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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怒视着远方白雪皑皑的景象。他知道我说的是兰斯洛特的王座,他想象着他的死敌坐在德莫尼亚的王座上,格温薇儿在其身旁,策尔迪克则在幕后上下其手,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尴尬念头。“如果她有落入敌手的危险,”他厉声说道,“那就请你杀了她。”

  我几乎不敢相信我听到的话。我盯着他,但他不肯与我对视。“但是,把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是不是更简单些?她就不能去格兰温吗?”

  “我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打断我,“没空搭理叛徒的安危。”他勃然大怒,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但过不多久,他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最羡慕谁吗?”他问。

  “不妨说说,大人。”

  “图锥克。”

  我笑出了声。“图锥克!您难道想成为一个便秘的修道士?”

  “至少他过得幸福,”亚瑟坚定地回答,“他找到了他一直寻找的生活。我不在乎他是否剃度,也不关心他的上帝,但我打心眼里羡慕他。”他面露苦涩。“为了准备这场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战争,我身心俱疲。这根本就不是我要的生活!根本就不是!莫德雷德应该成为国王,我们曾经一起宣誓,要让他继位为王,如果我们能够战胜撒克逊人,我一定要让他君临天下,统御四海。”他语带挑衅,我却不相信他说的话。“我只想要,”他接着说,“一处门厅,一片土地,一群耕牛,顺应时节的作物,供我取暖的柴火,还有一间能够打铁的铁匠铺和一条小溪。这难道过分吗?”他很少沉湎于此类顾影自怜,我默不作声,任由他独自宣泄愤怒。他时常怀揣着这样一个梦想:篱笆环绕的住处,林木深深,田野辽阔,隔绝于世,里面住满了自己的乡里乡亲,但现在,当策尔迪克和阿尔召集各自的长枪兵时,他心里很清楚地意识到,他的梦想支离破碎了。“我不能永远占有德莫尼亚,”他说,“等我们击败撒克逊人以后,或许该另请高明约束莫德雷德了。至于我,我会跟随图锥克的足迹,找寻自己的幸福。”他收起了缰绳。“我现在没空去想格温薇儿的事儿,”他说,“如果她身处险境,姑且就先交给你解决吧。”在下达了简短的命令以后,他蹬了蹬鞋后跟,绝尘而去。我一人留在原地,心中大吃一惊,但终究还是摒弃内心的厌恶,细细一想,体会到了他决绝命令之中的弦外之音。他知道我不会杀死格温薇儿,所以也就知道她是安全的,但借由这条严厉的命令,他便不再需要背叛他对她的任何感情。我爱,我恨,我心戚戚。

  那天早上,我们没有任何捕获。

  下午,战士们在宴会厅齐聚一堂。莫德雷德也在,他坐在一张充当王座的椅子上。虽然他贵为一国之王,手上却没有任何实权,尽管如此,亚瑟还是礼貌地向他鞠了一躬。不仅如此,亚瑟打从一开始就宣称,等到撒克逊人入侵,莫德雷德将和他一起驰骋沙场,所有的军队都要在莫德雷德的红龙旗帜下战斗。莫德雷德点头表示同意,但话说回来,他哪有拒绝的胆量?我们心里都知道,亚瑟并不是要给莫德雷德一个在战争中赎回名声的机会,只是确保他不会节外生枝。因为如果莫德雷德有心重夺权力,唯有卖国求荣,甘当傀儡,与策尔迪克私定盟约一条路可走。但我们不会让他如愿,他将成为亚瑟的囚徒,受到严密监视。

  亚瑟随后确认了格温特的国王莫里格不会参战的消息。此事虽在情理之中,众人却依然报以仇恨的低吼。亚瑟示意人群肃静。他说,莫里格确信即将到来的战争并不是针对格温特的战争,不过这位国王还是勉强准许昆格拉斯率领军队南下穿过格温特,也允许欧依戈斯的黑盾战士借道他的王国。亚瑟没有提到莫里格想要统治德莫尼亚的野心,或许他知道,要是公之于众,我们对格温特国王的怒火只会愈演愈烈。亚瑟仍然寄希望于莫里格回心转意,所以不想在我们和格温特之间招致更多仇恨。他说,波伊斯和德米缇亚的军队将在科里尼翁聚集,因为这座罗马人修建的城市有围墙工事,战争期间将成为亚瑟的大本营,同时也是我们囤积物资的目的地。“明天我们就要开始为科里尼翁筹备物资了,”亚瑟说道,“我要让它粮草丰足,我们将在那里战斗。”他停顿了一下。“这会是一场殊死搏斗,”他说,“撒克逊人将动用全部军队来对抗我们拼凑出来的每一个人。”

