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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精灵军队从埃布尔隆城出发,在苍凉的风笛声和隆隆的鼓声中,他们齐声高唱,鲜艳夺目的旗帜在铅灰色的阴郁天空下飞扬。伊凡丁·艾力山铎在最前方领军,右手紧紧握着艾尔奎斯树的银白色木杖。亚拉侬在他身旁,如幽灵幻影般的高大黑色身影跨骑在更高大、更漆黑的亚塔戈身上,好像死神驾着坐骑从地狱里走来,伫立监看着这群精灵。后方的骑士是国王的两个儿子:亚利安穿着白色斗篷,并执掌精灵的军旗,在旗帜绯红色的底部画着一只战鹰;安德则身穿绿色斗篷,手持绣着艾力山铎家族家徽的旗帜,上头有一个由枝叶展开的橡树枝所环绕的皇冠。达丹、罗,还有三十六名精锐的精灵狩猎队员列于其后,他们是艾力山铎皇家护卫队;接着是以灰红两色为主的边境自由军团,共六百名壮士。宾达能独自骑着马站在他的部队最前方,身形削瘦、佝偻,留下辉煌战绩的盔甲将他瘦长的身子包裹住,好像要将他的老骨头固定住一般。他后头的军队,庞大且让人望而生畏,有六个纵队宽,共有数千名勇士。他们分别是三个连的骑兵部队,个个高举着战矛;四个连的步兵队伍,手拿长矛和盾牌;还有两个连的弓箭手,背着大型的精灵长弓——他们全都穿着传统的精灵战士服装,以链甲背心和皮制的护手组成的轻便盔甲,确保了他们行动的便捷。

这是一支壮阔威武的军队。在清晨的静谧中,马具和武器碰撞,叮当作响,在曙光中闪烁着微微的光辉,并投射出精灵们半人类的身形,死亡的氛围悄悄流布。这列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城市北方的阅兵场出发,朝卡洛岚峭壁前进,并准备转向艾尔菲齐。这是一条拐了个大弯的坡道,从埃布尔隆的高地经由此处可通往下方的林地。城里的居民都跑出来看,人人皆摩肩接踵地站在路旁,有人以鼓励和希望的欢呼声向他们道别,还有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在通往生命之园的大门前,黑卫士兵团在此集合,高举长矛向国王行礼,表达敬意。在峭壁边缘,皇家护卫队的精灵狩猎队员以阅兵队形集合,那里站着高等议会的第一大臣艾默丘,当国王不在时他将负责指挥和统领他们,他现在是埃布尔隆城指定的保护者。

精灵军队蜿蜒走出卡洛岚峭壁后,接下来是回旋状的石块坡道,它沿着林木蓊郁的悬崖顺势往下,一共会经过七道有围墙的门,每道门都标示着下坡的高度。走到山脚下,军队往南转进狭谷。只有一座桥连接颂河的两岸,这条单一的通道从城市的西边开始,它的铁柱几乎被涨高的河水完全淹盖。这支军队就像一条有着金属脊背的蛇,他们横越这座桥,走进前方静悄悄的树林中。武器与盔甲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旗帜从眼前一闪而过,军歌的旋律、风笛的尖啸声以及战鼓的隆隆声渐渐变成回音,很快就消散于浓密的树木枝叶之间。

当清晨的太阳冲破了正在离去的风暴云,升到卡洛岚的山顶,照耀着下方的林地时,这支庞大的队伍完全从视野中消失了。

有五天的时间,军队从埃布尔隆一直往西行,经过西境浓密的森林,往沙朗丹侬前进。雨势已移至东边的卡拉洪,阳光从万里无云的蓝天洒下,幽暗的林地顿时暖和起来。行军的步调节奏规律,骑兵部队放慢脚步,以配合步兵的速度。当军队往西走过边境省份,危险就显得愈来愈逼近这群精灵。一群精灵百姓将家当捆绑在运货车上,或是牛、马等牲畜的背上,一边往东边的祖国奔走,一边传布一些消息。他们抛弃了家园和村庄。受惊吓的动物在西边的土地上漫游,它们害怕的叫声像是发出警告——黑暗、残暴的野兽没来由地滥杀,而且来无影、去无踪。他们的农舍被拆毁,家里遭到侵袭,在屋里的精灵被肢解得四分五裂。这样的事件虽是零星发生,但这群逃难的精灵相信埃布尔隆西边的领土已不再安全。当军队从他们身旁经过,村民们发出欢呼声,不过他们的脸上依旧带着疑惑。

