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粮食
12月的最后一天，莉莉丝白天在宫殿里当值。
按照王宫的惯例，这天是一年的收尾，王宫会在这一天做一些总结，大臣们也会说一些奉承话歌颂国王今年的功绩，并祝愿明年会更好。
整个过程应该是和乐融融。
但是今天，宫殿里却吵了起来。
“这件事必须在过年前落实！那是你们的领地，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具体的状况！”辛西娅公主拿着一叠报告，对着贵族们骂道：“粮食欠收，平民和奴隶们必然没有足够的粮食过冬，贵族应该以身作则，打开粮仓，接济穷人，并出钱购买种子，在春耕前分发给他们，这样才能防止明年粮食继续减产！”
“粮食欠收是天意，不是我们造成的。”布莱斯伯爵站出来反驳，“大家应该集体去神殿祈求明年风调雨顺，为什么要我们掏钱，出粮？因为粮食减产，我们家里也很困难。”
辛西娅公主问：“今年有些地方并没有发生过大灾害，粮食却依然减产了。”
布莱斯伯爵耸肩：“哦，可能是大家拜神的时候，不够虔诚吧？”
辛西娅公主问：“那要怎么解释，国内有些领地粮食并没有减产？”
站在国王宝座另一侧的罗纳德王子说：“各地情况不同，既然如此，不如谁的领地粮食没有减产，就出粮出钱帮帮其他人。”
他笑着问辛西娅公主：“辛西娅，听说您的领地每年粮食收成都很稳定。”
辛西娅公主冷冷地说：“我不可能交出来粮食，我自己领地也有许多人。”
“既然如此，”罗吉尔侯爵摊手，“那公主殿下也不要强求我们贵族了，我们要养活一个家族，手头也很紧，并不是只有平民的性命是命，我们的性命比他们更珍贵。”
辛西娅公主问：“所以，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领地的人们冻死，饿死吗？”
“辛西娅公主，也许您在宫殿太久了，所以不太了解民间的事。”道尔顿亲王说，“和地位尊贵的贵族们不同，奴隶和平民的数量比天上的星星还多，他们会不断地交|配繁殖，你永远不用担心他们会灭绝，适当的生命迭代是好事，因为没有人喜欢养年老的仆人。”
在公主和贵族们群枪舌战的时候，宝座上的康拉德·索耶国王却仰着头，看着宫殿的一点，似乎在发呆。
道尔顿亲王说：“我的管家曾经从猪倌那里学到过一些知识，据说当猪饿到受不了的时候，它们就会自己啃草皮，吃泥巴活下来。这就是生命的伟大之处。”他笑了起来，“当它们饿极的时候，甚至连人类的粪便都吃呢。”
这话引起了贵族们的小声窃笑。
莉莉丝看见同是平民出身的安东尼奥捏紧了拳头。
辛西娅公主从齿尖挤出声音：“所以，你们把人和畜生相比吗？”
“即使是人，也有高低尊卑之分，公主陛下，奴隶、平民和古老的贵族家庭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布莱斯伯爵傲慢地扫了一眼那些以平民身份当上大臣的官员，“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也许比人和畜生的差别还大哩。”
一个平民出身的大臣涨红了脸：“你怎么能这样说？班布尔神宠爱着所有的世人！”
另一个贵族反唇相讥：“如果那样的话，这世上所有人都应该是贵族。平民之所以不够尊贵，就是因为受了神的惩罚，才无法转生到贵族家！他们生而卑贱！”
虽然保守派贵族和新兴派大臣们的对立越来越白热化，但那些平民出身的大臣，也是接受神殿的神学教育长大的，他们无法摆脱神学思维，几乎被完全压制。
另一个新兴派大臣怒道：“就是因为你们这么傲慢，我们才会被神抛弃！”
此话一出，整个宫殿都静了下来。
虽然私下里，大家都说着科尔里奇国被神抛弃，但这种话不应该在国王面前说出。
这无异于在讽刺国王做得不够好。
尤其是在本该歌功颂德的今天。
康拉德国王转动眼球，视线停在了刚才说话的那个大臣身上。
那个大臣抖了一下。
康拉德国王却笑了起来：“哈哈哈，今天不是一个好日子么，大家都在吵什么呢？”他慢腾腾地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啊，一天争个没完没了，圣女出现就说明我们没被神抛弃，明天莉莉丝会去神殿祭祀祈福，有了神的祝福，明年一切都会好的。”
他挥挥手，打了个哈欠：“行了，最后一天了，别吵了，就这样吧。”
最终，辛西娅公主提出的措施一个都没落实，国王、贵族和大臣们就离开了。
这种事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辛西娅公主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疲惫，不如说是麻木与无奈。
“如果国王不批准，我就没有办法从国库调动资金，我不可能把自己领土的收入捐给他们，因为即使我给他们援助，也会被贵族们贪污。”辛西娅公主曾经和莉莉丝说过，“我不能抛下自己领地的人民，用他们的劳动所得去补贴那些无底洞一样的贵族。”
