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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致两点的荣耀

有一个是你要注意的。虽然它们全部都跟预见有关连,但摩拉克在这方面是最强的。它的碰触会渗透与身体分离时的灵魂,藉由死亡之星火现形于世。不说了,这已离题。岔路。王权。我们必须讨论王权的本质。
──出自图表,书桌第二抽屉之书,第十五段
卡拉丁一拐一拐地爬上通往蜂宫的之字路,腿是纠结成一团的痛块。他到达门口时,差点整个人摔倒,只能靠在门上,重重喘气,一边腋下夹着拐杖,另一手拿着矛。他以为自己拿着矛能有什么用。
必须……找到……国王……
他要怎么样带走艾洛卡?摩亚许会盯着国王。飓风的,暗杀行动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可能就差这几小时了。达利纳一定离战营已经够远。
继续。走。
卡拉丁跌跌撞撞地进入门口,门前没有守卫。不好的迹象。他应该示警吗?战营中没有可以帮忙的士兵,而且如果他带了人马来,葛福斯跟他的人就会知道出事了。独自一人的情况下,卡拉丁也许能见到国王。他最好的机会就是能静悄悄地带着艾洛卡脱离险境。
笨蛋,卡拉丁心想。现在你改变主意了?都走到了这一步?你在干什么?
可是飓风的……国王努力过。他真的努力过。那个人很高傲,也许很无能,但是他努力了。他是诚心诚意的。
卡拉丁停下脚步,精疲力竭,腿惨叫着好痛,只能靠向墙壁。不是应该轻松点吗?他都做出决定了,不就应该感到全神专注、有自信、有精力吗?半点也没有啊。他只感觉自己被榨干了,混乱了,充满了不确定。
他逼自己前进。继续前进。全能之主保佑,他可不要来迟了。
现在他又要走回头路,重新依靠祈祷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在黑暗的走廊中前进。为什么没有更多灯?好不容易才来到国王的上层房间,一旁是会议厅跟阳台,两名穿着桥四队制服的人守在门口,可是卡拉丁不认识他们。他们不是桥四队的人──甚至不是以前国王卫队的人。飓风的。
卡拉丁跛行上前,知道自己看起来一定很悲惨,全身湿透,脚还一拐一拐的,而且他注意到自己正在滴着血。他把缝好的伤口撑破了。
「停。」其中一人说,那人的下巴凹陷深到像是小时候被人用斧头砍过脸。他上下打量卡拉丁。「你就是那个他们称为受飓风祝福的人?」
「你是葛福斯的人。」
两名士兵面面相觑。
「没事,我跟你们是一起的。摩亚许在吗?」卡拉丁说。
「他先换班了,去睡一会儿。今天是重要的一天。」士兵说。
我来得不晚,卡拉丁心想,运气在他这边。「我想要加入你们的行动。」
「桥兵,一切已经处理好了。回去你的营房,假装一切都好。」守卫说。
卡拉丁靠近,彷佛要低声说些什么,士兵也弯下腰来。
但卡拉丁突然抛下拐杖,用矛往那人两腿中间一捅,之后立刻转身,以完好的腿为轴心,拖着伤腿,将矛劈向另一个人。
那人举矛格挡,开始大吼:「戒备!戒──」
卡拉丁重重撞上他,拍开他的矛,然后抛下自己的矛,用冻僵的湿冷手指捏住那人的脖子,把他的头用力往墙壁撞,接着扭身屈膝,用手肘往下撞击凹下巴男人的头顶,直击下地。
两个人都没了动静。卡拉丁自己却因突然发力而有点晕眩,重重地撞在门上,世界不断旋转。至少他知道没了飓光,他还能战斗。
他发现自己笑了起来,虽然很快就变成咳嗽。他真的攻击了那两个人吗?没办法回头了。飓风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国王的诚心是一部分,但那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心底深处的原因是,他知道这是他该做的,但是为什么?光想到国王会为了大家好的理由而死去,就让他想要反胃。这让他想到提恩受到的对待。
