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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安布罗斯

1

真要命!
“不会有人问我话吧?”卫斯普问。
“不会,除非有人当场暴毙。他们三个会离开,你则留下当首席,幸运的小子。好了,小朋友,过去见国王吧!”
 
有着两扇打开的窗户和空荡火炉的小房间狭窄冰冷,室内很暗,西方天空仍有夕阳余晖,东边则已是繁星点点。四个候补生一字排开站在大师面前,豪尔进房关上门,国王安布罗斯在角落看着他们——国王身材高大、威严十足,但面带微笑,装作不在场的样子;房里远处一角站着禁卫军指挥官蒙普司。
“大师,您有事找我们?”布尔灰声音嘶哑。
大师点点头,“没错,首席。国王陛下需要御剑士注释1,你准备好了吗?”
这对话只是仪式的一部分,他们听人转述过几百次,卫斯普要亲身经历,并把这个经验带回去给新人。在铁堂,一切都有仪式,有传统,有悠久的习俗。
“我准备好了,大师。”
老人一笑,转身鞠躬,为大家引见:“陛下,我很荣幸向您介绍现任首席布尔灰。”
这时大家才可以正视国王。卫斯普从未近距离观察过国王,只在大厅远端遥遥相望,现在一看,国王真的身材高大,配上一身宽松衣服,更显出大家的渺小——连瑞德都不例外——他头顶的羽毛帽几乎碰到天花板。布尔灰鞠了一躬,走上前跪下。
“很高兴见到你,首席。”陛下声如洪钟,“大师说你刀法精湛。”
布尔灰说了点场面话表示谦虚,然后获准亲吻国王的手,起身、鞠躬,又退回去。
“马勒瑞,”与国王相比,大师的声音显得很微弱,“陛下需要一位御剑士,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大师。”
再一次仪式,卫斯普就可以回去,开始过他的悲惨生活,成为大家眼中不够格的首席……以后他的好友瑞德不会在他身边听他抱怨,可以说他在铁堂再没有朋友了。再过一个星期,会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过来,把他带走当看门狗——废物都是这样处理的,交给同样废物又自以为重要的小弄臣当保镖。
国王消息灵通,“听说你是剑术好手,刚好跟刀法高手互补。欢迎你加入禁卫军。”
马勒瑞也退回布尔灰身边。
“瑞德,陛下需要一名御剑士,你准备好了吗?”
瑞德回答:“不行,大师,很遗憾我没办法担任御剑士。”
这就一点都不传统了。

2

国王双手叉腰,感觉整个人膨胀到要把房间塞满;大师的脸则变得跟头发一样白。大家都盯着瑞德,好像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这显然跟以往的规矩都不同,可以说前所未有——有候补生拒绝过君主吗?如果被指派担任私人御剑士还有这种可能,也可以体谅,但就连这种事在御剑会三百年历史中也少之又少……更何况是拒绝国王?
为什么?在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努力磨炼之后……所有候补生一进铁堂就会被告知:如果他们想离开的话,随时可以,但除了一套农家子弟的衣服外,什么都不能带走。卫斯普也知道不少人的确离开了,但在五年中的最后一刻,当着国王的面……
全场沉默了好一阵子。
“大师,如您准我退下,”瑞德静静地说,“我会立刻离开铁堂。”他看来十分平静,也丝毫不显意外。
大师倒抽一口气,“你当然得走!”第一次面对打退堂鼓的人,大师的运气可不太好。
“等一下!”国王来到瑞德面前,两人几乎鼻子对鼻子。国王只比瑞德略高一些,但终究是高了点,而且在他那具庞大身躯衬托之下,瑞德显得像根钓鱼竿。“瑞格!”陛下咆哮道。
瑞德退缩了些,他很久以来都没敬畏过任何人,无法解释他为什么有这种反应。无论国王有什么打算,瑞德的确显得心虚,“陛下您说什么?”
“瑞德……瑞格!你是故意用了这鬼名字的吧?注释2”国王咧嘴一笑,或者该说是龇牙咧嘴?“我倒想听听是怎么回事。之后跟你谈,年轻人。你先走开,大师你继续!”安布罗斯转身走回角落。
“陛下,您说继续?”
“铁堂有所谓的次席,不是吗?”
大师很努力才想通国王的意思,“啊,是啊,当然……”然后,他面露怀疑之色,看着卫斯普。
哎呀!这下子卫斯普变成全场焦点。就规则来说,首席接受制约注释3——或者拒绝制约——之后,原本的次席就升任首席,也就是说,照顺序的话轮到他……哎呀!哎呀!……
“卫斯普,”大师露出怪异的表情,好像这名字有什么味道一样,“陛下需要一位御剑士,你准备好了吗?”
又一阵沉默……
卫斯普看看瑞德,希望他给点提示,点头或摇头都好,可瑞德已经离开视线。瑞德到底在想什么?他没钱、没土地、没亲人,一无所有,只说双亲死于一场火灾,这点跟卫斯普同病相怜。他们俩除了农家衣服外什么也没有,却都在铁堂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很多贵族都愿意雇用铁堂出身的人,为什么非得让安布罗斯戳自己的心脏,然后一直服侍他十年,甚至更久?从这个角度想,瑞德的抉择十分合理,也许显得有点过分,但铁堂规章明言随时都可以离开。
卫斯普犹豫太久,国王怒目圆睁,大师也瞪大了眼睛。
“卫斯普!”瑞德的叫声不知从哪儿传来,“别傻了,别这样!”
为什么不呢?他们可以一起走啊!
“不行,大师,我恐怕没办法。”

