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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黎明时战鼓雷动,不到一个钟头,巴顿山的山脚又冒出来五个巫师。看起来,策尔迪克和阿尔今天誓要一扫重复战败之辱。至少五十具撒克逊人尸体依然横七竖八地围在烧焦的牛车旁边,一群乌鸦正享用盛宴,我的手下想把尸体拖到壁垒上,堆成一个可怖的尸冢来“问候”撒克逊人的新一轮攻击,但我禁止了。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们的尸体就要任由撒克逊人处置了,如果我们玷污了他们的阵亡将士,我们自己也休想善终。很快我们就发现,撒克逊人这次吸取了教训,不再毕其全力集中攻打一个点。与此相反,他们计划将兵力拆分成若干队列,从南方、东方和西方同时发起攻势。每个敌军队列只有七八十来号人,即便如此,我们依然难以招架。我们或许可以击退三到四个兵团,但余下的,恐怕只能坐视他们轻松翻越壁垒而却无能为力,除了呢喃祈祷、纵声高歌、大口吃饭,外加需要喝酒壮胆的人痛快豪饮之外,我们已是回天乏术。我们向袍泽兄弟承诺力战至死,要倾尽所有高歌战斗到最后一刻,但人人都知道,等待我们的结局可不只是一首蔑敌之歌那么简单,敌人巴不得对我们百般羞辱,让我们陷入痛苦和恐怖的漩涡。女人的情形只会更糟。

  “我该投降吗?”我问夏汶。

  她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必须先听听你的建议。”我告诉她。

  “两军交战之时,”她说,“我没有什么建议能够给你,恐怕我只会问,如果你不投降,等待我们女人的,该会是怎样的结局。”

  “被强奸,奴役,或者发落给男人做妻做妾。”

  “那如果你投降了呢?”

  “大致相同。”我坦白道。或许只会稍稍压抑敌人的奸淫兴致。

  她笑了。“那你不必征求我的建议。去战斗吧,德瓦,如果我没有在彼世见到你,那么请你带着我的爱穿越宝剑之桥。”

  我和她深情相拥,又亲吻了我的女儿,回到南部壁垒的突出部。眼看撒克逊人就要开始上山了。这次撒克逊人的准备时间并不比第一次更加漫长,因为上一次他们需要集中聚拢大量人员,今天的敌人却不需要任何动员。他们为复仇而来,而且队列人数分散,即便我们从山上滚落牛车,也能轻而易举地各自避开。他们并不需要与时间赛跑,所以也并不急于求成。我把手下分成了十个战队,每个战队负责对付两支撒克逊人的队列,但我怀疑哪怕是最优秀的长枪兵恐怕也撑不过三四分钟。最有可能的情形是,敌人眼看要形成包围之势时,我的人会迅速跑回来保护他们的女人,将战场转移到我们临时搭建的小屋及其周围的篝火旁,局势也将进一步演变成为一边倒的屠杀惨象。就这样吧,我一边想,一边穿行在士兵之中,感谢他们浴血厮杀,并激励他们尽可能多杀几个撒克逊人垫背。我还特别提醒他们,在战斗中杀死的敌人将成为他们在彼世的仆人,“所以奋勇杀敌吧,”我说,“让他们苟且偷生的幸存者仓皇恐怖地铭记这场战斗。”他们中的一些人开始演唱薇琳娜的死亡之歌,曲调缓柔而忧郁,诉说着战士葬礼的滔天烈焰。眼看撒克逊人越逼越近,我和大家一起放声高歌,也因为我在歌唱,还有我的头盔紧紧地贴着耳朵,所以我并没有听到黑盾战士的尼尔在山的另一边向我呼喊。终于,我听到了女人们的欢呼声,不由得转过身来。我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但是,我的耳边响起了刺耳的号角声,声势之大,甚至压过了撒克逊的战鼓聒噪。

  这个号角声我从前听到过。想当年初次听到时,我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长枪手,当时是骑马的亚瑟救了我一命,这次居然也没有例外。

  亚瑟和他的手下马飞如箭,重装骑兵在鞍部地带的远山势如破竹,并逐渐向山坡这边疾驰靠近,尼尔向我大喊不停。女人们赶忙跑到壁垒上一睹为快,亚瑟并没有骑到山顶,而是带领他的人在上坡方向围拢。他穿着银光锃亮的鳞甲,头戴镶金头盔,手握银锻盾牌。他的战旗迎风傲立,亚麻布上的黑熊张牙舞爪,旗面如同亚瑟头盔上的鹅毛一般雪白皎洁。他的白色斗篷从肩膀上随风飘动,长枪的底端绑着一条白色缎带。山脚下,每一个撒克逊人都知道他是谁,也知道重装骑兵能够对他们的小股部队带来毁灭性打击。亚瑟只带了四十个人,因为前一年兰斯洛特叛乱时窃取了亚瑟大部分战马,但四十匹战马加上四十名重装士兵足以让敌方步兵望而却步。

