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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公园里的杰科 1

  新生的第一次呼吸就让我知道,自己的邪恶更胜从前,十倍于往昔。我已经被自己的原罪所奴役。而在那一刻,这就如同血红色的美酒入喉,给我力量,给我鼓舞。

——罗伯特·路易斯·史蒂芬森,《化身博士》

  新年的第一天清晨,露比一觉醒来,竟然变成了白人。

  从圣诞节前后,她就开始一直走背运。她也清楚自己的霉运还没到头。可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跟她之前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啊。当然,这倒并不是说她有权去抱怨什么,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麻烦是从平安夜那晚开始的。露比一直在德玛尔斯基餐饮打工,那天晚上在雷文斯伍德的一处豪宅里举办了一场圣诞派对,露比负责饮料服务。当晚在德玛尔斯基负责的经理是凯瑟琳·德玛尔斯基,偏偏她是露比最讨厌的那个东家。凯瑟琳是德玛尔斯基兄弟姊妹当中的老幺,最喜欢逮着机会就朝手下人摆老板架子。她这人仿佛跟慈言善语不共戴天一般,对手下员工永远都是恶语相向。更糟糕的是,据露比的观察,她这人好逸恶劳,永远会在最忙的时候不见人影。

  正当凯瑟琳又一次溜之大吉之时,此间的主人找上了露比,交给她一项特殊的任务:此前一位客人身体不适,在二楼的一个卫生间里吐了好一通。他现在想找人把那里打扫干净。露比的工作职责里面可没有擦洗呕吐物这一项,可是她又不能拒绝雇主的要求。硬着头皮也得上了。于是,她去找了抹布和水桶。

  她正在寻找那个卫生间,冷不防把躲在二楼走廊里的凯瑟琳·德玛尔斯基吓了一大跳。“你上来干吗?”凯瑟琳质问道。露比把水桶朝她跟前一举,将自己的任务解释了一番。“哦,那赶紧去干吧。”凯瑟琳说道,“然后滚回楼下去。”听到那个“滚”字,露比的目光瞬间冷峻起来。不过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了回去。随后依言照做去了。

  第二天一早,她去参加了圣诞礼拜,然后跟教堂里的几个朋友一起吃了顿午饭。那天下午,原本还有另一场宴会要去忙活,她打算回家做做准备。可刚一到家,却发现家里来了几个警察。他们说在昨晚的派对上,主人家的卧室里丢了一副珍珠耳环,并且声称“有确实可靠的根据”表明露比正是盗窃犯。

  露比当即被戴上了手铐,被扣在客厅之时,自己的屋子被这帮警察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她就被带回了警察局,审问她的是个名叫莫雷蒂的探员。很显然,要在圣诞节值班这件事让他非常不爽,他也明明白白地让露比感受到了这一点。露比则是意守于内,集中精力让自己的应答尽量简洁明了,不会前言不搭后语。不过有一件事她并没有如实相告。当探员问道如果不是她偷了耳环的话,那是谁干的,露比说她不知道。

  到了晚上六点,这位探员把露比锁进了一间拘留室,让她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罪过,说完便扬长而去。几个小时后,一位好心人把她从里面放出来去上厕所,同时给了她一个打电话求救的机会。可是她并没觉得给别人打电话能有什么用。尽管她是无辜的,但跟谁说起这事她都会觉得尴尬无比。她才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被拘留了呢。

  就这样,她在拘留室里度过了圣诞夜。莫雷蒂探员并没有回来。第二天一早,另一位探员出现在牢门外,询问露比是否有什么要坦白交待。她再次重申自己真的什么也没干。那警探闻言耸了耸肩,却打开门,说她可以走了——暂时如此。“不过别想偷偷溜走。”他又说了一句。

  露比回了家,毕竟还有一个烂摊子需要去收拾打扫。起先,她还有些紧张,害怕万一莫雷蒂探员又杀个回马枪,再把她抓回去继续审问。不过等到把所有东西都物归原位,这两天所遭受的不公涌上心头,她一阵火起。

  第二天一早,她就等在德玛尔斯基餐饮的门口。凯瑟琳的哥哥里奥开车前来,一看到她的身影,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你来这儿干什么,露比?”他训斥道,“你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解雇了吗?”

  “我来要工资。”露比针锋相对。

  “工资你是别想了。谁想领工资都得我家老头子点头。他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圣诞节一早他都让警察找上门了。”

  “没错,他们也去我那儿了。”露比说道。

  “我当然知道。他说要跟他们走一趟,去逼你乖乖招供。要是现在让他看到你在这儿……”

  “那他就会对我的守口如瓶感激涕零了。对于你妹妹的事,我可一个字都没说。”

  “关我妹妹什么事?”