  “围城战?”库尔威奇惊讶地问。

  “不。”亚瑟说。他进一步解释,与此相反,他打算用科里尼翁充当诱饵。撒克逊人很快就会听说这座城里满是咸肉、干鱼和谷物,而他们自己同任何一支浩浩荡荡的远征部队一般缺少食物,便会像狐狸垂涎鸭子一样,被引诱到科里尼翁。亚瑟计划在那里彻底摧毁他们。“他们会把城镇团团围住,”他说,“我会命令墨凡斯坚守。”墨凡斯提前知道了自己的使命,此刻点头表示同意。“至于我们其他人,”亚瑟接着说,“将在城北的高山上以逸待劳。策尔迪克知道他必须先击败我们,所以他会暂停围城,转而将矛头对准我们,之后我们将占据地利与他作战。”

  整个计划成功与否取决于撒克逊军队是否首先挺进泰晤士河谷,所有迹象都表明,撒克逊人正有此意。他们正往伦敦和庞蒂斯屯集物资,南部边境则没有储备迹象。守卫南部边境的库尔威奇曾深入洛依格腹地,据他所说,他在那儿并没有发现士兵聚集,也没有任何征兆表明策尔迪克在汶塔或其他边境城镇囤积谷物和肉类。亚瑟说,所有迹象都预示着撒克逊人将凭借压倒性的人数优势,在泰晤士河上野蛮地攻击,目标直指塞文海岸,并计划于科里尼翁某地展开决战。塞格拉莫的人已经在泰晤士河谷两侧的山顶上建造了烽火台,德莫尼亚南部和西部的山丘上也是烽火台林立,等看到烽火狼烟以后,我们就要前往各自的部署位置严阵以待。

  “恐怕要等到五朔节以后。”亚瑟说道。他在阿尔和策尔迪克的大厅里安插了间谍,这些人报告说,撒克逊人会等到享用完他们春之女神的盛宴之后再发动进攻,也就是五朔节过后的整整一周以后。亚瑟解释说,撒克逊人希望得到春之女神的祝福,腾出时间让更多满载好战之士的船只穿越大海,壮大军势。

  春之女神的盛宴庆典过后,撒克逊人即将进军,亚瑟有意诱敌深入,撒克逊人难求一战,只能沿途不断袭扰。塞格拉莫和他饱受战火洗礼的长枪兵会阻挡在撒克逊人前面,且战且退,只做除了盾墙以外的所有抵抗,而亚瑟则会利用这段时间在科里尼翁集聚盟军力量。

  库尔威奇和我的任务则是在泰晤士河谷以南的山丘组织防御。我们不能指望能够击败铁心要通过南方山丘的撒克逊部队,但是亚瑟并不认为撒克逊人会从南面发动攻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我们,撒克逊人将沿着泰晤士河一路向西行进,但中途必然会向南部山区派遣小分队寻找粮食和牲畜。我们的任务是抵御这些小分队,迫使他们折返北方,这或许会让撒克逊人跨越格温特国界,迫使莫里格不得不宣战。尽管在那个烟雾缭绕的屋子里,我们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怀揣着这份希望,但我们同时也知道,如果没有格温特训练有素的长枪兵,我们在科里尼翁附近的大决战注定九死一生。“所以要狠狠地揍他们,”亚瑟向我和库尔威奇吩咐,“杀掉找寻食物的敌兵,吓他们一个屁滚尿流,但切记不可恋战。骚扰,吓唬,等他们离科里尼翁还有一天行程的时候,放他们走吧,过来增援我。”为了科里尼翁的大决战,他需要召集所有能够召集的长枪兵,亚瑟似乎确信,只要我们占据制高点,就能赢下这场生死之战。