而在之前的轮次中，罗纳德王子打倒辛西娅公主时，其中的一条罪状就是，当其他大贵族的领地粮食欠收时，辛西娅公主的领地却年年丰收。
“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辛西娅在把控朝堂的时候，中饱私囊，把国家的钱运到自己的领地！”罗纳德王子站在高台上，对着所有的民众喊道，“她用你们全部人的劳动，满足自己的奢侈欲望，养活自己的仆人！她眼睁睁看着人民饿死，却不伸出援手！她还毒死了国王！如今，是她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台下的民众们群情激奋：“这个坏女人！”
“恶毒的女人！”
“女人当政就是这样的下场！”
在人们的呼喊声中，辛西娅公主被送上了绞刑架。
人们愤怒地看着她，对她扔石子，砸鸡蛋，吐吐沫。
他们齐声喊道：“处死她！”
“处死她！”
“处死她！”
随着滚轮的转动，辛西娅公主的脚离开了地面。
当她被高高吊起时，人们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呼喊着罗纳德王子的名字。
那时，民众们都坚信，在罗纳德王子的带领下，他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而那时的莉莉丝，也和他们有着同样的想法。
现在，莉莉丝的想法却不一样了。
这一轮，她看到了很多原来不曾看到过的事情，发现了很多，曾被自己忽视的细节。
她越来越怀疑，自己通关的那些好结局，在结局以后，会有怎样的发展。
回宿舍的路上，第一骑士团团长麦基·道尔顿将莉莉丝拦了下来：“莉莉丝，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莉莉丝绕过了麦基。
“是的，今天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今天晚上有跨年音乐会，按理说我们会抽排人手去剧院做护卫，但是你不用去，你可以去听音乐会。”麦基再次挡在了莉莉丝前面，“这是优待。”
“不需要。”莉莉丝冷冷地说。
“啊，我知道的，你是没有男伴是吗？”麦基说，“以往你都是和罗纳德王子一起去，然而今年，罗纳德没有邀请你吧？他的心都被那个金发美人勾走了……哦，可怜的莉莉丝，不要担心，我可以……喂，你别走！先听我说完。”
莉莉丝忍无可忍地站定了，看向麦基：“麦基·道尔顿，你听清楚了，我不需要你的优待，我不需要什么男伴，我也不想去音乐会，所以，你离我远点，明白吗？”
麦基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恼羞成怒地吼道：“你在说什么，莉莉丝·阿博特！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想通知你，晚上你得去剧场做守卫，保护贵族们的安全！”
“好的，团长，我知道了。”莉莉丝平静地问，“那我可以走了吗？”
虽然这是个问句，但是她并没有等他回答，就转身走了，留下了气急败坏的麦基。
当天晚上，莉莉丝果然被派到剧院做护卫。
她站在剧院门口，另外一边站着的是安东尼奥。
天上飘着雪。
剧院的霓虹灯闪耀着，宣传牌也亮着光。
飘零的雪花被灯光映照着，然后落在剧场的红毯上，融化，消失。
莉莉丝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门神。
忽然有个球滚到了她脚边。
莉莉丝蹲下来，捡起球，但是追着球跑过来的小女孩却没有拿住球，而是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莉莉丝。
“姐姐，你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是红色的。”那个小女孩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问道，“你是圣女吗？”
“你觉得呢？”莉莉丝问。
“他们说圣女的眼睛像血一样，”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答非所问地说：“姐姐，你的眼睛，像花瓣一样红。”
莉莉丝笑了：“好看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拿过自己的球：“你的眼睛在流血，可是你却没有哭，你好坚强。”
莉莉丝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是呀，这就是坚强的颜色，所以，你也要做个坚强的人，好吗？”
小女孩又点了点头，抱着球，跑了。
