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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在平衡的实践之中,没有严格禁止或严格要求遵守的教条:如果某人选择为了泰斯凯兰的日和星而流血,这个行为并不构成伤害,只要此人也愿意为了每个星球的大地和水源而流血,为了陌生人的眼泪与唾液而流血,或是为了无足轻重如一块贫瘠庭园的渺小之物而流血。

  ——摘自《「平衡的实践」评着论丛》第五十七之三卷,由匿名评论者G(左侧蓝字,撰写时间约当于奈托克被征服后一百年)执笔。匿名评论者G以泰斯凯兰语写作,可能是为了和以奈托克语写作的匿名评论者F(左侧蓝字)作区隔。关于F及G是否确为不同身分之二人,讨论内容请见《「平衡的实践」评着论丛》第五十七之三十九卷。

  战争在九木槿的周围消溶,宛如洒进水中搅拌的糖,速度快得让她来不及哀悼。

  身为统领六个军团的元帅,她站在她的旗舰舰桥上,一则又一则战情报告朝她传来——敌军突然迟疑不动,攻击部队消失,喷出致命腐蚀液体的三层环形星舰停滞在原处盘旋,绕着泰斯凯兰的船舰缓慢观察,而没有将它们击成碎片。她接收所有的报告,启动战略地图桌,标示出她舰队的位置和敌军的位置,尽可能实时更新。同时,所有的冲突热点似乎都——就这么停摆了。唯一的移动物体是第二十四军团,十六月出的「拋物线压缩」号,但就连她好像也放慢了速度,讶异于敌方的强力反击突然停止。虽然仍在移动,但——没关系,如果这段诡异低荡期结束了,如果二十蝉所做的还不够,那么她宁愿让第二十四军团就位待命。

  不论蝉群做了什么,至少都为他们换到了时间。她对他大吼过——不,是尖叫过,即使在他切断窄频通讯之后,她仍尖叫着无意义的否定句,自己都觉得丢脸,可是她好痛苦,痛苦得如同整个人正中间刺穿了一个孔,如同外星人的酸液正在像侵蚀船身金属一样侵蚀她。他要不是死了,就是消失了,或是变成——不是他自己。她的朋友,她最亲的朋友啊。她要怎么处理他的那些植物?怎么让水耕甲板维持正常运作?他养的那些他妈的卡乌朗小猫又要怎么办?她的使命——用所有必要的、可能的手段继续打这场仗——在一个个标示光点之间变得不再重要,她该做什么?

  她想问他:蝉群,蝉群,你在做什么?但她送出的任何讯息他都没回复。他大有可能吃下真菌之后就这么死了,而敌人将之理解为某种足够分量的牺牲。

  没有人听见他、或是费神听他说话;碎锋机群的共享视觉中全是哀戚,再不就是一种一意孤行的决心,瞬间就将悲伤和死亡隔绝在外。八解药跟丢了护卫「拋物线压缩」号的碎锋机群。他又死了一次,简单而丑陋的死亡,某个人非常清楚地想道噢,干,同时一块残骸迅速击中那个人的战机侧边,导致机身变形,泡泡状的玻璃罩从密封处裂开——寒冷、惊人的寒冷、愤怒,之后就只剩寂静。

  他想停止。他想出去。可是没有办法出去,没有办法停止。

  只不过——

  一个又一个飞行员的眼睛看到了腐蚀性酸液和能量炮弹组成的火网中,出现了突然的迟疑停摆,彷佛敌人合成一个整体共同在思考。一艘不比碎锋战机大的三层环形星舰毫无动静地悬在空中,然后缓慢而慵懒地围着两架碎锋战机绕圈,完全没有攻击他们,似乎只是在尝试描绘他们的轮廓。作为瞄准目标的外星人消失了,其后留下歪扭抖动的视觉不连续带,泰斯凯兰飞行员的手在碎锋战机的控制板上颤抖,握拳的力道大得让他们的手在松开时隐隐作痛——一千个飞行员和两千只眼睛松了一大口气,试着感受、了解、体认他们不会再继续死去了。