军队往西缓缓前进,在第五天的傍晚,他们已经走出森林,进入沙朗丹侬谷地。这片谷地的南边和东边被林地所包围,北边以肯斯洛山脉为界,西边则是浩瀚无垠的茵尼斯波湖。一片平坦、肥沃的农地,点缀着小矮树丛和几处泉水,沙朗丹侬是精灵国的粮食之乡。住在山谷里的百姓人家依照季节播种和收获各类谷物,然后以物易物或是拿到祖国去销售。温暖的天气和适宜的雨量为耕作提供了理想的气候,沙朗丹侬世世代代都是精灵族人食物供应的主要来源地。

精灵军队当晚扎营在谷地的东侧,隔天一大清早,就从这里出发,越过山谷。一条宽广的泥巴路弯弯曲曲地通过沙朗丹侬的中央地带,中途经过一排的篱笆和有几间小的屋舍、库房,军队沿着路往西走。在原野间,村里的百姓人家以未言明的决心苦撑下去。少数精灵已经往东边避难了。他们生活中的一切都与他们所耕作的这块土地息息相关,他们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倒的。

稍晚,军队已经到达谷地的西端。在远处,也就是茵尼斯波湖的后方,断线山高耸的山脊从地平线升起,在比肯斯洛山更北的地方绵延起伏,最后进入科什尔特领地的荒野中。东方的天际,天色愈来愈暗,皎洁的月亮微微散发着白光。

军队转向北方。在茵尼斯波湖和肯斯洛山之间,班卓山顺着断线山下方崎岖的山区向下延伸,进入沙朗丹侬谷地。精灵军队就在此扎营过夜。

傍晚,亚拉侬走下肯斯洛山,就如同数小时前他入山时那样默不作声和出其不意,他像个夜晚的幽灵般走入精灵的营地中,漆黑孤立的身影穿过散落在草地各处的野炊篝火。他直接走到伊凡丁国王的营帐,完全不理会士兵们盯着他看,他低垂着头,戴着兜帽,遮住了脸。站在伊凡丁住处前守备的精灵狩猎队员看见他的到来,默默地走到一旁,未予质问即让他入内。

在帐篷里,他发现国王坐在一张小桌子前,这是用几块木板交叠放在原木上临时搭成的。他的晚餐还放在面前。达丹和罗静静地站在帐篷的后方,亚拉侬使了个眼色,伊凡丁先支开他们。他们离开后,亚拉侬走到桌边坐下来。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吗?”他小声地问道。

伊凡丁点点头。

“防御计划呢?”

在油灯的光芒下,国王可以看见亚拉侬黧黑的脸上还有汗水的痕迹。他不太有把握地看着亚拉侬,然后将他的晚餐推到一旁,并将一张西境的地图摊开在桌上。

“清晨,我们就往断线山前进。”他以手指画出路线,“我们将防守黑立思山谷和渥尔道的隘口,并在此驻兵,尽可能在此处挡住魔物。如果隘口被强行攻占,我们将退至沙朗丹侬。班卓山将是我们的第二道防线。一旦过了断线山,魔物将兵分三路,假如它们出了隘口后转向南边,一定会穿越森林,围绕在茵尼斯波湖的下方,然后再往北。如果它们先转向北边,那么一定会经过肯思洛山上方崎岖的山区,然后再往南行。两条路至少都会让它们前进到埃布尔隆的时间延缓几天。它们唯一剩下的选择就是穿越班卓山并突破精灵军队。”

亚拉侬深邃的眼睛盯着国王。“它们会选择走班卓山。”

“我们应该可以撑个几天。”国王接着说道,“或许更长,如果它们不打算包抄我们的话。”

