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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人们在新克洛布桑街头行走时,忍不住抬头观望。城市的天空中布满飞艇、翼人以及数以百计的生命——有外来的,有本地的,也有人造的——人们的视线越过这一切,望向冷冷的白日,大家都在琢磨,那扭曲浮动的黑影是否还会出现。
“他们仍试图谈判。”巴隆告诉其他成员。他是听伯托德讲的。市长曾带着外交官和语言学家前往使馆区域,伯托德由此推断出这一结论。
奥利回到庇护所。拉迪雅欢迎他的到来,但她很警惕。令奥利感到震惊的是,她看上去非常疲惫。如往常一样,衣着污秽的男男女女自发地挤在一起,仿佛受到引力的作用,然而如今,大厅本身布满了疤痕。墙上的木头破碎崩裂,涂料也被刮掉;窗户用木板封堵起来。
“新刺党,”她告诉他说,“三天前。他们听说我们……也有牵连。我们太不小心,奥利,把报纸丢在各处。大概是狗泥塘的事分散了我们的注意力:不再那么谨慎。大家变得过于自信。”
奥利让她躺下,虽然她戏谑地跟他说笑,但当奥利让她躺到旧沙发上时,她哭了出来,先是紧紧抱住他,然后抽泣着轻拍奥利。最后,她又开了句玩笑,然后昏睡过去。奥利替她打扫房间,几个流浪者也一起帮忙。“昨天我们看了戏,”有个牙齿断裂的女人一边擦桌子,一边告诉他说,“灵巧人偶剧团来给我们表演。很好看,但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节目。说实话,我听不太清他们在讲什么。但很不错,要知道,他们是好人,来为我们表演。”
许多天来,没人见到雅各布。“但他就在附近。他可没闲着。看到没?到处都是他的标记。”
雅各布走到哪里就用粉笔留下螺旋图案,漩涡雅各布的名号便是由此而来。如今,他的漩涡图案继续蔓延,越来越密集地出现在各个区域,有的用油漆,有的用彩蜡,有的用焦油;它们甚至被刻到神庙建筑上,以及大厦的玻璃和桁梁上。
“你真以为是他开的头?也许他只是模仿别人。也许根本没人开头。你听说最近的新动向了吗?人们把它当作标语。它已经被大家接纳。”
奥利听说过,也看到过,漩涡图案的尾部演变成针对政府的谩骂。当国民卫队出现时,有人高喊:“漩涡遁!”为什么是漩涡,而不是历年来涂鸦在墙上的其他符号?
老人睡觉的角落里画满一片黑压压的漩涡。有墨水画的,有炭笔画的,大小各异,角度和旋转方向也不尽相同,有些漩涡还衍生出新的螺旋,密密麻麻连成一串。这也许是某种语言,奥利心想。旋转的图纹互相连接,方向和数量各不相同,有的顺时针,有的逆时针,有的七拐八弯,然后忽然终止。
连续九个晚上,奥利都来到此处。他自愿提出值夜班。“我必须这么做,”他告诉老肩,“白天你们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但我必须这么做。”
公牛帮不信任他,但准许他暂时离开。奥利在行走中,有时会停下来系鞋扣,倚着墙回头观望。他很确信,即便不是巴隆,也有其他人在跟踪:只要跟公牛帮不信任的人交谈,他就死定了。又或者,根本没人跟踪。他不知道自己对同伴们来说是什么样的人。
在“双蠕虫”酒吧里,佩特隆·卡里科斯送给奥利一本自己的诗集,那是以“灵巧出版社”的名义发行的自出版物。
“真是他妈的好久不见了,奥利。”他说道。他带着一丝谨慎——歪斜的嘴角仿佛在问:你去了哪里?你消失了——但他请奥利喝格拉巴酒,也跟他讲自己的计划。佩特隆拿着一份《不羁叛逆者》——并非明目张胆,但带着这个时代所特有的激进姿态。
奥利大声诵读一段诗文。
“在这一季/你的花朵/有着木与铁的花瓣/你震惊地皱起眉头/如同狗泥塘的僵硬表情。”他点点头。
佩特隆告诉奥利有关灵巧人偶剧团的情况:谁在做什么,谁参与了哪件事,谁消失了。“萨缪尔离开了。他在萨拉克斯的色情画廊做销售,”他嗤之以鼻,“尼尔森和卓维娜仍在啸冈。当然,可以想象,一切都变了。有机会的话,我们仍然会演出。社区活动,在教堂、社区礼堂之类的地方。”
