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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谢里盖当晚就乘坐朱鹭号离开了,这艘货运平底船是在鹈鹕号维修期间用来应急的。尼古拉在靠近杜瓦的一个休息站给他安排了个位置,那里很安静,他可以休养一下,也可以在走私者们进行运输的时候帮点忙。尼古拉还提出让谢里盖等一等,然后去西拉夫卡避难,但谢里盖实在是太急于离开了。
第二天早晨,尼古拉、我、玛尔和双胞胎会了面,商量关于去斯昆佐伊南部寻找火鸟之行的详细事宜。其他的格里莎还不知道第三个加乘器的位置,我们也计划尽可能地将这种状态保持得久一些。
尼古拉花了几乎两个晚上的时间来研究莫洛佐瓦的笔记,他和我一样苦恼,颇为确信一定是有些本子遗失了,或者在暗主手中。他希望我给巴格拉施压,但要提起这个话题,我必须非常小心才行。要是我激怒了她,不仅我们得不到新的信息,她还会停止给我上课。
“不只是笔记没有记完这个问题,”尼古拉说,“有没有人觉得莫洛佐瓦有点……古怪反常?”
“如果你说的‘古怪反常’是指精神错乱,那么是的。”我承认道,“我希望他能疯狂又正确。”
尼古拉仔细看着用大头针钉在墙上的地图,问道:“我们手头唯一的线索还是只有这个吗?”他指了指南部边境上那个毫不起眼的山谷,“我们在这两块细长的石头上真是寄托了不少期望啊。”
这座默默无闻的山谷就是德瓦·斯图尔巴,是玛尔和我出生的聚居区所在的地方,它因位于其南面山口处的遗址而得名——经受风蚀的纺锤形细长石头,不知道什么人认定它们是两个磨坊残存下来的部分。可我们认为它们其实是一座古老拱门的废墟,同时也是一个路牌,指向火鸟,最后一个莫洛佐瓦的加乘器。
“在缪瑞恩有一个废弃的铜矿,”尼古拉说,“你们可以乘麻00032.jpeg号过去,在那里降落,然后步行进入山谷。”
“为什么不直接从斯昆佐伊飞过去呢?”玛尔问道。
塔玛摇了摇头:“操作起来可能会有点麻烦,可以降落的地点比较少,而且那边的地形要凶险得多。”
“好吧,”玛尔表示了同意,“那我们就在缪瑞恩降落,然后从支多克瓦山口过去。”
“我们需要做好掩护。”图亚说,“涅夫斯基说,到了冬天,山区会变得无法通行,会有很多人为了尽量赶在那之前离开拉夫卡而在边境城市活动。”
“你多长时间能找到火鸟?”尼古拉问。
所有人都看向了玛尔。
“无法知道。”他说,“找牡鹿花了我几个月。猎海鞭花了不到一个星期。”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地图,但我可以感觉到关于那段时光的记忆在我们两个人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那些日子是在枯骨之路的冰冷水域里度过的,当时还有暗主的威胁笼罩在我们头顶。“斯昆佐伊山脉跨越了很大一片领土,我们需要尽快行动起来。”
“你选好船员了吗?”尼古拉问塔玛。
当尼古拉建议由她担任麻00033.jpeg号的船长时,塔玛高兴得手舞足蹈,她也当即着手了解那艘船及其所需条件。
“佐娅的团队协作能力不算强,”塔玛回答道,“但我们需要暴风召唤者,所以她和纳蒂亚就是我们最好的人选了。斯蒂格做船上工作的时候表现得蛮不错,而且船上至少有一个火焰召唤者,这样也没坏处。我们明天应该可以试运行一次。”
“用有经验的船员可以行进得更快。”
“我在名单上增加了你的一个潮汐召唤者和一个物料能力者,”她说,“余下都用我们的人会让我感觉比较舒服。”
“流浪格里莎很忠诚。”
“也许是这样,”塔玛回应道,“但我们合作得很好。”
一惊之下,我意识到她说得是对的。我们是什么时候成为一个团体的呢?从白色大教堂出来的那段路上?塌方的时候?还是直面尼古拉的护卫然后又直面国王,用气势将他们压倒的时候?
