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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观感误道

可是,我们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萨迪雅司身上。他的叛变才刚过去,我每天经过空旷的军营跟哀伤的寡妇时都会不断被提醒。我们知道萨迪雅司不会满足于屠杀的成果,一定还会有后招。
──收录于一一七四年,娜凡妮.科林日志,杰瑟萨克日
纱蓝醒来时,全身差不多已干,躺在一块位于海面的粗糙岩石上。海浪轻拍她的脚趾,她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几乎失去所有感官知觉。她呻吟,抬起趴在湿答答岩石上的脸颊。附近就有陆地,隐约传来海浪拍打岩石的低吼,反方向则只有无止境的蓝海。
她全身冰冷,头痛得像是不知道撞了几次墙,但是她还活着,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举起手搓掉额头上发痒的干盐巴,沙哑地呛咳几声。她的头发黏在脸边,衣服上都是海水留下的污渍,还有岩石上的海草。
怎么……?
然后她看到了,水里有一个很大的褐色贝壳,正在朝天边移动,几乎快要看不见了。山提德。
她站起身,抓着岩石的尖角,头晕脑晃地看着贝壳离去,直到消失不见。
有东西在她身边发出嗡嗡声。图样在翻腾的海面上凝结出它惯常的形状,半透明的身体看起来像个小海浪。
「有……」她咳了咳,轻轻喉咙,然后呻吟一声,坐倒在岩石上。「有别人撑下来了吗?」
「撑?」图样问。
「其他人,水手。他们逃走了吗?」
「不确定。」图样嗡嗡地回答。「船……没了。水花大。什么都看不见。」
「山提德救了我。」牠怎么知道该怎么做?牠们有智慧吗?她是不是用某种方式跟牠沟通了?她是不是错过机会,可以──
她发现自己的思绪离题时,几乎要大笑出声。她刚刚差点淹死,加丝娜死了,随风号的船员很有可能都已被杀害或被大海吞没!她没有哀悼他们的死亡,也没有庆幸自己的生还,反而开始进行学术探讨和思考?
妳总是这样,一个被深埋的自己指控着。妳用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妳拒绝去想会让妳不安的事情。
可是她每次都是靠这个方法才活下来。
纱蓝坐在岩石上,环抱着自己取暖,凝望着大海。她必须面对事实。加丝娜死了。
加丝娜死了。
纱蓝好想哭。一个这么聪明、这么出色的女人,就这样……没了。加丝娜想要救所有人,保护这个世界,他们却为此杀了她。突如其来的冲击让纱蓝一时怔忡失神,所以她只是坐在那里不断发抖、发冷,愣愣地看着大海。她的脑子感觉跟脚一样失去了知觉。
遮蔽。她需要遮蔽……什么都好。水手的下落,加丝娜的研究,这些都不是那么迫切的危机。纱蓝被抛在一片几乎毫无人烟的海滩上,在一片夜晚中会冻结的大地。她坐在原地时,潮汐慢慢地撤退,她跟海岸间的空隙已经没有原本那么宽。幸好,因为她不太会游泳。
她强迫自己起身,不能停下来,虽然四肢每一次动作都让人感觉像是要推动一截倒地的树干。她咬了咬牙,进入水里。她仍然能感觉得到刺骨的寒意,所以她还没完全失去知觉。
「纱蓝?」图样问。
「我们不能一直坐在这里。」纱蓝抓着岩石,一路泡入水里。她的脚踩到下方的岩石,所以她大胆地放手,半游半乱挥地笔直朝陆地前进。
她挣扎地穿过冰冷的海浪,大概吞下了半个海湾的水之后,终于能够持续走行。身上的衣服跟头发不断滴水,她一面咳嗽,一面爬上了沙滩,然后跪倒在地。这里的地上铺着十几种不同的海草,在她脚下不断扭动,触感湿滑。克姆林虫跟大一点的螃蟹四面八方逃散,有些附近的螃蟹朝她发出咔咔声,彷佛警告她离远一点。