“民众对《新兴的骚动》反应如何?”这是出自第二次新文化运动的基本概念,奥利有嘲讽的意思。
“他们挺喜欢《新兴的骚动》,奥利。挺喜欢。”
据佩特隆说,所有地下公会联合组织了一个不为法律所承认的议会机构,而烟雾弯和大河套码头的产业工人建立起民兵团,并将影响扩散到其他工业区。来自铸造厂,码头和染料厂的代表聚集在狗泥塘的某个秘密地点,讨论应向城市议会提出何种要求。
“联合委员会也跟他们商谈过。”他说道。奥利点点头。他心中暗想,又是商谈,不停地商谈,问题就出在这儿,不是吗?但他没说出口。
他们在城中漫无目的地游荡。按照佩特隆的理论,他们要重新配置城市的格局。他们来到桑宛,这里有个拥挤的河边集市。“老天,老天。”有人高喊,人潮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前后涌动,有人跑过去看出了什么事,然后又奔逃回来,掠过书摊和廉价首饰铺。
河道闸门旁躺着一个浑身发抖的女人,裙子浸在泥浆里,空气中的静电使得她的头发像虫子一样蠕动。人们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她。催促之下,有人伸手去拉她,但她上方出现的物体令人畏缩。
空气中有一片瘀青色,仿佛潮湿的水汽——就像这个世界的表皮底下渗出紫色的淤血。人们还闻到一股酸味,就像变质的牛奶。凭空产生的物质逐渐聚合,形成某种类似昆虫的形状,一个黑黝黝的甲壳忽然冒了出来,若隐若现地在空中扭动,仿佛悬在绳线之上。最后,它成为无可争议的存在,大小与人体相仿,长着弯曲如钩的腿,并呈现出腐烂的颜色。这是一只黄蜂,其胸腔折射出的光线就像彩色玻璃。它的腰又细又窄,尾巴上的尖刺如手指般弯曲,毒液仿佛随时都会滴落。
它用复杂精细的嘴清洗自己的腿,丑陋的复眼望向惊诧的人群。它逐一伸展开腿脚,并在震颤摇晃中移动起来,但它似乎不是依靠那些腿移动,而是仍然悬在绳线上,被一只巨手操控着。它越来越靠近。
那女人在挣扎,脸色变得乌黑。她停止了呼吸。前排观望的人群里发出一阵哽咽的惊呼,又有两个人跌倒在地,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他们阵阵痉挛,嘴边沾满白沫和呕吐物。
“闪开!”国民卫队从集市的入口赶了过来。他们开枪射击,枪声打破了令人凝固的寒意,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奥利和佩特隆伏下身子,但没有跑。他们奋力推开人群,远离令人作呕的怪物,并留意观察着国民卫队朝它开枪。
子弹穿过它的躯体,击碎后方的玻璃和瓷器。那女子躺在它的阴影里,已经死亡,嘴里还渗出东西。随着一阵激烈的枪声,黄蜂狂乱挥舞着附肢,仿佛某种诱饵。铅弹射入它诡异的躯体,几乎激不起任何波动,有时会再次钻出,有时则被吞噬。那怪物在军警的枪弹中舞蹈。死去的女子嘴里渗出黑色物质,她的内脏变成了焦油。
一名魔学士军官打了个响指,画出神秘的符号,他的手指之间出现一道道细丝,构成一张魔法丝网,缠绕住黄蜂。然而那凶狠的怪物瞬间挣脱罗网,移动到远处,也不知是横向侧移,还是直接消失。然后,它再次从原地冒出来,而丝网却逐渐消散了。另两个因遭到黄蜂袭击而受伤的人一动不动,国民卫队成员的脸上呈现出如同晕船般的病态脸色。
但黄蜂不见了,空气中空无一物。很快,国民卫队开始逐渐重整队伍,奥利也定了定神。当黄蜂的幻象再次短暂地闪现,他发出一声喊,趴了下来。幻象消失后,他再次站起身。这一回,那隐约的影子终于彻底不见了。
“这不是第一次。”佩特隆说道。他们跑回“双蠕虫”酒吧啜饮朗姆酒茶,饥渴地享受温热与芳香。“你没听说过?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愚蠢的传闻,以为是荒谬的谣言。”
幻象放毒杀人。“有一回是个类似蠕虫的东西,”佩特隆说,“出现在胆疆。另一次是一棵树。还有一次是匕首,在渡鸦门那里,我听说。”
“匕首我也听说过。”奥利说道。他记得见过《灯塔》上古怪的标题。“还有其他的吗?缝纫机?是不是还有蜡烛?”