我们这个小队伍将被分开,这让我有些难过。艾德里克因为被留下而愤怒不已。我会想念他的,我甚至会想念哈尔沙和阿猫。然而和珍娅告别将会是最艰难的部分。加上船员和供给,麻00034.jpeg号已经超重了,她也没有理由和我们一起进入斯昆佐伊山区。另外,尽管我们需要一个马蒂莱尔基跟我们同行以便制作第二个手链,但尼古拉觉得,对戴维而言,留在这里,把精力用在支持战争时期的建设上才能发挥他最大的作用。于是我们改为带上伊莉娜,也就是在沃克沃尼号上时,制造出了我腕上鳞片手链的那个物料能力者。戴维对这样的决定很满意,珍娅对于这个消息的态度也比我乐观。
“你是说我不用举步维艰地穿过到处是尘土的山区,不用听佐娅一路抱怨,也不用享受图亚给我背《克雷格传·二》了吗?”她笑了起来,“我真是好受伤哦。”
“你在这里没问题吗?”我问她。
“我想没问题的。我不敢相信我会这么说,但我真的越来越喜欢尼古拉了。他和他爸爸完全不同,而且这个人很会穿衣服。”
在这一点上,她说得绝对正确。即使是在山顶上,尼古拉依旧靴子锃亮,制服笔挺。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塔玛说,“我们应该在这周结束之前就可以做好出发的准备了。”
一阵满足感骤然涌上心头,我产生了一股冲动,想要去抚摸手腕上空着的地方,我不得不将这种冲动压抑下去。可是,尼古拉接下来清了清嗓子:“关于这个……阿丽娜,不知道你有没有可能考虑先干些别的事情。”
我皱起了眉头:“什么别的事情?”
“我们和西拉夫卡算是刚刚结盟,菲尔顿会给他们施加压力,要求他们把黑幕开放给暗主。亲眼目睹太阳召唤者的能力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其他人在斯昆佐伊山区侦察的时候,我想我们也许可以去参加几场国宴,削掉山岭的顶部给他们看,让他们安下心来。从欧斯科沃回来的路上,我会带你去山中和其他人会合。就像玛尔所说的,那个山区跨越了很大一片领土,所以这一点延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有片刻时间,我以为玛尔也许要强调一下我们必须在初雪之前进入并离开斯昆佐伊山区,强调一下任何延迟都是很危险的。可他只是卷起了桌上的地图,说道:“这样做我感觉很明智,图亚可以一起去当阿丽娜的护卫,我需要练习怎么做船上的工作。”
我没有理会心脏的一阵绞痛,这就是我想要的。“当然可以了。”我说道。
如果尼古拉本来预计会有一场争辩,那他很好地隐藏了出乎意料的神情。“好极了,”他双手一拍回答道,“那我们来谈谈你的服装吧。”
事实证明,在尼古拉用丝绸把我埋住之前,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他同意鹈鹕号一恢复使用就把它派往科尔姆森,然而这只是议程表上的第一项而已。等我们谈完了武器军火、风暴类型、雨天装备这些问题,时间早已过了中午,每个人都希望休息一下。
部队中的大多数人都一起在简易的食堂里吃饭,这个食堂设在纺车台西头,与上方的三愚座和大熊座遥遥相望。我不太希望身边有人陪着,所以就随便拿了个加了葛缕子种子的面包和一杯浮着一层糖的茶,走到了南面的室外平台上。
那时天气非常冷,天空是明亮的蓝色,午后的太阳在云层上留下了浓重的阴影。我小口小口喝着茶,耳朵里灌满了风声,风正呼呼地吹着,围绕着我脖子的毛领随风摆动。在我的右侧和左侧,我可以看见东面平台和西面平台的尖角。远处,被我削去顶部的残余山峰已经被白雪覆盖了。