  “你猜呢?”

  “别在这儿胡搅蛮缠了,”里奥说道,“一派胡言。”

  “我没偷耳环。”露比说道,“不过肯定是她说我偷了,对吗?而且是当着你的面说的。想想看,她当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如何?”

  他确实回想了一番,然后她看得出他显然是又把这想法在脑子里挥之一空了。“凯西是个好姑娘。”

  “我管她是什么姑娘,我就是想要自己的钱。丢了工作就已经够糟了,我可不想工资又被摆上一道。”

  里奥掏出了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叠现金。“给你。”

  露比数了数。“还差十二块钱。”她不依不饶道。

  “上帝啊,露比。拿着这些钱就行了。你该感恩的。”

  “感恩!”

  “横竖就这么些了,懂了吗?”

  “这样可不对,里奥。”

  “接受现实吧。”他朝露比说道,“现在你可以离开这里了吗?要是等我爸来了,看他不打得你屁滚尿流。”

  这就是现实。命运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露比。你应该懂事,露比。可是上帝啊,她早就听够了这些陈词滥调。命运确实不公,但如果人们能够将心比心的话,哪怕只是偶尔为之,那生活是不是也会变得美好一些呢?

  当然,自艾自怜不能当饭吃。当天她就出去找工作了。肯伍德那里在招房屋清洁工,不少市中心的宾馆在招女佣和餐厅工作人员。但是这些工作都要求有推荐信或是证明人。还有一家宾馆的经理声称因为近来小偷猖獗,他们需要把她的名字报到警察局那里去。

  晚上她又打了一圈电话,询问是否有人需要保姆。可是没人需要,连经常在节假日外出旅行的贝里家都不需要。“我们原本是打算去你妹妹那儿参加新年派对的,”乔治告诉她,“可现在希波吕忒又不怎么想去了。”

  “她不是生病了吧?”

  “她好得很,就是在闹情绪。”乔治说道,“利蒂希娅没跟她吵架吧?”

  “这我倒是没听说。不过,最近我跟利蒂希娅聊得不多。”

  又是冗长的一天,露比一直在答复招聘广告,却毫无进展,真是让人沮丧无比。等回到家时,她发现门上别着一张请柬,邀请她去温斯洛普公馆参加除夕派对。“露比,”上面是利蒂希娅的笔迹,“我知道那天你很可能还需要工作,不过我们会玩儿一通宵的,所以你可以过来。查理·博伊德的表弟(就是长得很好看的那个)也会来,他还问起过你。另外,我已经跟温斯洛普先生沟通过了,他保证你在的时候绝不会让房子来回蹦的。”看到这里,露比无奈地摇了摇头:利蒂希娅现在都能让那鬼魂给她保证了,之前它可是一直想赶她走的。

  利蒂希娅住在她的大房子里,还是用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的钱买的。

  这就是现实。

  日子到了除夕这天。露比还是没找到工作。吃过晚饭,她梳妆打扮了一番,挑了件好看的衣服穿上。出租车开到利蒂希娅那个街区的拐角,她就在那家停业的酒店门前下了车。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去参加派对,而是点上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站在冷风之中瑟瑟发抖。此刻,她正在回想自己在这里度过的最后那一夜。

  今晚的温斯洛普公馆灯火通明。街对面那一栋栋灭着灯的房子更显出了它的光辉华美。其中一栋房子门前的草坪上还立着“待售”的标牌,而新搬来的住户想必也都去参加派对了吧。露比知道她应该在自己被冻僵以前加入他们之中,不过她就是不想动身,反而躲到了酒店的门口,至少抽完这支烟再说吧。

  当她正想从提包里再拿一支烟出来抽的时候,背后的店门忽然敞开了。一个白人男子从黑灯瞎火的屋里走了出来。露比赶忙让开,不过这男子看来并没有因为露比在场而有所不快。他锁上店门,转身朝露比报以微笑,抬手扶了下帽檐。他年纪轻轻,衣冠楚楚,穿着时尚。而且,还很帅气。

  “晚上好,”他朝露比轻施一礼,随即朝温斯洛普公馆望去,乐队奏响的舞曲从那边飘扬而来,“是要去参加派对吗?”

  “我收到了邀请,”露比说道,“不过我还没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去。你呢?”

  “很不走运,没人邀请我。我只是路过这边而已。”

  她看着面前的酒店,点了点头:“这是你的酒店吗?”