她昏沉地想着,在离开岩石之前,她居然没想到在书里读过的各式各样大型海洋猛兽,证明她果然已经疲累至极。那十几种甲壳类动物可是会高高兴兴地咬下一条腿大嚼特嚼,想到这里,惧灵突然像紫色的蛞蝓般从沙地里钻出来。
这也太蠢了。现在才害怕,在她都游完之后?灵立刻消失无踪。
纱蓝回头望去先前那块岩石。山提德大概没办法把她送得更近,因为水太浅了。飓父啊,她还活着真是幸运。
虽然越发焦虑,但是纱蓝仍然跪在地上,在沙地里画了一个符文阵祈祷,她没有办法燃烧这个符文阵,所以只能一厢情愿地认为全能之主会接受她的祈祷。她低下头,虔诚地等了十下心跳。
然后她站起身,抱着微乎极微的希望,开始寻找其他幸存者。这一段海岸上有许多海滩跟小湾,她暂时没有去寻找遮蔽的地方,而是顺着海岸走了好远。海滩上的沙砾比她以为的还要粗糙,绝对跟她读过的小说描述都不一样,她走的每一步都觉得沙子很不舒服地摩擦着她的脚趾。身边的沙地以图样的形状不断上下起伏,图案跟在她身边,焦虑地嗡嗡哼着。
纱蓝走过树枝,甚至有可能是船只留下来的木块,却没有看到半个人,也没有脚印。随着时间过去,她终于放弃,坐上一块饱经风霜打磨的岩石。她没注意到她的脚因为走在岩石上而红肿、刮痕累累,头发纠结成一团。她的内袋里还有几枚钱球,但已经没有半点光。除非她找到文明的地方,否则这些钱球根本没用。
柴火,她心想。她可以搜集柴火,开始生火。在黑夜里,也许能对其他幸存者发出讯号。
可是如果海盗、土匪,或是船上的杀手还活着,也可能把他们引来。
纱蓝皱眉。她该怎么办?
生堆小火来取暖,但是遮住火光,然后在黑夜里寻找别的火光。如果找到火光的话,想办法不要太靠近地去观察一下。
计划很好,只是她一辈子都住在精美的宅邸里,有仆人替她生火。她连壁炉里的火都没生过,更遑论在野外独身一人时。
飓风的……如果她没有在这里被冻死,或饿死。那飓风来了怎么办?下一次飓风什么时候来?明天晚上?还是后天?
「来!」图样说。
它在沙地上颤抖,说话时砂砾会随之跳动,在它周围起起伏伏。我认得这个……纱蓝心想,朝它皱眉。盘上的沙子。卡伯萨……
「来!」图样更紧急地重复。
「怎么了?」纱蓝站起身。飓风啊,她好累。她几乎动不了。「你找到了人?」
「对!」
这个答案立刻振作她的精神。她没有再问问题,而是跟着图样,图样很兴奋地顺着海滩前进。它分得出危险的人或友善的人吗?但在这瞬间,冰冷又疲累的纱蓝,完全不在乎。
它停在某个被半埋在海洋边缘的海浪跟海草间的东西前。纱蓝皱眉。
一个箱子。不是人,而是一个大木箱。纱蓝的呼吸梗在喉头,她跪倒在地,扳动卡榫,打开箱子。
里面宛如发光的宝藏,是加丝娜的书籍跟笔记,小心翼翼地被收好,在防水包装里受到保护。加丝娜也许没有活下来,但她毕生的心血活下来了。

纱蓝跪在她临时凑出的篝火堆旁。旁边有一圈石头,里面装满她从这个小树丛搜集来的树枝。夜晚几乎完全降临,随之而来的是惊人的冰冷,跟家乡里最严寒的冬天一样。在冻土之地,这是常见的温度。她的衣服在这么潮湿的地方虽然已走动了好几个小时,感觉还是像冰块一样。她不知道该怎么生火,但也许她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她压下了她的疲累──飓风的,她好累──拿出一枚发光的钱球,是她在加丝娜的箱子里找到的。
「好吧。」她低语。「动手吧。」幽界。
「嗯……」图样说。她开始学会解读它的嗡嗡声,现在听起来挺焦虑的。「危险。」
「为什么?」
「这里的陆地是那里的海。」
纱蓝呆滞地点头。等等。想想。思考越来越困难,但是她强迫自己再次思索图样的话。
他们在海上航行时,她到了幽界发现脚下是黑曜石地面,可是在卡布岚司,她却跌入那片钱球的海洋。
「那该怎么办?」纱蓝问。
「慢慢来。」
纱蓝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点点头。她尝试之前的方法。
