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趁着夜色，科特经由焦油河回到城里。在新的律法下，新克洛布桑政府缓慢地重新开放了河流贸易。驳船商贩等待着新一轮的贩运。科特身穿沾满煤灰的工作服作伪装，指引着一艘低矮的宽体船回到新克洛布桑。
房屋沿着蜿蜒的河流分布，数十栋，数百栋，不断向外延伸。建筑物发出的轻微吱嘎声勾起他的回忆，让他感觉回到了家。船夫接受他的贿赂，准许他上船，此刻却迫不及待地希望他离开。在引擎的突突声中，他们经过渡鸦门两旁黑乎乎的建筑。溪滨的虫首人居住区就像是一座迷宫，房屋外面覆盖着黏胶般的分泌物。小船从新克洛布桑城中一座座老旧的砖桥底下穿过，并在水面上留下泛着虹彩的排放物。
飞艇来回穿梭，探照灯的光束就像是高跷。一个硕大的灯头对准小船，闪烁了两下。
他从烟雾弯的仓库之间走过，到处是褪色的砖墙和污秽的水泥，还有焦油，沥青，破烂的海报，一堆堆建筑垃圾，碎裂的玻璃与石块。然后，他来到集体联盟曾经控制的街区。科特走过一片空地，居民们曾在此处聚会，喧闹地投票表决各种事务。如今，它又恢复了原貌，荆棘与野草从水泥缝中冒出来，成为一片荒芜的昆虫世界。墙上的漩涡符号已被雨水冲刷掉一部分。
数天后，科特了解到新规则，知道要躲避巡街的国民卫队。他们封锁了溪滨和黑泥地，还有最关键的狗泥塘。据称，仍有少量集体联盟的叛军负隅顽抗，他们展开冷酷无情的搜捕行动。
科特看到他们的小分队从破损的建筑里带出高声喊叫的男男女女，大多声称自己清白无辜，偶尔也有人高声反抗。科特什么也没说，低头看着地面。他很麻木，在检查关卡递上假证件时也不害怕，因为他不在乎是否会受到盘问。如果没人质疑，他就继续往前走，但心中并无成功的喜悦。
上流城区有其美丽之处，比如比尔珊顿广场，比如帕迪多街车站，仿佛战争不曾发生过似的。漩涡纹已变得模模糊糊。帕迪多街车站矗立在城中，如同一名神祇。科特抬头望向它的屋顶，他曾到过那里。
集体联盟在最后阶段，又发动了一次天轨袭击。一辆满载炸药的列车从硝石车站出发，朝着帕迪多街车站加速前进，梦想把那栋巨硕的建筑炸毁。这绝不可能成功。执行自杀任务的集体联盟成员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喝得醉醺醺的，英勇地驾驶着列车冲过斯莱车站的路障，朝烧烤集市继续前进，但国民卫队中途炸毁了列车。高架轨道连绵的拱洞仿若针脚，穿越整个新克洛布桑，如今却被轰出一个缺口。铁路东南线仍在运营，并处于缓慢的重建过程中。
张贴亭里的海报，街头的报纸，留声机亭里可免费听取的公告蜡筒都在宣扬政府的胜利：泰什献上贡礼，并为战争道歉，公众社区获得重生。他们说，这是艰难而充满希望的日子。据说还有一些新项目，包括穿越大陆的探险计划。新经济，新发展，前途光明。科特到处游荡。溪滨成了一片废墟。新刺党大屠杀留下的虫首人尸体已被清走，但一部分墙上仍有污渍。在一些地方，家养蠕虫分泌的覆盖物焦灼开裂，露出底下的砖块。
科特四处游荡，观察城市的重建。新克洛布桑市中心到处是炮火造成的创伤，布满混凝土、泥灰和大理石的碎片，街道之间新辟出以碎石铺填的简陋小巷。在白拉汉姆，国民卫队塔楼的尖顶被脚手架包裹起来，就像鹃唾虫分泌的泡沫。断裂下垂的天轨索道消失了，等到白拉汉姆塔楼恢复挺拔的站姿，轨道将再次被架起。
科特在摩格山找到了住处，那地方靠近集体联盟的老窝，但又刚好位于军事化区域外，因此不在戒严与宵禁之列。他使用新的名字，依靠白天打工的收入支付房租，而他的工作地点在一个从前不常去的区域。
