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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我毫不惊讶自己难以入眠。在第四段夜时,我终于放弃强迫自己入睡。我拉出斗蓬,用牢固的细线,将戴斯汀缝在袖子和肩背上,这样别人就看不见我的链子,也能阻止它被轻易扯下。我将石头和艾利门托放进口袋里,与哈利二号出发。

  我用烟囱的剩余皮革和金属碎片,制作了套具和类似摇篮的东西。我们安全离开虫林镇市区时,我将肩带绕住身体,把哈利二号放进摇篮里,扣在我胸前。我以前像这样绑过牠,所以牠已经习惯了,没有乱动。

  我开始助跑,跳跃入空中。这可能是我飞离地面的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享受风儿吹拂脸颊,将头发吹起的乐趣。今天很可能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这会让一位沃葛想好好静下心来思索。

  我向前飞了好几个斯里弗,哈利二号在我身下开心地晃荡。我不知道我们之中谁的笑容比较大,但为了明显的理由,我的微笑后暗藏忧郁。我不时低头看看哈利二号,感觉到牠也有同感,彷佛我的内心感受透过魔法传达给牠。狗的确是奇特而令人惊叹的动物。

  我们降落在泥地上,我解下哈利二号身上的套具。我的口袋里有饼干,我将饼干折成两半,分给哈利二号一半,牠狼吞虎咽地吞下,我则慢慢吃另一半。我慢斯条理地咀嚼,因为现在的我想放慢每一个斯里弗。我的心情很忧郁,我好希望不是这种心情,但不幸的是,我就是。

  许多事闪过我脑海。我纳闷,死亡会不会痛?我回想当拉登一拳击毙牛顿,提早将他送进圣地时,牛顿当时的表情。老实说,我不认为牛顿知道自己已经死去,它就是发生得那么快,所以也许不会痛,但还是死了。这想法带来的安慰不单是微小,甚至不存在。在那一刻,我刚巧抬头望向天际。我看到它时突然兴奋起来。

  一颗流星。它飞越过我的视野,此时,所有其他光点都静止不动,它立即将它们全都抛诸在后。我顿时有个想法。

  流星似乎迷了路,孓然一身。在苍穹如此广阔无垠的地方,我猜这是可能的事。我似乎听到祖父在耳边低语:每次妳看到一颗流星随意划过天际,那代表着某位沃葛摩特也许会有改变。

  我得相信改变终于要降临在我身上,不管那是死亡或逃离这里,即将来临的今天将会见分晓。

  我的眼神离不开那颗流星,小火焰尾巴不断划过天际,我很确定,这让流星加速到无法想象的高速。我从未真正相信过祖父,就像年轻人通常不会相信他们的长辈,尤其是在长辈试图教导他们的时候。但现在我坐在这里,不知怎的领悟到,当维吉尔告诉我这句话时,他说的就是字面的意义。改变会来临,它就是会来临。也许他早就知道,有天改变会降临在我身上。

  我一直坐在那,不断瞪着那颗灿烂光芒的小小鼓动。因为我以前从未看过流星,我不晓得它会出现多久。不知为何,我在脑海里绝望地想将它保留在视野内。对我来说,如果它消失了,那我也会跟着消失。

  它在那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某样东西来临,永远地驱散它,或至少是从我的视野内。光的第一段破晓而出。

  流星的光芒最后消散,我揉搓双眼,伸伸懒腰,抱起哈利二号,将牠安顿在摇篮里。我直窜天空,长长俯冲而下,然后再往上扑回晨曦渐露的苍穹。哈利二号似乎很爱这个把戏,快乐的汪汪吠叫。

  我降落在戴夫家的外围。我不想吵醒他们,尽管他们很快就会起床。我带了一张羊皮纸,用墨棒写下几个字,然后将羊皮纸塞进戴夫家门下。

  我弯腰俯身拥抱哈利二号良久。离开沃葛似乎已叫人依依不舍,但和挚爱的狗道别也一样困难。我告诉哈利二号要乖乖待在戴夫家,他们会读那张纸条,他们会理解的。

  我在纸条里说,如果我今天被杀,请戴夫收留哈利二号。我知道他会,我的狗会为戴夫和达夫的人生增添更多喜悦,那是件好事,我对此不觉得有罪恶感。哈利二号在我拥有牠的短暂时间内,给予我许多欢乐,我希望对牠来说也是如此。

  除了哈利二号外,我真的没什么事好交代的,我没有留下任何人会在乎的东西。约翰得到良好的照顾,我父母消失了,我的住处会恢复空荡,另一位精缀师会在烟囱取代我。虫林镇的生活会持续下去,就像以前一样。