假以时日,我很确定巴格拉可以教会我如何把力量推得更远,然而她永远无法帮我掌握米亚佐斯特,单靠我自己的话,我又完全不知道从何开始。我记得我在礼拜堂中感受到的东西:那种联系感和分解感,觉得自己的生命被抽走的恐惧,看到我的生物产生时的兴奋。可是没有暗主,我无法独自使用那种力量,我也不确定火鸟是否会改变这种情况。也许这对他而言会容易一些。他曾告诉过我,他对于永恒有着多得多的经验。暗主取过多少人的性命?他活过几辈子?也许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生与死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渺小,毫不神秘,只是某种可以被利用的东西。
我单手召唤了光,任光线懒懒地从我手指间穿过。它刺穿了云层,下面山脉中更多坑坑洼洼的险峻山崖显现了出来。我放下杯子,贴着围墙,探出身子去看我们下方山体侧面的石头台阶。塔玛说,在古时候,朝圣者是跪着攀爬这些台阶的。
“如果你准备跳下去的话,至少给我时间为你谱写一首歌谣来纪念你。”尼古拉说。我转过身,看见他正大步走入平台,一头金发闪闪发亮。他套上了一件别致的军绿色厚大衣,上面有金色的双鹰纹饰。“我会使用很多悲伤的小提琴,还会有一段主歌专门吟唱你对鲱鱼的热爱。”
“如果我继续等下去的话,也许就不得不听你唱歌了。”
“我恰好有一个男中音的嗓子,而且水平不只是马马虎虎而已。再说你急什么呢?是因为我的古龙水味太迷人了吗?”
“你才不用古龙水。”
“我自带一种天然的可人香气,不过它似乎有点杀伤力过大。但你要是有这方面的嗜好的话,我可以奉陪。”
我皱起了鼻子:“不用了,谢谢你。”
“我将对你唯命是从,特别是在那次展示之后。”他说道,同时向那座被砍去顶部的山点了一下头,“任何时候你如果需要我摘下帽子,拜托你开口告诉我就行了。”
“看着挺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不是?”我叹了口气说,“可是暗主是从小就跟着巴格拉学习的,他有几百年的时间来学会掌握自己的力量,而我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是火鸟吗?”
“你想要的是这个吗?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啊。”他把手伸进口袋,然后把一个东西放到了围墙上面。
光芒从一枚祖母绿戒指上反射了出来,戒指中央是一块色泽丰润的绿色石头,比我大拇指的指甲还要大,它旁边围绕着一圈细小的钻石,像是一颗颗星星。
“低调本身是被高估了的。”我一边颤抖地吐出一口气,一边说道。
“我很喜欢你引用我说的话。”尼古拉轻轻拍了拍戒指,“如果你戴着它的时候给我一拳,你很有可能会把我的眼睛打出来,不开心的时候可以这样想想来给自己一点安慰。我会很乐意你这样做的。它就在那儿,戴上它吧,可别打我。”
“这枚戒指是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的母亲在她离开前给我的,这是兰佐夫家族的祖母绿。我们遇袭那晚,她在我的生日晚宴上戴着这枚戒指。说来也奇怪,那并不是我经历过的最糟糕的生日。”
“不是吗?”
“我十岁的时候,我父母雇来了一个小丑。”
我试探性地伸出手,拿起了那只戒指。“好重。”我说。
“一块大石头罢了,真的。”
“你告诉你母亲你计划把它送给一个普通的孤儿了吗?”
“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他说,“她想告诉我关于麦格尼斯·奥皮亚的事。”
“谁的事?”