缓慢,小心,感觉像是……早上睁开眼睛。感觉到意识被另一个地方吞没,附近的树像是泡泡一般爆开,被珠子取代,落到下方起伏的海洋。纱蓝感觉自己正在坠落
她惊呼一声,眨眼逼退那个意识,闭上她意识中的眼睛。那个地方消失,一瞬间,她又回到小树丛。
图样紧张地哼着。
纱蓝一咬牙,又试了一次。这次比较缓慢,缓缓进入有着奇怪的天空和不是太阳的地方。有一瞬间,她飘浮在两个世界之间,幽界如同幻影般的残影迭加在身边的世界上方,想保持在两者中间很不容易。
图样说:用光。引来。
纱蓝迟疑地将光吸入体内。下方海洋里的钱球像一群鱼一样朝她涌来,相互敲击。纱蓝疲累得几乎无法维持自己在两个世界中同时存在,越往下看,脑袋越晕眩。
可是她还是莫名地坚持住了。
图样站在她身边,幻化成人形,穿着僵硬的衣服,头部以不可能的线条所组成,双手背在身后,彷佛飘浮在空中。它在这里的形体又高大又威严,她隐约注意到它投射的影子方向不对,是朝向遥远、似乎很寒冷的太阳,而不是跟太阳反方向。
「很好。」它在这里的声音是一个更深的嗡嗡响。「很好。」它歪着头,虽然没有眼睛,仍然显得在观察这里。「我是从这里来的,但是我记得的事情好少……」
纱蓝感觉到她的时间有限。她跪倒在旁边,伸手摸向她堆起来要生火的木枝。她可以感觉到木枝──可是她望入这个奇怪的领域时,手指也摸到了从她下方涌起的一枚玻璃珠。
她碰触到玻璃珠时,注意到有东西从她头顶飞过。她躲了一下,抬头看到像鸟一样的巨大生物在幽界里包围着她。它们是深灰色的,似乎没有特定的形状,轮廓模糊。
「什么……」
「灵。」图样说的。「被妳引来的。妳的……疲累?」
「疲惫灵?」她被灵在这里的大小吓到了。
「对。」
她发抖,然后低头看向手掌下的球。她几乎快要完全落入幽界,几乎快看不见周围实体世界的轮廓,只有这些珠子。她觉得她随时就要跌落海中。
「拜托。」纱蓝对球说。「我需要你变成火。」
图样嗡嗡,以新的声音说话,翻译球的话。「我是木枝。」它的声音听起来很心满意足。
「你可以变成火。」纱蓝说。
「我是木枝。」
这根木枝不太会说话。这应该也很正常。「你为什么不要变成火呢?」
「我是木枝。」
「我要怎么样让它改变?」纱蓝问图样。
「嗯……我不知道。妳需要说服它。我想,给它真话?」它听起来很紧张。「这地方很危险。对妳。对我们。请。快。」
她转头去看木枝。「你想要燃烧。」
「我是木枝。」
「想想燃烧多好玩啊?」
「我是木枝。」
「飓光。你可以得到飓光。我有的飓光都给你。」
一阵停顿。终于。「我是木枝。」
「木枝需要飓光,可以拿来……用……」纱蓝眨眼,清掉眼前疲累的泪水。
「我是──」
「木枝。」纱蓝说。她抓着球,同时感觉到它,跟在实体世界的木枝一起存在,想要找出另一个理由。有一瞬间,她没有这么累,但是疲累感很快又回来了──淹没了她。为什么……
她的飓光要用完了。
一瞬间,体内的飓光耗尽,她吐出一口气,在叹息中陷入幽界,感觉毫无招架之力,筋疲力尽,心神俱乏。
她落入球海中。可怕的黑暗,数百万颗不断挪动的颗粒,吞噬着她。
她猛地从幽界扑离。
小球往外炸开,变成树枝、岩石、树,恢复成她熟悉的世界。她软倒在那小片树林中,心跳如擂鼓。
周围的一切恢复正常。没有遥远的太阳,没有钱球海洋,只有冰冷的气温和夜空,还有吹过树林间的刺骨寒风。被她吸尽飓光的钱球从她手中落下,敲在石头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往后靠向加丝娜的书箱,手臂因为把箱子拖到树林而依然酸疼。
她害怕地缩成一团。「你会生火吗?」她问图样。她的牙关不断打战。飓父啊。她已经不冷了,可是牙齿继续打战,在星光下呼出来的气息清晰可见。
她发现自己好想睡。也许她应该睡着,明天再来想办法。
「改变?提供改变。」图样说。
「我试过了。」