  我没有飞回住处,而是用走的。等到我抵达时,已经接近该去格斗场的时间。我不会早到,也不会晚到,而是准时抵达。沃葛在我门前留了漂亮的花朵,附上充满希望的羊皮纸字条,这个景象让我很吃惊。我将它们全都拿到屋内,放在桌上,它们看起来和摆设非常搭。

  我独自坐在空荡壁炉前的椅子内,在脑海里数着斯里弗的流逝。我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转向窗户。沃葛们正朝格斗场走去。

  我又等了一下,然后起身检查,确定戴斯汀牢牢缝在我的斗蓬内。我碰触链子时它是温热的,我认为这是好现象,虽然我不确定为什么。接着我的手探入口袋,先摸石头,再摸艾利门托。这是为了求好运吗?我不确定。

  我绕着房间走,抚摸我在这发现的每样东西。衣服和纸堆,我很小的时候画的绘画。我仔细浏览老家和我后来无处可去时前来栖身之所的每一块地方。我打开门要离开时,我望向屋内最后一眼,然后我走到外面,关上门,朝格斗场走去。

  今天,虫林镇的每个沃葛摩特似乎都来了,我从未见过格斗场如此人潮汹涌。我望向赌盘时,我惊讶地看见没有人下注,利奇和罗曼似乎也没特别为此感到困扰。事实上,他们正在交头接耳,手上没有任何羊皮纸条。

  当沃葛看见我抵达时,某件真的很奇特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开始鼓掌,刚开始时零零落落,但之后其他人仿而效之,在一个斯里弗内,格斗场内掌声如雷。我继续向前走时,沃葛形成的人海像潮水般往两侧分开,以示尊敬,让我得以通过。我感觉脸涨得通红,热泪盈眶。

  在高街经营诺克店的瑟琳往前走一步,兴奋地说:「昨晚替妳算了妳的未来,薇嘉。妳猜怎么了?」

  我期待地看着她。「怎么了?」我问道。

  「嗯,我在妳的未来看见好几堆铜板,亲爱的。」

  我发出感激的微笑,但她的话没有带来多大鼓励。就我所知,瑟琳在她这辈子里从未有过正确预言。

  妲菈不知打哪冒出来,她走上前,紧握我的手。「妳好勇敢,薇嘉,好勇敢,但我还是希望妳不要这么做。我是说,我们才刚把妳的头发弄得那么漂亮,不是吗?」

  我放声大笑,这让我的士气大振。「是妳把我的头发弄得很漂亮,妲菈。我什么也没有做。」

  她的眼睛泛满泪水时,我转开头。我不准自己哭,如果拉登看见我哭,可能会在下手杀我时更狠。

  因为今天只有一个回合,我被领到格斗场正中央,那里特地画了一个圆圈,但那个擂台似乎太小,我敢赌拉登可以就站在一个角落,在我们两个的脚都不动的情况下,一拳击毙我。戴夫设计的攻击策略是不错,但现在它似乎荒谬可笑,毫无用武之地。我完全失去自信。

  裁判是老迈的赛拉斯,他的眼力显然在过去几个光和夜中更为恶化,因为他正站在擂台的一个角落,等待最后两位参赛者抵达,而他却望向错误的方向。他一直保持那个姿势,直到坦席尔斯从群众中出现,轻轻将他推向正确方向。

  之后,我看着汤玛斯和马车辘辘驶来,走出来的不仅有摩莉葛娜,还有约翰。我有片刻与她四目交会,但她马上转开眼睛。约翰的眼神在我身上流连,我曾希望在他眼中看到某样东西,某样告诉我……我也不真的确定知道自己希望看到什么。他乖顺地跟着摩莉葛娜走上平台坐下,而其他议员则坐在后面一排。

  朱利克坐在这排的尾端,杜克就在他隔壁,两人的表情都很自鸣得意,彷佛我的命运已经笃定。

  他们自认优越的微笑让我身体的每条肌肉紧绷。拉登最后可能会杀了我,但没那么简单,那笨蛋得努力和我缠斗。

  戴夫在一个斯里弗后现身,他身旁带着哈利二号。他与我四目相接,抱起我的狗,彷若在坚定地说:我会照顾牠到妳来带牠回去为止。

  我绽放微笑,但随即转开眼神,免得我哭出来。我是来此打斗的,不是哭泣。给我的掌声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持续,然后陡然停止。剎那后,我终于知道为什么。

  拉登迈着大步走下路径,走向擂台。他穿着单色衬衫和老旧的暗色长裤,打着赤脚。他的眼睛直视前方。沃葛推挤彼此,免得挡住他的路。

  我看着他接近时,我感觉戴斯汀开始在我皮肤上变得冰冷,我不由得慌了。我的链子会在关键时刻弃我而去吗?