“一个菲尔顿大使,很不错的水手,做货运生意积攒了不少财富。”尼古拉看着外面的云层,继续说道,“显然也是我的父亲。”
我不确定是应该祝贺他还是应该安慰他。尼古拉说起他的出身时,口气很轻松,可我知道他心中的痛苦,比他表现出来的更深。
“真的知道了实情感觉很奇怪,”他继续说道,“我一直希望流言只不过是流言而已。”
“你依然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国王。”
“我当然会了。”他自嘲地吸了口气,说道,“我只是有些伤感,并不会犯傻。”他从袖子上掸去了一片并不存在的棉絮,“我把她流放了,而且还流放去了殖民地,我不知道有一天她会不会原谅我。”
是失去母亲更难受,还是干脆就没有认识过母亲更难受?不管怎样,我都对他满怀同情。他慢慢地失去了他的家庭——开始是哥哥,现在是父母。“我感到很遗憾,尼古拉。”
“有什么好遗憾的呢?我最终得到了我想要的。国王已经退位,通往王座的路已是一片坦途。要不是有个无所不能的独裁者和他的怪物军团要料理,我已经开香槟在庆祝了。”
尼古拉可以尽情地油嘴滑舌。我知道这不是他想象中获取拉夫卡领导权的方式——他的哥哥被杀害了,他的父亲则被一个仆人的控诉拉下了马,而且那控诉指向了不堪的事情。
“你准备什么时候加冕?”我问道。
“我们打赢之前都不会,我要么在欧斯奥塔加冕,要么就不加冕。第一步是巩固我们和西拉夫卡的联盟。”
“所以戒指来了?”
“所以戒指来了。”他抚平了他大衣领子的边缘,说道:“你知道的,你本可以把珍娅的事情告诉我。”
一阵内疚席卷而来:“我是想尽力保护她,没有多少人做过那样的事。”
“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谎言,阿丽娜。”他是想起了他父亲的罪行吗?他母亲的不检点?尽管如此,他这句话说得还是不太公平。
“你跟我讲过多少谎言了啊,斯特姆霍德?”我指了指纺车台,“还有多少秘密要等你准备好了跟我分享你才会说出来?”
他把双手背到了身后,看起来稍微有点不自在:“就算是王子的特权?”
“如果区区一个王子就可以蒙混过关,那一个活着的圣者也可以。”
“你是要养成在争辩中获胜的习惯吗?那可是非常不讨人喜欢的。”
“这是一次争辩吗?”
“显然不是,争辩中我从来不会输。”他接着向山的侧面看去。“圣者们啊,他是在那些冰台阶上跑步吗?”
我眯着眼睛往迷雾里看。的确,有个人在沿着山崖一侧那狭窄、曲折的阶梯往上跑,他呼出的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作了羽毛状的白雾。片刻之后我就意识到那是玛尔,他低着头,肩上背着背包。
“看起来……令人振奋。如果他坚持下去的话,我可能也要开始努力了。”尼古拉的语气很轻松,但我可以感觉到他那满是聪明劲的浅褐色眼睛正看着我。“虽然我确定我们会打败暗主,不过我还是要说,假设我们打败了暗主,玛尔会留下来当你的护卫队长吗?”
我很想用拇指摩挲掌心的疤痕,但我还是忍住了。
“我不知道。”尽管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依然希望玛尔能一直在我身边。这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都并不公平。我迫使自己说:“我觉得他被安排去别处也许会比较好,他格斗起来很厉害,可他是一个更加厉害的追踪手。”
“你知道,让他远离战场的调令他是不会接受的。”
“你觉得怎样最好就怎样做吧。”痛楚像是一把薄薄的小刀,径直插入了我的肋骨之间。我正把玛尔从我的生命中割裂出去,可我的声音很平稳。尼古拉把我教得很好。我把戒指递了回去:“这个我不能接受,现在不行。”也许永远都不行。
“留着它吧。”他一边说,一边把我的手指弯曲起来,让我握住了那块祖母绿,“私掠船船长会学着充分利用一切优势。”
“那王子呢?”
“王子会习惯听到‘好的’这句话。”
那天晚上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尼古拉给我准备的更多惊喜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调转方向,沿着走廊来到了其他女孩子的住处。我站在那里,有些害羞,同时又觉得自己很愚蠢,就这样过了漫长的一秒钟,之后,我迫使自己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纳蒂亚。在她身后,我看到塔玛过来串门了,她正在窗边磨着她的斧子。珍娅坐在桌旁,正在给另一个眼罩的边缘绣上金线,佐娅则悠闲地躺在床上,指尖送出一阵风,让一片羽毛漂浮在空中。
“我要给你们看点东西。”我说。
“看什么呀?”佐娅眼睛看着羽毛,嘴里说道。
“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她翻身下了床,恼怒地叹了口气。我领着她们穿过门廊来到我的房间,然后把门敞开了。
珍娅一个猛子扎进了摞在我床上的那一堆礼服里。“丝绸!”她发出了惊叹,“天鹅绒!”