  只有包围着「拋物线压缩」号的碎锋机群除外,他们不听不闻,也不在乎。他们有一个目标、一个计划。对他们而言,所有的干扰——即使是好的干扰——都必须消灭,恢复到彷佛没有出现过的状态。他们在不敢置信的一个片刻暂停下来,对手的消失让他们惊愕得怔住了——然后他们听见某个声音、某个命令,又或只是听见他们自己某种阴狠的欲望,于是再度加速,愈来愈快、愈来愈快。

  一阵抽搐、一阵颤抖。八解药猜想他是不是又死了,或者是第二十四军团展开了死雨轰炸,一定就是这样吧——忽然的光线——手——

  他抬头一看,眼睛被刺得睁不开,在震惊中回到了自己单一的、小小的身体里。太阳警员戴着没有五官的金色面罩,从他脸上拿开四番红花的云钩,将他抱出碎锋战机,犹如挖出桃子的果核。

  御用速件快递船抵达了,带着十九手斧陛下的命令,封装在她饰以白色封蜡的白色微片匣里(这是副本,九木槿一直听说十九手斧实际用的是动物骨头制成的微片匣,但是那无法通过跳跃门之间的转接站——现在这个只是塑料复制品)。此时,匣内的命令已经几乎派不上用场了。

  烈日尖矛皇座的继承人、皇储八解药殿下,命令中写道,代表坐拥繁星的泰斯凯兰帝国政府,致信予第十军团舰队长九木槿元帅:泰斯凯兰是文明之国,我们的职责是守护文明。

  真有趣,这道命令是用皇储的声音传的,而不是皇帝本人。是个复杂的政治手段——皇帝下令开战,她的继承人慈悲开恩。在九木槿看来,这设计得非常精密。或者她只是累坏了,现在,比起她舰上的要紧事,其他一切似乎都有点遥不可及。

  这道命令禁止将反文明的武器或战略(包括以核武攻击平民居住的行星系)用于帕札旺拉空域外的外星威胁势力,除非唯有这样的武器或战略能够阻止我们整个文明的灭亡。

  不会有整个文明的灭亡了。现在不会再有了,在蝉群完成了他所做的事情之后。

  她的视线抬离战略桌,并且说:「二泡沫,传命令叫十六月出舰队长解除戒备——暂时解除。」

  八解药的双腿撑不住身体,太阳警队(不只一个人,当然了,太阳警队总是多人集体行动)抓住他的上臂。整个世界继续快速转动。金莲花航站彷佛要让人幽闭恐惧症发作——但这次不是因为里面人太多,而是因为整个空间显得好窄小。他在太空中跨越了一个又一个空域,把自我延展得稀薄而广大,现在再度完全变回自己,带给他一阵极其强烈的冲击。八解药紧闭着眼睛,但没有用,连他眼睑后方带着红色调的黑暗都仍如此逼真。

  太阳警队的一员说:「殿下,我们接到命令,要组队护送你回宫。」

  当然了。皇帝肯定要把他杀了,或是她可能会让三方向角下手。他现在可能——绝对——成了个作乱分子。「……我同意。」他勉强挤出一句。他听起来像个喝醉的人,虚弱不稳,发音糊成一团。再说,他们也不需要他同意。他们就是会带他走。

  他听到四番红花在远处问:「你有得到你需要的东西了吗,殿下?」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或许还不够好。有,他达成了他原本的目标,没有人会接到三方向角那封要屠杀全星球的命令。但也没有,他不觉得自己造成了任何影响。

  「我希望有。」他勉强地改口这么说,然后让太阳警队戴着冰冷金色手套的手领着他走远。

  他们全都不预期能再听到二十蝉的音讯,特别是三海草。他的告别是如此决绝,如此优美。她但愿自己有把它录起来。他可以帮她写一首诗,她也许真的可以写,因为他们似乎都能活下去了,至少能活到写完一个诗节。

  也许活不到写完一首史诗,或任何具有复杂休止韵律结构的诗——毕竟还有塔拉特这个问题,而且谁知道二十蝉为他们带来的这段休战期能维持多久?