  铃声响起。赛拉斯招手要拉登和我都走到擂台中央,这样他才能下达指示。我往前走一步,尽管我的双腿似乎不愿听从我心智下达的行动命令。拉登马上就走到正中央,彷佛只是在散步。他没有正眼看我,而我只能设法偷瞄他几眼。我的心跳在耳边怦怦作响,几乎听不见赛拉斯在说什么,反正他的那些指示我现在也能倒背如流。

  「光明正大的打斗。如果你们其中之一摔出擂台,要接受惩罚。」赛拉斯在此打住,似乎想起牛顿的遭遇。他瞥瞥我,这是我头一次觉得那干瘪的老家伙真的有看到我。他为我感到恐惧的表情并不怎么激励人心。然后我从眼角瞥见以西结穿着飘逸白袍,大步走向群众。我推测,他是来此地目测我的棺材大小,并在一切结束后,念个适当的祷告。

  赛拉斯往后退,但在表示战斗开始的第二个铃声响起前,坦席尔斯走向前。

  他说:「这回合会决定此次都轮大会的冠军。你们都知道上次发生了悲剧,我们都希望这次不会再发生。」

  他说话时看着拉登,但后者的眼神停在我头顶大概六呎高处,我甚至抬头往那边张望,看他在瞪什么,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坦席尔斯继续说:「倘若薇嘉获胜,她就是第一位女性冠军,更是第一位赢得一千铜币奖金的人。」他再度看着拉登,但那家伙显然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好像不管坦席尔斯下面要说什么,他都已经决定充耳不闻。

  「这回合开始。」他说,快步走出擂台。

  赛拉斯比比手势,要拉登和我各站到擂台一角,面对面。我敏捷地服从,当然是想让我们两人之间的空间隔得愈大愈好。

  就在铃声响起前,我张望一下,看见朱力斯。他直直瞪着我,我发誓他正在对我说些什么,我试图辨识他的字眼。

  「妳办到过,妳以前就办到过。」我只能依稀辨别出这几个字。

  然后我的注意力突然转回眼前这回合上。铃声响起,拉登和我都静止不动。尽管我非常绝望,但我还是有攻击策略──嗯,老实说,那是戴夫的策略──我执意要执行它。

  大约两个斯里弗,我们只是站在那里瞪着彼此。随着时间流逝,我的心脏还是跳得像逃跑的斯雷普。观众全体屏住呼吸,他们也彷佛凝结般动也不动。

  然后它就这样发生了。我不知道它是如何或何时发生的,它就是发生了。

  我看见拳头对着我极为快速地飞过来,似乎不可能避开它的撞击力道。但当指关节疾冲向我时,我往侧边一个空翻,两只脚跳下降落。现在,拉登突然跑到我身侧,观众倏地尖叫出声。

  「噢,我神圣的尖塔!」妲菈尖叫。

  我绕离拉登,他打直身躯,盯着拳头,彷佛无法了解我为何还没死。

  他转向我,我蹲伏而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接着,另一个令人惊叹的事情发生了。每件事,我是指每件事,都慢了下来。我的呼吸、观众的动作、空中的鸟儿、徐徐微风,甚至是声音,它们移动的速度似乎都只有正常速度的百分之一。我看着一位沃葛打喷嚏,而那似乎花了他一个斯里弗才完成。另一位兴奋的沃葛跳上跳下,在开始下降前,彷佛悬在半空中。

  但最重要的是,拉登的动作也变慢了。

  下一拳打过来,但由于我很早以前就看到它,得以在他出拳前就及时移开。事实上,我还悠哉地看着它划过我刚站立的地方。拉登迅速转身看着我,是的,现在,拉登在看着我。我很高兴那个蠢蛋现在终于肯降尊纡贵,正眼瞧瞧他是试图在杀谁。尽管当我看到他眼神时,我很希望他没那么紧迫盯人。毫无疑问,他的眼睛是很吓人,但它们也同时是某种东西。

  它们令人感到很熟悉。我以前见过它们,只是我不记得在哪。

  我听到尖叫声。我一时恍神,但及时回过神来,立即转身,一个拳头尖叫着呼啸过我,力道如此之大,似乎还夹杂着乱流空气的咻咻尾音。

  这次换我出击,我用力将拳头挥进对手的背部,我挥得如此猛烈,我确定一定在他身上打出一个大洞。

  但剧烈的疼痛却一路流窜上我的手臂,在我肩膀爆发。我这辈子从未敲击过如此坚硬的东西,甚至连那只岩石考勃都没这么硬,那时我还让牠爆炸开来,可是我无法让拉登爆炸开来。不过,我仍完成了似乎不可能的任务。