佐娅拿起了一件挂在椅背上的凯夫塔。它是用金锦缎做的,袖子和折边上满是蓝色的刺绣,袖口上则装饰着镶有珠宝的太阳标志。“黑貂皮,”她一边抚摸着内衬,一边对我说,“我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加讨厌你。”
“这件是我的,”我说,“但其他的你们可以随便拿。在西拉夫卡的那段时间,我根本就穿不过来。”
“是尼古拉让人给你做的这些衣服吗?”纳蒂亚问道。
“他不是个做事不彻底做到位的人。”
“你确定他乐意你把这些送给别人吗?”
“借给别人。”我纠正道,“要是他不乐意的话,那他可以下指令的时候更仔细一点。”
“真精神。”塔玛把一条水鸭蓝的披风甩到了肩膀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他需要看起来像个国王,而你需要看起来像个王后。”
“还有别的东西。”我说道,又一次感到害羞。我仍旧不太知道在其他格里莎面前该有怎样的举止。她们是朋友吗?是属下吗?这是个新的领域。可我实在不想独自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只有自己的念头和一大堆衣服为伴。
我取出尼古拉的戒指,把它放在了桌上。
“圣者们啊,”珍娅用感叹着低声说道,“这是兰佐夫家族的祖母绿。”
在灯光下,它好像在发光发热,细小的钻石在它旁边闪闪发亮。
“他把这个给你了吗?让你留着?”纳蒂亚问。
珍娅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问道:“他求婚了吗?”
“不算是。”
“那也差不多。”珍娅说,“这只戒指是祖传下来的。王后到哪儿都戴着它,连睡觉的时候也戴着。”
“把那个男人甩掉。”佐娅说,“狠狠地伤他的心。这时我会很乐意给我们可怜的王子以心灵上的慰藉,要是成了,我就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王后的。”
我笑了起来:“你也许真的会成为那样一个王后,佐娅,如果你能有一分钟不那么坏的话。”
“有这样的事激励着我,我可以做到憋一分钟,也可以是两分钟。”
我翻了个白眼:“就是个戒指罢了。”
佐娅叹了口气,拿起那枚祖母绿戒指,它也因此而闪耀。“我确实很坏,”她突然说,“那么多人都死了,可我却在想着好看的东西。”
珍娅咬住了嘴唇,随后抑制不住地脱口而出:“我怀念杏仁库里奇[1],还有黄油,还有厨子以前会从巴拉基雷夫的市场带回来的樱桃酱。”
“我怀念大海,”塔玛说,“还有我在沃克沃尼号上的吊床。”
“我怀念坐在小王宫的湖边的时候,”纳蒂亚插了进来,“喝着茶,感觉一切都很安宁。”
佐娅看着自己的靴子说:“我怀念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感觉。”
“我也是。”我坦白地说。
佐娅放下了戒指:“你会答应吗?”