  “现在是了。之前这是家父的产业,”他解释道,“不过去年夏天他已经去世了。我一直都想来这儿看一眼。”

  他可真帅啊,露比心想。又过了一会儿:“那么现在你要去哪儿?”

  他摇了摇头:“我还没什么想法。”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参加派对?”

  “那可真是不胜荣幸,”他笑着说道,“不过前提是你确实想去。”

  “那好吧,”露比说道,“那就去吧。”

  “我能提个建议吗?我知道上城区有个叫逆时针的酒吧。咱们去那儿如何?”

  她心里一通琢磨。跟一个刚刚认识的白人去北区恐怕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但要是跟温斯洛普公馆比起来……“那个逆时针酒吧,不闹鬼吧?”

  他大笑起来:“我保证,那里只可能有酒鬼。”

  “很好。”她放下心来,“我叫露比。露比·丹德里奇。”

  “在下迦勒·布雷思维特。”他回应道,同时绅士般地伸出了手,“很荣幸认识你,露比。”

  “夏尔巴人?”

  “是啊,”露比说道,“就是生活在珠穆朗玛峰那里的。”

  “我知道夏尔巴人是什么意思,”布雷思维特笑了起来,“我还从没听说有人想当个夏尔巴人呢。”

  “是你说的梦想的事业嘛……去年夏天那个人成功登顶珠峰之后,报纸上登了一张照片,就是夏尔巴人帮他拿的装备。照片里你可以看到他们登山之时背后层峦叠嶂的群山。当时我就在想,每天起床之后要是伴着这样的景色去工作,那才真叫此生无憾呢。”她耸了耸肩,“我知道这想法很傻,但是——”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傻的。可能就是脚踝会有点儿遭罪吧。”

  “我干过的所有工作,就没有脚踝不遭罪的。”露比应道,“不过为了如此奇景,怎么样也值了。”

  一段舞蹈之后,二人坐到阳台上一张单独的桌旁小憩。就在下面,其他男男女女还在随着《空中小屋》的旋律翩然起舞。乐队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只大钟,指针正在1954年的最后一分钟上滑动着。露比已经在喝今晚的第三杯鸡尾酒了,此刻她已经完全陶醉在喜悦之中。她喜欢迦勒·布雷思维特。要是在其他场合,如果有哪个男人对自己的事惜字如金却一直不停地在问关于她的问题的话,她早就起疑了。但是今晚,她决定好好享受一番自己被当作焦点的时光。如果他对自己的兴趣是别有用心的话,她一定能够看出来的。所以,她一点儿都不担心。

  “说说你吧,”她说道,“你有什么梦想的事业吗?”

  “我现在所做的就是。”

  露比并不接话,在等着他继续多说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见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由调侃道:“还需要保密吗?”

  “怎么说呢,我将有机会,”他说道,“可以让我来选择自己的命运。活到现在,其实我常常是身不由己的。”

  “跟你父亲有关系吗?”

  “都是因为他。”布雷思维特点头道,“他是个很强势的人,根本容不得半句逆耳忠言,哪怕是他错了也不行——当然,作为他的儿子,我更要无条件地服从他的意志。我其实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可是这么多年以来,都无济于事。因为他当时比我强大。”说到这里,他一耸肩,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又跟前几次一样,重新把话题抛还给了露比。“你跟令尊的关系好吗?”

  “他在家的时候相处得还不错。”露比说道,“不过,我还是跟妈妈更亲近一些。她去年因为肺气肿去世了。”

  “我很遗憾。”

  露比垂眼看着面前的酒。“有时候,我特别想她。”她说道,“不过,她也会变得特别凶,尤其是她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东西的时候。”

  “她靠什么谋生呢?”

  “与死人对话。”说完露比笑了起来,她清楚要是妈妈知道自己是这么描述她的工作可得气成什么样子,“你知道,就是那种神婆。她在一家叫双爱堂的美容院工作。我妈是‘双爱’里的第二个爱,爱洛依丝。这买卖是她最好的朋友爱拉·普莱斯投钱开的,所以她是第一个爱。”

  “她们提供的是一条龙服务,”露比解释道,“她们店的门脸是个老式的摄影工作室。女士们会来此做做头发,修修指甲。然后呢,就会到后面的暗室跟我妈妈会面。一般她们在美容方面越舍得花钱,跟我妈会面的时间就越长。”

  “这业务企划听上去可真厉害。”

  “是啊,她们也是一直顺风顺水地干了好一阵子。后来她生病了,就一直想把我弄进去接她的班,但是我不愿意。就因为这个,我们俩一直吵个不停,直到她去世那天都没消停。”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呢?就因为你怕鬼?”