“是该死的泰什,对不对?就是他们干的吧。我们得让战争快点结束。”
这些幻象是泰什的武器吗?每一个都必然需要耗费许多心力,尤其是如果来自泰什,然而每一个又只能杀死寥寥数名受害者。他们的效率如此低下?
“没错,但不单单是这样,不是吗?”佩特隆说,“不单单是数量的问题。而是它的效果,对人们的思维和士气造成的影响。”
第二天,奥利又听说一起,出现在铺地香。那是两个紧抱在一起做爱的人。据说没人看得到他们的脸,只看到悬空的身体扭曲缠绕,互相拥吻,双手使劲揉搓对方的躯体。他们消失后——也不知是否是被本地人驱走的——鹅卵石街道上留下五具死尸,口中渗出焦油。
最后,当漩涡雅各布回到赈济所,奥利无法相信他竟成了这副模样。那老者的骨骼扭曲变形,仿佛难以承受自身的重量,皮肤上也满是皱褶,令人同情。
“我的天,”奥利一边舀食物,一边轻声说道,“我的天,漩涡雅各布,你是怎么了?”那流浪汉抬头看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完全没有认出他的迹象。“这么多天,你都去了哪儿?”
雅各布听到问题,眉头缩聚起来。他思索良久,然后小心翼翼地说:“帕迪多街车站。”
这是他当晚说的话中,唯一清醒的表现。他喃喃自语,既像是某种外语,又像是儿童牙牙呓语。他一边微笑,一边用墨水在皮肤上画螺旋纹。到了夜晚,雅各布坐着自言自语,奥利在一片抱怨和呼噜声中来到他身边。雅各布仿佛只是个黑色的剪影。
“我们救不了你了,对不对,雅各布?”他说道。他深受震惊,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清醒过来,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儿。我只想找到你,然后为你做的一切说声谢谢。”你听不见,但是我自己能听见。“我得告诉你,因为我要去的地方,我要干的事,或许,或许会让我再也见不到你,漩涡雅各布。我想告诉你……我们拿着你的钱,拿着你的馈赠,做的是代表正义的事。我们要让你感到骄傲。我们要让杰克感到骄傲。我向你发誓。”
“看看你为我所做的事,老天。”漩涡雅各布一边胡言乱语,一边画着漩涡。“能结交一个认识杰克的人,能得到你的祝福,真是太好了。不管你能不能清醒过来,漩涡雅各布,这件事始终有你的份。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我一定要让全城都知道你的名字。假如我还在的话。我保证。谢谢你。”他亲吻了一下那布满皱纹的额头,惊异于他的皮肤竟如此脆弱。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格利斯丘原的汽灯也熄灭了。黑暗中,新刺党再次对赈济所发起攻击。奥利醒来时,听到有人高呼“人渣”,封堵窗户的木板也被枪弹打得伤痕累累。从木板的缝隙间,他看到一大群人,层层叠叠,沉默地躲在阴影里,礼帽的宽檐压得低低的,使得眼睛仿佛一条窄长的黑影。街上到处是凶神恶煞的暴徒,衣冠齐整,黑色棉布里裹着肌肉虬结的肩膀,他们时而轻扶帽檐,时而整理白衬衫上挂着的黑领带。有人装模作样地掸去身上的尘土,有人挥舞着武器。