  计划听起来确实很不错。撒克逊人将深入德莫尼亚腹地,被迫向陡峭的山坡发起攻击,至于计划是否成功,完全取决于敌人是否如亚瑟所料那样采取行动,但在我看来,策尔迪克可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家伙。可不管怎么说,亚瑟似乎胸有成竹,至少这是一个令人安慰的信号。

  我们各自回家了。我在自己的领土遍搜民房,没收谷物、咸肉和鱼干,人人怨声载道,不过我们还是留下了足够的物资,不至于让民众饿死,剩下的则尽数送往科里尼翁,为亚瑟的军队提供食物。这确实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活计,农民害怕饥饿的程度几乎与他们畏惧敌兵的程度不相上下,我们被迫寻找百姓的藏粮之处,对一切指责我们横征暴敛的妇女尖啸充耳不闻。但我告诉她们,我们来找,总比撒克逊人掠夺蹂躏的好。

  我们厉兵秣马,紧张备战。我拿出了全套军械装备,吩咐奴隶为皮革上衣涂漆,再让他们打磨锁子甲,梳理头盔上的狼毛,并且在重装盾牌上重新粉刷白色的星状图案。伴随着燕八哥的第一声歌唱,新的一年如约而至。敦卡里克后山的落叶松上,画眉鸟在枝头高歌,我们付钱给村里的孩子,让他们用石子和棍子在苹果园里驱赶偷食果芽的红腹灰雀。麻雀开始筑巢,溪水闪动着粼粼波光,水里出现了溯源的鲑鱼,羽色斑驳的鹡鸰叽叽喳喳地搅扰着薄暮苍茫。才过了几个星期,榛树上结出了花朵,林间生出了紫罗兰,树木长出了金色的嫩芽,像是镀上了一层圆锥形的金箔,阡陌原野之中,野兔翩翩起舞,羔羊欢腾玩耍。三月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蟾蜍,我担心这是不祥的预兆,只可惜梅林不在,不然可以向他请教一二。他和妮慕已经不知所踪了,似乎这一次我们必须在没有他助阵的情况下进行战斗。云雀在放声高歌,食肉的喜鹊在稀疏的灌木丛中寻找其他鸟儿刚产下的鸟蛋。

  新叶终于愈发茂密起来,随后传来了第一批南下的战士已经从波伊斯抵达的消息。他们人数并不多,因为昆格拉斯并不想过多消耗科里尼翁的食物供给,不过他们的到来让我们相信,五朔节后昆格拉斯将亲率大军与我们会合。小牛犊也接连降生了,人们开始制作黄油,夏汶则忙着整理整个冬天都烟气缭绕的大厅。

  那是一段波谲云诡却又苦乐参半的日子,因为新年的春天突然变得光彩照人,天空阳光明媚,草地鲜花盛开,但是在此之中,又蕴涵着兵燹灾祸。此情此景像极了基督徒宣扬的所谓“末日之前”,也就是世界命运走向尽头之前的那段时间,看来现在温婉可爱的春天似乎就是“末日之前”的预兆吧,就连日常生活也被赋予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每件琐碎小事都变得意义非凡:或许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燃烧冬季囤积的稻草,又或许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将小牛犊从母牛的子宫里接至世界。一切都变得特别起来,因为我们生活的一切都笼罩着前所未有的威胁。

  我们也知道,即将到来的五朔节有可能将是我们一家子庆祝的最后一个节日,大家也想尽办法,意图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五朔节承接着新年诞下的生命,在宴会庆典的夜晚,我们熄灭了敦卡里克所有的灯火,厨房的炉火曾烧了一整个冬季,现在全天闲置,到了晚上也只剩下火灰余烬了。我们把灰烬耙出来,将炉膛清扫干净,然后点起新火,而在村子东边小山丘上,我们放了两堆柴火,其中一堆放在我们的吟游诗人珀里格所选择的圣树边上。我们砍下了一棵年轻的榛树,运过村庄,横跨溪流,抬到山上准备举行仪式,树上挂满了布条,所有的房间和大厅同样也装点着新伐下的榛树树枝。那天晚上,整个不列颠无一人起灶生火,在五朔节的夜晚,黑暗统治一切。我们在大厅里准备盛宴,但没有用火做饭,也不用火光照亮高椽。不论哪里都没有火光,除了在基督教的城镇里人们故意生火藐视众神,不过在乡下,目之所及一片黑暗。黄昏时分,我们爬上山坡,看到一群村民和长枪兵正在从篱笆里往外驱赶牛羊。孩子们在玩耍,但一到夜幕降临,年纪最小的孩子全都睡着了,他们小小的身子躺在草丛中,我们其余的人则在未点燃的篝火旁边聚拢在一起,浅吟低唱“安努恩之殇”。