新克洛布桑遭到严重破坏，雕像被毁，到处是火焰烧灼的焦痕，建筑物被开膛破肚，整条街只剩下残垣断壁。住宅、教堂、工厂和锻造房都成了脆弱易碎的空壳，仿佛陈旧的头骨。河流中也漂浮着垃圾残骸。
传递秘密消息的网络虽然支离破碎，但他仍知道如何参与其中。如今，人们互相缺乏信任，市民擦身而过时都尽量避开对方的眼睛，瞬间紧握的拳头有可能被解读为秘密手语，国民卫队或许会被招来，治安委员会或许会立即予以击杀，以免本区域遭到叛乱分子和随之而来的死亡行刑队攻击。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如何找到消息网。科特很谨慎，很耐心。回来两周后，他才去找玛德琳。
“现在好一点了，”她说道。“但最初的几个星期，老天。”
“墙边躺着尸体，据说都是因为被捕时‘抵抗’，脚下磕磕绊绊，或者要求休息，或者吐口水，或者拖拖拉拉不遵从命令。”
“山麓地区的箭尖矿场旁边，”她说道，“苏托利营地。他们把集体联盟成员关在那儿。成千上万。没人知道究竟是多少。有一栋侧楼，据说一旦走进去，你就出不来了。等他们问完问题，就把你送去那儿。”
“我们有人逃了出来。”
她逐一列举认识的人，以及他们的命运。科特记得其中的一些名字。他无法判断玛德琳是信任他呢，还是已经不在乎。
“我们必须把情况说出来，”她说道，“这是我们必须做的。但假如说出真相，不在这儿的人会以为我们撒谎，以为我们夸大其词。所以……是不是应该稍微说得不那么可怕，好让他们相信，你觉得呢？”她十分疲惫。他让她把集体联盟的陷落经过完完整整讲了一遍。
他发现，那已经是很久之前。按理说，他可以告诉自己，没人能为钢铁议会而战，但他办不到。因为他不知道可能出现什么情况，因为这件事被阻止了。他们不清楚犹大的干涉起到了何种效果。
关于钢铁议会，新克洛布桑城中有无数流言。
科特经常去路德米德的慢雕花园，独自坐在那些献给耐性之神的艺术品之间。花园已经被毁。修剪整齐的草坪和树丛之间点缀着硕大沉静的岩石，每一块都带有层层裂纹，每一块都经过精心设计：慢雕艺术家在石头上钻出精准的洞孔，滴入酸性药剂，岩石将按照预想缓慢地溶解，经过多年风吹雨打之后，石块层层剥落，最终显现出计划中的形状。雕塑家从不透露设想，因此作品总是在他们死后很久才揭晓。
他一直都讨厌花园里的宁静气氛，如今它遭到破坏，科特感到相当欣慰。数周前，狗泥塘尚未陷落，有集体联盟成员或者同情他们的小年轻翻越围墙，凿刻较大的石块。他们在仓促中刻出的雕像粗俗而丑陋，手工粗糙马虎，带着一种不敬的喜感，表面甚至刻有污言秽语和反叛口号。他们破坏了艺术家们一丝不苟的作品，依靠钻孔和酸液腐蚀的雕塑被提前转化成色情丑角。科特倚着一座新石像坐下。那雕像抚摸着一根超大号的阳物，而它原本或许会变为天鹅、小船或者花朵，什么都有可能。
山岭间的事，他已记不得太多。在拉胡尔的抓握之下——他有没有挣扎？他有没有哭？他怀疑自己的确有哭和挣扎。他被牢牢抱住，直到精疲力竭地倒下。
他记得安·哈莉看都没有看他就走开了。他记得她骑到拉胡尔身上，叫他回到岩谷之中。“回去，”她说道，“钢铁议会。”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当时，他甚至没听见她的话。等到悲哀过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她逃跑了吗？还是如愿以偿求得死亡？安·哈莉和改造人拉胡尔朝着岩谷中的钢铁议会走去，科特看着他们消失。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等到科特恢复过来，他试图挪动犹大。他想要埋葬犹大。他尽量不去看犹大憔悴的脸。最后，他将他拖离动物踩出的小径。科特不忍看，只是用手合上犹大的眼睛。他握着犹大逐渐冷却的手，虽然很想亲吻他，却无法让自己的嘴触碰他那干枯皱褶的双唇。因此，他亲吻自己的手指，然后长久地放在犹大毫无气息的嘴上，仿佛只要等得足够久，犹大就会动起来。
