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格里莎三部曲Ⅲ:毁灭新生> 第七章

第七章

我猛地站了起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谢里盖不小心说出了她的真实名字。他在高处似乎和在山洞里一样适应不良。”
我无奈地低吼了一声。珍娅在暗主废黜国王的阴谋中扮演了一个关键的角色。我已经努力对谢里盖耐心相待了,可是现在他让珍娅置身危险之中,还危及了我们和尼古拉的关系。
巴格拉伸出手拉住了我的裤子,对着玛尔做了个手势,问道:“那是谁?”
“我的护卫队长。”
“是格里莎吗?”
我皱起了眉头:“不是,是奥特卡扎泽亚。”
“他听起来——”
“阿丽娜,”玛尔说,“他们现在就准备带她走了。”
我掰开了巴格拉的手指,说道:“我必须得走了,我会派米沙回来陪你的。”
我匆匆离开屋子,关上了身后的门,然后和玛尔一起跑向台阶,一步两级地往上跨。
太阳很久之前就落山了,纺车台中已经点起了灯。我瞥见外面的星星正开始升到云层之上。一队戴着蓝臂章的士兵已经聚集在了训练场旁,看起来大概还有两秒钟就要对图亚和塔玛拔枪相向了。看到我的埃斯里尔基们在双胞胎身后排成一排,护住珍娅和戴维,我感到一阵自豪涌上了心头。谢里盖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这可能是件好事,因为我现在没空让他尝尝他应得的那顿拳头。
“她来了!”纳蒂亚看到我时大喊道。我径直走到了珍娅面前。
“国王在等着。”一个护卫说。我惊讶地听到佐娅立刻反击道:“让他等着。”
我揽住珍娅的肩膀,把她稍微往边上拉了拉,她在发抖。
“听我说,”我一边说,一边把她的头发向后理顺,“没有人会伤害你的。明白吗?”
“他是国王,阿丽娜。”我听出了她声音中的极度恐惧。
“他不再是任何地方的国王了。”我提醒她说,我的语气中表现出了我未曾料到的信心。这件事情的结果可能会非常糟糕,过程可能会非常短,而且到时候可能会毫无回旋余地。“你必须面对他。”
“让他看到我……变得这么低贱——”
我迫使她看着我的眼睛:“你并不低贱,你违抗暗主的命令,给了我自由。我不会让他们夺走你的自由。”
玛尔走近了我们:“那些护卫们开始不耐烦了。”
“我做不到。”珍娅说。
“你做得到。”
玛尔轻轻地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我们都支持你。”
一颗泪珠从她的脸颊上滚落下来:“为什么?以前在小王宫的时候,我监视着丽娜。我烧掉了她写给你的信,我让她相信——”
“在斯特姆霍德的船上,你挡在了我们和暗主之间。”玛尔用和发生塌方时一样平静的声音说道,“我不会只把我的友谊留给完美的人。多谢圣者,阿丽娜也不会。”
“你能信任我们吗?”我问道。
珍娅咽了咽口水,然后呼了一口气,摆出了优雅自信的姿态,这对她来说曾经是那样轻松,现在却要振作精神才能做出来。她拉上了披肩。“好吧。”她说。
我们回到了队伍之中。戴维充满疑惑地看着她,她伸出手牵住了他的手。
“我们准备好了。”我对士兵们说。
玛尔和双胞胎排成一列跟在了我们身后,但我抬起一只手止住了其他格里莎。“留在这儿,”我说道,然后又轻轻加了一句,“保持警惕。”在暗主的命令下,珍娅近乎犯下了弑君罪,而且尼古拉也知道这一点。要是因此而打斗起来,我实在不知道我们要怎么从这个山顶离开。
我们跟随护卫穿过00031.jpeg望台,进入一条走廊,它的尽头是一小段台阶。我们转过了一个弯,这时我听到了国王的声音。我无法分辨出他说的所有话语,但我听见了“叛国罪”这个词。
我们停在了一道由两座手持长矛的青铜雕像围成的门前,那是“伊夫特的骑士”——阿廖沙和阿尔喀迪,他们的盔甲上点缀着铁制的星星。不管这间屋子以前是做什么用的,它现在是尼古拉的作战室。墙上满是地图和蓝图,一张巨大的制图桌上散落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尼古拉靠着桌子,手臂和脚踝分别交叉着,脸上是犯难的表情。
