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卜杜拉的书 4
“有可能。”蒙特罗斯答道，“不过要是真有什么磁场的话，它应该对那个空间内所有的东西都起作用才对啊……嘿，莫蒂默!”他叫了一声，“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东西在拽着你的背带扣，或许是你嘴里补牙用的东西?”
“没有。”莫蒂默答道，随即又产生了几分疑虑，“为什么这么问?”
“再多跟我们说说那条锁链的情况。”乔治说道，“你觉得咱们能把它弄断吗?”
“够呛。除非找个大号的焊枪……刚才你为什么会问我嘴里补牙用的东西?”
“别管那个了。你能不能看清楚锁链是怎么连在箱子上的?咱们可不可能把它解开?”
“等会儿啊……”说着，他又扭动了一下，用绳子当杠杆，把身子翻了个个儿。他使劲伸手去摸那个箱子，好不容易用一根手指的指尖勾到箱面的一点点银丝装饰。他勾到的可是整个箱子上最最纤细的地方，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他往前飘动少许了。几秒钟之后，莫蒂默终于牢牢地抓住了箱子，使劲一拉，让自己靠了过去。
莫蒂默碰到箱子的时候，箱子被锁链拉着上下动了动。随即，球体的远端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金属撞击声，像是有什么房门或是闸门被一下打开，紧接着又是一阵什么东西从滑道之中滑下来的声音。莫蒂默此时已经骑跨在箱子顶上。顺着声音的方向，他扭头看去。“啊!”他叫了一声。
那滑动的声音已经停下来了。现在所有人都听见一阵呼呼的轻响。那是转子叶片旋转所发出的声音。
“啊!”莫蒂默·杜普里又发出一声喊叫。
“莫蒂默?”乔治喊道，“你在对着什么啊来啊去呀?”
“我也不是很确定。”莫蒂默答道，“那东西像是个小型潜艇。”
艾提克斯举起手电筒循声照了过去。然后大家就看到了一枚漆黑的鱼雷从球体远端的阴影之中钻了出来。那家伙有几英尺长，尾部是个特大号的螺旋桨，侧面装有粗短的舵翼，这样可以使它在这片空间之中自主转向。鱼雷的顶部有一圈水晶刻面的球状凸起，看上去像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蜻蜓复眼。这枚鱼雷绕着球体逆时针方向转着圈，快到通道口的时候，其内部零件咔咔作响的运行声，大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觉得咱们是不是最好把莫蒂默从那里面弄出来啊。”那东西从众人面前经过之后，艾提克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没错。”乔治附和道，“莫蒂默!”他喊了一嗓子，“我们这就把你给拽回来。”
“为什么?”莫蒂默问道，“你觉得这东西有危险?”
“赶紧放开那个倒霉的箱子，杜普里。”蒙特罗斯催促道。
莫蒂默却置若罔闻，反而把箱子抱得更紧了。他趴低身子，眼睛一直盯着鱼雷的踪迹。当它运行到箱子远端的位置时，螺旋桨的转动声又高了个音调。当下一刻艾提克斯刚用手电筒的光束重新将它锁定，它就开始加速移动。眼看它越来越近，其头部忽然打开了，露出了一簇看起来样子恐怖的刀片。刀头开始加速旋转，很快就变得一团模糊。那嗡鸣声尖锐刺耳，让人一听之下就能想到牙医手里那可怕的钻头。
“嘿!”莫蒂默开始高声斥责正在逼近的鱼雷，平时要是遇见了哪只不听话的走失宠物时，他也是这副腔调。“嘿，别过来!”
