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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她叫来了乌鸦、狮子,还有田里所有的老鼠。
——艾柏莎传奇
 
房里又小又空,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这还是她命令的,不过有人贴心地点着了壁炉。那张椅子是橡木雕刻、又铺上金布,但马琳达不觉得需要这样来凸显她的身份,她跟父亲一样喜欢站着思考。今天她身上的衣服终于体面了些,黛安不知从哪儿找来这套有女王架势的衣服,而马琳达决定继续戴着那顶金色皇冠,让头发自然垂下——这让她看起来很像她个性火暴、恶名远播的曾祖母,沙莉丝王后。
她靠近火炉,背对小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冷冷地看了费兹洛爵士一眼。在场有两名御剑士,他是其一,靠墙站着的样子活像漆在上头的一幅画。
以前父王无论做什么都会有御剑士在场,就算洗澡也一样。马琳达老早下定主意不要被人这样监控,但她怀疑若要费兹洛离开恐怕事情不会成功。看样子自己也得习惯跟御剑士共处,至少费兹洛是老一辈的禁卫军了,年过三十的他,就算看到马琳达今天犯了什么傻也不会张扬出去。
另一个御剑士是文特,奥雷指派他过来当女王的秘书——这是明智的决定,禁卫军大概没有其他人愿意接下这个位置。文特有过人的记忆力,所以手边不用带纸笔,不过他还是会咬指甲。
“文特爵士,谁要见我?我希望你能帮我排个顺序。”
他把手指从嘴里拿出来,“那么陛下,皮尔斯爵士应当最优先。接着是七位前枢密院官员、十一位上议员前来宣誓效忠,您想知道他们名字吗?”
“请告诉我这些人的官名。”
“是的,陛下。瓦铎巡宫前来报告动乱状况,不过实际上没有什么动乱。”他稍微停顿,趁机咬了一下右手拇指,“苏瑞士爵士列出管维尔在其他地方的驻军情况,并建议一一招降;两个国库官员过来觐见,他们很惶恐,因为已经没钱付账;纶敦太守和市议员前来与陛下会晤;最高纹章官想与陛下商讨您已故弟弟的葬仪……”
“先接见皮尔斯爵士,然后是纹章官,同时请人找史内克爵士来。之后是太守,不能让他等太久,然后我有重要事情要跟教母谈谈,希望她还在幽塘宫。”
“我不确定……相信她应该过来了,陛下。我会找找看……”文特一鞠躬退下,请皮尔斯进来。
马琳达单是看着皮尔斯的眼神就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他一开口就证实的确如此:非常遗憾,罗兰大人昨晚猝死。她转过身看着窗外,小小的玻璃窗本来就很迷蒙,她眼中冒出的泪珠更是模糊了一切。“大概是跟去年春天夺走柯络门性命一样的病吧!”他们是不是又抽签了,暗室当然可以找得出是谁下的手,但调查这种事情只会让禁卫军与女王对立,现在气愤也挽回不了什么。“那夫人呢?”
“她昨晚就回家陪孩子了,陛下。”
凯特昨天开口要求赐罗兰一死,不过这很可能是杜朗达自己的意思,他明白御剑士一定会帮他完成这个心愿。但女王没答应啊!不过她也没禁止。她禁止的是寻仇,却不是怜悯,而且就算她下令禁止,恐怕御剑士也不会照办,这算是禁卫军内部的问题。昨晚罗兰大概就跟凯特道了别,然后离开人世……
马琳达转身,努力保持声音平静:“我想你应该亲自把这个消息转达给罗兰的遗孀,皮尔斯爵士。你是这座城堡的管理者,女王希望客人能受到恰当的招待。”
他听出女王话音里的责怪,脸上一抽,“谨遵陛下吩咐。”
“我不清楚罗兰夫人的财务状况,不过你告诉她,她和孩子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然后听好了,请你立刻去找多米尼,要他通知全御剑会的人:我不会再容许这样的行为——不管是什么手法、在什么情况下都一样!我必须马上召开议会,尽全力挡下他们解散御剑会的诉求,如果像这样的事情再传出去,那我也无力回天,御剑士将就此消失,再也回不来了!退下吧!”女王忽然震怒,吓得皮尔斯赶快跳向门口。她也瞪了费兹洛一眼,不过费兹洛假装不在场,做出没听见、没看见的姿态,尤其绝对不迎向女王的目光。
 
接着最高纹章官进来商议小安安的葬礼,马琳达可以接受他说要两天时间来安排。“该有的都要有,把你可以调度的乐队都找来,他很喜欢看演奏。”
纹章官点点头,不过点得非常用力,看起来几乎像在鞠躬,“您要致悼词吗,陛下,”
“会说一些,很简短。说多了矫情,其实根本没有人认识这孩子。也不用晚宴了。”
“那要安排一些焰火吗?他喜不喜欢焰火呢?”
