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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重担

可是融合并非不可能,

 它们的封波与我们的并合终能大成。

 曾有人承诺可有此一天。

 我们是否真了解总和之解?

 我们不质疑它们是否能接受我们,

 而是我们是否胆敢再拥有它们。
──出自〈聆听者灵之歌〉,第十节
卡拉丁跟着大雨一起落下。
他还完好的一只手紧抓着杀手雪白的衣服。杀手脱手的碎刃在他身边爆炸成水雾,两人一起落向一百呎以外的地面。
卡拉丁体内的风暴几乎要停止了。飓光太少!
杀手突然冒出更强大的光。
他有钱球。
卡拉丁深吸一口气,飓光从杀手腰间的钱球袋子流向他。飓光流入卡拉丁的同时,杀手也对他一踢。光用一只手抓住不够,卡拉丁被抛开了。
落地。
重重落地。没有准备,没有时间把腿弯起,只是直直撞向冰冷、潮湿的坚硬石头,视线如闪电一般乱晃。
片刻后,他的视线清楚起来,发现自己躺在通往国王皇宫的斜坡底,一阵温和的雨打在身上。他看向远处墙壁上的洞。
他活了下来。
这些问题有了解答,他心想,挣扎地想在岩石上跪起。飓光已经在治疗他右侧身体被撕成碎片的皮肤。他的肩膀撞断了一块骨头,但可以感觉一阵炙热的痛楚渐渐歇息,显示那里正在愈合中。
然而他的右前臂还有手,在全身升腾的飓光照耀下,手仍然是死灰色,像是一排被掐熄的蜡烛,这部分的身体没有发光。他感觉不到手,连手指都动不了,只能软软地垂着,被他捧着。
不远的白衣杀手在雨中站直。他居然还能把腿弯起,有控制性、优雅地双脚落地。这个人的经验足以与能力匹配,使卡拉丁看起来就像菜鸟一样。
杀手转向卡拉丁,然后突然停下。他以卡拉丁不懂的语言轻声说了几句,语言充满气音、嘶长,有很多「嘘」这类的声音。
一定要动起来,趁他还没召唤出碎刃,卡拉丁心想。可惜的是,他没办法压制自己对于失去一只手泛起的惊恐。他再也不能用矛了。再也不能治人了。他学会成为的两种人,如今都不可能了。
除了……他几乎可以感觉到……
「我捆绑了你吗?」杀手以带着口音的雅烈席语说,他的眼睛变黑,失去原先的蓝色。「绑向地面?可是你为什么没摔死?不对,我一定是把你往上捆绑。不可能。」他往后退一步。
一瞬间的惊讶。一瞬间活下去的契机。也许……卡拉丁感觉到飓光在骚动,体内的风暴挣扎着、催促着。他一咬牙,用力一使劲。
颜色回到他的手上,还有感觉──冰冷的痛楚──突然充斥了他的手臂、手掌、手指。光开始从他的手中流出。
「不会的……」杀手说。「不会的!」
卡拉丁对于手的不知名处理吞噬了他体内大部分的飓光,充斥全身的飓光褪去,只留下一点光晕。他仍然跪着,一咬牙,拔出腰间的匕首,却发现没什么力气。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才握好武器。
他把武器换到另一只手。只能这样。
他猛然站起,扑向杀手,必须赶快攻击他才有机会。
杀手往后一跳,腾起足足有十呎高,白色衣服在夜空中撕裂。他以灵活的优雅落地,碎刃出现在他手中。「你是什么?」他质问。
「跟你一样。」卡拉丁说。他感到一阵恶心,却强迫自己站挺。「逐风师。」
「你不可能是。」
卡拉丁握着匕首,几丝剩余的飓光从他的皮肤流出,雨打在他身上。
杀手慌乱地后退,眼睛睁得老大,彷佛卡拉丁变成了裂谷魔。「他们说我是个谎言!」刺客尖叫。「他们说我是个错误!赛司,法拉诺之孙赛司……无实之人!他们称我为无实之人!」
卡拉丁尽量充满威胁地向前一步,希望他的飓光能撑住,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吓性。他吐出气,让飓光在他身前喷出,在黑暗中隐隐发光。
刺客慌乱后退,踏入水洼。「他们回来了吗?他们都回来了吗?」他质问。
「是的。」卡拉丁说。
这个回答感觉是对的。至少这个回答能让他活下去。
刺客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逃开。卡拉丁盯着发光的身影快步奔跑,然后扑向空中,在一道光中往东方急速遁去。
「飓风的。」卡拉丁吐出了最后的飓光,瘫软在地。