  亚瑟在壁垒的南角底下勒马稍歇。风并不大,因此格温薇儿旗帜上的徽章无法辨识,只知道那是一面临时悬挂的旗帜。他举目寻找我的身影,终于辨认出我的头盔和铠甲。“一英里之外还有我的两百长枪兵!”他冲我喊道。

  “太好了,大人!”我回话道,“欢迎您!”

  “我们可以坚持到长枪兵赶过来!”他喊道,然后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前进。他并没有下山,而是继续骑着马,绕着巴顿山的上坡巡视,好像在挑衅撒克逊人上山迎战。

  但这些骑兵足以让敌军有所顾虑,停滞不前,没有一个撒克逊人想当出头鸟,被骑兵的长枪挑落在地。如果敌军聚集在一起,碾压亚瑟的人马本来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崎岖的山丘意味着大多数撒克逊人彼此自顾不暇,每个队伍都寄希望另一队首先向骑兵发起攻击,结果就是全部畏缩不前。有一段时间,一群勇敢的人开始向上攀爬,可每当亚瑟的骑兵重新回到视线以后,他们又会紧张地往山下退却。策尔迪克亲自来到了壁垒南角的正下方督战,但当亚瑟的人转而面对这些撒克逊人时,他们的军心再度摇摇欲坠。撒克逊人只想到要与少数长枪兵作战,故而没有做好准备面对骑兵。他们不敢上坡,更不敢迎战亚瑟的骑兵。换作别人兴许还吓不着他们,但他们知道那个穿着白色斗篷、头戴鹅羽头盔、手中盾牌如太阳一般金光闪耀的人是谁。他意味着死神降临,敌军无一人胆敢僭越雷池半步。半小时后,亚瑟的步兵来到了鞍部地带。我方的增援一到,曾经驻守在鞍部地带北山上的撒克逊人便逃跑了,疲惫的长枪兵在我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爬上了我们的壁垒。撒克逊人听到了欢呼声,惊讶地注意到古壁垒上又出现了更多长枪兵,顷刻间所有的雄心壮志灰飞烟灭。撒克逊的队伍开始退散,巴顿山上又可以安然享受新一轮的曙光了。

  亚瑟取下头盔,驱策着略显疲惫的勒姆芮踱步走到我们的旗帜下边。一阵风吹拂过来,他抬起头,格温薇儿的月光熊旗正在他自己的熊旗旁边飞翔,眼见此景,他脸上的笑容并无改变。他滑下勒姆芮的马背,没有对旗帜做任何品评。他一定知道格温薇儿和我在这里,因为巴林在萨丽丝泉见过她,我派去的两个信使也可以把情况告诉给他,但他依旧假装一无所知。我们就像过去一样拥抱在一起,仿佛我们之间的隔阂顷刻间不复存在了。他所有的忧郁也都烟消云散。脸上又焕发出生命的气息,这种情绪在人群中迅速蔓延,大家纷纷聚集在他身边,侧耳聆听消息,不过首先问起情况的人是他。他骑过山坡上的撒克逊人尸体,所以很想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我的人夸大了敌军前一天发起袭击的人数,这也无可厚非。在听到我们将两辆燃烧的牛车推下斜坡时,亚瑟笑了。“干得好,德瓦,”他赞许,“干得好啊。”

  “不是我,大人,”我说,“而是她。”我把头撇向格温薇儿的旗帜。“大人,这一切都是她的功劳。我几乎都做好了战死的准备,谁知她想到了这条妙计。”

  “她还是老样子。”他轻声说,但没有再问下去。格温薇儿本人并不在视野中,他也没有问她在哪里。不过他看到了鲍斯,坚持要拥抱他并且听一听他的消息,听完以后才爬上壁垒,向下眺望撒克逊人的营地。他威严肃立良久,向沮丧的敌人炫耀自己雄姿英发,但过了一会儿,他招手唤来我和鲍斯。“我从来没有打算在这里与他们战斗,”他对我们说道,“但这地方比任何地方都更合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撒克逊人都在这里吗?”他问鲍斯。

  鲍斯预想到撒克逊人会发起进攻,所以先前喝了些酒,此刻正努力保持清醒。

  “所有人都在,大人。除了安布拉城堡的驻军。他们本来想追击库尔威奇的。”鲍斯往东边的山丘地带扬了扬头,那里还有更多的撒克逊人正下山走回营地,“也许就是那群人,大人?没准只是出来觅食的?”