她还满欣赏这位纹章官的态度,他是个看来文绉绉、年约三十的男子,因为披上了纹章官的怪异衣服,所以显得特别年轻;马琳达一直认为纹章官都要很老才对。
“他以前很怕焰火,不过也安排进去吧!民众喜欢看焰火。”
官员又点头,“多谢陛下。另外我带来了您的玉玺草图,这件事比较急,所有官方的文件……”他说话的同时已将素描摆在桌上。
马琳达看了看,都跟父亲用的差不多,只是加上了玫瑰标记,那是她母亲的家族用的符号,“就这个吧!”
纹章官收了文件,“还有很多事项要跟陛下禀告,不过可以过几天再烦扰您。”
女王一笑,“有件事不能等,而且你应该可以帮上忙。我需要一名私人书记,要勤劳、有效率、懂分寸。我不能完全相信御剑士——”费兹洛还在,“也不想找个像柯络门一样的审问官。我在想……你能不能从纹章学院找个能承受大量工作、又有能力的书记过来,至少先顶住这几个月?”
最高纹章官的脸像天竺葵一样红了起来,他努力挺起那身华丽衣服,吸了两口气说:“如果陛下愿意考虑我……”
马琳达原以为这些资深的纹章官地位应该高出一个私人书记许多,不过问了一下她才明白自己大错特错。作为国王身边的书记,收入会更多、更受人尊敬,工作内容也比较有趣,当然还会有很多机会收受贿赂——这点他当然没说出口。最高纹章官实际身份是名为罗勃·肯温可的士绅,他在家中排行第十一——其父显然精力异常旺盛——所以他虽然是纹章官,薪水也只是仅能糊口,连最近升上了最高纹章官却也只是勉强过活,并不足以养家。他自称对政府工作相当熟悉,若有幸成为女王陛下的私人书记,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肯温可先生,你被录取了!不过需要你死而后已的机会并不多。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工作了吗?”
他马上单膝跪地亲吻女王的手,“我随时听候陛下差遣!”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念了一次效忠宣誓。
也许这次算是交好运了吧,马琳达心想。“请你通知文特爵士,他交接完毕之后就可以卸任。接下来请你帮我安排会晤的顺序,不过白色姊妹教母一到就请她来见我。”
肯温可退出去的时候,马琳达与费兹洛四目相交,这次她看见他眼里的笑意了。不过女王马上又瞪了一眼,费兹洛连忙恢复一片呆滞的神情。
 
接着前来谒见的是史内克爵士,前天晚上他跟着之前的大臣们一起示忠,鞠躬的样子帅气豪迈。昨天夜里女王考虑过任命他当大法官,不过史内克跟罗兰不同,他作风太猛,太大无畏,也太犬儒,这样只会让女王四处树敌。更何况,史内克有其他用处。
“看起来大牢可没养胖你,史内克爵士。”
“没有,陛下。再多关一个月的话,我说不定就可以直接钻出牢房的栏杆了。”
史内克身上没留下什么折磨的痕迹,但他也差点落得和罗兰一般的下场。两人聊了一会儿,都避开罗兰不提。马琳达不免想到,他们是否也请史内克加入禁卫军送罗兰一程的杀人抽签,如果是史内克抽到的,他是不是真能下得了手,帮亦师亦友的罗兰终结痛苦。史内克脸上一如以往带着高傲的微笑,没透露出任何情绪,马琳达也就切入正题。
“首先要谢谢你化名为‘飘忽’时的种种帮忙,这份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的剑永远为陛下而战。”他一鞠躬。
“我也希望如此,因为国库已经空了,召开议会并说服他们让我征税还要很长时间,我必须重新发动怪物战争。”
他眼睛一亮,“前御剑士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已经看够那些无耻的法师。”她说,“就算我不需要这笔钱,也想把他们统统铲除。你们多快可以开始?”