  所以,当频道上的静电音又断断续续响起,开启双向通讯取代了九木槿先前用来大吼大叫的单向频率,三海草不只是讶异,更是震惊:她本来几乎完全相信二十蝉已经死了,或是转化的程度大到等同于实质的死亡。

  但他的声音传来了,仍然被静电干扰扭曲,但也变得——不对劲。他的语句节奏变成了切分音,彷佛他在试图回忆语言,用最基础的规则组织它。他的声音淹没了舰桥,因为九木槿没有调整过这个通讯频道的音量。

  「唱着,」他说,然后停顿一下才重新说了一次:「唱着,噢——我们——」

  九木槿说:「蝉群?」其中带着一种破碎的希望,让三海草忍不住觉得难堪。

  「是,」他说。「大致是——我们是那个名字,这样没错。妳好,小槿,妳好。我们,我们的——『轮平衡锤』号,小槿,代替我们好好爱它。代替——我。还有,我们——我们和其他人,我们——想要建立。特使在吗?」

  「在,」三海草说。「我在这里。」

  「还有另一个呢?那个——有记忆的人。那个,间谍和她的宠物,」他听起来像是在回忆中某处找出了这串词,忽然想了起来。「那个太空站人。」

  「我也在。」玛熙特说。九木槿盯着她们,显然不肯让泪水落下,但双眼泪光闪闪。

  「我们——我们想建立。外交协定。暂时停火。」

  三海草一语不发看着九木槿,征询她的同意。九木槿以微乎其微的动作点了点头。

  「我们接受停火,」她说。「你想到的是什么样的外交协定,二十蝉?」她喊了他的名字,也许他的自我还有够多的残余部分,能让名字对他产生意义。

  「派——派人来找我们。派人来证明我们是人。那些记忆共享者。跟我们说话。」

  玛熙特说,「你指的是太空站人。」

  一段漫长的停顿。

  「对?」二十蝉说。或者,说话的是某个曾经是二十蝉的东西。「太空站人。飞行员。太阳警队。全部。全部。还有,我们是人。如果。我们唱着,如果。」

  全部。每个人。每个曾经成为某种共享意识的一部分的人,不论是不是泰斯凯兰人民。三海草看着玛熙特,感到无助,因为她只能如此有限地理解这背后代表什么意义、理解什么样的人在此会有用。

  「对,」玛熙特说着对三海草点点头。「外交官要找能够理解——集体存在的人类。」

  如果真可能有任何人理解二十蝉所投入的这种集体存在。三海草不太确定。

  然后二泡沫说:「元帅——十六月出不回应我们的传讯。她还在朝外星人的星系接近,而且移动速度很快。」

  九木槿试图和她的副官的残余部分暂停对话,转而处理十六月出舰队长的行动,这就像看着一艘战舰尝试开启反推火力:一阵紧绷勉强、不尽然有效的挣扎。三海草看了不禁皱眉。

  「她怎么样?」元帅问。

  「她还在攻击路径上,」二泡沫再说一次。「装了粉碎弹。她没有响应您的解除戒备命令。」

  九木槿的脸庞宛如面具。「那不是我的命令,是皇帝的。再发一次。告诉她,如果她继续行进,就是直接违抗皇帝和全泰斯凯兰帝国。」

  二泡沫转身回到控制台,眼睛在云钩后方眨动,双手挥着穿过舰队的通讯空间投影成像。一阵令人窒息的可怖沉默笼罩着;就连通讯线路另一端的生物——蝉群,现在三海草宁可把他想成蝉群,而非二十蝉,以做出某种区隔——也安静了。