「我知道。」它的震动听起来很沮丧。纱蓝盯着那堆木枝,感觉自己真没用。加丝娜是怎么说的?控制是所有真正力量的根源?权威跟力量都只是个人观感而已。现在这个情况很明显反驳了她的说法。纱蓝可以想象自己很伟大,可以举止如女皇,但是野外的一切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
不行,我不能坐在这里冻死。要冻死也得是在求救的过程中冻死,纱蓝心想。
可是她没有移动。移动好难。至少缩在这里的树干边,冷风没有那么直接地吹在身上。就躺在这里,等到早上……
她缩成一团。
不对。这么做感觉不对。她咳嗽两声,拚死命又站了起来,歪歪倒倒地离开点不起的火堆,从内袋里掏出一枚球币,开始前进,图样跟在她脚边。她的双脚已血迹斑斑,在岩石上留下一条血路。她感觉不到伤痛。
走着,走着。
走着。
然后……有光。
她没有走得更快。她快不了。可是她仍然一直走,跌跌撞撞地笔直朝黑暗中的一点亮光前进。她冻僵的脑子有一小部分担心那光点其实是第二个月亮诺蒙,她再往前走就会从罗沙的边缘跌下去。
所以,出乎她的意料,她直直地闯入了一小群围绕着火堆的人。她眨眨眼,一一看着他们的脸,对他们发出的声音充耳不闻,因为在她现在的状况下,语言毫无意义。她走到营火边,倒了下去,缩成一团昏去。

「光主?」
纱蓝咕哝一声,翻了过去。她的脸在痛。不对,她的脚在痛。跟脚比起来,脸算不了什么。
如果她再多睡一下,也许脚就不痛了,至少睡着时不会痛……
「光……光主?」声音又问。「妳还好吧,是吧?」是赛勒那人的口音。从极深的某处,光浮现在她的脑海,带来记忆。船。赛勒那人。水手?纱蓝逼自己睁开眼睛。空气带有淡淡的烟味,来自于烟晕袅袅的营火,天空是深紫色,随着太阳打破天际而明亮起来。她睡在坚硬的岩石上,全身处处酸痛。
她不认得说话的人,一名矮胖的赛勒那男人,有着白胡子,戴着一顶编织帽,穿着一身老旧的套装与背心,上头几个不起眼的地方有补丁。他白色的赛勒那眉毛被塞在耳后。不是水手,是商人。
纱蓝压下一声呻吟,坐了起来。惊慌中,她检查了内手的情况。一根手指从袖子里滑了出来,她立刻把手指收回去。赛勒那人瞥了一眼,却没说什么。
「那妳没事?」男子说的是雅烈席语。「我们原本收拾好要走了。妳昨天晚上的到来让我们……意外。我们不想打扰妳,但想着也许妳会希望在我们离开前醒来。」
纱蓝用外手疏理一下头发,感觉红色的鬈发中纠缠了一堆树枝。旁边另外有两个又高又壮,看起来有弗林血统的人,正在卷起被褥跟棉被。她昨天晚上要是能有被褥跟棉被,叫她杀人都愿意。她记得自己很不舒服地一直翻来翻去。
压下了自然需求后,她转身,惊讶地看到了三辆大刍螺拖车,上面有笼子,里面有几个肮脏、光着上衣的男人。一瞬间,一切都清晰起来。
奴隶商人。
她忍下最初的一阵惊慌。奴隶买卖在大多数时候是绝对合法的行业。只不过这里是冻土之地,远离任何人群或国家。在这里,谁能说什么是合法,什么又不合法?
冷静点,她强迫自己。如果他们有那种打算,就不会很有礼貌地把妳叫醒了。
卖掉高阶达恩的弗林女子──从她的衣着就可以看出这点──对于奴隶商人来说是很大的风险。大多数文明区域的买家都会要求看到证明奴隶背景的文书,除了执徒之外,浅眸人奴隶实在太罕见。通常出身高贵的人都是直接被处决,被降为奴隶是给低等出身的人的恩典。
「光主?」奴隶商人紧张地问。
她又开始用学者的模式在思考,好让自己不那么焦虑。她需要克服这点。「你叫什么名字?」纱蓝问。她不是故意要让声音听起来如此不带情绪,但是她经历的一切仍然让她心神不宁。
男人听到她的语气后,退了一步。「我是弗拉克夫,一名小小的商人。」
「奴主。」纱蓝站起身,将头发从脸边拨开。
「正如我说,商人。」
他的两名保镖一边把营地设备搬入领头的棚车,一边盯着她。她没有错过他们腰间明显挂着的大锤头。她昨天晚上走过来时,手里是不是拿着一枚钱球?
