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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夫人。”她说到了我来怀君岛的目的。时至今日,我依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肯让格温薇儿随莫甘一起走,我想或许是众神在冥冥之中指引着我,又或许,在撒克逊人粉碎我们精心布置的战略以后,我想留给格温薇儿最后一件礼物。我们从来都算不上什么朋友,但在我的脑海里,我习惯把她和美好的岁月联系在一起,当然,也是因为她的愚蠢行径引来了灾厄;我还亲眼看到,自从格温薇儿东窗事发以后,亚瑟性情大变。或许是我知道,在这样一个可怕的时刻,我们需要召集每一个强大的灵魂奋起反击,而汉尼斯-维恩的公主格温薇儿品性之坚韧不拔,实属世间罕有。

  “她必须和我一起走!”莫甘并不退让。

  “我是奉亚瑟的命令行事。”我不屈不挠地和莫甘争辩,且不论她哥哥的命令非但残忍,又含糊不清,但我还是说服了她。亚瑟告诉我,如果格温薇儿身陷险境,那么我一定要找到她,并将她杀死。不过我却决定先去找她,不是为了让她安然渡过塞文海,而是让她身赴险境。

  “眼前这一幕,活像见到一群受到狼群惊吓的奶牛。”我来到格温薇儿的房间时,她对我说道。当时她正站在窗口,从那里眺望过去,莫甘的女仆们正于建筑物和神殿西侧栅栏外的船只之间来回奔波。“发生什么事了,德瓦?”

  “您还真说对了,夫人。撒克逊人正挥师向南。”然而兰斯洛特领导这场南袭的消息,我却暂时决定不要告诉她。

  “你觉得他们会来这里吗?”她问。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除了亚瑟的所在地以外,我们什么地方都保护不了——他在科里尼翁。”

  “换句话说,”她微笑着说,“如今形势七零八乱?”她笑出了声,仿佛意识到局势大乱,正好可以浑水摸鱼。她依然穿着那件稀松平常而又单调的衣服,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为她灿烂的红发裹上一层金色光晕。“所以亚瑟想拿我怎么办?”她问。

  赐死?不,我决定还是不要这么做,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要的恰恰是他骄傲的灵魂所不肯割舍的。“我只是奉命来接您,女士。”我回答道。

  “去哪里呢,德瓦?”

  “您可以和莫甘一起横渡塞文海,”我说,“或者跟我一起走。我正保护要人向北往科里尼翁转移,我斗胆建议,等我们抵达以后,您可以再去格兰温。在那儿您会很安全的。”

  她挪步离开窗户,坐在空火炉旁的椅子上。“要人,”她念叨着刚才我话里的这个字眼。“是什么人,德瓦?”

  我脸红了。“阿尔甘特。当然还有夏汶。”

  格温薇儿笑了。“我倒想会一会这个阿尔甘特。你觉得她会不会也想见我一面?”

  “我深表怀疑,夫人。”

  “我也对此表示怀疑。我想,兴许她更期望我死了。这么说来,我要么和你一起去科里尼翁,要么和这群基督徒奶牛一起去瑟卢瑞亚?我这辈子已经听够了基督教的赞美诗了。除此之外,科里尼翁还有更伟大的冒险等着我们,你不这么觉得吗?”

  “恐怕是的,夫人。”

  “恐怕?哦,不必害怕,德瓦。”她振奋地欢笑起来,“看来你们都忘记了,亚瑟的拿手好戏就是绝地反击,没有人比他更厉害了。能够亲眼领略这沙场豪迈,想想就叫人高兴。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我说,“或者等您准备妥当。”

  “我已经准备好了,”她轻快地说道,“为了离开这个地方,我都足足准备一年了!”

  “那您的仆人呢?”

  “另找仆人也不难,”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们走吧?”

  我只有一匹马,出于礼貌,我让给了她骑,自己走在她旁边,一起离开了神殿。我很少看到格温薇儿的脸像今天一样容光焕发,几个月以来,她一直被囚禁在怀君岛的高墙里,突然间能够在露天畅享纵马之乐,驰骋于新生的白桦林间,冲破莫甘限制自由的藩篱,头顶着无边无际的辽阔天空了。我们爬上托尔山外的陆桥,行至这片裸露的高地上,她又笑了起来,给了我一个恶作剧般的目光。“还有什么能阻止我策马奔驰,德瓦?”