科特为犹大堆了一座石冢。他每次只能回忆一点点片段。
钢铁议会依然静止不动，科特还没去看过，但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去的。不过新克洛布桑城中每个人都知道它的状态。犹大的死并没有让它摆脱时间的禁锢。报纸里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猜测。残余矩力是最常见的说法，因为它曾穿越污染区域。科特相信，政府中一定有人知道真相。
等到他能够承受之后，或许可以去看一看。他想到安·哈莉，想到她在石地上行走，想到她骑着拉胡尔的模样。
科特向玛德琳讲述犹大·洛的故事，她带着同情默默地听着。对此，他感激涕零。有一天晚上，她带他去双桅原的一个屠宰场。他们谨慎地绕道而行，快要抵达时，他听见一声猫叫。如今，动物回来了，但不是待宰的肉。进入幽暗的屠宰房后，科特跟着迪·法尔加跨过血块淤积的水沟，回音在教堂般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挂肉的空钩子和铁链互相撞击，叮当作响。借助绞肉机炉膛中闷烧的火光，她带着科特穿过暗门，给他看里面那台小小的印刷机。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工作，一边转动手柄，一边确保油墨畅通无阻。黑暗中，他们印制出成百上千份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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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沿着蜿蜒的河流分布，数十栋，数百栋，不断向外延伸。建筑物发出的轻微吱嘎声勾起他的回忆，让他感觉回到了家。船夫接受他的贿赂，准许他上船，此刻却迫不及待地希望他离开。在引擎的突突声中，他们经过渡鸦门两旁黑乎乎的建筑。溪滨的虫首人居住区就像是一座迷宫，房屋外面覆盖着黏胶般的分泌物。小船从新克洛布桑城中一座座老旧的砖桥底下穿过，并在水面上留下泛着虹彩的排放物。
飞艇来回穿梭，探照灯的光束就像是高跷。一个硕大的灯头对准小船，闪烁了两下。
他从烟雾弯的仓库之间走过，到处是褪色的砖墙和污秽的水泥，还有焦油，沥青，破烂的海报，一堆堆建筑垃圾，碎裂的玻璃与石块。然后，他来到集体联盟曾经控制的街区。科特走过一片空地，居民们曾在此处聚会，喧闹地投票表决各种事务。如今，它又恢复了原貌，荆棘与野草从水泥缝中冒出来，成为一片荒芜的昆虫世界。墙上的漩涡符号已被雨水冲刷掉一部分。
数天后，科特了解到新规则，知道要躲避巡街的国民卫队。他们封锁了溪滨和黑泥地，还有最关键的狗泥塘。据称，仍有少量集体联盟的叛军负隅顽抗，他们展开冷酷无情的搜捕行动。
科特看到他们的小分队从破损的建筑里带出高声喊叫的男男女女，大多声称自己清白无辜，偶尔也有人高声反抗。科特什么也没说，低头看着地面。他很麻木，在检查关卡递上假证件时也不害怕，因为他不在乎是否会受到盘问。如果没人质疑，他就继续往前走，但心中并无成功的喜悦。
上流城区有其美丽之处，比如比尔珊顿广场，比如帕迪多街车站，仿佛战争不曾发生过似的。漩涡纹已变得模模糊糊。帕迪多街车站矗立在城中，如同一名神祇。科特抬头望向它的屋顶，他曾到过那里。