  我直直打中他的脸。观众响起如雷的欢呼。

  我站在那,右手臂像根松弛的绳子般晃荡,我可供观众欢呼的东西并不多,拉登正在站起身。我刚使尽全力用力打他,但他现在似乎安然无恙地站起身来,毫无受到永久伤害的迹象。我已经忘记戴夫的指示──轻轻出击,一开始别用力打他,但我却这么做了,而那是个无可挽回的错误。

  我立即瞥向平台,在看见摩莉葛娜直瞪着拉登时,全身战栗,她好像在命令他起身。现在我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打赢,我知道拉登有我无法打败的盟友。

  他又向我疾冲过来。我的右手臂现在完全报废,但我的感官却毫发无伤,我轻易便躲过他,我没用仅剩的好手攻击他,那样的话那只手也会报废。我转身,以还能用的那只手臂支撑。在他飞过我时,我的脚迅雷不及掩耳地踢他屁股。

  这一踢让他飞出擂台,掉进观众中间。沃葛四散奔逃,试图躲开他。他就像被激怒的各雷塔,只是百倍有力,千倍凶残。

  老迈的赛拉斯摇摇摆摆地向前说:「摔出擂台的沃葛,拉登得接受处罚,薇嘉可以随心所欲地打他。做得好,女孩。」

  幸运的是,戴夫及时将赛拉斯拉离擂台,免得被拉登一头撞扁,后者正跳回擂台继续攻击我。

  他现在以令人吃惊的速度连连出拳,我躲过所有攻击,然后开始测试其他策略。我开始绕着他跑,转圈圈,他也跟着转圈,不断对我挥拳,但什么也没打到。我告诉自己,他总会在某个时刻变得疲累。

  我瞥向摩莉葛娜,她仍旧紧紧盯着拉登,但我可以看见她的眼底慢慢升起一抹恐慌。她很沮丧我还没死,她害怕我可能会赢。嗯,我是有可能。

  我绕着他跑了一圈,然后往上跳,用左脚丫踢他的头。一阵剧痛再次扫过我左腿。他再次踉跄用力倒下。我满意地看着他这次爬起的时间较久,但他还是爬起来了。

  接着我又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我可以只用一只手臂奔跑,但我没办法只用一只腿奔跑。

  「该死!」我不禁尖叫,对自己的愚蠢感到非常愤怒。

  然后我用没受伤的那条手臂用力啪地打一下头。

  那块石头,该死的阿德石。我急忙将它从口袋里掏出,偷偷握在手里,快速在我受伤的肢体上上下挥动。

  伤势立刻痊愈,但我因此再度分心。我听到观众全体尖叫,感觉到拳头擦过我的肩膀。我被揍飞到五十呎高空,用力摔落在擂台外面。

  拉登没有等我重新进入擂台就猛扑过来,手肘用力往下敲,压在我上方,或者该说,我上一刻在的地方。他撞击地面的力道如此之大,在泥地中打出个三呎深的洞,大约有二十位沃葛受到震动波及,全身发抖,摔倒地面。

  我跑回擂台,转身面向他,气喘吁吁地等着他来。我知道当他出拳时,能救我一命的唯一法宝是戴斯汀。它的炼环在触碰下仍旧感觉冰冷,彷佛它吸收了那一拳的所有力量,而那拳在几个光前曾轻易杀害一位成年男性沃葛。

  如果我无法在不受伤的情况下攻击我的对手,我又怎么能取得胜利?如果这情况再持续下去,他总有一拳会正中目标,然后一切就结束了。尽管我花招百出,拉登却没有因此变得疲累。

  但我几乎精疲力尽。我的胸口剧烈上下起伏,我相信,我的心脏已经达到它的最大抽送能力,我无法再坚持太久。

  拉登凝止在那,但我可感受到他的精力正在极度高涨,迅速累积。他将尽全力挥出致命一拳,他会非常用力击中我,到时我将什么也不剩。我感觉心脏跳到喉咙里,我的胃翻搅想吐。

  我瞥瞥摩莉葛娜,她仍死盯着拉登,我从未看过她的表情如此严峻……如此无情。她显然已经下定决心,我必须死。

  拉登是她用来杀害我的工具,牛顿无疑是个错误,她为此很伤心难过,但我怀疑我的死能否让她悲伤到那个程度。

  我回头看拉登,知道这一刻来临了。

  他做出最后攻击时,我突然想到该怎么做。我得结束这一切,就是现在。他试图杀我,嗯,反之亦然。

  但我不是个天生杀手,我命令自己冷酷起来,变成一位杀手。

  我脱下斗蓬,身上穿着衬衫和长裤,但戴斯汀缝在我的斗蓬里,所以我抓住链子的两端等待。

  拉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击时,我已从他上方翻个觔斗。他倏地冲过我时,我在半空中转身,丢下斗蓬,戴斯汀跟着缠绕在他脖子上。我降落地面,稳住脚丫,使尽所有力气用力往后拉。