  “没有了,女士。”

  她像个少女一般欢呼着用鞋后跟一踢,接着又补了一脚,迫使疲惫的母马又开始疾驰冲刺。她在草地上自由飞驰,清风在她的红色卷发中如流水般飞淌。她大声欢呼,在我周围绕圈。她的裙子随风飘向身后,但她并不在乎,而是又踢着马,风驰电掣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那马止不住粗声喘气,她自己也气喘吁吁以后才作罢。她勒住马,滑下马鞍。“我身子发酸了!”她兴高采烈地说。

  “您骑术精湛,夫人。”我说。

  “我梦见过有朝一日还能骑马来着的。还有打猎。太多太多了。”她拍了拍裙子,向我投来一个愉快的目光,“亚瑟吩咐你如何处置我呢?”

  我有些犹豫。“夫人,他说得并不清楚。”

  “杀了我?”她问。

  “不是,夫人!”我装作很震惊的样子,然后牵住母马的缰绳,和格温薇儿并排走。

  “他肯定不希望我落在策尔迪克手里,”她一针见血地说道,“那样只会让他感到困窘!我怀疑他想过要割开我的喉咙,只不过不忍动手而已。阿尔甘特一定巴不得。如果我是她,我也会这么想。刚才绕着你转圈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假如德瓦真的奉命来取我性命,那该怎么办?我要不要骑着马逃之夭夭?后来我断定,即便有命在身,你或许也杀不成我。如果他真想让我死,他就会派库尔威奇来。”她突然哼了一声,弯下膝盖模仿库尔威奇一瘸一拐的步态。“库尔威奇会毫不犹豫割了我的喉咙,”她说,“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说完她笑了起来,无法抑制自己的热烈兴致。“所以并不是亚瑟没有说清楚吧?”

  “不是,夫人。”

  “那么好,德瓦,你真是这么打算的吗?”她在向乡间挥手。

  “是的,夫人。”我坦白道。

  “我希望亚瑟认可你的行为,”她说,“否则你就麻烦大了。”

  “反正已经惹上麻烦了,夫人,”我再次坦白,“旧的友谊似乎凋零了。”

  她准是听到了我声音里的凄凉,于是伸出手臂搭进我的臂弯。“可怜的德瓦。我看他是心中有愧?”

  我有些不好意思。“是的,夫人。”

  “我犯了大错,”她语气悲伤,“可怜的亚瑟。不过,你知道什么东西能够让他恢复过来吗?还有你们的友谊?”

  “说来听听,夫人。”

  她抽出手臂。“将撒克逊人砍为齑粉,德瓦,然后我们熟悉的那个亚瑟就回来了。胜利!赐予亚瑟胜利,以前那个亚瑟就能原原本本地回到我们身边!”

  “撒克逊人,夫人,”我提醒她,“几乎已经获得一半胜利了。”我把知道的消息全都告诉给了她:撒克逊人正分兵两路,向东向南大举入侵,而我们部队分散,唯一的希望就是赶在撒克逊人抵达科里尼翁之前重整旗鼓,同亚瑟守候的两百名长枪兵会合。我估计塞格拉莫正向亚瑟靠拢,库尔威奇则会从南方赶来,等伊撒和阿尔甘特到来以后,我们就能一起动身前往北方。昆格拉斯无疑将风尘仆仆地从北方进军,伊仑之子欧依戈斯则会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从西方驰援,但是如果首先抵达科里尼翁的是撒克逊人,那么我们的希望就算彻底破灭了。即使能够战胜时间,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胜算,因为如果没有格温特的长枪兵助阵,我们依然寡不敌众,或许只能希冀奇迹了。