然而流浪汉们的恐惧很快就消退了。是混合民兵团来救援他们了吗?还是联合委员会的各个派系?奥利看不到。他只听见呼喊声和枪声,看到新刺党人在惊诧之下转身投入战斗,仿佛一群发狂的职员。
拉迪雅和其他常驻人员四散逃离。奥利奔向雅各布,但令他吃惊的是,那老者带着坚定的神色不慌不忙地从他面前走过。他没有看奥利,只是直直地望向前方。他快步经过团团打转的流浪者,街道的尽头传来打斗声,黑暗中只有一团混乱舞动的黑影。雅各布转向另一边,往硝石车站走去,那里有连绵的拱桥,向着城市的北方延伸。
奥利略一迟疑,他心想,也许那副躯壳里已经没有灵魂。接着,奥利意识到,他很想看一看,那老人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在漆黑一片的新克洛布桑,在没有灯光的暗夜里,奥利跟上漩涡雅各布的脚步。
他并非如同猎人那样追踪,而只是在他身后几步远处行走。他尽量让鞋子轻轻落下,与老乞丐蹒跚的脚步声互相呼应。街上只有他们俩,一边是木头和钢铁制成的栅栏,另一边是湿漉漉的砖墙,高达数十尺,矗立于头顶上方。漩涡雅各布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嘴里哼着异国风味的曲调。他慢悠悠地退回几步,抚摸生锈的波纹铁皮,手指从破洞的手套里戳出来。奥利在他身后恭恭敬敬地看着,就像是个学徒。
漩涡雅各布用一截粉笔涂画螺旋纹,口中喃喃低语,他的图像完美得令人震惊,如数学一般精准。他在图形外沿加上更细小的漩涡状花纹,然后用手摸了摸,又继续往前走。
奥利来到雅各布画的图纹跟前时,天上开始下雨,但它没有变得模糊。
他们经过硝石车站附近摇摇欲坠的砖石拱桥,向飞地走去,那里的汽灯没有熄灭,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中,墙壁和门户都显得十分诡异。那老人继续涂画。有一次,他在窗户上涂抹,不知用的什么油脂,微微反射出光芒。狭窄的街道尽头有一道砖拱门,奥利跟随着那痴癫大师穿了过去,进入一片较为开阔的区域,此处的汽灯被苍白的电子灯管取代,扭曲的玻璃管里发出冷冷的光,仿佛红色与金色的冰。
这里并非只有他们俩。他们处于一片宛如梦境的幽暗环境中。奥利心中疑惑,他的城市不知何时被置换成了这副模样。
街道中传来喧闹的小提琴声。与城中妓女鬼混的富人从酒吧门口跌跌撞撞地走出来,街头的痞子一边看着他们,一边把玩手中若隐若现的武器。高架天轨上,亮着灯的车厢隆隆地驶向国民卫队的塔楼,下方拥挤闪亮的玻璃灯管仿佛蛇蜥扭曲的肢体,拼凑出店家的名字和简易动画——一名由灯光构成的红唇女子,在断断续续的闪烁中被另一个举起酒杯的身影替代,这一动作孤独而执着地循环着。瘦削的年轻人在街角售卖毒品,国民卫队集结成群,显得充满攻击性,他们的镜面将光线反射回街道中。酗酒与怒火激起蠢笨可笑的打斗,但也有动真格的人。
他们继续往北,来到富豪桥,接近河衣。在飞地外围,他们经过丢满垃圾的空地,奥利看到有黑帮在斗殴,但已接近尾声,还有一群身穿制服的新刺党,整洁而凶狠,不过他们没有骚扰他,而是嘲笑路过的学生,因为这些学生正一边大笑,一边奔跑追逐着如蝴蝶般胡乱飞舞的魔法光点。一家化工厂外有人在罢工,燃烧的火盆旁发出一阵呼喊。罢工的支持者数目众多,手持棍棒和草叉,以保护示威人群。新刺党人望向他们,但估算了一下实力之后,便继续往前走去。