3

御剑士很难忍受用剑的小子对一国之君出言不逊,豪尔幽默神色不再,蒙普司俊美脸蛋蒙上阴影,他们把“前”候补生卫斯普带到警卫室角落让他面壁,叫他待好不准开口。他察觉到瑞德也在同一个地方,只是被安置在另一个角落,因为瑞德原本想开口,但不知谁打了他。之后一片静默。
安布罗斯王并非专制独裁的暴君,与那些未开化的国王相比,至少他遵守法律,很多事情必须经议会同意。不过,他若要把两个无亲无故的铁堂孤儿丢进纶敦城棱堡的地下监狱,让他们在那儿自生自灭,恐怕也没人会要他解释什么吧?
有一点愈来愈确定:瑞德绝非一时冲动。卫斯普比任何人都明白好友一向深思熟虑。瑞德本不想与国王发生正面冲突,但这毕竟发生了,而且笨小子卫斯普居然跟着跳进火坑,弄得像是场共谋事件。这有损国王颜面,更让国王龙颜大怒。
禁卫军进进出出,卫斯普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之后有十来个人被召去小房间,意气风发地接受了国王征召。现在国王去用餐了,布尔灰和马勒瑞则起誓对先前的事件保密。如果国王遭拒的情况都被当成机密处理……看来这种事以前或许也发生过?
 