他渐渐恢复神智以后,西儿站在他身边的岩石地面上,双手扠腰。「你执勤时居然睡着了?」
卡拉丁呻吟一声,坐了起来。他觉得极端虚弱,却还活着。可以了。他举起手,但是飓光消失以后,黑夜里什么都看不太见。
他可以动手指。整只手跟前臂都在痛,却是他感觉过最美妙的疼痛。
「我愈合了。」他低语,然后一阵咳嗽。「我被碎刃砍伤但还是愈合了。妳为什么没跟我说还可以这样?」
「因为在你做到之前,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啊,傻瓜。」她说得好像这是世界上最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接着她的声音放柔了,「有人死去了。在上面。」
卡拉丁点头。他能走路吗?他勉强站起,缓缓地走到峰宫底部,朝另一边的台阶而去。西儿焦虑地绕着他飞。他的力气随着开始爬上台阶一点一点地回来。他得停下来好几次才能喘过气,在路上他撕掉了外套的袖子,隐藏他被碎刃刺穿的事实。
他来到山顶。有一部分的他害怕发现所有人都死了。走廊很安静。没有喊叫,没有守卫,什么都没有。他继续走着,感觉只有他一个人,直到看到前面的光。
「停下!」一个颤抖的声音喊话,是桥四队的马特。「你,在暗处的你!出示身分!」
卡拉丁继续往前走,累到没法回答。马特跟摩亚许守着通往国王房间的门,还有一些来自国王卫队的成员。他们看清是卡拉丁之后发出惊讶的呼喊,簇拥着他进入艾洛卡房里的温暖与光明。
他在这里找到达利纳跟雅多林──还活着,正坐在沙发上。艾瑟在处理他们的伤口,卡拉丁教过桥四队里几个人基本战场急救技术。雷纳林软在角落的一张椅子中,碎刃像垃圾一样被他丢在脚边。国王在房间来回踱步,与他的母亲低声交谈。
一看到卡拉丁进来,达利纳站起身,甩开艾瑟的照料。「全能之主的第十圣名啊,你还活着?」达利纳近乎敬畏地问。
卡拉丁点点头,然后坐倒在一张厚软的皇族用椅上,不在乎自己身上的水或血是不是沾在上面。他发出轻声的呻吟,一半是因为看到他们全都安好而松了口气,一半是因为太累了。
「怎么可能?」雅多林质问。「你摔了下去。我不太清醒,但我知道我看到你摔了下去。」
我是个封波师,卡拉丁心想,看见达利纳望着他。我用了飓光。他想要这么说,却说不出口。他没有办法在艾洛卡跟雅多林面前这么说。
飓风的。我真是个懦夫。
「我把他抓得很紧。我不知道。我们在空中一直翻转,落地的时候,我没有死。」卡拉丁说。
国王点点头,「你不是说他把你黏到天花板吗?他们可能是飘下去的。」他对雅多林说。
「也许吧。」雅多林说。
「你落地以后,杀掉了他吗?」国王充满期盼地问。
「没有,他跑走了。我想他很意外我们反击得这么好。」卡拉丁说。
「好?」雅多林问。「我们就像三个小孩用棍子攻击裂谷魔一样。飓父的!我这辈子没被人揍得这么惨过。」
「至少我们得到了预警。」国王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很慌张。「这个桥兵……他是个好保镖。年轻人,我们会嘉奖你。」
达利纳站起身,走过了房间。艾瑟帮他把脸擦干净,堵住了流血的鼻子。藩王左脸颊上有一道伤口,鼻子也断了,不过达利纳在军中这么久,一定不是第一次被人打断鼻子,这些都是看起来比实际上更惨的伤口。
「你怎么知道的?」达利纳说。
卡拉丁与他对望。他身后的雅多林转过头来,瞇起眼睛,低头看着卡拉丁的手臂,皱着眉头。
那个人看到了什么,卡拉丁心想。他跟雅多林之间的麻烦事还不够多吗。
「我在外面的空中看到有光在动,所以只是跟随直觉行动。」卡拉丁说。
不远处的西儿冲入房间,刻意看着他,朝他皱眉。可是他没有说谎。他确实在夜晚中看到一点光亮。她的光亮。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不相信那些目击证人说,看到杀害我兄长的人飞檐走壁,其他人跌倒时是往上飞而不是往下掉……全能之主在上。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死神。」卡拉丁低语。
达利纳点点头。
「为什么他现在回来了?」娜凡妮走到达利纳身边。「都过了这么多年?」
「他想要夺走我。」艾洛卡背朝着他们说,卡拉丁可以看到他手中握着杯子。他喝下杯中物,立刻又从旁边的壶里倒满。深紫色的酒。国王的手边倒边抖。
卡拉丁与达利纳对视。藩王听到了。这个赛司不是冲着国王来的,而是达利纳。
达利纳没有纠正国王,所以卡拉丁也没说什么。
「如果他回来,我们该怎么办?」雅多林问。
「我不知道。」达利纳在他儿子身边坐下。「我不知道……」
照顾他的伤口。卡拉丁父亲的声音在他心中低语,身为医生的他被敦促。缝合那边脸颊,重新固定鼻梁。
他有更重要的任务。卡拉丁强迫自己起身,虽然他觉得身体像是扛起铅块般沉重,但还是从门边的士兵那里拿过一柄矛。「为什么走廊这么安静?」他问摩亚许。「你知道仆人们在哪里吗?」
「是藩王下令的。」摩亚许朝达利纳点点头。「达利纳光爵派了两个人去仆人住的区域,要所有人离开。他认为如果杀手回来,也许会立刻开始不顾对象杀人。越多人离开皇宫,死伤就越小。」
卡拉丁点点头,取下一盏钱球灯,走到走廊。「等等。我得先去做一件事。」