我几乎认不出拉夫卡的国王和王后了。上一次我见到王后的时候,她裹在玫瑰色的丝绸之中,身上的钻石多得简直要掉下来。而现在,她穿着一件简单的农妇款式的上衣,外面套着一条羊毛萨拉芬[1]。头发盘成了一个乱糟糟的髻,没有了珍娅为她进行打扮,她的金发缺乏光泽,像是干草一般。国王明显依然偏爱军队服装。他礼服上的金穗子和缎子绶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第一部队的军绿色服饰,那似乎与他虚弱的体态和渐趋灰白的胡子不太协调。他身体倾斜,倚靠着他妻子的椅子,看起来弱不禁风,不管珍娅对他做了什么,从他耷拉着的肩膀和松弛的皮肤都可以显示出她的罪证。
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国王的眼睛向外凸出,看起来有些滑稽:“我没有要求见这个女巫。”
我迫使自己鞠了一躬,希望我从尼古拉那里学来的一些外交手腕能发挥作用:“陛下。”
“那个叛徒呢?”他嚷道,口水从嘴唇里飞溅出来。
外交手段使得够多了,该动真格的了。
珍娅向前迈了一小步。当她放低披肩时,她的手在颤抖。国王大喘了一口气。王后捂住了嘴巴。
屋子里一片静默,像那种一声炮响之后的死寂。我看到尼古拉猛然醒悟了过来。他看了我一眼,下颌显得有些僵硬。我不算是真的骗了他,可也差不了多少。
“这是什么啊?”国王嘟囔道。
“这是她付出的代价,因为她救了我,”我说,“因为她违抗了暗主的命令。”
国王沉下了脸:“她背叛了王室,我要她的脑袋。”
令我惊异的是,珍娅对尼古拉说:“我会接受对我的惩罚,如果他也接受惩罚的话。”
国王的脸孔变成了紫色。也许他会心脏病突发,这样我们就都不用费事了。“身处比你高贵的人当中,你应该老老实实闭嘴!”
珍娅扬起了下巴:“这里没有比我高贵的人。”她没有让局势发生任何好转,可我依然想要欢呼。
王后气急败坏,发出了难以听清的声音:“如果你以为——”
珍娅在战栗,可她说话时声音始终坚强:“如果他不能因为作为国王的失败而受审,那就得让他因为作为男人的失败而受审。”
“你这个不知感恩的荡妇。”国王冷笑道。
“够了,”尼古拉说,“你们两个都够了。”
“我是拉夫卡的国王,我不会——”
“你是没有王座的国王,”尼古拉轻轻地说,“请你管住舌头不要说话。”
国王闭上了嘴,他的太阳穴处暴起了一条青筋。
尼古拉把手背到了身后:“珍娅·萨芬,你被指控犯有叛国罪和谋杀未遂罪。”
“如果我想要他死的话,他已经死了。”
尼古拉向她作出了表示警告的神情。
“我没有试图要杀他。”她说。
“但你对国王做了某些事情,宫廷医生说他因此永远无法复原。你做了什么?”
“我下了毒。”
“如果是毒药的话,肯定之前就被查出来了。”
“这个查不出来。它是我自己调配的。如果剂量足够小,时间足够长,服用过程中的症状是很轻微的。”
“一种植物碱?”戴维问道。
她点了点头:“一旦它在受害人的身体系统中积聚起来,达到了阈值,那个人的器官就会开始衰竭,而且这种退化是不可逆的。它不是杀手,它是小偷,它偷走的是寿命。而你永远无法把它们拿回来。”
她声音里的成就感让我产生了几分寒意。她描述的不是平凡的毒药,而是一个介于科波拉尔基和物料能力者之间的女孩子精心制作出的产品。这是一个把很多时间花在了马蒂莱尔基的工作间里的女孩子。
王后摇着头:“小剂量长时间下毒?她没有那种权限可以接近我们的饭菜——”
“我在自己的皮肤上下了毒,”珍娅用刺耳的声音说,“还有我的嘴唇。所以他每次摸我——”她轻微地哆嗦了一下,看了戴维一眼。“他每次亲我,他就把病带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她握紧了拳头说道,“他是自作自受。”
“可是那样的话,毒药也会影响你自己。”尼古拉说。
“我需要把它从我的皮肤中清除掉,然后治愈碱液留下的伤,每一次都是如此。”她的拳头再次攥紧了,“非常值得。”
尼古拉用手在嘴部抹了一把:“他有没有强迫你?”
珍娅点了一下头。尼古拉下巴上的一条肌肉抽动了起来。
“父亲?”他问道,“你那样做了吗?”