集体联盟在最后阶段，又发动了一次天轨袭击。一辆满载炸药的列车从硝石车站出发，朝着帕迪多街车站加速前进，梦想把那栋巨硕的建筑炸毁。这绝不可能成功。执行自杀任务的集体联盟成员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喝得醉醺醺的，英勇地驾驶着列车冲过斯莱车站的路障，朝烧烤集市继续前进，但国民卫队中途炸毁了列车。高架轨道连绵的拱洞仿若针脚，穿越整个新克洛布桑，如今却被轰出一个缺口。铁路东南线仍在运营，并处于缓慢的重建过程中。
张贴亭里的海报，街头的报纸，留声机亭里可免费听取的公告蜡筒都在宣扬政府的胜利：泰什献上贡礼，并为战争道歉，公众社区获得重生。他们说，这是艰难而充满希望的日子。据说还有一些新项目，包括穿越大陆的探险计划。新经济，新发展，前途光明。科特到处游荡。溪滨成了一片废墟。新刺党大屠杀留下的虫首人尸体已被清走，但一部分墙上仍有污渍。在一些地方，家养蠕虫分泌的覆盖物焦灼开裂，露出底下的砖块。
科特四处游荡，观察城市的重建。新克洛布桑市中心到处是炮火造成的创伤，布满混凝土、泥灰和大理石的碎片，街道之间新辟出以碎石铺填的简陋小巷。在白拉汉姆，国民卫队塔楼的尖顶被脚手架包裹起来，就像鹃唾虫分泌的泡沫。断裂下垂的天轨索道消失了，等到白拉汉姆塔楼恢复挺拔的站姿，轨道将再次被架起。
科特在摩格山找到了住处，那地方靠近集体联盟的老窝，但又刚好位于军事化区域外，因此不在戒严与宵禁之列。他使用新的名字，依靠白天打工的收入支付房租，而他的工作地点在一个从前不常去的区域。
新克洛布桑遭到严重破坏，雕像被毁，到处是火焰烧灼的焦痕，建筑物被开膛破肚，整条街只剩下残垣断壁。住宅、教堂、工厂和锻造房都成了脆弱易碎的空壳，仿佛陈旧的头骨。河流中也漂浮着垃圾残骸。
传递秘密消息的网络虽然支离破碎，但他仍知道如何参与其中。如今，人们互相缺乏信任，市民擦身而过时都尽量避开对方的眼睛，瞬间紧握的拳头有可能被解读为秘密手语，国民卫队或许会被招来，治安委员会或许会立即予以击杀，以免本区域遭到叛乱分子和随之而来的死亡行刑队攻击。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如何找到消息网。科特很谨慎，很耐心。回来两周后，他才去找玛德琳。
“现在好一点了，”她说道。“但最初的几个星期，老天。”
“墙边躺着尸体，据说都是因为被捕时‘抵抗’，脚下磕磕绊绊，或者要求休息，或者吐口水，或者拖拖拉拉不遵从命令。”
“山麓地区的箭尖矿场旁边，”她说道，“苏托利营地。他们把集体联盟成员关在那儿。成千上万。没人知道究竟是多少。有一栋侧楼，据说一旦走进去，你就出不来了。等他们问完问题，就把你送去那儿。”
“我们有人逃了出来。”
她逐一列举认识的人，以及他们的命运。科特记得其中的一些名字。他无法判断玛德琳是信任他呢，还是已经不在乎。
“我们必须把情况说出来，”她说道，“这是我们必须做的。但假如说出真相，不在这儿的人会以为我们撒谎，以为我们夸大其词。所以……是不是应该稍微说得不那么可怕，好让他们相信，你觉得呢？”她十分疲惫。他让她把集体联盟的陷落经过完完整整讲了一遍。
他发现，那已经是很久之前。按理说，他可以告诉自己，没人能为钢铁议会而战，但他办不到。因为他不知道可能出现什么情况，因为这件事被阻止了。他们不清楚犹大的干涉起到了何种效果。
关于钢铁议会，新克洛布桑城中有无数流言。