“两天,不会更久了。”德鲁伊的声音很平静,并且不带任何情绪。

伊凡丁全身僵硬。“好吧,两天。但是如果班卓山被攻占,沙朗丹侬也就不保了。埃布尔隆将变成我们最后的防线。”

“也只能如此了。”亚拉侬将身体往前倾,双手交握在前方。“我们现在必须谈另一件事,有一件事我没有让你知道。”他的声音非常小,近乎耳语。“魔物并未跟着我们——那些已经跨越禁域出来的魔物,达哥鞑魔和它的随从。它们并未监视我们或跟踪我们。如果有,我会察觉得到,但从我们离开埃布尔隆开始,我什么都没察觉到。”

伊凡丁国王沉默不语地望着他。

“我觉得它们对我们如此不感兴趣实在很不寻常。”德鲁伊哑然失笑。“今天午后我进入山里,如此我才能独自发现它们的行踪。我能够找出不在我视线范围内的魔物。我有此般能力,但必须谨慎使用,因为一使用就会泄露我的行踪,让其他和我一样拥有类似法力的人——比如达哥鞑魔——知道我和我寻找的人的所在。我不能冒险用它来追踪正往南行的威尔·欧姆斯福德和您的孙女;如果我这么做,无异于告诉魔物在哪里可以找到这两个人。不过,要找出达哥鞑魔本人,我觉得就得冒这个险。

“我方才确实寻找过它,搜寻了附近整个区域,想找出它的藏身之所。但是它并未藏匿起来。我发现它在断线山壁更远处,在霍尔平原内,它和它的同伙一起。而且,我不太能知道它们在做些什么,我无法进入它们的思想中。我只能感觉它们的存在。弥漫在它们周遭的邪恶势力非常强烈,即便我只是短暂地掠过,都令我感到相当痛苦,我不得不立刻抽身。”

德鲁伊挺直身子。“当然,魔物聚集在平原内,期待禁域的崩解。它们也在设法加快崩解的速度。它们明目张胆地在做这件事,而且不担心精灵们有什么计划。我认为那表示它们已经知道那些计划了。”

伊凡丁脸色惨白。“是在我宅邸中的间谍——警告魔物们说你会到帕瑞诺的间谍。”

“那就解释了为什么魔物对我们的行动表现出这么明显的不感兴趣。”亚拉侬同意。“如果它们早已知道我们试图在断线山阻挠他们,它们就不太需要跟踪我们。只需要等待我们出现就可以了。”

伊凡丁听出这句话的含意。“那么断线山可能是个陷阱。”

德鲁伊点点头。“问题是,魔物会设下什么样的陷阱?它们还没有足够的数量来阻止我们这种规模的军队。它们需要那些仍然被囚禁在禁域中的同伙。如果我们动作够快的话……”

他留下一句未说完的话,并站了起来。“还有一件事,伊凡丁。千万要提高警觉。间谍仍然跟着我们。他可能跟我们一起待在军营中,在你所信任的人当中。一有机会,他可能会要你的命。”

他转身往回走到入口处,在油灯闪烁不定的光线下,他漆黑身形的影子像个巨人般耸立在帐篷的墙上。国王无言地看了他半晌,突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亚拉侬!”

德鲁伊往后看。

“假若魔物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前进到断线山,那么它们可能也知道安柏丽带着艾尔奎斯树的种子到迷途道的事。”

然后是一阵难熬的沉默。两人面面相觑。亚拉侬没有回答,他转身穿过帐篷的遮帘,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安德也正穿过拥挤的精灵营区,寻找边境自由军团和史提·姜斯。表面上,他的任务是去询问边境军士兵的需求,但其实是他个人对他们的指挥官感兴趣。自从边境军团抵达埃布尔隆打过照面后,他就再未与姜斯交谈过,他显然很想对这个如谜一般的南境人知道得更多一些。现在没有什么急迫的事要忙,他决定要趁这个机会找他多谈谈他的事。