“她是个仆人,尼古拉。我不必强迫她。”
过了半晌,尼古拉说:“珍娅·萨芬,等这场战争结束,你将因涉嫌叛逆罪而受审,罪名包括背叛这个王国以及与暗主勾结推翻王室。”
国王得意地咧开嘴笑了,然而尼古拉还没有说完。
“父亲,你病了。你为王室和拉夫卡人民服务了这么久,现在到了你享清福的时候了。今晚,你将写下退位诏书。”
国王困惑地眨着眼睛,眼皮有些抽搐,好像他不太理解自己所听到的话。“我不会做这种——”
“你写下诏书,明天乘翠鸟号离开。它会带你去欧斯科沃,在那里,人们会看见你平安登上沃克沃尼号,然后穿过实海。你可以去个暖和的地方,也许可以去南部殖民地。”
“殖民地?”王后倒吸了一口气。
“你们会拥有一切的奢侈享受。你们会远离战乱,远离暗主的势力范围,你们会很安全。”
“我是拉夫卡的国王!这个……这个叛徒,这个——”
“如果你留下来,我会看着你因涉嫌强奸罪而受审。”
王后的一只手紧紧抓着心口:“尼古拉,你不可能是认真的。”
“她当时在你的保护下,母亲。”
“她是个仆人!”
“而你是个王后,你的国民就是你的子女,所有国民都是。”
国王向尼古拉走了过去,说道:“你要把我从自己的国家送走,就因为一个这么轻微的罪名——”
塔玛这时开口打破了沉默:“轻微?如果她生为贵族,那这个罪名还轻不轻微?”
玛尔双臂交叉:“如果她生为贵族,他绝不敢那样做。”
“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尼古拉说。
“这根本不是个解决方案!”国王粗声大叫,“这是怯懦的行为!”
“我不能对这一罪行不管不顾。”
“你没有权利这样做,你当你是谁,竟敢评判你的国王?”
尼古拉站得更直了。“这是拉夫卡的法律,法律不应该屈服于身份和地位。”他的语气柔和了一些,“你知道这样是最好的。你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你需要休息,而且你太虚弱了,无法领导我们的军队对抗暗主。”
“我可以!”国王咆哮道。
“父亲,”尼古拉平和地说,“人民不会追随你的。”
国王的眼睛眯了起来,说道:“瓦西里比你强太多了。你是个软骨头,是个大笨蛋,心里都是平庸的感情,血管里是平庸的血液。”
尼古拉抽搐了一下。“也许如此吧,”他说,“但你还是要写下诏书,还是要不吵不闹地登上翠鸟号。你要离开这个地方,不然就要面对审判,如果你被认定有罪,那我会看着你被吊死的。”
王后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抽泣。
“信我的话还是她的话?”国王说着,用手指向了珍娅,“我是个国王——”
我迈步走到了他们两个之间,说道:“而我是个圣者。你想看看谁的话更有分量吗?”
“闭上你的嘴,你这个邪门歪道的小女巫。当初有机会我就该杀死你的。”
“够了。”尼古拉厉声说,他正在渐渐失去耐心。他对门口的护卫做了个手势,并说道:“护送我的父亲和母亲去他们的房间。看着他们,确保他们不和其他人说话。父亲,我明天早上要拿到你的退位诏书,不然我就用锁链拷住你。”
国王看看尼古拉,又看看现在站到了他身边的护卫。王后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惊恐。
“你根本不是兰佐夫家族的人。”国王吼道。
尼古拉只是鞠了一躬:“我发现自己可以接受这个事实。”
他向护卫们发出了信号。护卫们架起国王的胳膊,可是被他挣脱了。他非常愤怒地走向门口,努力拾起他碎了一地的尊严。
他在珍娅面前停了一下,盯着她看:“至少你现在看起来像你真正该有的样子,”他说,“被毁掉的样子。”
我能感觉到,这句话像一记耳光般抽在了珍娅身上。拉泽鲁什亚,被毁掉的人。她刚到朝圣者中间的时候,他们就偷偷这样称呼她。玛尔走上前去。塔玛的手伸向了她的斧子,我还听到了图亚的吼声。可是珍娅抬起一只手止住了他们。她挺直了脊背,余下的那只眼睛里闪耀着信念的光芒。
“在你登上那艘船的时候可别忘了我,陛下。在你最后一次看着拉夫卡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别忘了我。”她靠过去,对他耳语了几句。国王脸色煞白,我在他眼中看到了真实的恐惧。珍娅退了回来,说道:“你尝过我的滋味,希望它物有所值。”
国王和王后被护卫推出了屋子。珍娅的下巴抬得高高的,直到他们离开。之后,她的肩膀耷拉了下去。
戴维用胳膊抱住了她,可她挣脱了。“不要。”她一边抹去快要涌出的泪水,一边大吼道。
塔玛举步向前,我也同时说道:“珍娅——”
她举起双手要避开我们。“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她恶狠狠地说。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和失控。我们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你们不懂。”她用手遮住了脸,“你们全都不懂。”
“珍娅——”戴维尝试着开了口。