但那也不是完全的原因。他飓风的,他连跟自己都解释不清。
两名守卫都没动,只是偶尔抽搐一下。卡拉丁咳了又咳,挣扎地呼吸。没时间虚弱了。他伸出爪子一样的手,扭动了门把,用力推开门,半摔进房间,又费力地站起。
「陛下?」他呼喊,用矛撑着身体,拖着坏腿。他来到沙发后面,靠着沙发让自己站直。那国王去
哪里──
国王躺在沙发上,动也不动。

雅多林猛力地以碎刃挥砍,保持完美的风式,剑尖一面溅起水花,一面切断帕山迪士兵的脖子。红色闪电从尸体身上劈啪炸出灿烂的一团火星,在士兵死去时将他与地面连结。周围的雅烈席卡士兵小心翼翼地不要踏入尸体旁边的水洼,他们已透过先前痛苦的教训,学到这种奇怪的闪电能藉由水瞬间杀人。
雅多林举起剑,向前疾冲,领头猛攻最近的一群帕山迪人。诅咒这场飓风还有带来飓风的风!幸好黑暗已经退却,因为娜凡妮送来了法器,让战场沐浴在出奇平均的白光下。
雅多林跟他的军队与帕山迪人不断碰撞,但他一深入敌人中心,就感觉到有东西拉扯着他的手臂。绳套?他用力回抽,不会有能困住碎甲的绳子。他一吼,将绳索从握住它的人手中抽出,然后又是一个绳索套住他的脖子,将他用力回拉,引得他全身一震。
他大吼,碎刃回身挥砍,将绳子砍断。黑暗中又飞出三套绳索,帕山迪人派了整整一队人来。雅多林转成防守性挥动,按照萨贺的教导,抵挡专门对付他的绳索攻击。他们一定在他面前的地面上安排了其他绳子,认为他会冲向他们……没错,就在那里。
雅多林退开,砍断扑到他身上的绳索。不幸的是,他的人都是靠他来突破帕山迪人的战线,所以当他后退时,敌人便朝雅烈席卡战线猛攻而去。他们不用一贯传统的战斗阵势,而是以小队与双人组合作战,在混乱的滂沱大雨中,在夹杂着闪电跟猛然吹起的强风所形成的战场上,这方式有效得可怕。
雅多林安排在灯边领军的战场指挥官佩瑞,发出号令要雅多林这一侧后撤。王子发出一连串的咒骂,砍断最后一条绳索,往后一退,举着剑提防帕山迪人追赶。
他们没有追赶,可是有两个人依然跟在他身后,一起撤退。
「桥兵,你们还活着吗?」雅多林问。
「还活着。」斯卡说。
「长官,你身上还有几个绳套。」德雷说。
雅多林伸出手臂,让德雷用腰刀把绳套割断。他转过头,看到帕山迪人重新形成战线,更远处传来阵阵粗砺的念诵声,夹杂在闪电与呼啸的风声之中。
「他们不断派人来攻击跟骚扰我。」雅多林说。「他们不打算打败我,只想把我隔在战局之外。」
「他们早晚得真的跟你打。」德雷又割断一条绳子,然后举手擦掉光头上的雨水。「他们不能把碎刃师放在一旁不顾不管。」
「事实上,他们正在这样做。」雅多林瞇起眼睛,听着他们的念诵声。
穿过被风刮来的雨幕,雅多林一路锵啷小跑到灯边的指挥区。穿着一件大飓风外套的佩瑞站在那里吼叫发令,他很快地朝雅多林行个军礼。
「状况?」雅多林问。
「踏水,光爵。」
「那是什么意思?」雅多林说。
「游泳的术语,长官。我们不断来回战斗,却没有进展。双方势均力敌,都在寻找突破点。我最担心的就是那些帕山迪后备军,他们原本应该现在就投入那些兵力了。」
「后备军?」雅多林看向阴暗的台地。「你是说那些唱歌的。」左右两方都有雅烈席卡军队与帕山迪军交手,人们怒吼惨叫,武器相交,战场上熟悉的致命声音四起。
「是的,长官。」佩瑞说。「他们就在贴在台地中间的岩块前,他飓风的掏心掏肺地唱。」
雅多林想起在阴暗的光线下耸立的凸出岩石,绝对大到上面可以站一个军团。「我们能从后面爬上去吗?」
「在这种雨天,光爵?不太可能。也许您可以,但您真的要只身一人前去吗?」佩瑞问。
雅多林等着熟悉的兴奋感催促他前进,那种渴望冲入战争、不顾一切的冲动。他训练过自己要去抵抗那股冲动,却意外地发现它……不见了。消失了。
他皱眉。他累了。这是原因吗?他思索着眼下的情况,听着雨打在头盔上的声响,思考着。
我们得处理掉后面的帕山迪人,他心想。父亲要那些后备军投入,打断他们的歌声……
纱蓝对那些内侧台地是怎么说的?还有上面的岩石结构?