“我得先召集人手,很多人都回到铁堂待命……”
“嗯,多米尼爵士告诉我了。我非常感动,御剑会一直都为了君主的利益而奋斗,史内克爵士。”管维尔之前解散了魔法法庭,于是罗兰跟史内克就喑地将那些骑士送回铁堂,培训下一代的剑士。马琳达也没过问那段时间里,铁堂在财务上是怎么撑过来的。
“非常荣幸能够效命,陛下。我会在三四天内把他们带来,纶敦城里已经有恶徒的巢穴要铲平。我可以借用公有地的部队一用吗?”
他们针对相关的酬劳和授权做了一番讨论,过了不久史内克便笑着出去筹划一切。这次换成马琳达对着费兹洛甜笑,费兹洛却满面愁容,女王居然要在禁卫军不到四十人的状况下继续怪物战争?
 
肯温可先生送上一份卷轴,上头列了五十来个急于求见女王的名单,同时也请来了教母。
年迈的教母低着头,好让白色高帽不撞到门梁,高挑、瘦弱、一身雪白的她可真是国宝级奇观:马琳达还是个孩子时她就在宫中,而且那时看起来就这个样子,眼睛狭长、鼻子尖尖,一袭方巾包裹了面孔四周,遮掩了脖子上的岁月痕迹,腰杆直得像根长矛一样。过去教母一直把马琳达当成个不听话的九岁小姑娘,不过在她眼中似乎谁都是调皮的九岁孩子。教母僵硬地屈膝行礼,等候君主下令,但其表情似乎已经准备要反对。
“教母您也听说罗兰大人的不幸遭遇了吧?”
她的细薄嘴唇又抿起来,“真是太不人道了!”不过教母并没说清楚,到底是兰斯金的魔法质问不人道,还是御剑士的安乐死不人道。
“的确,以前我常听父王说罗兰大人是他任用过的最好的一位大法官,原先我也满心期待可以请他继续留任,不过现在一定得赶决找到继任人选。所以我想,教母您本身也参与枢密院事务多年……”
教母脸上皱纹加深,“的确如此,陛下。不过在您父王启动现在称为怪物战争的计划之前,我其实很少参与会议。”
“可您也见过许多官员——”
皱纹化作微笑,“陛下是要我推荐几个人选吗?唔,迪雪斯男爵为王室效力最久……为人诚实可靠,不过似乎打算退休了。有一些管维尔安插的人其实表现不错,只是不知道陛下您信不信得过……”
马琳达摇摇头,“这不是我请您过来的原因,教母。”
“哦!”年长的女士不喜欢自己会错意,“那陛下有什么吩咐呢?”
“当我的大法官。”
教母的下巴停在半空许久。
“您对枢密院算是熟悉,”马琳达继续说,“您自己也负责白色姊妹的运作……几年了呢?”
“十一年了。”
“毫无疑问,白色姊妹的组织效率在玺维可说是名列前茅。另外很重要的一点是,就我所听说的情况来看,您并没有政敌存在。而且,”女王有点俏皮地说,“您不管对手是人是兽都不会畏惧。”
“让我想想……”年长的女士看来很想掐自己一下,“陛下,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殊荣,但也是一份艰难……沉重的责任……我需要时间好好……您应该可以了解,多数臣民要接受一位女性君主已经有些困难吧?同时又要给他们一个女宰相,这样真的明智吗,陛下?”