“你敢,”她粗暴地说,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在我变成这样之前,在我没有这样狼狈之前,你从来没有多看过我一眼。现在我就是一个你想要修理的坏掉的东西而已。”
我不顾一切地想说点什么来安抚她,可在我找到合适的词语之前,戴维缩着肩膀说道:“我了解金属。”
“这有什么关系啊?”珍娅喊道。
戴维皱了皱眉。“身边发生的事情,我……我多半都不懂。我不懂笑话、不懂夕阳、不懂诗歌,可我了解金属。”他不自觉地弯曲着手指,好像在捕捉着词汇。“美丽是你的盔甲。那是易碎的东西,全显露在外面。可是你的内在是什么呢?是钢铁。它勇敢,坚不可摧,而且它不需要修理。”他用力呼了一口气,然后笨拙地向前迈开了步子。他用手捧住她的脸,然后吻了她。
珍娅僵住了。我以为她会把他推开,但接着她甩开胳膊抱住了他,然后亲了上去,重重地亲了上去。
玛尔清了清嗓子,塔玛低低吹了声口哨。我不得不咬住嘴唇,才忍住没有发笑。
他们一下子分开了。戴维的脸涨得通红。珍娅的笑容是如此耀眼,它让我的心脏猛跳了一下。“我们应该多把你带出工作间几次。”她说。
这次我笑了出来。尼古拉开口时,我的笑声骤然止住了,他说:“别觉得可以高枕无忧了,珍娅·萨芬。”他的声音冷冷的,而且带着深深的疲惫。“等这场战争结束,你将面临指控,而我会决定你是否可以得到赦免。”
珍娅优雅地鞠了一躬:“对于您的正义裁决,我并不害怕,陛下。”
“我还不是国王。”
“殿下。”她修正道。
“走吧。”他一边说,一边挥手让我们离开。在我迟疑要不要走时,他只是说了一句:“你们所有人都走吧。”
门关上的时候,我看见他瘫坐在制图桌前,用手撑着头。
我跟随其他人一起回到了大厅。戴维在小声地跟珍娅说着植物碱和铍粉尘的性质。我不确定他们两个一起密谋有关毒药的事是否明智,不过我猜想这是属于他们的那种浪漫时刻。
想到要回纺车台,脚步就慢了下来。这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之一,我虽然还没有完全筋疲力尽,可疲惫现在已经像湿透的外套一样贴在了我的身上。我心中已经决定,可以让珍娅或者塔玛告诉其他格里莎刚才发生了什么,谢里盖的事情我明天来处理。不过在我找到我的床,陷到里面去之前,我还需要知道一件事。
在楼梯上,我抓住了珍娅的手。“你刚才悄悄说了什么呀?”我小声问道,“对国王?”
她看着其他人上了楼,然后说道:“我说的是‘纳拉泽鲁什亚,埃亚拉泽鲁邵思特。’”我不是被毁掉的人,我就是毁灭本身。
我抬高了眉毛:“记着提醒我要留在你好的那一边。”
“亲爱的,”她说着,将一边满是疤痕的脸颊转向我,然后又将另一边脸颊转向我,“我不再有好的那一边了。”她的声音活泼愉快,可我也听出了其中的忧伤。她用剩下的那只眼睛对我眨了眨,使了个眼色,接着消失在了楼梯上方。
玛尔和涅夫斯基一起安排好了我们的住宿事宜,他被留了下来带领我去看我的寝室。那是在山峰东侧的一套房间。两个四手相扣的青铜仙女像组成了门框,我想这两个仙女代表的也许是早晨和夜晚的星辰。屋内有一扇巨大的圆形窗户,几乎占满了一面墙,窗户边上镶了一圈黄铜,看起来就像船上的舷窗一样。灯笼已经点好了,尽管窗外的景色在白天很有可能十分壮观,可是现在什么都瞧不见,只有一片黑暗,还有我自己疲倦的面孔。
“双胞胎和我就在隔壁,”玛尔说,“你睡觉的时候我们其中一个会站岗的。”
一壶热水已经在脸盆边等着我了,我一边洗脸,一边听玛尔报告他为其他格里莎安排的食宿情况,为我们前往斯昆佐伊山区的行程置备行头需要多长时间,还有他怎样给大家分组。我试图好好听,可不知不觉地,我的大脑就停止了运转。
我坐到了靠窗的石头长凳上。“对不起,”我说,“我实在没精神了。”
他站在那里,我可以看出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在我身边坐下。最终,他待在了原来的地方。
“你今天救了我的命。”他说。
我耸了耸肩:“你也救了我的命。这好像已经是我们之间的惯例了。”
“我知道那不容易,我是说第一次杀人。”
“我需要为很多人的死负责,这一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才对。”
“可这次就是不同。”
“他和我们一样是个士兵。他也许有个家庭,有个心爱的姑娘,说不定还有个可爱的孩子。他本来在那里,然后他……就这么没了。”我知道我应该就此打住,可我需要把这些话说出来,“而且你知道真正可怕的在于什么吗?在于它很容易。”
玛尔沉默了半晌,然后他说:“我不清楚我杀的第一个人是谁。在北部边境,我们捕猎牡鹿的时候遭遇了一支菲尔顿巡逻队。我觉得那场仗顶多只打了几分钟而已,可我杀了三个人。他们在执行任务,努力熬过一天去过下一天,我也一样,可接下来他们就在雪地里流出了血。根本没办法知道是哪个人最先倒下的,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有意义。你把他们阻隔在一段距离之外,那些面孔就会变得模糊起来。”
“真的吗?”