「召集一支军队给我。」雅多林说。「一千人,重装骑兵。我带着他们离开半小时后,让剩下的人朝帕山迪人全面出击。我有个想法要去试试看,我要你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你死了。」达利纳朝天空大喊。他转身,依然站在三面战场中间的中央台地,让周围的副官跟侍从们吓了一跳。「你告诉我你被杀了!」
雨不停拍打在达利纳脸上。在这场大雨跟喊叫中的混乱中,他的听觉是否欺骗了他?
「我不是全能之主。」那声音说。达利纳转身,在惊讶的同伴间寻找着。四名穿着飓风外套的桥兵被吓到后退,他的将领们不安地看着云,双手握在剑上。
「你们听到那个声音了吗?」达利纳问。
众男女皆摇头。
「你……听到了全能之主的声音吗?」一名女传令员问。
「对。」这是最简单的答案,虽然他不确定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继续穿越中央台地,打算去查看雅多林的战线。
「我很遗憾。」那声音重复。跟梦里不一样的是,达利纳找不到代为发言的替身。这声音是从虚无之中传出来。「你们很努力了,但是我无能为力。」
「你是谁?」达利纳压低声音凶恶地问。
「我是被留下的那一个。」声音说。跟他在幻境里听到的不一样,这声音有深度和厚度。「我是祂的一丝残余。我看到祂的尸体,看到祂被憎恶杀害后死去,而我……我逃了。继续以我一直以来的面貌存在。是留在这世界上的神之残存,是人类必须感觉到的风。」
他是在响应达利纳的问题,还是自言自语?在幻境中,达利纳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跟那声音对话,后来才发现以为是对话的部分,都是预设的。他听不出来现在有没有不同。
飓风的……他现在身处幻境中吗?他僵在原地,立刻想象出一副可怕的景象,自己躺在皇宫地上,所有引发这场雨中大战的一切过程,都只存在于他的想象。
不,他用力想,我不会走上那条路。他向来都能辨认出自己是否身处于幻境,现在更没有理由认为情况有所变化。
他下令要派给埃拉达的后备军小跑经过,矛兵们举着尖矛朝天,如果闪电真的此刻降下,那可真是他飓风的危险,但是他们没有什么选择。
达利纳等着那声音再说下去,但什么都没发生。他继续前进,很快来到雅多林的台地。
那是雷声吗?
不是。达利纳转身,看到一匹从台地另一边朝他疾驰而来的马,背上有着传令员。他举起手,打断加斐上尉正在做出的战略报告。
「光爵!」传令员大喊,让马扬起前蹄。「特雷博光爵倒下了!洛依恩藩王被驱赶,他的战线被突破,剩下的人被帕山迪人包围了!他被困在北面台地上!」
「地狱的!卡尔将军呢?」
「还在,朝洛依恩最后所知地点出击,但几乎要被敌人压制了。」
达利纳转向加斐。「后备军?」
「我不知道还剩下什么。」男人的脸在阴暗的光线下显得苍白。「要看看是否有从战场轮替下来的军团。」
「去查清,全部都带来这里!」达利纳说完,跑向传令员。「下马。」他告诉她。
「长官?」
「下马!」
达利纳一脚踩上马蹬,女人连忙从另一侧马鞍上滑下,达利纳随即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幸好他难得一次没有穿着碎甲,否则这匹轻量马根本载不动他。
「召集所有能带来的人跟上!」他大喊。「我需要人手,就算你得撤回给埃拉达的矛兵军团也在所不惜。」
随着达利纳俯下身,以脚跟催促着马匹,加斐上尉的回答消失在雨中。马匹打个响鼻,达利纳跟牠争斗了一阵子后,才让牠动了起来,远处的闪电炸裂声让马儿十分紧张。
一旦指向对的方向,他就不再控制住马的冲动,牠立刻急迫地发足狂奔。达利纳快速地穿过台地,医疗帐、指挥帐、用餐帐都在一团模糊中经过。他靠近北面台地时,拉停了马,寻找娜凡妮。
没看到她。但他看到几片大帆布铺在这边的地面上──大块大块的黑色布料陈列。她在这里工作过。他朝一名工程师发问,她往前一指,达利纳便顺着裂谷朝那方向前进,经过许多连续铺在石头上的帆布。
在他左边,隔着裂谷,士兵在吼叫与惨叫中死去。他亲眼见到洛依恩的战况有多惨烈,一群群人围绕着饱受四面攻击的旗帜,被红色眼睛的敌人分割成脆弱的小团体,致命危机显而易见。雅烈席人会继续作战,但战线一旦碎裂,前景便也相当严峻。
达利纳想起自己两个月前也是那样作战,周围被如海潮一般的敌人包围,毫无获救的希望。他更用力地催促马匹,很快便看到了娜凡妮。她站在雨伞下,指挥另一群在大帆布边工作的人。