  “胡说!”听我解释完以后,格温薇儿抢白道,“亚瑟还没有开始战斗呢!我们会赢的,德瓦,我们一定会赢!”说完这番挑衅般的话,她开怀大笑,忘记了高贵的尊严,竟在路边舞动几步。一切似乎已经日暮穷途,但是突然间重获自由的格温薇儿却光芒四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过她。那一刻,在五朔节黄昏时节辨认出烽火狼烟以后,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希望。

  但希望也在逐渐消失。因为在敦卡里克,除了一片混乱和一种神秘气息以外,什么也没有。伊撒仍旧没有回来,大厅下面的小村庄里挤满了因谣言而背井离乡的难民,没有一个人真正见过撒克逊人。难民带着他们的牛、山羊和家猪,所有人都聚集在敦卡里克,我的长枪兵为他们提供了一种安全的幻觉。我只好吩咐我的仆人和奴隶散播新的谣言,告诉人们亚瑟会向西撤退到康沃尔边境附近,而我要选取屠宰难民的牛群和羊群供我的士兵食用,不多时,大多数人都因为这些谣言踏上旅途,前往遥远的康沃尔边境了。在那片大荒野上,他们多少还算安全,并且向西逃难以后,他们的牛羊也不会阻挡我们前往科里尼翁的道路。如果我只是简单地命令他们向康沃尔转移,他们准会心生怀疑,徘徊不定,生怕我骗了他们。

  夜幕降临时,伊撒依旧没有出现,我仍然没有过分担心,因为杜诺维瑞阿的道路本来就很漫长,说不定挤在路上的难民也是水泄不通。我们在大厅里做了一顿饭,珀里格给我们唱了一首乌瑟在艾登城堡大败撒克逊人的称颂歌曲。等歌声结束,我向珀里格扔了一枚金币,然后说我曾经听格温特的西纳尔唱过这首歌谣,珀里格听完来了兴致。“西纳尔是最伟大的吟游诗人,”他若有所思地品评道,“尽管也有人说格温内德的艾麦尔金要更加出色。如果有朝一日能听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一展歌喉,我就算知足了。”

  “我的兄弟,”夏汶评论道,“波伊斯现在有个更为优秀的吟游诗人,而且还很年轻。”

  “谁?”嗅到竞争对手的味道,珀里格顿时来了兴致。

  “他名叫塔利辛。”夏汶说道。

  “塔利辛!”格温薇儿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情不自禁重复了一遍。这名字的本意是“神采飞扬的眉毛”。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珀里格一本正经地回答。

  “等我们击败撒克逊人以后,”我说,“我们将要这个塔利辛编一首胜利之歌。当然还有你,珀里格。”后面一句是我急忙补充的。

  “我曾听过艾麦尔金歌唱。”格温薇儿说。

  “真的吗,夫人?”珀里格问道,再次露出钦佩的神色。

  “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她说,“但我记得,他可以发出一种空洞的咆哮声,听者无不惊惧异常。他的双眼渐渐拉宽,然后咽下一口气,像公牛一样发出怒吼。”

  “噢,老一套了,”珀里格不屑一顾地说道,“现如今,夫人,我们追求的是文字传情达意,而不仅仅是音调变化。”

  “你们应该双管齐下,”格温薇儿尖锐地说道,“我毫不怀疑这个塔利辛不仅是传统老派的大师,同时也深谙韵律之道,但如果你们呈现的全部都是抖机灵似的节奏韵律,那又怎么能让观众恋恋不舍呢?你们必须时而让他们热血骤冷,时而让他们放声哭泣,时而又让他们抚掌大笑!”

  “每个人不用教都能发出各种各样的噪音,夫人。”珀里格在为自己的手艺辩护,“但只有技艺精湛的艺人才能运用传情达意的文字加以润色。”

  “很快,唯一能够理解字里行间复杂韵律的人,”格温薇儿争辩道,“就只有那些所谓技艺精湛的艺人自己了,所以你为了打动你的同伴诗人,不得不更加拼命地抖机灵,但你忘记了门外汉对你们这门手艺的第一印象。吟游诗人彼此吟唱角力,而我们其他人却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唱什么。珀里格,你的任务是让传奇故事永葆活力,而不是一味追求曲高和寡。”