“假的。”
我犹豫了。当我小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无法去看他,“那种感觉非常好。”他什么也没说,所以我又多讲了几句:“我为什么使用开天斩,我用那种力量做什么,都不重要。那种感觉总是非常好。”
我不敢看他,害怕我会在他的脸上看到厌恶或者更糟的表情——恐惧。然而当我强迫自己抬眼看他的时候,他仿佛若有所思。
“你本可以打倒大教长和他所有的牧师护卫,但你没有。”
“我曾经想要那样做。”
“但你没有,你有很多机会做出粗暴残酷的事情来,可你从来没有去利用那些机会。”
“是还没有。火鸟——”
他摇了摇头:“你就是你,火鸟不会改变这一点。你依然会是那个在我打碎安娜·库雅的镀金座钟时替我挨打的女孩。”
我发出了一声呻吟,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而且你还由着我替你挨打。”
他笑了起来。“我当然要这样做啦。那个女人多可怕啊。”他的神情随后严肃起来,“你依然会是在小王宫里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救我们的那个女孩,我刚刚目睹她支持仆人反抗国王。”
“她不是个仆人,她是——”
“朋友,我知道的。”他迟疑了一下,“问题在于,阿丽娜,卢申科说得对。”
我过了片刻才想起这是那个民兵首领的名字。
“什么说得对?”
“这个国家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没有土地,没有生活,只有一身制服和一把枪。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
确实如此。他那时很乐意撇下拉夫卡,一去不回头。“是什么发生了改变呢?”
“你,那晚在礼拜堂我看到了这一点。如果我不是那么害怕,我更早就应该看到了。”
我想起了那个民兵的尸体倒下成为碎块的情形,说道:“也许你那时是对的,你应该害怕我。”
“我害怕的不是你,我害怕的是失去你。你正在成为一个不需要我的女孩,可是你注定要成为那样的女孩。”
“变得渴望力量?变得无情?”
“变得强大。”他看向了其他地方,“变得闪亮,或许也有一点儿无情,要实行统治就需要如此。整个拉夫卡已经七零八落了,阿丽娜,我觉得它一直都是如此。而我在礼拜堂里看到那个女孩可以改变这种情况。”
“尼古拉——”
“尼古拉生来就是领导者。他知道怎样战斗,知道怎样精明审慎地做事,可他不知道没有希望地活着是什么样子。他从来不会一无所有,不像你或者珍娅,也不像我。”
“他是个好人。”我反对道。
“他也会是个好国王,不过他需要你去帮他成为一个伟大的国王。”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来回应。我把一根手指压在玻璃窗上,然后又用袖子抹去了指印:“我准备问他,我可不可以把学生从科尔姆森带到这儿来,还有那些孤儿们。”
“你去的时候应该带上他。”玛尔说道,“你来自那里,他应该看看那个地方。”接着他笑了起来,“你可以介绍安娜·库雅给他认识。”
“我已经让尼古拉见识了巴格拉,再加上安娜·库雅,他会以为我藏匿了不少恶毒的老妇人呢。”我又在玻璃上印下了一个指纹。我不去看他,嘴上说道:“玛尔,跟我说说那个纹身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他用手揉了揉后颈,说道:“那是一句古拉夫卡誓言。”
“但为什么要弄上那个标记呢?”
这次他没有脸红,也没有转身逃避。“它是一个承诺,承诺自己要变成比以前更好的人。”他说道,“它也是一个誓言,如果我不能成为别的,那我至少可以成为你手上的武器。”他耸了耸肩,继续说道,“我猜它也可以提醒我‘想要’和‘应得’不是一回事。”
“你想要什么呢,玛尔?”屋子里好像变得非常安静。
“不要问我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呢?”