入夜后许久,两个十恶不赦的家伙被带到大师的书房——卫斯普自脱离小子注释4生涯后就一直没到过这里。国王站在暖炉前,晚宴没让他心情平复;炉子里的柴火爆出细碎的声音,烛台上火光摇曳不定。
两人被押到窗边,隔着摆满书本的桌子与国王遥遥相望。简威守在门外,闲杂人等离去后蒙普司守住门内。就这样,只有他们五人在场,大师不在,没有目击者,那两个御剑士会在国王的命令下杀人吗?
卫斯普觉得自己哪怕是和瑞德交换个眼神都好,不过完全没机会。瑞德应该有些理由,或者有什么计划,所以等国王瞪完了、开始问话时,他得从瑞德那边取得些信息才行。
可国王不按牌理出牌,居然先开口问卫斯普:“你大概什么时候出生的?”
“四月的第一个星期,陛下。”卫斯普自己都觉得声音很小。
“哪一年?”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呃,330年,陛下。”
“你连十七岁都没满!你进铁堂的时候是几岁?”
卫斯普吸了口气,“十一岁,陛下。”
“你当时说自己几岁?”
卫斯普嗫嚅着:“十三……陛下……”
“所以你是谎报身份进来的!这五年来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还跟我请的老师学艺。你认为自己可以跟朋友一走了之,不用付账?”
卫斯普无言以对,垂头不发一语。
“抬头看我啊,你这恶贼!”安布罗斯吼道。
卫斯普抬起脸。这下子他又像是回到小子时代,而瑞德以往没办法帮他挡下所有问题,现在更是无能为力:遇上一个盛气凌人的君主,还有一群听他号令的剑士,任谁都帮不上忙。
“你本名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说:“我不记得了!”
瑞德清清喉咙,感觉是在警告他。
安布罗斯握紧拳头,“够了,小鬼,你最好是给我想起来,不然日出之前审问官就可以到达,你绝对没办法对他们撒谎。是把你送去接受魔法质问注释5,还是要对你用刑呢?还有更简单的办法……指挥官蒙普司,你说说,如果我想找三四个志愿者来帮我审问人犯,不知道会得到什么响应?”
“大家一定乐意之至,陛下。御剑士都厌恶忘恩负义之徒,还有变节的人。”
“遇上这种事,下场好不了——你懂我意思吧,小鬼?”
“是,陛下。”
“那你本名到底是什么,打哪儿来的?”
直到此时卫斯普还不愿回答,但眼看国王怒气高涨,犹豫之后他还是开口:“我叫威尔,父亲是新堡郡草桥镇的肯普。”
“他怎么了?”
这不公平!不是说好进了铁堂,过去种种就都死了,没有人会过问他们的出身吗?铁堂规章上明明白白啊!不过,国王就是国王……
“给贝马克人杀了。”卫斯普低声说。他的父母、兄弟和亲人都死了,那是大战中最后一次贝马克人突袭——其实当时战争已经结束,玺维上下举国欢腾,但有艘贝马克船不知是没得到消息,抑或是装作不知道。
国王等着听细节。“地主要大家躲进一间大屋里,结果贝马克人一把火烧了屋子……”当时卫斯普在山丘上赶牛,准备傍晚挤奶,然后看见暮色中火光冲天……之后海盗跑来找牛,顺便搜索牧牛孩童。他找了个山獾的洞穴躲了进去,一面担心自己的脚会被獾咬出洞,一面担心外头那些两脚走路的野兽会把自己抓走。等到早上海盗终于离开,草桥镇已经什么也不剩,一片荒芜……“我无处可去,也没有人投靠,所以走到这里。我骗了大师,因为我不想在荒野上饿死。”
国王的两片厚嘴唇翻了翻,像在思考这答案,“那今晚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拒绝制约?”
卫斯普又想向瑞德求援了,不过瑞德没理他,只是一脸郁闷地看着国王。
“我的朋友需要我。”
“怎么说?”
“我……我的剑术比他好些。”
“他为什么会需要一个剑士?”
“呃……我不知道……”
国王的问题轮番袭来,卫斯普的答案愈来愈糟糕,最后只是一再嚷嚷:“他救了我的命啊!”
国王不耐烦地猛摇头,“看样子你只是个笨小孩,草桥镇的威尔!你这不用大脑、幼稚到极点的兔崽子!”
卫斯普就算原本有些生气,现在火也都退了,他只希望自己别当场哭起来,什么都好……“是,陛下。”
“你抛弃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却没搞清自己选择的是什么。你怎么说,贝马克人?”
安布罗斯突然将话题转向瑞德,瑞德脸上平静的笑容显示他早知会这样。他的目光掠过在场众人——蒙普司、简威、卫斯普——然后耸耸肩。
“您不是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吗,表舅?”