  「没回应,」最后,二泡沫说道。「第二十四军团正在加速。她不想听我们的话,元帅。」

  三海草心想:她不想听我们的话,不想听外星人的话,只想听她自己的行动计划。然后一个鲜明夺目又令人不适的念头出现:这会是帝国历史上最短的停火期。

  三海草看着九木槿面具般的表情崩裂,显示出她内心下了决定,五官同时因为决心与悲伤而扭曲,如野蛮人般赤裸原始。三海草完全想不出自己能说什么——她还自以为是个谈判专家呢——来改变任何人的命运。

  如果九木槿把通讯线路另一头、苔蛾座二号星上那个被噪声干扰的声音想成某个已经化为鬼魂的人,或者(同等揪心也同等荒谬地)是某个她从不认识的人,只是刚好跟她最亲的朋友、伴她服役超过两个纪元的副官同名,这样会容易一些。就是个巧合,不多也不少。

  这样会容易一些,让她能够在询问他——问牠、问牠们、问苔蛾座二号星上的随便什么东西——的同时不哽咽、不掉泪:「蝉群,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你、还有跟现在的你一样的其他同伴。是帮忙,也是展示我们对于你代为提出的停火协议的善意。你听得到我的话吗?」

  她不应该叫他蝉群,那个称呼在现在不但太过亲密,也太过写实。

  「我们听到了。」他说。除了噪声和复数代名词,他听起来完全就和以往一样。一个轻松自若、彻底掌握手中所有资源的士兵,乐意利用那些资源达成她的指令。

  九木槿将肩膀往后夹,严阵以待,双手平放在地图桌上,和她的船舰相接。「我要给你十六月出和『拋物线压缩』号瞄准那个住人星球前进的位置坐标和路径,」她说。「精确的坐标。」

  「那,我们会看着她来,」二十蝉残余的若干部分说。「她来的时候,我们会准备好。伸展自己,探向她,网住她,敲开她,将她交给空之家——」一声叹息响彻了舰桥,几乎像是一首旋律,一段渐低的音调。

  然后,充斥在舰桥上的声音只剩她手下军官们惊恐的肃穆沉默。九木槿做过这种事,就在不久之前。但当时的那位士兵只求死于自己的舰队长之手,不要在外星人吐出的酸液中融化。现在的这道命令截然不同。她必须坚决不屈,坚决而肯定,并且她还是会失去这些人——至少失去她轻易在他们心中养成的信任。那些外星人吞噬了她的副官,歼灭了一颗星球和她的众多船舰,她要让二十蝉和他们再多歼灭一艘船,杀掉一个舰队长和她的旗舰,以及「拋物线压缩」号上所有的生灵——值得用他们来换那颗外星人行星上的生命吗?值得拿他们来维持这桩不确定的停火协议吗?

  她能够假装一艘旗舰的存亡比战争的结束更重要,这样侮辱二十蝉的牺牲吗?

  不,她不能。

  她必须设法别让那些炸弹投掷出去。如果皇帝的谕令对十六月出而言还不够,她就要让外星人替她代劳,除非——

  「副官,」她爽快吼出命令,把二十蝉仅存的部分唤回来,唤回他们一如往常的合作方式:后勤和指挥的搭配。「我会给你坐标位置,并且允许外星人攻击『拋物线压缩』号,条件是你必须准确地只击中舰桥。舰上有三千个泰斯凯兰人,都是我们的人民。别让他们为十六月出浪费了性命。」