也许不太明智。马琳达打定主意不去细想,不过她很确定费兹洛一定脸色发白了。“我并不是要‘给’谁什么东西,我是指派您为我工作。如果您想把这个职位当成暂时性的也没关系,过几个月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讨论这个决定,但现在您已正式成为玺维的大法官。”她将手伸向对方,“您想自称大法官大人还是大法官女士都好,不过,这个位置按惯例至少要赏一个伯爵的头衔——”女王一笑,“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现在很少人知道了,”这位长辈的眼睛也闪动着精光,似乎已适应了这个位置,“陛下,我叫本宁塔。”白色姊妹的名字时常显得怪异。
“很好!”马琳达说,“费兹洛爵士,剑借我一用。请跪下,教母……请起来吧,橡陵女伯爵。谢谢,费兹洛爵士。大法官,现在政务百废待兴,外面还有人要跟我催讨债务,肯温可先生会带那些人过去找您,请您跟那些人讨论一下,看看我们下星期总共需要多少钱。然后也请您好好与太守商议,告诉他过几天我会在晨间进行正式接见,并要他为我们贷款,数字越大越好。”
“一周?”刚上任的大法官难以置信。
“应该可以办到,现在这件事只有您、我和史内克爵士知道。我打算继续怪物战争,这样应该可以没收一些价值不菲的不动产,拿来卖掉或抵押,当然可能还会找到他们不法取得的金银等等。”
年长女士摇摇头,“陛下,我真的觉得我无法胜任这么多工作。”
马琳达轻轻将她推向门口,“您一定比我能干得多,而我到现在也没出什么娄子啊!瞧那些男人都干得好好的,这些政务不是很难才对,您说是吧,等应付完太守和市议员,请您大概列一下官员人选,我们中午用餐时顺便谈谈。在日落之前我要让政府开始运作。”
“这会把我整死的啊!”大法官尖叫。
“那我会以国礼安葬您。”女王慷慨允诺。
 
有些事她得先推给本宁塔,不然最后她们自己会先吵起来。但有些问题一定要女王亲自解决,其中之一就是柯尼亲王——他现在是第一亲王、梅郡公爵、林卓男爵,也是醉鬼和不受欢迎的家伙。
他进来的时候,马琳达坐在王位上,比起前一晚,柯尼的衣着像样了些,不过身上还是有淡淡的地牢气味。他进房后上前鞠躬、怯生生地微笑。
“恭喜,亲爱的女王陛下,这真是典型的反政变啊!史家一定会好好记上一笔。我对你一向没什么戒心,不过我不得不说,我现在也‘稍微’有了点担忧。”
马琳达还是用瑞拿夫王室一贯的眼神瞪着他,若是他晚一点跪下,她可能会叫卫兵进来砍了他的腿。柯尼疑惑地微微皱眉,又回头看看御剑士,“亲爱的,我们真的需要老费爵士在场吗?只是家人间聊聊天,对吧?”
“不。如果你昨晚做的事遇上我父王,恐怕就得回去大牢蹲上好几年,很可能还会对你用杖刑。我也不是不能那样做。”
柯尼挺起身子站好,“亲爱的,你这么说也太无情了!你知不知道我被关在那鬼地方几个星期了?我这辈子都睡在高级丝绸上,而那里的稻草居然还是湿的!太夸张了!还有那里的菜……老天……你根本无法想象啊!每天每夜都有人被拷打,一直听到他们的惨叫!还有老鼠!我一直都希望那个暴君被拉下台,每天都祈祷我亲爱的表妹马琳达会出头。当然我会很兴奋、反应不大得体,可你何必这样对我!”
“你听到多少人被拷问了?”
“好几个……没注意算。可我保证,这些人绝没我今早遇上的事情惨,我的头——”
“啧!”马琳达冷冷地说,“你昨晚干的好事,就算是养猪的都不会善罢甘休,何况是——”
“小心点!”柯尼举起手,“亲爱的,别说出你会后悔的话!想想看我们的未来!”
“未来?‘我们的’未来?你在说什么?”
“还有什么呢?你也知道玺维人对女王有些什么看法吧,亲爱的。我当然承认你是血统最纯正的继承人,但你前面有伊翠丝和爱德菈两个不良示范。大家都在传你跟御剑士之间有乱七八糟的关系,你还处死了民族英雄,又跟安伯斯身亡有牵连——你到底跟瑞格王说了什么,他又跟你说了些什么……”他洋洋得意地露出黑牙说,“亲爱的,现在我可是你的第一王储,法律这样规定、你父亲的遗嘱也这样说,我的确是比你大了十多岁,不过——”
“是大了差不多二十多岁吧!”