“他没有真的求婚。”
“但他以后会的。”
“也许吧。我不知道。”
她表示厌恶地哼了一声,接着说道:“我刚才说谎了,我从来没有比现在更讨厌过你才对。”
“一个格里莎登上王座,”塔玛说,“那会是件很特别的事。”
“她说得对,”珍娅顺着塔玛的话说,“成为统治者,而不仅仅是效力者。”
她们想要一个格里莎王后,玛尔想要一个平民王后。我自己又想要什么呢?我想让和平降临拉夫卡,想要获得可以躺在自己的床上、毫无畏惧地安心睡觉的机会,想要给我每天早上一醒来就会感觉到的内疚和痛苦画上句号。我还有一些以前就有的欲求:想要因自己本身而非自己的能力而被爱,想要躺在一个男孩的臂弯里在牧场的草地上看风吹动朵朵白云。然而这些梦想属于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它们不属于太阳召唤者,不属于一个圣者。
佐娅抽了抽鼻子,把一个小珍珠做成的伽扣什妮科[2]戴在了自己的头发上,说道:“我还是觉得这该属于我。”
珍娅把一只天鹅绒单鞋向她掷了过去:“哪天戴维光着身子在黑幕中间表演歌剧了我才会向你行屈膝礼。”
“好像我会让你成为我的随从似的。”
“有我当你的随从才是你的运气呢,过来,那头饰完全戴歪了。”
我重新拿起了那枚戒指,在手中把它翻转了过来,我没有勇气戴上它。
纳蒂亚用肩膀撞了一下我的肩膀:“这世上有的是比王子更糟的事呢。”
“的确是这样。”
“可也有更好的事。”塔玛说着,她把一件钴蓝色的蕾丝礼服裙推到了纳蒂亚面前,“穿上这件试试吧。”
纳蒂亚拎起了那件衣服,说道:“你发疯了吗?这件衣服的领口差不多开到肚脐眼了。”
塔玛咧嘴笑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嗯,阿丽娜穿不了这个,”佐娅说,“她会从衣服里直接滑出来摔到甜点盘子里去的。”
“好阴险!”塔玛喊道。
纳蒂亚笑得前仰后合,说道:“西拉夫卡宣布支持太阳召唤者衣服的前胸设计!”
我努力想沉下脸来,可我当时笑得太厉害了,我对他们说:“我希望你们都玩得尽兴。”
塔玛把一条围巾绕在纳蒂亚的脖子上,顺势把她拉过来亲了一下。
“哦,看在圣者的份上,”佐娅抱怨道,“所有人都开始成双成对了吗?”
珍娅窃笑起来:“有点自信嘛,我可是见过斯蒂格用忧伤的眼神注视过你呢。”
“他是菲尔顿人,”佐娅说,“他就只有那一种眼神,而且我的约会我自己会安排,多谢你了啊。”
我们仔细整理了那几箱衣服,从中选出了最适合西拉夫卡之旅的礼服、外套、首饰。尼古拉一如既往地精于谋划,所有的裙子都是深深浅浅的蓝色和金色。我不介意来些别的颜色,但这趟旅行是为了一展风采,而不是去游玩的。
女孩们一直待到了灯烛快要烧尽的时候,我也很感谢她们的陪伴。然而当她们挑好了各自喜欢的裙子,余下的华服美饰也都被包好、放回了箱子里,她们最终还是道了晚安。
我从桌上拿起那只戒指,感受着我掌心里它那近乎荒唐的分量。
很快,翠鸟号就会回来,尼古拉和我也将启程前往西拉夫卡。那时,玛尔和他的小队应该已经在去往斯昆佐伊山区的路上了。一切就该如此。对于宫廷里的生活,我感到厌烦,玛尔则有些鄙视这种生活。让他在欧斯科沃的宴会上站岗,他只会苦不堪言。
如果我对自己诚实的话,我其实看得出,自从我们离开小王宫,玛尔整个人都活跃起来了,即使是在地下的时候也是如此。他靠自己的能力成为了领导者,找到了新的目标。我不能说他看起来很愉快,但也许他终将变得愉快,拥有安宁的内心并获得未来的机会。
我们会找到火鸟,我们会直面暗主,我们说不定还会赢。我会戴上尼古拉的戒指,而玛尔会被派往别处。他会过上本该属于他的日子,那种如果没有我的话他也许已经过上了的日子。既然如此,为什么插在我肋骨间的那把刀还在不停地动呢?
我躺到了床上,星光从窗户里倾泻而入,那枚祖母绿戒指被紧紧地攥在我手里。
我永远无法确定那时我是有意还是无心,总之,不久之后,我那伤痕累累的心扯动了那根看不见的链条。也许我只是太累了,无力抵抗他的引力。我发现自己处在一间景物模糊的屋子里,眼睛注视着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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