当莉莉丝把视线从小女孩身上收回来后，她发现对面的安东尼奥在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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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王宫的惯例，这天是一年的收尾，王宫会在这一天做一些总结，大臣们也会说一些奉承话歌颂国王今年的功绩，并祝愿明年会更好。
整个过程应该是和乐融融。
但是今天，宫殿里却吵了起来。
“这件事必须在过年前落实！那是你们的领地，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具体的状况！”辛西娅公主拿着一叠报告，对着贵族们骂道：“粮食欠收，平民和奴隶们必然没有足够的粮食过冬，贵族应该以身作则，打开粮仓，接济穷人，并出钱购买种子，在春耕前分发给他们，这样才能防止明年粮食继续减产！”
“粮食欠收是天意，不是我们造成的。”布莱斯伯爵站出来反驳，“大家应该集体去神殿祈求明年风调雨顺，为什么要我们掏钱，出粮？因为粮食减产，我们家里也很困难。”
辛西娅公主问：“今年有些地方并没有发生过大灾害，粮食却依然减产了。”
布莱斯伯爵耸肩：“哦，可能是大家拜神的时候，不够虔诚吧？”
辛西娅公主问：“那要怎么解释，国内有些领地粮食并没有减产？”
站在国王宝座另一侧的罗纳德王子说：“各地情况不同，既然如此，不如谁的领地粮食没有减产，就出粮出钱帮帮其他人。”
他笑着问辛西娅公主：“辛西娅，听说您的领地每年粮食收成都很稳定。”
辛西娅公主冷冷地说：“我不可能交出来粮食，我自己领地也有许多人。”
“既然如此，”罗吉尔侯爵摊手，“那公主殿下也不要强求我们贵族了，我们要养活一个家族，手头也很紧，并不是只有平民的性命是命，我们的性命比他们更珍贵。”
辛西娅公主问：“所以，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领地的人们冻死，饿死吗？”
“辛西娅公主，也许您在宫殿太久了，所以不太了解民间的事。”道尔顿亲王说，“和地位尊贵的贵族们不同，奴隶和平民的数量比天上的星星还多，他们会不断地交|配繁殖，你永远不用担心他们会灭绝，适当的生命迭代是好事，因为没有人喜欢养年老的仆人。”
在公主和贵族们群枪舌战的时候，宝座上的康拉德·索耶国王却仰着头，看着宫殿的一点，似乎在发呆。
道尔顿亲王说：“我的管家曾经从猪倌那里学到过一些知识，据说当猪饿到受不了的时候，它们就会自己啃草皮，吃泥巴活下来。这就是生命的伟大之处。”他笑了起来，“当它们饿极的时候，甚至连人类的粪便都吃呢。”
这话引起了贵族们的小声窃笑。
莉莉丝看见同是平民出身的安东尼奥捏紧了拳头。
辛西娅公主从齿尖挤出声音：“所以，你们把人和畜生相比吗？”
“即使是人，也有高低尊卑之分，公主陛下，奴隶、平民和古老的贵族家庭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布莱斯伯爵傲慢地扫了一眼那些以平民身份当上大臣的官员，“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也许比人和畜生的差别还大哩。”
一个平民出身的大臣涨红了脸：“你怎么能这样说？班布尔神宠爱着所有的世人！”
另一个贵族反唇相讥：“如果那样的话，这世上所有人都应该是贵族。平民之所以不够尊贵，就是因为受了神的惩罚，才无法转生到贵族家！他们生而卑贱！”
虽然保守派贵族和新兴派大臣们的对立越来越白热化，但那些平民出身的大臣，也是接受神殿的神学教育长大的，他们无法摆脱神学思维，几乎被完全压制。
另一个新兴派大臣怒道：“就是因为你们这么傲慢，我们才会被神抛弃！”
此话一出，整个宫殿都静了下来。
虽然私下里，大家都说着科尔里奇国被神抛弃，但这种话不应该在国王面前说出。
这无异于在讽刺国王做得不够好。
尤其是在本该歌功颂德的今天。
康拉德国王转动眼球，视线停在了刚才说话的那个大臣身上。
那个大臣抖了一下。
康拉德国王却笑了起来：“哈哈哈，今天不是一个好日子么，大家都在吵什么呢？”他慢腾腾地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啊，一天争个没完没了，圣女出现就说明我们没被神抛弃，明天莉莉丝会去神殿祭祀祈福，有了神的祝福，明年一切都会好的。”
他挥挥手，打了个哈欠：“行了，最后一天了，别吵了，就这样吧。”
最终，辛西娅公主提出的措施一个都没落实，国王、贵族和大臣们就离开了。
这种事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辛西娅公主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疲惫，不如说是麻木与无奈。
“如果国王不批准，我就没有办法从国库调动资金，我不可能把自己领土的收入捐给他们，因为即使我给他们援助，也会被贵族们贪污。”辛西娅公主曾经和莉莉丝说过，“我不能抛下自己领地的人民，用他们的劳动所得去补贴那些无底洞一样的贵族。”