  然后,在夜晚最黑暗的时候,我们迎来了新的一年。珀里格双手摩擦两根木棍生火,伊撒则在一旁慢慢放下落叶松的木屑喂火,只见一丝青烟渐渐生起。两人弯下腰,一边向微小的火焰吹气,一边填补引火物,最后终于闪腾起夺目火光。珀里格将新火传递到两堆木柴上,我们所有人都开始唱起太阳神贝勒洛斯的颂歌。五朔节的篝火终于火光烛天,睡着的孩子们也渐渐醒来,跑去寻各自的父母去了。

  火光一起,我们就献祭了一只山羊。人们割断那畜生的喉咙以及珀里格向草地泼洒羊血的时候,夏汶一如既往地转过身去,目不忍视。珀里格将山羊的尸体扔向由神圣的榛树燃烧的火焰,然后村民们聚集起自己的牛羊,赶着它们走过两处篝火之间。我们在牛的脖子上挂着编织的稻草环,看着年轻女子在篝火之间盛装舞蹈,祈求众神能够赐福于她们的子宫。她们已经在初春节时绕着篝火舞蹈过,但总会在五朔节再跳一次。莫温娜也到了年纪,可以在篝火之间欢快起舞了,看着女儿迈着婀娜步伐旋转跳跃时,我竟感到一阵悲伤。她看起来是那么开心,心里也许幻想着结婚和诞下婴儿,但在几个星期之后,她很有可能死于战乱,或者被掳走当奴隶。想到这里,我已是满腔怒火,于是转身离开了篝火,惊讶地看到远处也燃起了五朔节的火焰。整个德莫尼亚都在用火焰迎接新一年的降临。

  我的长枪兵带了两个巨大的铁质坩埚来到山顶,用烧木填满它们的肚子,然后带着火焰升腾的坩埚匆匆下山。进入村子以后,新火便会挨家挨户传递下去,每个小屋都有人出来取走新火,点燃炉膛中蓄势待发的木柴。我们最后去了大厅,迎着新火走进厨房。那时几近黎明,村民们围挤在栅栏旁等候朝阳。太阳的第一道光辉在东方地平线上绽放的那一瞬间,我们唱起了鲁格神的诞生之歌;人们载歌载舞,欢声笑语,喜气洋洋。我们面向东方,迎着太阳,在地平线上,我们看到五朔节篝火的黑烟升入苍白空阔的天空。等到壁炉的火焰烧热时,我们也开始烹饪食物。我为整个村庄策划了一场空前盛大的宴会,想到这有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段幸福时光,寻常人家很少有机会吃肉,但在那年五朔节里,我们烧烤了五头鹿、两头野猪、三只家猪和六只羊;还准备了一桶又一桶新酿的蜂蜜酒和十篮面包,这些食物都是用去年的炉火烤制的。此外还有奶酪、蜜糖坚果和燕麦饼,面包皮上还印了五朔节的十字图案。在一周左右的时间里,撒克逊人就会杀来,这场盛宴兴许有助于我们的人民渡过难关。烹煮肉食的时候,村民们纷纷娱乐游戏。街上有人赛跑,有人摔跤,还有人比试力气。女孩们在发间插上花朵,早在宴会开始之前,我就看到一对对男女悄悄溜走了。我们在下午用餐,在享用盛宴的时候,诗人们纷纷吟诵诗句,游吟艺人也在歌唱助兴,他们作品的成功与否则要仰仗观众们鼓掌判断。我给所有的诗人和游吟艺人发了金币,哪怕表现最糟糕的也有份儿。大多数诗人还都是年轻人,他们羞怯地用笨拙可爱的文字向心仪的女孩表达爱意,女孩们则羞答答的,村民们戏弄着起哄、欢笑,然后要求每个女孩用亲吻的方式奖励诗人,如果吻的时间太短,大家就会让这对男女面对面站好,重头再来。我们酒喝得越多,诗歌的质量也就跟着显著提升。