他在肯斯洛山的南边发现了自由军团的营区,他们的哨站已经设好,马匹也拴好了,且吃过粮草。当他在营区中穿梭时,并没有人上前盘问。他无法立即找到自由军团指挥官的营帐,于是拦下一些士兵询问他们是否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姜斯,最后他问到了边境军的上校。

“他?”上校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壮汉,笑声很爽朗。“谁知道呢?他不在营帐里,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我们一扎完营,他就离开了。”

“去搜索吗?”安德怀疑地问道。

上校耸耸肩。“这就是他。他会想彻底了解他可能阵亡的地方。”他又放声大笑。“这种确认的工作,他从来不假他人之手,他喜欢自己做。”

安德不自在地点点头。“我想那就是他至今还活着的原因。”

“还活着?喔,当然,那个家伙绝不会死。你知道大家都叫他什么吗?铁人。铁人,那就是我们的指挥官。”上校半开玩笑地表示。

“他看起来相当坚毅。”安德同意道,他的好奇心被激发了。

上校挥手示意要他过来,一时间,两人都忘了他在对谁说话。“你知道利贝克吗?”上校问道。

安德摇摇头,对方的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情。“那么你听好了。十年前,有一支地精特攻队在四境的东方边陲烧杀掳掠。那是一群邪恶的叛徒,还有他们那一帮家伙。边境军想尽办法要逮住他们,但是都徒劳而返。最后,国王派出自由军团追捕他们,并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命令,即使花一整年的时间也在所不惜。我记得那次的猎杀,那时我就加入军团了。”

他蹲坐在一团营火旁,安德也在一旁弯下腰来。其他人也开始聚集过来听。

“猎捕行动进行了五周,自由军团一路往东追捕这群地精直到北阿纳尔森林区。然后有一天,当我们愈来愈接近他们时,我们的一支巡逻队——只有二十三人——与他们数百名的后卫狭路相逢。巡逻队可以撤退,但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他们是自由军团的军人,他们选择奋战到底。有一名士兵被派去找援军,其他人在这个叫作利贝克的小村庄抵抗敌军,这个村庄里只有一群不起眼的建筑物。三个钟头的时间,这二十二名士兵坚守岗位,与这支特攻队激战,抵挡他们所发动的每一次攻击。他们是一名中尉、三名年轻的军官,还有十八名士兵。其中一名年轻的军官只是个孩子,他刚加入这个军团才七个月的时间,但已经是一名下士。没有人知道太多关于他的事。就像大多数人一样,他很少谈到他的过去。”

上校将身子往前倾。“前两个钟头过去了,男孩是唯一仍存活的军官。他在一间小石屋中重整剩下的六名士兵,拒绝投降,拒绝扎营。当大批援军最后赶到时,只见横尸遍野的地精。”上校在安德面前紧握拳头。“他们超过一百人。我们的士兵除了两个人,全都阵亡了,其中一个在当天稍晚也伤重不治。活下来的只剩下了一个人——那名少年中尉。”

他顿了顿,并咯咯地笑了起来。“那个男孩就是史提·姜斯。那就是为什么大家都叫他铁人。你现在知道利贝克了吧?”他神情严肃地摇摇头。“利贝克意味着一名自由军团的士兵应该如何奋战和牺牲。”

聚集在他身旁的士兵喃喃地发出同意之声。安德停顿片刻,然后站了起来。上校也跟着他一起站了起来,他挺直身子,好像又想起来他是在跟谁说话。

“总之,殿下,指挥官现在不在这里。”他接着问道:“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服务的地方吗?”

安德摇摇头。“我是来询问你们有无任何需求。”“来一点喝的吧。”有个士兵嚷道,但是上校匆匆吆喝了一句,挥手要他安静。

“我们一切安好,殿下。”上校回答,“我们什么都不缺。”

安德缓缓地点点头。这群自由军团的士兵全是硬汉。他们长途跋涉来到埃布尔隆,接着只休息了一晚,又千辛万苦地行军到沙朗丹侬。他怀疑他们实际上可能需要很多东西。

“那么晚安了,上校。”他说道。

他转身走回精灵营区,心中仔细思量着他们称为铁人的边境军指挥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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