关于昨晚的记忆让她的脚再次疼痛起来。她必须咬紧牙根才压得下痛楚,但痛灵如筋骨形成的绿手,正勾着爪子从周围的地面伸出。她需要清理伤口,但是以现在双脚肿胀流血的情况来看,她有一段时间是无法走路了。那些拖车有椅子……
他们很有可能偷了我的钱球,她心想。她在内袋里摸了摸。其他钱球都在,可是袖扣被解开了。这是她做的吗?他们偷看了吗?一想到此,她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两名保镖饥渴地盯着她,弗拉克夫装得一脸谦恭相,但是他肆意的眼神也同样非常急切。这些人离抢劫她只差一步了。
可是如果离开他们,她很有可能独自死在这里。飓父啊!她该怎么办?她好想坐倒大哭。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居然还雪上加霜?
控制是所有力量的根源。如果是加丝娜的话,会怎么处理这个情况?答案很简单。她会成为加丝娜。「我允许你们协助我。」纱蓝说。她居然保持语气平稳,即使内心恐惧万分。
「……光主?」弗拉克夫问。
「如你们所见。我是船难的受害者,我的仆人已经散落,你跟你的人暂时就充当一下吧。我有一只箱子,我们得去拿。」纱蓝说完,立刻觉得自己就像十傻人之一。他一定会看穿她薄弱的伪装。假装自己拥有权威,跟实际拥有是不一样的,不管加丝娜怎么说。
「这……自然是我们的荣幸,能够提供协助给……」弗拉克夫说。「请问光主怎么称呼?」
「达伐。」纱蓝回话,不过很小心地把声音放柔。加丝娜从不鄙视他人。其他的浅眸人,例如纱蓝的父亲,总是自傲自满,但是加丝娜不会,她只是认定其他人都会照她的意愿去做,而他们也的确如此。
她可以办得到。她一定要。「弗拉克夫奴主,我要去破碎平原,你知道路吗?」纱蓝说。
「破碎平原?」男人瞥向其中一名走上前来的人。「我们几个月才去过,可是现在要去赶一艘前往赛勒那的船。我们已经结束了这一区的买卖,不需要再回北边。」
「原来如此。可是你还是要回去。」纱蓝走向其中一辆拖车。每一步都是折磨。「因为你们要载我。」她环顾四周,感激地看到图样在其中一辆车上观察着。她走到那辆车前面,然后朝站在附近的另一名保镖伸出手。
他呆呆地看着手,抓抓头,然后他抬头看看拖车,爬了上去,伸手帮助她上车。
弗拉克夫走到她身边。「没有货物就回去对我们来说是很昂贵的!我只有这些在浅窖买的奴隶,不够弥补回程,远远不够。」
「昂贵?」纱蓝坐稳,语气尽量表达出觉得好笑的态度。「我向你保证,弗拉克夫奴主,这个耗费对我来说是微乎其微的,你会获得极大的报酬。好了,上路吧,还有很重要的人在破碎平原等着我。」
「可是,光主。」弗拉克夫说。「妳最近显然遭受了一连串很艰困的磨难,我看得出来。让我带妳去浅窖吧。那里近得多,妳可以在那里休息,送消息给在等妳的人。」
「我有说过带我去浅窖吗?」
「可是……」他没再说完,因为她定定的注视和放柔的表情。「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谢谢你的建议。现在,我们上路吧。」
三个男人交换不解的眼神,奴隶商人拿下编织帽子,双手紧绞着。两名皮肤有斑纹的帕胥人走入营地,他们经过时,纱蓝几乎要跳起来。帕胥人手里拿着干掉的石苞壳,显然是去搜集这些当柴火,弗拉克夫则根本不理会他们。
帕胥人,引虚者。她的皮肤一阵发麻,但是现在没办法担心他们的事。她回头看奴隶商人,以为他会无视她的命令。
然而,他点头了,然后他跟他的人就这么……听话了。他们套好刍螺,奴隶商人听了她的箱子在何处后,再也没有反对地开始出发。
纱蓝告诉自己,他们可能只是一时听从,因为他们想要知道我的箱子里有什么,有没有更多可以抢劫的东西。可是他们到了箱子边,只是把箱子扛上棚车、绑好,然后就转头朝东北方前进。
前往破碎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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