  “夫人,您不能让我们变得庸俗!”珀里格为了表达抗议,特意拨弄了竖琴的马鬃弦。

  “我是让你庸俗的归庸俗,聪明的归聪明,”格温薇儿说道,“最好是兼而有之,如果你追求的只是用聪明讨巧儿,那你就剥夺了大家听故事的兴致,但如果你只懂得玩弄庸俗,那就没有领主或高贵的夫人愿意给你赏钱。”

  “也有庸俗的领主。”夏汶狡猾地插道。

  格温薇儿瞥了我一眼,我看她的样子似乎要把矛头指向我,可过不多久,她似乎有意收敛了这份冲动,大笑起来。“如果我有金子,珀里格,”她说,“我会毫不犹豫地奖赏你,因为你唱得很动听,但是,可惜唉,我没有。”

  “您的赞美胜值千金,夫人。”珀里格奉承道。

  格温薇儿一出现,我的长枪兵都吓了一跳,整个夜晚总是有人一小伙一小伙地过来偷看她,而她则无视众人的目光。夏汶欢迎她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格温薇儿很聪明地对我的女儿们表示友好,如今莫温娜和塞伦甚至都睡在了她的身边,她们和我手下的长枪兵一样,都为这个身材高大的红发女子深深着迷。格温薇儿的名气和她的外表相得益彰,简直令人惊为天人。她在这里很自在,也很高兴。我们的大厅里没有桌子和椅子,只有高低不平的地板与羊毛地毯,可她只静坐在火炉边,就不费吹灰之力地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双眼透着炽烈的目光,让人只敢远视,不敢近观。一头缠绕纠结的红发更显得她落落大方,格外惊艳,同样,她那份重获自由的喜悦也极具感染力。

  “她能自由地在这里待上多久?”那天晚上夏汶问我。我们刚把私室让给了格温薇儿,这会儿正跟其他人围坐在大厅里。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夏汶问。

  “先等伊撒来,然后启程往北走。”

  “去科里尼翁?”

  “我会去科里尼翁,但我会把你连同家人一起送到格兰温。你们在那里足够靠近战场,万一有什么不测,可以马上向北进入格温特。”

  第二天,伊撒迟迟未至,我开始忧心。在我看来,我们正在与撒克逊人竞赛,看谁能够率先抵达科里尼翁,在这里被拖延的时间越长,满盘皆输的可能性就越大。如果撒克逊人能够将我们的部队各个击破的话,那么德莫尼亚将如同朽木一般,在转眼之间土崩瓦解。我的部队虽然是这个王国数一数二的翘楚,如今却在敦卡里克停滞不前,只因为伊撒和阿尔甘特依然没有出现。到了中午,紧迫感愈发强烈,因为我们望见远处东方与南方的天空升起了第一缕烟雾,没有人妄自评论这高高升起的纤细烟雾,但我们都知道那是茅草燃烧的产物。撒克逊人所到之处,生灵涂炭,他们现在已经足够接近我们,我们都能够看到他们的烟雾了。

  我派了一名骑手去找寻伊撒,其余的人则向田野走了两英里,往福斯路上去,如若不出所料,这条罗马人修筑的大路将是伊撒的必经之路。我打算再等等他,然后沿着福斯路,前往北方二十五英里以外的萨丽丝泉。一共五十五公里路程。三天漫长而又艰苦的跋涉。

  我们在路旁一处小丘等待。我手下有一百多名长枪兵,此外还有至少同样数目的妇孺儿童以及奴隶仆从。不仅如此,我们的马、骡子和猎犬也全部翘首企足。塞伦、莫温娜和其他孩子在附近的木头上采摘风铃草,而我则在碎石路上来回踱步。难民队伍连绵不断从我们身边路过,可即便是来自杜诺维瑞阿的难民也没有任何阿尔甘特公主的消息。一位牧师说他曾目睹伊撒和他的人马抵达城镇,因为他辨认出一些长枪兵盾牌上的五角星,但至于这些人是在原地滞留,抑或启程离开,他就无从知晓了。难民们唯一能够确定的一件事就是撒克逊人已逼至杜诺维瑞阿附近,不过还没有人真正看见过撒克逊人的长枪兵。他们只是听到了谣言风声,但谣言风声跟随时间流逝愈演愈烈。人们风传亚瑟已死,不然就是逃往雷吉德,他们还说策尔迪克拥有口吐火焰的战马,以及断铁如布匹的魔斧。