雅多林软在沙发上。那个桥兵走了。卡拉丁当然没解释自己要去干什么,也没请国王容许他告退。飓风的,那家伙似乎觉得自己比浅眸人还要高等。不对,那飓风的家伙似乎觉得自己比国王还要高等。
有一部分的他在说,他可是跟你一起并肩作战过。有多少人,无论是浅眸或深眸,能这么坚定不移地与碎刃师对抗?
雅多林心烦意乱地看着天花板。他一定看错了。他从天花板摔下来时,脑子不清醒。杀手不可能真的用碎刃刺穿了卡拉丁的手臂吧?毕竟那桥兵的手臂看起来似乎完全没事。
那他的袖子为什么不见了?
他跟杀手一起摔下去了,雅多林心想。他跟对方打过一场,看起来像是受伤,但是实际上没有。这是一场骗局吗?
别再想了,你会变得跟艾洛卡一样疑神疑鬼,雅多林心想,瞥向国王,后者正脸色发白地盯着空酒杯。他真的把酒壶喝光了?艾洛卡走向卧室,那里会有更多酒等着,所以他拉开了门。
娜凡妮惊喘一声,国王立刻停下脚步。他转头看向门。木头的背面被刀刮伤,扭曲的线条组成一系列符文。
雅多林站起身。有几个符文是数字,对不对?
「三十八天。所有国家的终结。」雷纳林念出。