  “安布拉城堡的敌人根本没有找到库尔威奇,”亚瑟说道,“因为昨天我就收到了他的消息。他离我不远,昆格拉斯也不远了。不出两天时间,我们将再添五百雄兵,敌我兵力不过二比一了。”他大笑。“干得好,德瓦!”

  “干得好?”我有些惊讶地问道。本来我还以为,亚瑟会因为我困在此地,迟迟不能抵达科里尼翁而训斥我。

  “我们总要和他们打个你死我活,”他说,“而你选择了这个地方。我很满意。毕竟有制高点优势。”他故意放大嗓门,想把这份自信传递给在场所有人。“本来我能早一点来到这里的,”他补充道,“但我首先要确保策尔迪克咬住了诱饵。”

  “什么诱饵,大人?”我一时没有明白。

  “你啊,德瓦,就是你啊。”他哈哈大笑,转身从壁垒上跳了下来,“战争充满了意外,难道不是吗?偶然间,你就找到了这么一处可以据险战胜他们的天赐之地。”

  “您的意思是让他们疲于攀爬吗?”我问。

  “他们才不会那么愚蠢,”他愉快地说,“不,恐怕我们最后不得不下山,在山谷与他们决一死战。”

  “拿什么决一死战?”我面带痛苦,因为即便昆格拉斯的军队能够来到,我们的人数跟敌军比起来仍然不值一提。

  “就凭我们所有人,”亚瑟胸有成竹,“不过不包括女人。”该让我们的家眷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去了。

  妇女和儿童并不需要走太远;北边一个钟头的行程外有一处小村庄,大多数人都能在那里找到容身之所。就在妇孺离开巴顿山时,亚瑟的长枪兵也从北方纷至沓来。这些是亚瑟在科里尼翁附近召集的人马,堪称不列颠最优秀的战士。塞格拉莫率领无坚不摧的战士来到亚瑟身边,像亚瑟一样,他也走到了巴顿山的南角,俯瞰敌人阵营,敌人也可以抬起头看到他的黑色盔甲。他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过度自信让他们铸成大错,”他轻蔑地说道,“他们自己把自己困在低地,动弹不得了。”

  “怎么动弹不得?”

  “撒克逊人一旦安营扎寨就很难再挪窝了。策尔迪克要想从这片河谷开拔,起码需要动员一周或更长的时间。”撒克逊人和他们的家眷确实心生安定之念,河谷两岸布满了层层叠叠的小茅草屋,两处村落中,有一处更靠近萨丽丝泉,另一处则位于东边两英里处河谷向南急转的地方。策尔迪克的人在东边的小村落里,阿尔的长枪兵要么驻扎在城镇,要么住在外围新建的小屋里。令我感到惊讶的是,撒克逊人竟然把小镇当成了住所,而没有直接烧毁,在每个黎明时分,都有一群人从大门方向出来,身后萨丽丝泉方向的茅草屋顶升起了炊烟。撒克逊人起初的入侵速度十分迅速,然而到了现在,驱策他们的动力正逐渐消失。“为什么他们要把部队一分为二?”塞格拉莫满腹狐疑地看着阿尔和策尔迪克二者营地中间留下的可观距离。

  “这样我们只能向一处敌军发起攻击了,”我说,“就在那儿,”我指向河谷,“我们会被他们困在中间。”

  “但我们也可以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塞格拉莫高兴地说道,“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患病。”每当大军在一个地方定居久了,疾病总会接踵而至。从前正是一场瘟疫阻止了策尔迪克入侵德莫尼亚,后来在我们一路攻向伦敦时,严重的传染病疫情让我军蒙受惨痛损失。我担心类似的疫病会削弱我们的有生力量,但出于某种原因我们又能够坚持下去,也许是因为我们的人数仍然很少,又或许是因为亚瑟在巴顿山三英里外的山顶上分散了自己的军队。只有我和我的手下全都留在了山上,新来的长枪兵则负责守卫北山的补给路线。亚瑟抵达后的前两天,敌人仍然有机会夺取这些山丘,因为山丘上的驻守很是单薄,但亚瑟的骑兵不停出现,亚瑟又吩咐长枪兵在山脊的树丛中不断移动,制造草木皆兵的假象。撒克逊人只敢远观,不敢贸然发动攻击,就这样到了第三天,昆格拉斯和他的人马终于从波伊斯抵达了,我们终于能够在整个山脊部署岗哨监视敌军,一有风吹草动便能迅速首尾呼应。虽然我们人数仍处劣势,但我们占据了制高点,现在又有了足够的人手严阵以待。