「娜凡妮!」达利纳隔着帆布大喊,拉停马匹,却滑了几步后才停下。「我需要奇迹!」
「正在努力。」她回喊。
「没时间努力了。执行计划。立刻。」
他远到看不见她的瞪视,但是可以感觉得到。幸好她挥手要工人离开她面前的帆布,并朝她的工程师们大喊着命令。女人们跑到裂谷边,那里已排了一排岩石。应该是都用绳子绑成了一串,达利纳心想,但他不确定这个过程是如何。娜凡妮喊出指令。
花太久了,达利纳焦急地想,紧盯着裂谷对面。他们取回了特雷博使用的碎甲还有国王的碎刃了没?他没有时间为那人哀悼,不是现在。他们需要那些碎甲。
达利纳的后方渐渐聚集起士兵。都是洛依恩的弓箭手,战营中最优秀的一批人,在这场大雨中却毫无用处。工程师在娜凡妮的一声令下全数退后,工人们则将一串四十多块的石头推入裂谷。
石头掉落的同时,帆布在空中飞起五十呎,靠前面的角落跟中央固定。一瞬间,长长一排临时组成的帐棚出现在裂谷边。
「出动!」达利纳催促着马,来到两座帐棚中间。「弓箭手上前!」
人们冲入帆布遮蔽的区域下,有些人嘟囔着说怎么没有棍子撑着帐棚,让帐棚浮在空中。娜凡妮的人只拉起了前面,所以帐棚是往后朝裂谷的反方向倾斜,雨水便顺着那个方向流下,两旁跟普通帐棚一样有遮蔽,所以只有大开的前面朝向洛依恩的战线。
达利纳从马上翻下,把缰绳交给一名工人,小跑到其中一座帐棚下面,弓箭手正在排成队形。娜凡妮走入,肩膀上扛着一个大布袋。她打开布袋,里面是一大枚发光的石榴石,悬挂在由精细的金属线织就而成的法器之中。
她调整了一下后,往后退开。
「我们真的该花更多时间来测试的。」她警告达利纳,双臂交叉在身前。「引水器是新发明,我还是挺担心如果有人碰到它,这东西会把那人的血都吸出来。」
事实上没有,水反而很快在那东西周围凝聚起来。飓风的,成功了!法器正在抽干空中的水气。洛依恩的弓箭手从防水口袋中取出弓箭,在士官长的号令下,弯曲弓箭,穿入弓弦。这里有许多人都是浅眸人──射箭术被视为出身寒微的浅眸男人可以选择的天职之一,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军官。
弓箭手开始释放一波波箭矢,飞向裂谷对面,包围了攻击洛依恩的帕山迪人。「很好。」达利纳看着飞箭说。「非常好。」
「风跟雨还是会让瞄准变得困难,」娜凡妮说。「而且我不知道法器的成效会多好。打开帐棚前方会让湿气不断流入,也许过不了多久,飓光就会用完。」
「这样就够了。」达利纳说。弓箭几乎造成立刻的差别,将帕山迪人的注意力从饱受压制的士兵身上引开,这是被逼入绝境时才能选择的最后手段,因为射中友军的风险也很高,但是洛依恩的弓箭手果然名不虚传。
他一手搂近娜凡妮。「妳做得很好。」然后招来自己的马匹──他的马,不是传令兵的那匹野马──一面冲出帐棚。弓箭手会替他创造机会,希望还来得及救出洛依恩。

不!卡拉丁心想,绕过沙发快步到国王身边。他死了吗?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
国王动了动,慵懒地呻吟一下,坐了起来。卡拉丁大大松了一口气。沙发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空酒瓶,卡拉丁靠近之后,可以闻到洒出的酒味。
「桥兵?」艾洛卡口齿不清地说。「你是来对我耀武扬威的吗?」
「飓风的,艾洛卡,你喝了多少?」卡拉丁说。
「他们都……他们都在说我。」艾洛卡又倒回沙发上。「我自己的侍卫……每个都是。他们说坏国王。他们说大家都恨我。」
卡拉丁感觉全身一冷。「他们要你喝酒,艾洛卡,好让他们的工作更简单些。」
「啊?」
飓风的,这家伙根本神智不清。
「快点。」卡拉丁说。「杀手要来对你下手,我们要离开这里。」
「杀手?」艾洛卡惊然跳起,然后又摇摇欲坠。「他穿白色。我知道他会来……可是……他只在乎达利纳……就连杀手都觉得我不配坐上王位……」
卡拉丁好不容易钻到艾洛卡的腋下,一手抓着矛撑住自己。国王软倒在他身上,卡拉丁的腿惨叫。「陛下,拜托你。」卡拉丁几乎要被压垮,连忙说。「我需要你试着自己走路。」
「杀手可能想要对付你,桥兵。」国王喃喃说。「你比我更是个领导者。我真希望……希望你会教我。」
谢天谢地,艾洛卡此时总算是撑住自己。两个人一起走到门口的过程相当艰辛,那里有一具侍卫的尸体还挡在──
一具?另一个去哪里了?