卫斯普仿佛被雷劈中般,霎时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有多险恶。他仔细瞧了瞧那张熟悉的细长脸蛋,那对浅浅的眉毛以及澄澈的眼睛。还是同样的瑞德啊,可“表舅”是什么意思?瑞德疯了?国王疯了?大家都疯了?瑞德一直不承认自己是贝马克人,而他若是那些匪类之一,又怎可能是国王的外甥?啊,等等……卫斯普依稀记得,礼仪长提到某种隐讳不可说、有辱王室颜面的……
国王低吼:“你为什么拒绝制约?”
“因为制约会害死我,我身上受过魔法了。”
蒙普司当场亮剑。
瑞德懒懒地看着他,“这法术害不了人的,如果陛下同意,我倒是可以示范一下法术的效果。”
“简威,你怎么说?”国王问。
简威的表情疑惑多于担忧,“他对陛下有威胁,但感觉很微弱……”
安布罗斯哼了一声,“给朕看看吧!”
“好的,陛下。”瑞德淡淡地说,“指挥官,我得先脱掉外衣。”
蒙普司向前一步,手里还握着佩剑魔爪,简威也拔出剑,两个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人犯脱下罩衫和上衣。瑞德卷起内衣袖子,露出一只再平常不过的手臂,唯一有点特殊之处或许是以剑士的标准来看,他的手臂细了点,相当白皙,而且像个孩子一样没有毛发。“指挥官,你可以帮我把蜡烛拿过来吗?”
国王自己从烛台上拔了根蜡烛摆在桌上。瑞德深呼吸、一咬牙,将手臂伸进火焰中。
安布罗斯见状骂了句粗话,其他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瑞德。这很痛吧?!瑞德脸上在冒汗,他紧咬嘴唇忍住不叫,手臂抖动,看来很努力才保持稳定,不过,完全看不出手臂有什么外观变化,他的皮肉没有烧焦、冒烟。
“够了!”国王尖叫道。
瑞德闻声抽手,抹了抹额头,又伸出手臂,让大家确定他的确毫发无伤。他对国王挤出微笑,蒙普司特地自己用手指试了试蜡烛,结果五官一挤,立刻缩了回去。瑞德放下袖子,安布罗斯一脸尖酸刻薄,但显然也很震惊,“不错的卖艺伎俩!但这能证明什么呢,总不成贝马克人都不怕火吧?”
这次瑞德同样没有否认贝马克人的身份,“不是这样,陛下。重点是我身上已有这种强力法术,所以其他魔法对我很难生效;就算有用,也可能会因为这个魔法的力量导致圣灵不均衡。换句话说,如果陛下拿剑戳进我心脏,我可能会真的死掉。另一个问题则是,我进宫的话,嗅探法师注释6不知会作何反应?”
瑞德又惨笑一下,看了看卫斯普,“另外我请陛下了解,我这位同学的感情似乎用错地方了。以前铁堂失火时我的确救过他,不过,其实我不可能受伤,就算衣服着火也只是痛一下,不会有事的,所以我算不上什么英雄,对不起,朋友。”
这太荒谬了!“你自己没说过要当英雄。”卫斯普不以为然,“可如果你慢了半分钟呢?如果你没在屋顶塌下来之前把我带出来呢?我被火烧死或被一堆木头压死,你会怎么样?”
“我应该会骂脏话吧!”
“肃静!”国王大吼,“你两个再这么无礼,我就要禁卫军用杖刑了!够了,就算你可以拿蜡烛玩,这也不足以证明你是失踪的贵族后裔。”
瑞德放肆地一挑眉毛,“是啊!我也希望能让您明白我的血统,我的确出身于王室……”国王一听,脸上那种独断的神情立刻动摇。瑞德又说:“表舅,我会跟您解释清楚的,您毕竟也照顾了我五年,作为客人——”
“你是不请自来、白吃白喝的贼!”
“嗯哼,那得看状况。”
卫斯普很想知道另外两个御剑士怎么看待眼前的状况,不过他不敢直视后者——他哪儿也不敢乱望。现在他对瑞德的崇拜更是前所未有了,居然能在不公平的状况下一再接招,甚至步步进逼。不过,双方立场永远不会对等,国王随时都可以找审问官来解决,刚刚提到杖刑恐怕也不是开玩笑。
“看什么状况?”
“要看盖斯特爵士到底接受了什么样的命令,又是谁下的令。”
国王眼睛一眯,“盖斯特?是谁?”
“前御剑士,是他带我来铁堂的,陛下。”
“我不记得御剑会有这号人物。你记得吗,指挥官?”
“不记得,陛下。”蒙普司回答,“要我派人去找文书长吗?”
“不忙,我们先问清楚再说。”
瑞德一鞠躬,“我很乐意说个明白,陛下。不过,我跟朋友已经罚站了三个小时,有些问题不能不解决,还得有点东西填肚子才行。”
国王绷着脸,对蒙普司说道:“派人拿水跟尿壶来。”指挥官向门外的人下令时,国王坐在大皮椅上,指着对面的橡木长凳,“坐在那儿,把你怎么到这儿来的给我说清楚。”
其实国王话里并未特别包括卫斯普,不过那儿容得下两个人,他便跑去跟瑞德挤在一起。
“我怎么到这儿的呢?”瑞德边想边说,“我想主要得归因于魏阁家的杰哈德。我知道他是个好人,可惜被误导了。337年,您父亲那时——”
“不用提他!别扯那么久的事。”
卫斯普有点恼火,国王为什么拦着瑞德,不让他把故事说清楚?都几十年前的事了,有什么好保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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