一个身上带有伤疤的仙人掌族小伙一边让自己养的猴子跳舞,一边行乞。一名身材高大的仙人掌族男子友善地挠了挠那年轻人的头,仿佛是他的保护人。此人所率领的,显然是混合民兵团。他们没有亮出武器(国民卫队就在附近,可能会看见),只是在深夜颓败的街道上,刻意显示自身的存在。那仙人掌族机警地朝着一名联合委员会成员点了点头,神情中既有同志的意味,又带着挑衅。一支国民卫队的巡逻队惶恐地跑过来,联合委员会成员向一名路人急促地比了个手语,然后消失在阴冷破旧的小巷里。黑漆漆的巷子内有一堆火,还有几个蜷缩的瘾君子。一个翼人呼号着从天而降,然后又飞走了。
许多男男女女从这里经过。到处是酒精和烟火的气味,还有残留的毒品,以及如鸟鸣般尖厉的喊声。
漩涡雅各布凭着一股疯疯癫癫的劲头在这一切之间行走。他时而停顿下来,画几个图形,然后往前走,又停下涂画,又继续走,直到抵达富豪桥。这座上世纪的老桥有着高耸嶙峋的塔尖。他匆匆走过桥,来到今肯,这一区域住着比较富有的虫首人,既有旧日传承的财富,也有新进的暴发户。雕塑广场中矗立着用虫首人分泌物塑造出的诸多神话角色。他们意图以此来保留自己如梦境般虚无的文化。空气中隐约弥漫着虫首人用来交流的化学物质。
漩涡雅各布在老城区狭窄的街道中行走,这是新克洛布桑最初的诞生之地。夹在两条河流之间的V字形地带如今已扩展蔓延成一座庞大的都市。他脚步蹒跚地往前走,一边低声哼唱,一边往黑乎乎的砖墙上涂画漩涡。雪克是一片杂货铺集中的区域,新刺党的大本营也在这里,因此奥利很小心。他没看到戴圆顶礼帽的新刺党走卒,只有大腹便便的留守人员,他们神情紧张,既为自己的勇敢而感到骄傲,又在不安的情绪中煎熬。到了烤炉区边缘,站街的妓女打量着他。漩涡雅各布仍在画圈。一家妓院的窗户上贴着广告,宣传其超乎常规的娱乐;对面则有一张破损的海报,某个激进团体正在招募女性职业,并隐晦地称之为“非传统的专项服务”。
乌鸦塔是新克洛布桑的商业中心,深夜里却空荡荡的,只有少量行人。奥利跟着漩涡雅各布穿过建筑物之间的拱廊。它们既非封闭,又非敞开,窗户上挂满林林总总的小饰品,那老人鉴赏般地抚摸着走廊中的铁制螺旋纹饰。
接着,奥利停下脚步,任由漩涡雅各布穿过斑驳的光线,继续向着新克洛布桑中央的黑影走去:那是一座城堡,一座工厂,一座高塔构成的城镇;也有人说,那是一尊神,出自某个疯狂的造神者。这不是建筑,而是由建筑材料堆砌成的一座山,拥有混合多变的风格和不符常规的设计。城中的五条铁轨从它的大嘴里冒出来,或者说,这些轨道由外向内汇聚于此,就像鼠王的尾巴一样缠绕纠结,构成了这栋收纳铁轨的建筑:帕迪多街车站,铁路的神经枢纽。
漩涡雅各布在拱桥底下行走,这拱桥连接着车站和国民卫队的中央大楼:巨钉塔。接着,他在帕迪多街车站里睡了下来。这栋由砖块、水泥、木材和钢铁构成的建筑如同神庙一般宏伟高耸,能量充足,甚至影响到高空的气候,甚至影响到黑夜。
奥利目送着老人离开。帕迪多街车站并不在乎城中汹涌的情势,也不在乎一切已经改变。奥利转回身,几个小时以来,他的耳朵里第一次清晰地听见殴斗的吆喝声和火焰的呼呼燃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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