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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我瞪着安养院的厚重大门,探视时间早就过了,但我不想孤单一人,我想和仅剩的家人在一起。

  我已经四处察看过诺恩,但不见他踪迹。那傻瓜可能离开此地,加入骑兵巡逻的行列。我从斗蓬口袋里拿出工具,插进大门的锁内,很快便走在走廊上。

  夜晚时分,我父母房间的光线似乎较为黯淡,但我还是能辨识出他们的轮廓。他们当然都躺在床上,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没关系,我打算由我来说。

  我站在床之间,因为我想同时对他们俩说话。我不知道那么多字眼是从哪来的,我真的不知道,但我很快便对他们滔滔倾吐心声,抱怨讨人厌的不公不义、可怜的昆汀、恶魔似的杰比特、血墙、失去的弟弟、无法忍受的议员朱利克、邪恶的欧特里尔,和快要将我逼疯的虫林镇。我告诉他们,我想要他们回来。不,我需要他们回到我身边。天地茫茫,我好孤单。之后我想不出还能说什么,便呆站在那,任由眼泪流下我的脸颊。我瞪着这两位让我诞生在虫林镇,但在超过过去两年来,没说任何话或做任何动作的沃葛。

  一个斯里弗后,我揉搓双眼,因为我无法相信眼睛所见──我父亲的床在剧烈震动。不,是我父亲在震动。事实上,他颤抖得非常剧烈,我很怕他的身体会这样支解开来。我看向我母亲,她也出现相同情况。我往前冲,紧抓住他们,想停止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任何事。

  但我被迫跳回去,免得断送小命。

  因为两座火焰巨塔同时从两张床上冒起,火焰窜至天花板,然后开始绕圈旋转,彷佛是烈焰般的凶猛漏斗,试图逃脱任何围困它的狭窄囚笼。

  我不得不再往后面跳远点,火焰威胁着吞噬房间,砰砰撞击在坚实的墙壁上。我瞪大眼睛,我觉得我脸上没有剩余空间放置它们。我放声尖叫,火焰窜得更高。我环顾房间,找寻能扑灭火焰的东西。墙壁旁边有张床头柜上有一壶水,我一把抓过它,将液体泼进眼前这片如地狱的恐怖景象里。水被烈焰击退,喷溅回我脸上,我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我大声尖叫:「妈!爸!」

  热气如此强烈,他们现在一定已经烧得丝毫不剩,但我仍旧绝望地环顾四周,想找到某样东西来扑灭那些火焰。另一张桌子上有一堆床单,我将床单卷在手臂上,弯腰到地板上,将床单浸在从水壶里喷溅出来的水里。

  我冲向那孪生的大火漩涡,转动着因浸满水而变得沉甸甸的床单。我想将火拍熄,抢救我的父母,或他们所剩下来的躯体,任何东西都好。

  我冲到离我父母还剩不到半公尺的距离时,再度被往回弹向墙壁。我伸出双手,挡住冲击力道,它们承受大部分的撞击,尽管一瞬间后,我的一边肩膀还是一头撞进坚硬的墙壁。我咚地往下滑,头晕目眩,胃部翻搅。当我踉跄地站起身时,它就这么发生了。

  而我所能做的只有呆呆地观看。

  我父母从火焰中腾起,进入空中,在上面的天花板上盘旋,他们并未燃烧。就我所观察,他们没有受伤。当我看着他们的脸时,我往后退,惊骇莫名。他们的眼睛大睁,在烈焰吞噬他们时,似乎是清醒的。