卡拉丁转身甩下国王的抓握,一团身影同时扑向他,手中握着匕首。
他靠直觉将矛头往后一指──双手举到头边准备近身搏斗,然后用力一刺。矛头深深埋入凹下巴男子的肚腹,男人闷哼一声。
可是他没有扑向卡拉丁。
他的匕首埋入了国王的腰侧。
凹下巴男子软倒在地,顺着卡拉丁的矛滑下,松脱了匕首。艾洛卡──一脸震惊地──朝腰边伸手,移开的手上满是鲜血。「我死了。」艾洛卡看着血悄声说。
在那一瞬间,卡拉丁的疼痛跟虚弱似乎都消失了,惊慌的瞬间也是力量的瞬间,他利用此刻撕裂了艾洛卡的衣服,同时用完好的腿跪下。匕首划破的位置在肋骨上,使国王流了不少血,但只要医治得当,这是生存机率很好的伤口。
「压着。」卡拉丁从国王衬衣上割下一块布料紧压在伤口上,然后抓过国王的手,让他按着。「我们需要离开皇宫,找到安全的地方待着。」也许去训练场?那里的执徒可以依靠,而且他们也会战斗,但那是不是太明显的地方了?
不过首先,他们得真的能从皇宫中逃出去。卡拉丁抓住矛,转身要带领两人出去,但是他的腿差点就背叛了他。他勉强撑住自己没摔倒,却痛得惊呼出声,要两手紧握住矛才没倒下。
飓风的。脚边的那滩血是他的?他不只把缝线扯断了吧。
「我错了。」国王说。「我们都死了。」
「飞速一直在跑。」卡拉丁低吼,又钻回艾洛卡的手臂下。
「什么?」
「他赢不了,可是他一直在跑,当飓风赶上他的时候,就算死也没有关系,因为他已经尽全力跑过。」
「是啊。是的。」国王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但卡拉丁分不出这是因为酒精还是失血。
「因为我们最后都会死。」卡拉丁说。两个人沿着走廊往前走,他靠着矛来保持直立。「所以我想关键在于,你跑得有多好。艾洛卡,你父亲被杀了之后,你一直在跑,虽然他飓风的你老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呃,谢谢?」国王昏昏欲睡地说。
他们来到岔路,卡拉丁决定要从皇宫深处繁复的通道逃跑,不选前门。走内侧也一样快,而那些叛乱份子也许不会从那里开始找起。
皇宫空旷无人。摩亚许果然照他所说的,让仆人们都去躲了起来,利用白衣杀手之前攻击时的先例。真是完美的计划。
「为什么?」国王低声说。「你不是应该要恨我吗?」
「艾洛卡,我不喜欢你。」卡拉丁说。「但这不代表让你死就是对的。」
「你说我该退位。桥兵,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知道。
他们转入一条走廊,但才走了半路,国王就停下脚步,软倒在地。卡拉丁咒骂出声,跪在艾洛卡身边,检查他的心跳与伤口。
这是因为酒精,卡拉丁判定,再加上失血,让国王晕眩过度。
糟糕了。卡拉丁尽量重新包扎伤口,但接下来该怎么办?找个担架拖着国王?去找人帮忙,冒险留他一个人?
「卡拉丁?」
卡拉丁全身一僵,不动地跪在国王面前。
「卡拉丁,你在干什么?」摩亚许的声音从后面质问。「我们找到了在国王房间面前的人。飓风的,是你杀了他们吗?」
卡拉丁站起,转身,重量放在完好的腿上。摩亚许站在走廊的另一边,一身蓝红碎甲无比灿烂。另一名碎刃师在他身边,碎刃靠在他的碎甲肩头上,面甲扳下。葛福斯。
杀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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