  开放频道上的静默中夹杂嘶声。然后,二十蝉用轻柔如幽灵的声音对她说:「我不会的,小槿。妳知道。我们也知道。」

  她给了他坐标。

  「妳真的以为,帝国和他们刚搭上线的这东西,会想找一个野蛮的太空站人加入谈判员的行列吗,德兹梅尔?」塔拉特问道。他过来站到玛熙特身边,近得令她不自在——他站过来用太空站语对她低声说话,同时他们正看着泰斯凯兰的舰队元帅下令发动一波针对自己部队的攻击。玛熙特不曾想象过会有这种事。她——还有伊斯坎德——所认识的泰斯凯兰,以及塔拉特所认定的泰斯凯兰,这个帝国是一张优雅的嘴巴,不断向外侵吞,牙齿触碰着每一个不属于泰斯凯兰的星系,在它们的脖子上轻柔掠过,直到最后一口咬断它们的脊椎,将它们的文化粉碎于无形。那样的泰斯凯兰绝不会切掉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来维持弱不禁风的和平。

  她也想到了十六月出舰队长,像一道银金色的闪光出现在她寝室里的黑暗中,不知道是来和谈或警告,她还无法判断,现在更永远无法知道,但也不重要了——三环星舰会斩断十六月出曾考虑过的所有和谈、所有警告,彻底消灭这些选项,藉此保全牠们自己和牠们的星球。

  〈牠们自己、牠们的星球,和「拋物线压缩」号上的其他人。〉伊斯坎德低语。〈这是支持这项合作的有力理由——他们现在能够理解,人类会死亡,而且不能被取代。〉

  不能被轻易取代,玛熙特心想。她感觉到她的忆象笑了,电流颤抖地窜过她身上。取代起来既困难又复杂。

  塔拉特啧啧弹舌。「我懂了,」他说,好像听到玛熙特回了任何话似的。「妳要嘛是相信了,要嘛就是不在乎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转向他。在一抹凶暴的小小闪光中,她想要——她和伊斯坎德都想要——只用他所痛恨、她所热爱的语言对他说话,用属于他敌人的语言说话,让诗歌从她口中涓滴溢出。但那不是她的语言,永远不会是。这对她而言就和她所知的其他一切同样清楚。她用太空站语说:「他们让我在第一次接触中负责谈判,和他们一起,塔拉特。他们为什么不会让一个太空站人参与外交协议,何况他们明白我们在集体记忆这个方面远远更先进?」

  「他们根本不应该知道忆象技术的存在。」塔拉特说。

  玛熙特喘了口气,然后又一次缓慢地呼吸。「是,」她说。「可能相当不应该。」她的尺神经再度传来灼热的刺痛,那是伊斯坎德对她与他相左的看法心怀不满。「但现在木已成舟,大臣,好久以前就成了。帝国就是知道了。而且,我们有可能——如果莱赛尔主导这个外交代表团,我们有可能得到比过去几个世代以来更多的谈判筹码——」

  「那代价是什么呢,德兹梅尔?让一条忆象链加入那个自称为我们的——集团?让泰斯凯兰除了我们的自主地位、语言和经济独立之外还索求更多?」

  玛熙特拉高音量说:「如果整个太空站被那些三环星舰给碾碎,代价会更高,你自己知道。」她没有故意大吼,没有故意吸引舰桥上半数的人(那些没有看着地图桌上的「拋物线压缩」号和一百艘旋转的环形星舰交会的人)转过脸来关注她。

  「我一生的努力,」塔拉特说。「都成了废墟。」然后他做了个手势,似乎不是只想含括舰桥和外面的苔蛾座二号星,还纳入了整个泰斯凯兰和他们所有的敌人。他试图诱使泰斯凯兰跨出边界、加入一场赢不了的战争,这份长期计划完全分崩离析。泰斯凯兰不会在无法攻克的海岸上将自己撞成碎片,不会在这里用这种方式中计。

  是伊斯坎德用玛熙特的舌头说,「废墟可以在和平时期重建。」

  也是伊斯坎德稳住玛熙特的脚步,让她的表情维持镇定,听着塔拉特这么说:「妳是个错误,妳的整个忆象链都是。我会让安拿巴大臣知道我赞成她的看法。妳在莱赛尔没有容身之处。永远别回来了,德兹梅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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