“因为它实现不了。”
“我无论如何都想听。”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晚安吧,跟我说我可以离开了,阿丽娜。”
“不要。”
“你需要一支军队,你需要一顶王冠。”
“确实。”
他随后笑了起来。“我知道我应该说些崇高的话——我想要一个摆脱了黑幕的、统一的拉夫卡。我想要暗主倒在地上死掉,再也不能伤害你或者任何其他人。”他感慨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可我大概就和往常一样自私。尽管我说了那么多誓言啊荣誉啊之类的东西,我真正想要的还是把你推到那面墙上吻你,吻到你连其他男人的名字都不记得。所以还是跟我说我可以走了吧,阿丽娜。因为我不能给你一个封号,不能给你一支军队,也不能给你任何你需要的东西。”
他是对的,我知道这一点。曾经存在于我们之间的那种脆弱美好的东西,不管它是什么,现在都属于另外两个人了——不被义务和责任所束缚的人——可我不确定我们之间还剩下什么。而且我依然希望他用手臂抱住我,想听他在黑暗中轻呼我的名字,想要让他留下来。
“晚安,玛尔。”
他摸了摸他心口的位置,在那里,有我给他的金色太阳徽章,很久以前我在一个阴暗的花园中给他的那枚徽章。
“主上大人。”他轻声说。他鞠了一躬,随后消失了。
门在他身后关上。我熄灭灯笼,躺到床上,拉过毯子来盖住了自己。有窗户的那面墙好像是一只巨大的、圆圆的眼睛,现在屋子里暗了下来,我可以看见星星了。
我用大拇指摩挲着掌心的疤痕,那是多年前被一个破碎的蓝色杯子划出的伤,它提醒着我那个时刻,那一刻我的世界天翻地覆,那一刻我放弃了一部分我的初心,而那一部分我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我们做了明智的决定,做了正确的事情。我必须相信理智的选择最终会带来慰藉。今晚,只有这个太过安静的房间,失落的痛苦,还有那如钟鸣般深邃而不可更改的认识:某种美好的东西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我一觉醒来就看到图亚在我的床边。
“我找到谢里盖了。”他说。
“他之前失踪了?”
“昨晚失踪了一整夜。”
我穿上了为我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束腰上衣,长裤,新的靴子,召唤者厚实的蓝色羊毛凯夫塔——镶着红狐狸皮毛的边,袖口的刺绣是金色的。尼古拉永远都会事先做好准备。
我让图亚领着我走下楼梯,来到锅炉层,进入了其中一间阴暗的水房。我立刻就对我选择的衣着感到后悔了:这里实在太热了。我向屋内抛出了一片亮光。那里有一些很大的金属水箱,谢里盖在靠近一个水箱的地方贴墙坐着,膝盖顶着胸口。
“谢里盖?”
谢里盖眼睛半睁半闭,把头转到了一边。图亚和我交换了个眼神。
我拍了拍他壮硕的胳膊。“去吃早饭吧。”我说着,感觉自己的胃也在咕咕叫。等图亚走了,我让周围暗下来,坐到了谢里盖身旁:“你在这下面干什么呢?”
“上面太大了,”他含糊不清地说,“太高了。”
问题不只如此,也不只是他说漏嘴讲出了珍娅的名字,我不能再对此视而不见了。我们一直没有机会谈一谈在小王宫发生的那场灾难,也有可能是有过机会但我选择了回避。我想为玛丽的死道歉,为让她身处危险之中道歉,为没能救她道歉。可是对于这样的失败,有什么话可说呢?一个活生生的女孩,长着栗色的卷发,有着活泼的咯咯笑声,她留下的遗憾又有什么言语可以填补呢?
“我也想念玛丽,”我最终说道,“还有其他人。”
他把脸搁在手上:“我以前从来不会害怕,不会真心地感到害怕。现在我每时每刻都觉得害怕,我没法让这种害怕停下来。”
我抱住了他:“我们都觉得害怕,不用为了这个觉得不好意思。”
“我只是想再次感到安全。”
他的肩膀在颤抖。我真希望我有尼古拉的天赋,可以找到合适的字眼来安慰他。“谢里盖,”我说道,并不确定我会让情况好转还是恶化,“尼古拉手下有一些后勤性质的营地,有的在兹白亚,有的在南方比较远一点的地方。它们是走私者途中的休息站,远离了大部分的战斗。如果他同意的话,你会不会比较愿意被派到那里去?你可以去当治愈者,也可以只是去休息一阵子。”
“好。”他气喘吁吁地说,甚至都没有犹豫一下。
一阵轻松感顿时涌了上来,这让我有些内疚。在我们和民兵打斗的时候,谢里盖拖了我们的后腿。他的状态不太稳定。我可以道歉,可以说些无用的话,但我不知道怎样帮助他,而且这也不能改变我们处在战乱之中的事实。但谢里盖已经变成了一个负担。
“我会帮你安排的,如果你需要任何别的东西……”我的声音低了下去,不知道该怎样收尾。我尴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阿丽娜?”
我在门口停住了。在黑暗中,他的身形影影绰绰,我看到门廊里的光映在了他潮湿的脸颊上。“我很抱歉,关于珍娅的事,所有的事。”
我想起了玛丽和谢里盖以前相互推来推去的样子,想起了他们分享一杯茶,手挽着手哈哈大笑的情形。“我也一样。”我小声说。
当我走进门厅时,我惊愕地看到巴格拉正带着米沙在那里等候。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呀?”