卡拉丁疲累地顺着皇宫走廊前行,依照之前的路径重新走过一遍。往餐厅的方向,走入走廊,墙壁上有个通往虚空的大洞。经过达利纳洒在地板上的血,来到路口。
贝德的尸体躺在那里。卡拉丁跪下,翻过尸体。他的眼睛被烧光了。那双空洞的眼睛上方,是卡拉丁所设计,代表自由的刺青。
卡拉丁闭上双眼。我对不起你,他心想。这名开始秃头的方脸男人熬过了桥四队,还参与了拯救达利纳的军队。他熬过了地狱,却倒在这里,被一个拥有不该有的力量的杀手杀死。卡拉丁痛苦地沉吟。
「他为了保护别人而死。」西儿说。
「我应该能让他们活下去。我为什么不直接放他们自由?我为什么把他们带向这个责任,带向更多死亡?」卡拉丁说。
「总是有人要战斗,总是有人要去保护别人。」
「他们做得已经够多了!他们流了该流的血。我应该驱逐他们所有人,达利纳可以去找别的保镖。」
「他们做出了选择,你不能夺走他们选择的权力。」西儿说。
卡拉丁跪倒在地,挣扎着想要控制他的悲伤。
你必须学会什么时候该关心,什么时候该放手。你会长出茧的。他父亲的声音说。
他从来没有成功过。飓风的自己,从来没有成功过。所以他绝对无法成为优秀的医生,他没有办法失去病患。
现在,现在他杀了人以后呢?现在他是个士兵了以后呢?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擅长杀戮。
他深吸一口气,艰辛地重新控制住自己。「他可以做到我力不能及的事。」他终于开口,睁开眼睛,看向西儿,她站在离他不远的空中。「是因为我还有更多需要说的箴言吗?」
「是还有更多,可是我觉得你还没有准备好。无论如何,我想你已经可以做到跟他一样的事,只需要练习。」西儿说。
「他怎么学会封波术的?妳说那个杀手没有灵。」
「没有任何荣誉灵会让那种东西得到可以让他肆意屠杀的能力。」
「人类的观点有可能不同。」卡拉丁努力不让声音透露出情绪,一面把贝德的脸转回朝下,不让自己再去看那双被烧空的眼睛。
「如果荣誉灵认为这个人做的事情是对的呢?妳给了我屠杀帕山迪人的能力。」
「那是为了保护。」
「在帕山迪人眼中,他们是在保护自己的同类。对他们来说,我是挑起纷争的那一方。」卡拉丁说。
西儿坐下,双手环抱膝盖。「我不知道,也许吧。可是没有别的荣誉灵在做跟我一样的事。我是唯一一个不听话的。但他的碎刃……」
「怎么了?」卡拉丁问。
「它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我看起来觉得很正常,如果碎刃这种东西还有所谓的正常。」
「它不一样。」她再次重复。「我觉得我应该知道为什么,跟他吞食的飓光量有关……」
卡拉丁站起身,然后顺着侧边的走道走去,举高了他的灯。里面是蓝宝石,墙壁因此变成蓝色。杀手用他的碎刃切出了洞,进入走廊,然后杀死贝德。可是有两个人被卡拉丁派去。
没错,又一具尸体。霍伯,是桥四队救的第一批人其中一个。去他飓风的杀手!卡拉丁记得当初这个人被其他人丢在台地上等死,是他救了这个人。
卡拉丁跪倒在尸体边,把它翻了过来。
发现它在哭泣。
「我……我……对不起。」霍伯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对不起,卡拉丁。」
「霍伯!你还活着!」他注意到霍伯制服的裤腿在大腿一半的地方被划破。在布料下,霍伯的双腿是灰黑的、枯槁的,像卡拉丁之前的手臂。
「我甚至没有看到他。那个人把我砍倒,然后刺穿了贝德。我听到你们打斗的声音,我以为你们都死掉了。」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卡拉丁说。
「我感觉不到我的腿。我的腿没了。长官,我已经不是士兵了。我现在没用了,我──」
「不对。」卡拉丁坚定地说。「你还是桥四队的人。永远都是。」他强迫自己微笑。「就让大石教你煮饭。你炖菜的技巧怎么样?」
「很差,长官。我连清汤都可以煮焦。」霍伯说。
「那你的手艺绝对跟大多数军队厨师差不多。来吧,我们回去找其他人。」卡拉丁将双臂托在霍伯身下,想要把他抱起来。
他的身体却不肯答应。他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又把霍伯放了下来。
「没关系,长官。」霍伯说。
「有。」卡拉丁吸入提灯里一枚钱球的光。「有关系。」他再次施力,抬起霍伯,把桥兵抱回其他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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