“圣灵在上!差这么多吗?感觉好像不过一两天的事情呢!不过表妹,情况不会改变,这个国家就是不喜欢年轻女孩当国王,但如果你嫁给我,我们一起治理,那下议院会很高兴,上议院也无话可说。还有——”
“住口!”马琳达一声怒吼吓得柯尼整个人抽搐了一下,“就算我非得被绑任木桩上烧死,也绝不会嫁给你!你可别想偷偷喂我什么下三滥的药水,柯尼。”
“陛下您说的话真难懂。”
“爱情药水。我现在终于搞清楚你怎么老是能骗到别人的心,白色姊妹一直都很清楚,父王他也都知道,只是不想闹大所以没有起诉你。我可没这么多顾忌,你这败类就滚回你在梅郡的窝吧!待在那里等到发霉,不然我会以多重强奸罪告发你。”
柯尼吸了口气,还想反驳,费兹洛爵士抓着他领子就把他推了出去,然后把门狠狠地关上。
“谢谢!”马琳达喘着气坐回椅子上平复心跳。嫁给柯尼?太荒谬了!
不过一直等到与大法官本宁塔共进午餐时,她才想起到最后柯尼还是没下跪。
 
一夭过去了。
太阳渐渐西下,她将奈威尔·费赞伯斯召来。这叛徒的儿子也算是她自己的侄儿,两人年纪相仿,却从未见过面。
虽然奈威尔进大牢不过一天多,但身上衣服已经乱七八糟,也把地牢的闷臭味带进房里。他身上绑着的铁链叮当作响,由多米尼亲自领队的六名御剑士押送过来。禁卫军将他带到王座面前,将他双手铐在背后,让他跪下。奈威尔的头忍不住向前倾,御剑士便直接拉着铁项圈让他抬起头。
“够了!”马琳达说,“你们也克制一点。”囚犯当然都是被这样对待的,一般会有这种处境的人都是犯了罪活该,可马琳达不想看到御剑士有无谓的暴虐举动。
奈威尔面孔肮脏,没有清洗,鼻青脸肿的。他有浓密的深色头发,一直垂在眼睛前面,他摆头想要撇开刘海儿的动作让自己的脖子被铁项圈刮伤了。由于他跪在地上,无法判断有多高,但看得出是个身材不错的男子,正常情况下可能还显得十分英俊,当然他看向马琳达的眼神十分桀骜不驯。
“他们告诉你多少?”她开口问。
“那小鬼死了,你把我爸给杀了。贱人!”
“住手!”马琳达连忙喝止,才让奈威尔躲过御剑士踹向他腰际的一脚,而他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也没有任何表示。
“让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还可以叫审问官来,证明我所说的每句话都属实。你觉得需要吗?”
他不屑地说:“何苦呢?那些审问官也是你的人了,又能比你可靠多少?”
“你可以相信他们。”女王回答,“事实真相是——我弟弟昨天早上病逝,根据法律我当场成为女王,但你父亲不但拒绝效忠,还抵抗逮捕,随后发生的冲突造成他死亡,同时也造成好多条无辜人命的牺牲。”
奈威尔还是一副桀骜的模样,“哪一个是无辜的?”当场有御剑士赏了他一个耳光,差点把他打倒在地。
“给我住手!”马琳达厉声说,“多米尼,如果你再虐待这个犯人,我会立刻解除你禁卫军的职务,并把你逐出御剑会;其他人也是一样。给他一张椅子和一杯酒,把他的手放开。快!”
她气呼呼地坐在王位上,等待侄子在自己对面坐好。他拿了酒大口吞着,接着瞪向自己这位姑姑,好像对自己适才如此软弱的表现非常懊恼,但这些跟身后御剑士的厌恶眼神相比真的不算什么。
“你父亲并不无辜,”马琳达继续说,“他是明知故犯。”
“他是长子啊!应该是他当国王的!”
“那他一开始为什么要承认小安安?”
人犯似乎没想过这问题,“他才适合当国王!”奈威尔绷着脸说,“他一定会成为很好的国王!”