“我们过来找你,那小子是怎么回事?”
“他吃了些苦头。”我一边说,一边领着他们往远离水箱房的方向走。
“谁没吃过呢?”
“他看见他心爱的女孩被你儿子开膛破肚,女孩死了之后他还抱着她。”
“痛苦跟黏土一样廉价,且比黏土更常见,重要的是每个人对待它的方式。现在,”她敲了一下拐杖,“上课。”
我惊呆了,过了一会儿我才理解她的意思。上课?在我戴着第二个加乘器回到小王宫的时候,巴格拉曾拒绝教我。我定了定神,跟着她走过了门廊。问这个问题可能傻透了,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什么让你改了主意?”
“我跟我们的新国王聊了聊。”
“尼古拉?”
她不满地哼了一声。
当我看到米沙在把她往那边引的时候,我的脚步慢了下来:“你要乘那个铁盒子?”
“当然了,”她厉声说,“难不成我还应该拖着这把老骨头去上那么多级台阶吗?”
我看了米沙一眼,他正平静地看着我,手放在腰际木质的练习剑上。我挪动着走进了这个可怕的精巧的装置。
米沙使劲关上栅栏门,然后拉动了控制杆。我们开始向上疾冲,我紧紧闭上了眼睛,接着猛然停下了。
“尼古拉说了什么?”我们迈出铁盒子,进入纺车台时,我颤抖地问。
巴格拉挥了挥手:“我警告了他,一旦你拥有了所有加乘器的力量,你也许会变得和我儿子一样危险。”
“谢了啊。”我干巴巴地说。她是对的,我也知道这一点,然而这不意味着我愿意让尼古拉担心这件事情。
“我逼他发誓,如果那种情况发生的话,就一枪杀了你。”
“然后呢?”尽管我害怕听到答案,我还是问了。
“他向我承诺会这样做,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我知道尼古拉一向是说话算话的。他也许会悼念我,他也许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然而尼古拉最爱的是拉夫卡,他决不会容忍有一个对他的国家产生威胁的人存在。
“你怎么不现在就杀了我,让他少点麻烦?”我小声说道。
“我每天都想这样做,”她反唇相讥,“特别是当你动嘴皮子的时候。”
巴格拉小声对米沙吩咐了几句,他于是领着我们走向了南面的室外平台。那道门隐藏在牧女座黄铜裙子的褶边里,她的靴子上有一些钩子,上面挂着外套和帽子。巴格拉裹得严严实实,以至于我都看不见她的面孔了,我则给自己拿了顶皮帽,给米沙穿上了件厚羊毛外套。之后,我们才来到寒冷的室外。
室外平台很大,末端是一个尖角,很像船头伸到水面上方那部分的形状,云层横在我们面前,如同一片冻住的海洋。雾气偶尔会散开,让我们得以窥见被白雪覆盖的山峰和下方很远处的灰色岩石。我哆嗦起来。太大了,太高了。谢里盖说得没错,在云层之上,我们只能看见埃尔本山最高的那些山峰,它们也再一次让我联想到了一条向南延伸的岛链。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巴格拉说。
“主要是云,”我说,“天空,还有几座山峰。”
“最近的那座离我们有多远?”
我尽力估量了一下距离:“至少有一里远,一两里吧。”
“好,”她说,“削平它的顶。”
“什么?”
“你又不是没用过开天斩。”
“那是一座山,”我说,“一座非常大的山。”
“可你是第一个佩戴两个加乘器的格里莎。”
“它离我们很远!”
“你是希望我在你的抱怨中老死吗?”
“要是有人看见怎么——”
“这么偏北的地方根本没有人居住,别找借口了。”
我沮丧地叹了口气。我佩戴这两个加乘器已经好几个月了。我对于自己能力的极限已经有了比较清楚的认识。
我举起了戴着手套的手,光从云层之上涌来,令人舒心地来到了我身边。我把光凝聚起来,使它变窄成为一把大刀。然后,我朝着最近的山峰的方向劈去,感觉自己像个傻瓜。
差得太远了。光线刺穿云层,离那座山至少还有几百码,下面的山峰只露出了一小会儿,只留下了几缕轻烟。
“她做得怎么样?”巴格拉问米沙。
“很糟糕。”
我冲他皱起了眉头,这个小叛徒。有人在我背后窃笑起来。
我转过身。我们把一大群士兵和格里莎吸引了过来。哈尔沙高耸的红发在其中很显眼。他让阿猫像条橘色围巾般盘在他的脖子上,佐娅则在他旁边沾沾自喜地笑着。好极了。空着肚子受点羞辱真是再好不过了。
“再来一次。”巴格拉说。
“距离太远了,”我小声抱怨道,“又是那么大一座山。”我们就不能从小一点的东西开始吗?比如说一栋房子什么的?”