  格温薇儿从我的猎人那儿借了一把弓,此刻正向路旁的死榆树练习射箭。她箭术十分了得,箭无虚发,腐烂的木头桩上插满了她的成果。但当她听到我的溢美之词时,却做了个鬼脸。“我疏于练习很久了,”她说,“以前百步开外射中奔驰雄鹿对我而言轻而易举,现在恐怕连五十步以外静止不动的鹿都射不中了。”她从树上摘下了箭。“但如果有机会,我兴许还能射中几个撒克逊人。”她把弓递还给我的猎人,后者赶忙鞠躬退去。“假设撒克逊人在杜诺维瑞阿附近,”格温薇儿问我,“他们接下来将有何动作?”

  “从这条路杀过来。”我说。

  “不再往西?”

  “他们知道我们的计划。”我冷冰冰地回答完毕,接着又告诉她,我在莫德雷德的正殿里发现了撒克逊人的金纽扣。“阿尔正向科里尼翁行进,其他人则在南部烧杀掳掠。因为阿尔甘特迟迟未至,我们才困在此地不能动弹。”

  “不如让她自生自灭,”格温薇儿不近人情地回应,然后耸了耸肩,“我知道你不能这么做。他爱她吗?”

  “我不知道,夫人。”我说。

  “你当然知道,”格温薇儿尖刻地说道,“亚瑟喜欢装作以理服人的样子,但他内心渴望受制于情感。为了爱情,他不惜让全世界天翻地覆。”

  “他现在可没有这个念头。”我说。

  “但他曾为我这么干过,”她语气平静,没有丝毫骄傲,“所以你打算去哪儿?”

  我牵着俯首吃草的马向前行走。“我打算往南。”我说。

  “如果你执意如此,”格温薇儿说道,“保不齐你也要陪葬。”

  我很清楚,她说得对,但我心中的沮丧之情却在沸腾。为什么伊撒连个口信都没送过来?他带着五十名最出色的战士,却不知所踪了。我咒骂着又白白耽误的一天时间,这时突然窜出一个上蹦下跳、假扮长枪兵的无辜男孩,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责罚了他,又往蓟草丛踢了一脚。“我们可以先往北走。”夏汶语气平静,她在为妇孺儿童着想。

  “不,”我说,“我们必须在一起。”我向南瞥了一眼,除了向北方跋涉的难民以外,路上什么也没有。大多数人家都牵着一头珍贵的奶牛,不然就是一头小牛,哪怕许多新出生的小牛根本还不能走路。被遗弃在道旁的牛犊悲戚地呼唤母亲。还有试图补救货物的商人。有个人的牛车里满载着篮子,篮子里装的全是黏土。另一个人带着皮革货品,还有一些人负载陶器。他们在路过的时候瞪了我们一眼,仿佛在指责我们没有及时阻止撒克逊人的侵略脚步。

  塞伦和莫温娜厌倦了在树上采摘风铃草,这会儿在树林边缘的蕨草和金银花下找到了一窝子小羚羊,她们兴奋地招呼格温薇儿近前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瑟瑟颤抖的小羚羊。夏汶柔情地望着她们。“她简直征服了咱们的女儿。”她对我说。

  “也征服了我的长枪兵。”我的话千真万确。就在几个月前,我的手下还咒骂格温薇儿是下贱女人,如今却对她顶礼膜拜。她像是对他们施了魔法,一旦格温薇儿想要运用自己的魅力,便足以让所有人目眩神迷。“等着瞧吧,亚瑟再想把她关进高墙里边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我说。

  “或许这正是他释放她的原因,”夏汶说,“他准是不舍得她死。”

  “可阿尔甘特舍得。”

  “我敢肯定她确实想。”夏汶附和道,又同我一起向南遥望,笔直狭长的道路依旧看不见任何长枪兵到来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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