“真的吗?”马琳达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是以理服人,而非志得意满,“我想他是这么对你说的,而且不难理解,你对他也深信不疑。可你该看看眼前的事实:他当初有一整支军队,掌管了国库,也将政府把持在手里长达半年。我所拥有的不过是身边这群愿意为我而死的人,而我们双方正面对峙也不过是十分钟就结束的事情。这样听起来,你还觉得管维尔·费赞伯斯真的是国王的料?不可否认在此之前他执政的成绩不差,我只能说非常遗憾。现在我得决定怎么安排你。”
“你就砍了我的头吧!”奈威尔气呼呼的样子反而显得幼稚,但这种惊慌的处境他大概也忍受到了极限,只是强作镇定。
“我并不想这样做。我跟你之间没有恩怨,只是因为你父亲让你管理棱堡才把你逮捕。”
“那是他的权力!”
女王一笑,“没错,他当初是护国主,所以这种指派当然合法,只是未必聪明。不管斗智还是斗力,你很决就输了,但你毕竟没做出什么叛逆的事情。”
奈威尔还是想板着脸,不过终究充满希望地睁大眼睛;他的眼睛是咖啡色,而非琥珀色的,相当迷人。奈威尔算是与马琳达有一半血缘关系的侄子,两人如果要成婚还是关系太近,可君主可以免除这种顾虑。如果一定要有政治婚姻,那奈威尔比起柯尼要好得多,而且不会落下把柄给议会。
“就我所知,”马琳达又说,“你应该没有其他亲人,你父亲的头衔和土地充公了,除了军事以外,其他行当你也不懂。瓦铎巡官提到过,你用起长戟身手很灵活,他很乐意将你收编在王家卫兵中。”
人犯举起酒杯靠近唇边,可喉咙并没有吞咽,也就是说他在思考,借此掩饰住神情。他真的希望自己被砍头吗?
“天哪,你可真渴。”马琳达说完,奈威尔放下杯子,她又笑道,“条件很简单,你发誓效忠于我,然后巡官就会收你进去,你不愁衣食,而且我可以保证,如果接下来三年内你没犯什么错,那我应该可以找到适合你出身的爵位。”
这大男孩还是一脸严肃,正在恐惧与羞愧中作选择,“就这样?只要我发誓?”
“这就够了。指挥官,读誓词给他听。”
“陛下!他——”
“肃静!”她叫道,“你以前质疑过我父王的命令吗?我不想听你们多说。你身上有誓词的复本吗?”
多米尼身上的小袋子里的确装着复本,因为今天用了很多次。他满脸不悦地将誓词朗诵出来。
奈威尔耸耸肩,“我发誓。”
马琳达安心地叹口气。“不行,你得照着念完。不过我很高兴,侄子,也许有一天我们可以多了解对方、交个朋友,我们家族里能好好相处的实在不多。指挥官,看着他宣誓,让他清理干净、换好衣服,然后释放他。不准再虐待他!”
她站起来说,“不用多言了!”
“陛下,您的意思是,将他送到巡官那里吗?”
她走到门边停下脚步,“不是,他是个成人,朕相信他。让他自己去。”她不认为自己会再看到奈威尔。
 
晚上马琳达跟亲戚一起用餐,客人是布灵顿夫妇和肯朵芬家的三个人,没有柯尼。家族聚餐本来就很无聊,配上棱堡的食物则更糟,不知厨房到底距离多远,菜送上来的时候都凉了。女王很快就退席——君主不必对别人过度礼貌,然后她就回房休息了。
 
“感觉如何?”黛安直等到其他侍女都离开、剩下她们独处之后,才一如往常地就着炉火一边帮她梳头一边聊天。
“什么如何?”此时让马琳达感到安心。
“当个为所欲为的国王啊!你已经干了两天,头发也比平常好整理很多呢!”
“我可以一直这样放下头发,以后就是新潮流了。专制一点很好,我以前可不知道有这么容易,感觉好得很。大狗在前厅吗?”
“大狗跟另外七个人都在。”
“不用管其他七个人了。”女王说,“带大狗进来,我想找个人来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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