“距离并没有太远。”她冷笑了一声,“你在此处,一如你在彼处。构成那座山的东西也同样构成了你。它没有肺叶,那也要让它和你一同呼吸。它没有脉搏,那也要让它与你共享心跳。这是小科学的精髓。”她用拐杖重重敲了我一下,“别像头野猪一样呼呼喘气了,像我教你的那样呼吸——克制,稳定。”
我放慢了呼吸,感觉自己的脸颊更红了。
我满脑子都是关于格里莎理论的只言片语。奥第纳克沃斯特,此者。埃托沃斯特,彼者。所有东西都混作了一团,不过其中最鲜明的是莫洛佐瓦癫狂的潦草字迹:我们难道不也是物体吗?
我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我没有将光引过来,而是跟着它过去。我感觉自己变成了碎片,零落在各处,室外平台映衬着我,白雪映衬着我,我身后的玻璃映衬着我。
我使出了开天斩,击中了山的侧面,一大片冰和石头随之滚落,发出了一阵闷闷的轰隆声。
身后的人群中传来了一声欢呼。
“哼,”巴格拉说,“他们在为一只跳舞的猴子鼓掌呢。”
“一切都取决于那只猴子,”尼古拉的声音从平台边缘传来,“还有那支舞。”
真不错,又多了个人陪。
“好些了?”巴格拉问米沙。
“好了一点儿。”他不情愿地说。
“好多了!”我回应道,“我击中它了,是不是?”
“我没有要你击中它,”巴格拉说,“我是叫你把山顶削下来。再来一次。”
“十个硬币,赌她做不到。”尼古拉的一个流浪格里莎叫道。
“二十个硬币,赌她可以。”艾德里克忠诚地喊。
尽管我明确知道他没有那些钱,我还是想去拥抱他。
“三十个硬币,赌她可以击中这座后面的那座。”
我猛地一转身,玛尔正抱着双臂,靠在拱道的墙壁上。
“那个山峰离这里有超过五里远呢。”我抗议道。
“更像是六里远。”他轻快地说,眼里带着挑战的意味。我仿佛回到了科尔姆森,他会激我去偷一包甜杏仁,或者在特里夫卡的小池塘还没有完全结冻的时候引诱我踏上去。我做不到,我会这样说。你当然可以了,他会这样回答,然后穿着借来的脚趾间塞满纸屑的溜冰鞋,从我身边滑过,从来不会转过身来确认我是否跟上了。
在人们起哄、下赌注的时候,巴格拉低声对我说:“丫头,我们说信号相似则相吸,可是如果把尺度缩到足够小,那我们就和所有的东西都相似。光存在于间隔的空间里,它就在那儿,在那座山的泥土里,在岩石里,也在积雪里。开天斩本来就已经完成了。”
我凝视着她。这回她是在引用莫洛佐瓦的笔记,她说过暗主曾痴迷于那些笔记,她现在是在告诉我更多的事情吗?
我把袖子捋上去,抬起了手。人们安静下来。我将注意力集中在远处的那座山峰上,它离得那么远,我看不清山上的细节。
我将光召唤过来,然后放出去,让自己随它而去。我在云中,在它们上面,有短暂的时间,我在山内部的黑暗之中,感觉自己被压缩了,无法呼吸。我身处其间,光存在于那里,虽然人们看不见。当我放下手臂时,我划出的那道弧线无穷无尽,一道闪闪发亮的剑,存在于当下的这个时刻,也存在于它之外的每个时刻。
带着回音的碎裂声响了起来,如同远处传来的雷声,天空好像都振动了起来。
较远那座山的顶部开始安静而缓慢地移动了。它没有翻倒,只是无法避免地滑向了侧边,积雪和石头一阵一阵地从山的表面滚下来,曾经是山顶的地方留下了一道完美的线,裸露出来的灰色岩石变成了楔形,在云层上凸显出来。
从我身后传来了尖叫声和欢呼声。米沙手舞足蹈,用尖得含糊了的声音喊道:“她做到了!她做到了!”
我扭头看了一眼。玛尔很轻很轻地冲我点了点头,然后就把所有人招呼到一起,回到了纺车台。我看到他指着一个流浪格里莎,从口型来看,他说的应该是:“付钱吧。”
我回过头去,看着被劈开的山,伴随着力量,我的血液仿佛在嗡嗡作响,我的头脑也在呼呼乱转,想着我刚才所做的事情是那么真实,结果是那样无法改变。我体内有个声音再次响起,渴望获得更多。先是一个人,然后是一座山,本来还在,然后就没了,如此简单。我在凯夫塔里瑟瑟发抖,狐狸毛轻轻地拂过,给我带来了些许安慰。
“慢慢来吧,”巴格拉抱怨道,“照这个速度,你还没有任何进步,我的两只脚就要被冻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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