科特经常去路德米德的慢雕花园，独自坐在那些献给耐性之神的艺术品之间。花园已经被毁。修剪整齐的草坪和树丛之间点缀着硕大沉静的岩石，每一块都带有层层裂纹，每一块都经过精心设计：慢雕艺术家在石头上钻出精准的洞孔，滴入酸性药剂，岩石将按照预想缓慢地溶解，经过多年风吹雨打之后，石块层层剥落，最终显现出计划中的形状。雕塑家从不透露设想，因此作品总是在他们死后很久才揭晓。
他一直都讨厌花园里的宁静气氛，如今它遭到破坏，科特感到相当欣慰。数周前，狗泥塘尚未陷落，有集体联盟成员或者同情他们的小年轻翻越围墙，凿刻较大的石块。他们在仓促中刻出的雕像粗俗而丑陋，手工粗糙马虎，带着一种不敬的喜感，表面甚至刻有污言秽语和反叛口号。他们破坏了艺术家们一丝不苟的作品，依靠钻孔和酸液腐蚀的雕塑被提前转化成色情丑角。科特倚着一座新石像坐下。那雕像抚摸着一根超大号的阳物，而它原本或许会变为天鹅、小船或者花朵，什么都有可能。
山岭间的事，他已记不得太多。在拉胡尔的抓握之下——他有没有挣扎？他有没有哭？他怀疑自己的确有哭和挣扎。他被牢牢抱住，直到精疲力竭地倒下。
他记得安·哈莉看都没有看他就走开了。他记得她骑到拉胡尔身上，叫他回到岩谷之中。“回去，”她说道，“钢铁议会。”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当时，他甚至没听见她的话。等到悲哀过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她逃跑了吗？还是如愿以偿求得死亡？安·哈莉和改造人拉胡尔朝着岩谷中的钢铁议会走去，科特看着他们消失。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等到科特恢复过来，他试图挪动犹大。他想要埋葬犹大。他尽量不去看犹大憔悴的脸。最后，他将他拖离动物踩出的小径。科特不忍看，只是用手合上犹大的眼睛。他握着犹大逐渐冷却的手，虽然很想亲吻他，却无法让自己的嘴触碰他那干枯皱褶的双唇。因此，他亲吻自己的手指，然后长久地放在犹大毫无气息的嘴上，仿佛只要等得足够久，犹大就会动起来。
科特为犹大堆了一座石冢。他每次只能回忆一点点片段。
钢铁议会依然静止不动，科特还没去看过，但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去的。不过新克洛布桑城中每个人都知道它的状态。犹大的死并没有让它摆脱时间的禁锢。报纸里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猜测。残余矩力是最常见的说法，因为它曾穿越污染区域。科特相信，政府中一定有人知道真相。
等到他能够承受之后，或许可以去看一看。他想到安·哈莉，想到她在石地上行走，想到她骑着拉胡尔的模样。
科特向玛德琳讲述犹大·洛的故事，她带着同情默默地听着。对此，他感激涕零。有一天晚上，她带他去双桅原的一个屠宰场。他们谨慎地绕道而行，快要抵达时，他听见一声猫叫。如今，动物回来了，但不是待宰的肉。进入幽暗的屠宰房后，科特跟着迪·法尔加跨过血块淤积的水沟，回音在教堂般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挂肉的空钩子和铁链互相撞击，叮当作响。借助绞肉机炉膛中闷烧的火光，她带着科特穿过暗门，给他看里面那台小小的印刷机。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工作，一边转动手柄，一边确保油墨畅通无阻。黑暗中，他们印制出成百上千份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