  但我喝得太多了。我们胃口都很好,喝酒更是畅快淋漓。在这节骨眼上,村里最富有的一个农民向我发出挑战,要我和比试摔跤,人群吆喝着让我接受,所以,酒喝了一半,我就拍了拍农夫的肩膀表示答应,他也拍了拍我,我和他都能闻到彼此散发的酒气。然后他试着用力抬我,我也反抬回敬,但谁都不能挪动对方半分,所以我们二人站在原地,像角逐的雄鹿一样脑袋顶着脑袋,人群则嘲笑着我们糟糕的表现。最后我终于将他摔翻在地,但这都是因为他喝得比我还大。我后来喝了更多,或许是想忘却未来。

  夜幕降临时,我感到一阵恶心。我登上了东边壁垒上建造的点将台,靠在墙上,凝望着渐渐昏暗的地平线。我们在山顶点燃了新火,从那儿飘过来一缕青烟,虽然我酒醉疲倦,但多少还能看清楚十几处烟火。夏汶也攀上高台,嘲笑着我那洋相百出的醉酒模样。

  “你喝醉了。”她说。

  “还真是。”我同意。

  “过不多久你就要像猪猡一样酣睡,”她责备地说,“也像猪猡一样打鼾。”

  “要怪就怪这五朔节吧。”我找了借口,挥挥手向远处的烟雾示意,她靠在我旁边的护墙上。她在金发上插着野李花,看上去一如既往的端庄美丽。“我们必须和亚瑟谈谈格温德瑞的事。”她说。

  “他娶莫温娜的事?”我问完又思忖了一下。“这几天亚瑟可没以前那么好说话了,”我终于鼓起了勇气,“或许他心里给格温德瑞另挑了个媳妇?”

  “也许吧,”夏汶平静地说道,“如果是这样,我们也该为莫温娜另求婚事。”

  “找谁呢?”

  “我找你就是为这事,”夏汶说,“等你清醒以后再好好想想吧。也许是库尔威奇的一个儿子?”她凝视着敦卡里克山脚下的阴影。那儿有一堆乱糟糟的灌木丛,她看到一对男女在树叶间快活。“那是摩尔福特。”她说。

  “谁?”

  “摩尔福特,”夏汶说,“挤奶的姑娘。可能是想再生一个宝宝。她也到了该结婚的时候了。”她叹了口气,望着地平线。就这样沉默了很久,又皱了皱眉头。“难道你不觉得今年的篝火比去年多吗?”她问。

  我老老实实地望向地平线,但说实话,我分不清每一处烟火究竟有何不同。“可能吧。”我敷衍地回答她。

  她眉头紧锁。“或许根本就不是五朔节的篝火。”

  “怎么不是!”我的语气像所有喝醉酒的人一样不容任何人置疑。

  “是烽火。”她又说。

  我花了点时间才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惊得我突然酒兴全失。肚子里又感到一阵恶心,但并不是因为酒醉。我赶忙张目向东凝视。十几处似羽毛般的烟雾正向空中飘散,但有两处烟雾明显比其他地方浓厚,滚滚浓烟,不太像是昨天夜里残余下来,今天凌晨又任其自生自灭的火焰。

  就在这一刹那,我猛烈地惊醒,那的确是警戒用的烽火。撒克逊人没有等到春之女神的盛宴结束过后再发动进攻,他们居然趁着五朔节突然袭击。他们一定知道我们准备了烽火台,但他们同样知道,在五朔节的时候,整个德莫尼亚的山顶都会点燃篝火。他们一定借此断定,沉浸在节日气氛的我们不会注意到烽火狼烟。我们活活让他们给算计了。就在我们享用盛宴、酩酊大醉的时候,撒克逊人浑水摸鱼发动了攻势。

  德莫尼亚就这样卷入了战争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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