  “因为我不愿意骗人。”露比说道,“妈妈的确是有本事。她能读懂人的心思,不过不是超能力那种,而是像我爸爸在牌桌上那样。她甚至都不用待在双爱堂就能弄明白别人的心思。比方说一位女士坐下来打理头发,你需要做的就是听。等她起身离开椅子了,她的那些烦心事你也就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你也就明白她到底想知道另一个世界里谁的消息了。接下来的就是小菜一碟咯。”

  对于自己的这一说法,妈妈肯定会严重抗议的,露比心想。其实此前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妈妈都会愤怒地坚称自己从不骗人,那是在帮助他们:她所做的可是神圣无比的工作,而且绝对是真的。

  但是对于妈妈的所作所为,露比却领教过好几种不同的版本。双爱堂开张以前,她都是在家里进行招魂。大部分客户都是乡里乡亲的街坊。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个白人找上门来。他们一般都是在自己的雇员那里得知妈妈的名声。对于这些人,她会演一出好戏。她一般会改变自己的嗓音,还会暗地里弄伤自己的脚趾和脚踝,来刺激自己发出鬼叫一般的吟诵。她还会在袖子里藏上一把尺子来当杠杆,哪怕是她的手就那么无辜地放在桌子上什么也不做,她也能让桌子蹦起来。过后呢,妈妈就会嘲笑那些人实在是太容易上当了。在她看来,这些人里最最荒谬的迷信行为就是白人会认为黑人在魔法方面天赋异禀。巫术在《圣经》里是有记载的,这也就意味着它是真的。但对于妈妈而言,就如同其他类型的能力一样,巫术很显然应该集中于强者之手。真正的法师肯定应该是白人,其祖先很可能就是头戴假发面上扑粉的那群人。

  基于公平的逻辑,露比就会问:那么妈妈的那些有色人种客户不也一样是容易上当受骗的了?或许妈妈会做出区分:对于陌生人她是占便宜,对于朋友或是熟人她是慷慨相助。但是露比不知道怎样在这二者之间画出一条分隔线,而且不管妈妈怎样动怒,她就是不愿意学。最后妈妈彻底火了,大骂露比是不孝女,还是个蠢货,白白浪费了从母亲手中接过这份神圣事业的机会。她傻成这样。这辈子肯定一事无成。好吧,露比又怼了回去,我就愿意一事无成怎么着吧,至少等我去见耶稣的时候不需要向他解释我为什么会一天到晚顶着他的名义招摇撞骗。

  音乐一变,让露比从愣神中清醒过来,她这才发觉刚刚自己一直在盯着面前的桌子,呆呆地不发一言。“对不起。”她抱歉道。但是布雷思维特却摇了摇头,说:“用不着道歉。”然后,她又在等布雷思维特能多说些什么。或许能表达他理解她的感受。但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关切的神情让露比觉得他确实是能些许理解自己的。

  露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长身而起。“来,”她朝他伸出了手,“与我一起共舞到新的一年吧。”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二人朝车子走去,在一处无人的街角,二人停下脚步相拥而吻,随即又继续前行。露比醉醺醺地靠在迦勒·布雷思维特的身上,笑靥盈盈。

  前面一溜店面全都关着门,一家店门口的路灯下停靠着布雷思维特的那辆戴姆勒。此刻,两名白人男子正在车边晃悠。其中一个正哈着腰使劲朝窗里面看去,见布雷思维特和露比二人靠近,随即站直了身子。等看清站在路边的另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把枪时,露比的身子一下僵在了当场。

  拿枪的那人朝布雷思维特一扬下巴:“你的车?”

  “是啊,”迦勒·布雷思维特应道,“是我的。”露比一把搂紧了他的胳膊,像是在无声地求他别乱逞英雄。但他却轻轻地挣开,迈步向前踱去,脸上浮着笑意,却让人觉得无比冷酷,好像此刻的致命威胁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个笑料而已。露比很想拔腿就跑,而后一个更加丑陋的想法涌上心头:要是那些家伙朝布雷思维特开枪的话,他们是不是就没法分心去追她了?但即便这么想着,她的手仍然伸进提包里,紧紧抓住那把用来防身的小刀。

  看布雷思维特朝自己一步步逼近,拿枪的家伙赶紧把枪举了起来。“车钥匙,”他威胁道,“钱包,通通交出来。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当然,”布雷思维特轻蔑道,“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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