  我再次对着他们尖叫,试图让他们注意我,但他们没有看我,彷佛我对他们而言,根本不存在。

  接着一阵强风呼啸而过,一个尖叫声响起,大声到我得掩住嗡嗡作响的耳朵。在我眨眼的瞬间,他们就这么消失了,连火焰也无影无踪。

  我背靠墙,瘫坐在地,瞪着那两张毫无损伤的空床。

  我父母已经消失。

  我打直腿,站起来,但我的腿感觉起来似乎没有足够力量支撑我的重量。我一只手扶住墙壁,撑起自己。我撞到墙壁的肩膀剧烈疼痛,我的双手满是切伤和瘀青,脸和头发因喷溅到水壶的水而湿透,弄湿的床单静躺在地板上。所有事就在我眼前发生,但火焰却彷若从未出现。如果不是因为我现在单独在房间内,我甚至会怀疑刚才那些事是否真的曾发生过。

  我望向天花板,期待在那看见我父母逃脱时撞出的洞,但它就只是一片天花板,完好无缺。

  我弯腰深吸长长好几口气。房间闻起来甚至没有烟雾的味道,新鲜空气迅速填满我的肺部。我一只手继续扶着墙壁,蹒跚走到门口,将门拉开,以崭新的精力冲下走廊。

  我以为会看见我父母直窜过天空,在戴斯汀的帮助下,我可以和他们一起飞到任何他们想去的地方。

  我抵达前面的双重门,扭着其中一扇推开,冲到外面。我望向天际,绝望地期盼能瞥见他们一眼。紧接着,某样东西抓住我,将我砰地摔到地面。

  我不晓得在我父母的房间里待了多久,但第一道光正微弱地设法破云而出,照穿雨幕。它黯淡的光线从雨滴上反射,雨滴因而看起来骯脏残破。

  之后,我看见那位巨无霸白痴诺恩站在那里。他就是刚才抓住我,将我摔在地上,害我没机会追随我父母而去的人。诺恩向下斜睨着我,脸上带着一抹大大的恶意冷笑,愤怒如浪潮般冲刷过我。

  诺恩在雨中闪闪发光,因为他穿着金属胸甲,肩膀上扛着一把长管摩他枪,腰带上挂着一把短管摩他枪和匕首,他一定是在巡逻。

  「我抓到妳了,对不对?妳闯入安养院。这下妳要去瓦尔霍了,女孩,那会教会妳不要犯法。」

  我试图站起来,但他一把将我推回去。

  「我说妳能站起来时妳才能站起来,没说前不行。」诺恩摸摸摩他枪的枪管。「我正在执行官方议会任务。好在我绕过来这里,看看一切是否安好。怎么,妳是来从生病的沃葛那偷东西的吗?」

  「你这白痴!」我尖叫:「滚开!」

  我跳起身,他又试图把我推回去。

  那是个错误。他犯了一个重大错误。

  当我的拳头击中他时,我感觉到胸甲向内弯曲,然后在我的拳头下破裂开来。下一瞬间,诺恩倒在泥地上。我往下看看我的手,它整个肿起来,流着鲜血,那道冲击从我的臂膀直直贯穿到肩膀,传来灼热剧痛。但为了发泄我的愤怒,那疼痛很值得,因为我无法再按捺下去。

  诺恩静躺在地上,受了伤,也许死了。我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后,脚丫跳离地面,飞了起来。我不是真的想飞,但就是这么做了。强风猛力撞击我,但我靠着纯粹的意志力直线继续往上窜升。

  我在广袤苍穹搜寻我父母,但他们不在那。我不知道他们在火焰漩涡中离开安养院的房间后,是上哪去了。我恍然领悟,我可能永远失去他们了。我今晚所见到的景象,不可能有沃葛能生还。我不禁啜泣起来。

  几个斯里弗后,我降落在虫林镇郊区。我不想在攻击诺恩后,又因飞翔而罪加一等。我确定议会会将我关在瓦尔霍很久很久,直到他们觉得够了为止。

  但我仍在想我父母。两位沃葛怎么可能被火焰吞噬,但却没死?火焰怎么会将他们从房间运送到其他地方,而且还是穿透坚实的石砌天花板?这些问题我一个都无法回答,我只知道我的父母消失了,而我对此无能为力。

