭喊着梅菲提的名字,乞求她的怜悯。另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玛蕊莉问。
“请别让我解释原因。那是我唯一无法解释的事。”
“继续说。”
“你女儿安妮。她必须活下来,而且她必须成为女王。”
震惊如电流传遍玛蕊莉的全身,从她的脚底直至头顶的王冠。
“你对安妮都知道些什么?”她询问道。
“知道她还活着。知道她曾在圣塞尔修女院。知道圣塞尔修女院的修女,和我的修女院一样,全都被杀了。”
“可安妮逃走了?”
“我没有证据,不过我能感觉到,还能在梦中看到。但她有很多敌人。”
玛蕊莉凝视着这个女孩,想知道自己怎么会相信她的伪装,相信她只是个大脑空空的尤物。甚至连依伦也被骗过了,这可真了不起。艾丽思·贝利是个非常危险的女人。她也能成为有用的盟友。
玛蕊莉站起身,唤来士兵。“护送这位贝利女士,让他们把她带回她的房间收拾一些私人物品。然后把她安顿在走廊那边的小房间。还有,转告费尔阁下,我请他过来。”
“您不会为此后悔的,陛下。”贝利承诺。
“也许不会。现在去吧,贝利女士。”
她目送女孩离开,接着坐回椅子里,手指敲击着木制扶手,等待着费尔爵士。
是时候拜访一下她丈夫的其他情妇了。不过她先要去见另一个人。一个她一直试图回避的人。
她走向梳妆台,尽管已经做出了决定,可她还是在那个小小的保险柜前踌躇良久,想到他,想到深深的城堡底下,那光明从未闪耀之处。他那柔若丝绸,却仿如梦魇的声音。威廉死后,她在他的书房找到了这把钥匙,从那次以后,她便再没有和传秘人说过话。
可如今她有问题要问他。她不再犹豫,打开了木匣。
钥匙却不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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