  撒克逊人也可以另辟蹊径,离开河谷。他们可以向塞文海进发,进而围攻格兰温,这样一来,我们将不得不放弃制高点,跟在敌人后面。但是塞格拉莫的分析十分正确:人一旦安定,再想挪窝就很困难了,所以策尔迪克和阿尔依然顽固地在河谷里按兵不动,以为是在围攻我们,实际情形却是我们困住了他们。后来,他们终于开始向山顶发起一系列攻势,但没有一次宣告成功。撒克逊人首先蜂拥爬上山坡,但一看到山脊顶部出现盾牌阵列的身影,并且又有亚瑟的重骑兵在侧翼掩护时,其嚣张气焰便为之大减,不久便退回了他们的村庄。撒克逊人每挫败一次,我们的信心便涨添一分。

  我们的士气日益高涨,甚至在昆格拉斯的军队抵达以后,亚瑟都觉得能够暂行离开。起初我很是惊讶,因为他没有留下任何解释,只说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差事,需要整整驾马骑行一天时间。他一定看出我大惊失色,于是用胳膊揽住我的肩膀。

  “我们还没有打赢。”他告诉我。

  “我知道,大人。”

  “等我们打败他们的时候,德瓦,我希望是一场压倒性的胜利。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理由能让我离开这里。”他微微一笑,“相信我吗?”

  “当然,大人。”

  他让昆格拉斯代为指挥我们的军队,但严令禁止我们攻击河谷。要让撒克逊人以为自己已把我们逼得走投无路,为了达成这种欺骗,一些士兵自愿假装成逃兵跑去撒克逊人的阵营,故意散播我们士气低落的谣言——之所以士气低落是因为许多人宁愿逃跑也不愿交战,由此我们的领导人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在到底应不应该在此地迎战撒克逊人,抑或是向北往格温特寻求庇护的问题上,我们分裂成了剑拔弩张的两派。

  “我仍然看不出能够打破僵局的办法。”昆格拉斯在亚瑟离开后的第二天向我坦白。

  “我们足以击退他们占领制高点的企图,”他接着说道,“但还不足以攻入河谷彻底击败他们。”

  “所以,亚瑟是不是寻求帮助去了,国王陛下?”我提议。

  “什么帮助?”昆格拉斯问道。

  “库尔威奇?”虽然这不太可能,因为据说库尔威奇在撒克逊人的东边,而亚瑟却向北方策马。“伊仑之子欧依戈斯?”我又建议道。德米缇亚的国王曾许诺派遣他的黑盾战士,但这些爱尔兰人直至现在依然迟迟未到。

  “欧依戈斯,或许吧,”昆格拉斯附和道,“但即使有黑盾战士助阵,我们的人手还是不够击溃撒克逊杂碎。”他往河谷点了点头。“我们还需要格温特的长枪兵。”

  “但莫里格不会发兵的。”我说。

  “莫里格不会发兵,”昆格拉斯赞同,“但是在格温特有人会这样做。就是那些还记得勒格溪谷战事的人。”他痛苦地笑了笑,因为在当时,昆格拉斯曾经是我们的敌人,而作为我们盟友的格温特却害怕与昆格拉斯父亲所率领的军队交战。格温特的一些人仍然对那次失败深感羞耻,因为亚瑟竟然在他们袖手旁观的情况下收获了胜利。在我看来,如果莫里格允许,亚瑟回来时或许能够带领一些志愿军南下萨丽丝泉;但我仍然不知道他该怎么样召集足够的人马一举捣毁撒克逊人的老巢。

  “或许,”格温薇儿建议道,“他去找梅林了?”

  格温薇儿拒绝与妇女和孩子一起离开,她坚持有始有终,一定要看到战斗分出胜负。我以为亚瑟会让她离开,但亚瑟每次走上山顶,格温薇儿都有意隐藏起来,通常是挤进我们在搭建的简陋小屋里,只等亚瑟离开以后,她才再次现身。亚瑟肯定知道她留在巴顿山,因为他亲眼看着我们的家眷小心翼翼地离开,一定注意到她不在其中,但嘴里什么也没有说。格温薇儿现身时,她也没有提到亚瑟,尽管每次知道他默许她的旗帜留在壁垒上时,她都要会心一笑。我曾劝她离开此地,但她一笑置之,我的手下所有人都不想让她离开。他们将自己的生存归功于格温薇儿,这也无可厚非,他们的回报便是将掳掠的辎重装备敬献给她,枕戈待旦备战迎敌。他们从一个出身不凡的撒克逊尸体上扒下一件做工精美的锁子甲,洗掉上面的血迹,然后送给了格温薇儿,还在一个缴获的盾牌上画下她的符号,我的一个部下甚至让出了他无比珍视的狼尾头盔,她现在的穿着和我其他的长枪兵别无二致,但是格温薇儿毕竟是格温薇儿,她的这身战士行头却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风华绝代,英姿飒爽。她简直成了我们的护身符,我们所有人的女英雄。