  我出发往虫林镇市区走,很快便抵达鹅卵石街道。我漫无目的地乱走。事实上,我心乱如麻,我甚至不确定刚目睹的一切是否只是场梦魇。

  我听到一声低低的咆哮,立刻凝结不动。尽管第一道光正慢慢浮现,云朵和雨幕却仍让天空阴郁,虫林镇笼罩在浓密的朦胧雾霭中。咆哮再次响起,然后我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

  「谁在那里?现在就出声,不然你得为你的沉默付出代价!」

  我往前走,看见他,或者该说他们。

  尼达和他的黑舍克犬出现在咆哮出声处。

  尼达是少数属于佩克种族的沃葛之一,他个头矮小结实,手臂和腿肌肉虬结。我有好几年以为达夫是位佩克,但他不是。尼达穿着灯芯绒长裤、皮革外套,戴着一顶阔边帽,同时挡住阳光和雨水,脚上套着一对厄玛侬各皮靴。听说在他受雇守卫瓦尔霍前,他和他的黑舍克犬曾在魁格边缘杀了一只厄玛侬各。如果传言属实,我可不想惹上麻烦。厄玛侬各是凶猛的怪兽,杀人的方法多不胜属。有人说,牠们的眼睛甚至能射出毒液。

  「是我,薇嘉.简。」我显然徘徊到太靠近村庄中心的监狱附近。

  尼达抬头凝视着我,他的黑舍克犬坐在他身旁,和尼达一样高。他一只厚实的手里紧抓着木棍。「现在就离开这里,女孩。」

  他转身迈着大步离开,那只像小牛一样大的黑舍克犬乖乖在后头跟着。

  我从朦胧雾霭中现身时,看见瓦尔霍现在只关着四名囚犯。瓦尔霍有着木头屋顶,四周全是栅栏,地面是泥地。人们认为,露天监狱饱受气候摧残这点子会使监狱更令人沮丧,而暴露在公众之前,可使囚犯更无地自容。

  我经过栅栏时,一位沃葛以腹着地,爬向前来和我说话。

  「给杯水吧,女孩。嘴巴好干,感觉像沙,对不?拜托妳,女孩。一杯水,雨水也好,就给一杯,亲爱的。」

  砰地一声巨响,让我吓一跳,整个人往后跳,某样东西从我后脑杓擦过。尼达用力将木棍打在栅栏上,力道如此之大,部分木头碎裂开来迸飞出去,几乎刺穿我。

  「你不能和守法的沃葛说话,麦克里迪。」他厉声说:「安静,不然下一记就会敲在你脑袋上。」

  麦克里迪连忙像只受伤的野兽般,撤退到囚笼的远远一角。

  尼达看着我。「快走,女孩。我不会再重复一次。」

  黑舍克犬狂吠,张开血盆大口,我急忙跑开。

  有东西在追我。我转身往后看,准备跑得更快,或甚至飞起来。但那不是黑舍克犬,而是哈利二号。

  我停下脚步,弯腰喘着气。哈利二号追上我,在我脚边跳跃,舌头垂出嘴外。牠不知怎地跑出我的窝,过来找我。我单膝跪下拥抱牠,哈利二号很快地就像我一样冷静下来,呼吸变得平缓。牠再次舔舔我的脸,然后驼背坐着,抬头凝视着我。

  「你一定是饿了。」我说。

  我们走回家,我将最后的食物喂哈利二号吃。牠在火焰早已熄灭的壁炉前吃东西,我坐在地上,浑身湿透,膝盖挨近胸口,凝望房间。我现在只有这些了。约翰离我而去,现在我父母也离开了,我越来越不舒服。我明白必须告诉约翰我们父母的事,他能承受吗?我想应该不太能。

  而当诺恩说出我做的事时,会发生什么事?我会像麦克里迪一样被关进瓦尔霍,向行人苦苦哀求一杯水吗?

  「薇嘉!」从我的门另外一边传来叫声。

  我转身面对声音来源,我认得这个声音。那是朱利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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