  巨人拉登被举离地面,往后飞掠过我。他飞过去时,我交叉双臂,带动链子交缠,就像我对付镜子中的马尼各时一样。

  但结果却和在镜子里的不一样。事实上,是完全不同。

  我在能看到任何东西前就听到那声尖叫。

  我立即被那声音吓得瘫软,但我后来看到的场景,使那声音相较之下一点也不恐怖。

  拉登正慢慢起身。事实上,拉登正迸裂开来,他的头消失,但身躯仍旧直挺挺地站立。观众里传来令人血液凝止的尖叫声,不分男女,一些沃葛在看到这光景时就昏倒了。

  「老天爷啊!」尖叫声像吓坏的鸟群般纷纷从空中落下。

  那还不是最糟糕的部分。但我知道,它就要发生了。

  拉登的身体爆裂炸开,半个身躯往左飞,半个身躯往右飞。

  「不!」一个声音尖叫。我抬头,刚好看见摩莉葛娜不断狂吼:「不!不!」

  我搜寻观众,看到朱利克。他正和杜克趁乱奔离,脸上满是惊慌和恐惧。朱利克甚至在逃命时撞倒一位小孩。该死的胆小鬼。

  观众原本转身就跑,但现在他们转头张望了一会儿,想看摩莉葛娜是在对着什么尖叫,而我已经知道。那尖叫声非常尖锐刺耳。

  在烟囱里几乎快杀死我的那两只杰比特从曾是拉登的外壳中跳出。我无法了解,一只体积这么庞大的怪物怎么能挤进一位沃葛体内,纵使他是位个头很大的沃葛。

  杰比特撞击地面的力道如此强烈,格斗场似乎在我们的腿下摇来摆去,震动不已。然后,五百颗头和一千只眼睛危险地逼近,盯着所有沃葛,我几乎可以看见怪物邪恶眼中的强烈饥渴。

  每个沃葛都惊慌逃命,父母慌乱抓起小孩和婴儿,不断传来尖叫,但它们淹没不掉预告沃葛大屠杀即将发生的哀鸣。

  我再次瞥瞥摩莉葛娜,值得赞扬的是,她并没有逃跑。反之,她在挥舞双手,尽管我难以相信,但那举动看起来好像她正在试图命令拉登拼凑回去。她曾经无法控制这怪物杀害牛顿,而显而易见的是,她现在也无法阻止牠们发狂。我观看时,她瞥瞥我。她满是惊慌的眼睛中有着泪水,看起来很绝望。

  「欧特里尔,欧特里尔来了!」叫喊声不断冒出,在四窜奔逃的沃葛嘴巴里重复着。

  我寻找坦席尔斯,发现他试图在沃葛人潮中杀出一条路,朝杰比特前进。他从外袍下抽出某种东西,就是那把他在议会审讯时用的剑。他说他没有特殊魔法,但那位沃葛却有绝大的勇气,但我不认为他会有及时用到他刀刃的机会。

  我会这样想,是因为两只杰比特已经挺身站立,咧嘴露出牠们数不清的獠牙,准备对最靠近的沃葛发动攻击,那将会是几百年以来史无前例的大屠杀。

  我再度回头看摩莉葛娜一次,她正死瞪着我,她的嘴巴在蠕动,她在喊叫着什么。最后,我终于在群众的混乱尖叫声中听清楚她的话。

  「帮助我,薇嘉,帮助我!」

  我不记得自己何时把手伸入口袋,套上手套,我真的不记得。我命令艾利门托伸展到最大尺寸,往前纵身跳入空中,将我的身躯转向左,我使尽所有力气,将黄金长矛用力往前抛掷。

  它在杰比特攻击时正好射过空中。牠们同时攻击,我早就知道那怪物会如此,对我来说正中下怀。艾利门托射中第一只杰比特,射穿牠的躯体,剎那后,射进第二只杰比特。

  巨大爆炸声传来,我当时仍离地面十六呎高,震波击中我。我宛如巨浪中的鱼般被向前推进,我似乎飞了好长好长一段距离,才撞击到某种非常坚硬的东西。

  之后一切消失,我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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