  “没有人知道梅林在哪儿。”我告诉她。

  “有谣言说他在德米缇亚,”昆格拉斯说道,“说不定他会和欧依戈斯一块儿来?”

  “那你的德鲁伊来了吗?”格温薇儿问昆格拉斯。

  “马莱因在这里,”昆格拉斯确认道,“他的咒术法力很不错。或许不如梅林一样好,但还凑合。”

  “塔利辛呢?”格温薇儿问道。

  昆格拉斯倒不稀奇她也听说过这个年轻的游吟诗人,毕竟塔利辛声名远播。“他去找梅林了。”他淡淡说道。

  “他真的很厉害吗?”格温薇儿问道。

  “是真的,”昆格拉斯说,“他可以用歌声召唤天空中的雄鹰以及池沼中的鲑鱼。”

  “我祈祷我们很快能够听到他的歌声。”格温薇儿说道,说来也奇怪,在那些日子里,那处阳光明媚的山顶上似乎更适合歌唱而不是战斗。春天景象千娇百媚,夏天也不远了,我们在温暖的草地上休养生息,目睹敌人突然变得无助起来。他们徒劳地想要在山上发起猛攻,但无奈有心无力,始终没有真正离开河谷。我们后来听说他们彼此争执不下,阿尔想让所有的撒克逊长枪兵集结向北进入山丘,意图将我们的军队一分为二各个击破,但策尔迪克宁愿等到我们食物短缺、军心涣散,不过这是徒劳的,因为我们食物充足,军心也是与日俱增。饿肚子的是撒克逊人,因为亚瑟的轻骑兵们已经开始掳掠他们的后勤补给,撒克逊人的信心正在削弱,一周后我们看到他们的小屋旁的草地上出现了新鲜的泥土,这是敌人在为死者挖掘坟墓——敌人染上了疫病,腹泻不止,力量全失,撒克逊人的身子骨正日益衰弱。撒克逊妇女在河里布置陷阱以为孩子准备食物,男人在挖掘坟墓,我们却躺在明媚的阳光下,吟诗唱歌。

  第一批撒克逊人的坟墓出现以后,亚瑟回来了。他策马越过鞍部地带,沿着巴顿山陡峭的北坡骑了上来,格温薇儿见状赶忙戴上新获得的头盔,蹲伏在我们一群人中间。她的红发像旗帜一样从头盔边缘翘起,但亚瑟假装没有注意到。我走过去迎接他,可在山顶的中途,我停下了脚步,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他的盾牌本是一块用皮革覆盖的柳木板,皮革上面有一块薄薄的抛光银,在阳光照射下格外耀眼,但现在盾牌上多出来一个新的符号。居然是一个十字架。红色十字架,由粘贴在银条上的布条制成。这是基督教的十字架。他看我一脸讶异反而咧嘴笑了。“你喜欢它吗,德瓦?”

  “您成基督徒了吗,大人?”我吃惊不已。

  “我们都是,”他说,“你也一样。请用烧红的长枪枪尖往盾牌上烙一道十字。”

  我辟邪地吐了口唾沫。“您想让我们怎么做,大人?”

  “你都听到了,德瓦。”他从勒姆芮的背上滑下来,走到南部壁垒,盯着敌人的方向。“他们还在,”他说,“很好。”

  昆格拉斯无意间听到了亚瑟刚才的话,这会儿也加入进来。“您想让我们在盾牌上烙十字架?”他问。

  “我无权要求您也这么做,国王陛下,”亚瑟说,“但如果您和您手下的盾牌多了一道十字架的话,我将不胜感激。”

  “为什么?”昆格拉斯言辞激烈。他对外来新教的深恶痛绝是出了名的。

  “因为,”亚瑟眼睛依然凝视着敌人,“十字架是我们向格温特借兵的代价。”

  昆格拉斯盯着亚瑟,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莫里格来了吗?”我问。

  “不,”亚瑟转向我们,“不是莫里格。图锥克国王即将驾临。好人图锥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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