而在之前的轮次中，罗纳德王子打倒辛西娅公主时，其中的一条罪状就是，当其他大贵族的领地粮食欠收时，辛西娅公主的领地却年年丰收。
“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辛西娅在把控朝堂的时候，中饱私囊，把国家的钱运到自己的领地！”罗纳德王子站在高台上，对着所有的民众喊道，“她用你们全部人的劳动，满足自己的奢侈欲望，养活自己的仆人！她眼睁睁看着人民饿死，却不伸出援手！她还毒死了国王！如今，是她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台下的民众们群情激奋：“这个坏女人！”
“恶毒的女人！”
“女人当政就是这样的下场！”
在人们的呼喊声中，辛西娅公主被送上了绞刑架。
人们愤怒地看着她，对她扔石子，砸鸡蛋，吐吐沫。
他们齐声喊道：“处死她！”
“处死她！”
“处死她！”
随着滚轮的转动，辛西娅公主的脚离开了地面。
当她被高高吊起时，人们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呼喊着罗纳德王子的名字。
那时，民众们都坚信，在罗纳德王子的带领下，他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而那时的莉莉丝，也和他们有着同样的想法。
现在，莉莉丝的想法却不一样了。
这一轮，她看到了很多原来不曾看到过的事情，发现了很多，曾被自己忽视的细节。
她越来越怀疑，自己通关的那些好结局，在结局以后，会有怎样的发展。
回宿舍的路上，第一骑士团团长麦基·道尔顿将莉莉丝拦了下来：“莉莉丝，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莉莉丝绕过了麦基。
“是的，今天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今天晚上有跨年音乐会，按理说我们会抽排人手去剧院做护卫，但是你不用去，你可以去听音乐会。”麦基再次挡在了莉莉丝前面，“这是优待。”
“不需要。”莉莉丝冷冷地说。
“啊，我知道的，你是没有男伴是吗？”麦基说，“以往你都是和罗纳德王子一起去，然而今年，罗纳德没有邀请你吧？他的心都被那个金发美人勾走了……哦，可怜的莉莉丝，不要担心，我可以……喂，你别走！先听我说完。”
莉莉丝忍无可忍地站定了，看向麦基：“麦基·道尔顿，你听清楚了，我不需要你的优待，我不需要什么男伴，我也不想去音乐会，所以，你离我远点，明白吗？”
麦基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恼羞成怒地吼道：“你在说什么，莉莉丝·阿博特！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想通知你，晚上你得去剧场做守卫，保护贵族们的安全！”
“好的，团长，我知道了。”莉莉丝平静地问，“那我可以走了吗？”
虽然这是个问句，但是她并没有等他回答，就转身走了，留下了气急败坏的麦基。
当天晚上，莉莉丝果然被派到剧院做护卫。
她站在剧院门口，另外一边站着的是安东尼奥。
天上飘着雪。
剧院的霓虹灯闪耀着，宣传牌也亮着光。
飘零的雪花被灯光映照着，然后落在剧场的红毯上，融化，消失。
莉莉丝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门神。
忽然有个球滚到了她脚边。
莉莉丝蹲下来，捡起球，但是追着球跑过来的小女孩却没有拿住球，而是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莉莉丝。
“姐姐，你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是红色的。”那个小女孩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问道，“你是圣女吗？”
“你觉得呢？”莉莉丝问。
“他们说圣女的眼睛像血一样，”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答非所问地说：“姐姐，你的眼睛，像花瓣一样红。”
莉莉丝笑了：“好看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拿过自己的球：“你的眼睛在流血，可是你却没有哭，你好坚强。”
莉莉丝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是呀，这就是坚强的颜色，所以，你也要做个坚强的人，好吗？”
小女孩又点了点头，抱着球，跑了。
当莉莉丝把视线从小女孩身上收回来后，她发现对面的安东尼奥在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