鱼雷直奔绑在安全背带上的绳子而去。那旋转的刀锋从绳子中间毫不费事地一穿而过。绳子被一刀切断，两截断头孤零零地飘在空中。然而那鱼雷绕着箱子转了个圈，很快又飞了回来，眼看是要再来一次。
现在，系在莫蒂默脚踝上的那根绳索可是唯一能拯救他的生命线了。乔治将绳子牢牢地抓在手里，用力拉了一把。“莫蒂默，”他喊道，“你得让我们把你拉回来。”谁知莫蒂默还是把箱子抱在怀里，一点儿都不撒手，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要命的鱼雷。
乔治松开了绳子，伸手进夹克衣兜里去掏枪。“艾提克斯，光束要稳一点儿。”
“明白。”艾提克斯立即应道。
鱼雷此时已经进入了视线范围之内，就在箱子后面。乔治仔细地瞄了又瞄，一下扣动了扳机。这声枪响震耳欲聋，可惜却打偏了。子弹打在对面的墙壁上，他能看到撞击时的火花。很快他再次瞄准，又开了一枪。还是没打中。
“见鬼。”蒙特罗斯急了。“让我来……”他伸手就去够枪，可还没等他从乔治的手里把枪夺过来，阿卜杜拉突然上前一步冲到兄弟二人之间，双手抓起了拴住莫蒂默脚踝的绳子。眼看鱼雷就要回本垒得分了，他把绳子稍微一松，然后猛地上下摇动起来，一个高高的绳浪沿着绳子向前延展而去。绳子的上下抖动迫使鱼雷不得不调整自己的行进线路，但还是偏离了目标。这一次它并没有将绳子割断，只是擦蹭到了些许。
“再开枪射它!”莫蒂默这时也高声叫喊起来，“快射它啊!”
瞄准了回撤的鱼雷，乔治又开一枪。可惜还是失之毫厘。
“真是见了鬼了。”蒙特罗斯怒道。
这时，海贼老乔的声音响了起来。“杜普里兄弟，”他高声喝道，“我以共济会成员的名义向你发誓，我们绝不会对你见死不救。但是，你需要把你那屁股从箱子上给我挪下来，现在，马上!”
这声大喝让莫蒂默浑身上下一哆嗦，他终于起身蹲在了箱子盖上，可又不动了。
“要么就照我说的做，要么你就被开除出会，你自己看着办，莫蒂默!”海贼老乔说道。
终于，莫蒂默大喝了一声，一纵身从箱子上跳了下去。与此同时，蒙特罗斯和阿卜杜拉开始使劲地往回拉绳子。绳子绷紧的同时，刚刚被鱼雷割开的地方开始磨损撕裂。“别那么用力!”乔治发出了警告。
这时的莫蒂默正在以某个角度朝上飞去，他猛然发现自己正朝着那位分社头领的死尸撞过去。“滚开!”他朝那尸身大吼着，可死人是不会动的。下一刻莫蒂默跟他撞了个满怀，二人手脚全都纠缠在一起，在空中打着转。嘣的一声，绳索之中的又一股绳子被挣断了。鱼雷此时也重新调转方向，扬起角度瞄向了上方绞在一起的两个躯体，随后开始了最后一次加速。
刀锋的嗡鸣声逐渐传到莫蒂默的耳朵里。他赶忙扭了扭身子，把分社头领的尸身当成了保护自己的盾牌。只见鱼雷一下就插进了死尸的后背，刀锋咬穿了脊柱，心脏和肺脏也未逃脱厄运，眼看就要破体而出，最后却死死地被胸骨卡住，进退不得，只听见那早已过热的转机在尖声轰鸣，像是在宣泄着抗议。“滚开——开——开——”莫蒂默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已经带上了哭腔。双手摁在死尸的肩膀上一个劲地往外推着。
好在阿卜杜拉和蒙特罗斯已经把受损处的绳子拽到了身后，再次将绳子拉直，最后终于把尖叫连连的莫蒂默拽进通道里，一把抓住。
还卡在死人身体里的鱼雷缓慢地转了个弯儿，顶着尸身朝着通道这边驶了过来。那尸身咧嘴笑着，双臂横张，像是要来个拥抱。乔治再次举枪，这次他瞄准了尸体胸前那鲜血淋漓的凸起处，连开三枪。终于有一发子弹正中要害。只听见一声并不怎么剧烈的爆炸声，然后听得出来里面的零件开始分崩离析，声声刺耳。最后，螺旋桨彻底不转了。而前进的动能并没有消失，所以那尸身依然还在继续向前飘过来。
这时又一阵风袭了过来，把那位分社头领吹得翻了个身，又朝阴影深处飘去。那枚已经熄火的鱼雷还插在他背上，屁股支棱在外面，像极了一把样子古怪的发条钥匙。
“可能咱们一直都想错了。”几分钟后，蒙特罗斯突然开了口。
“你要是知道怎么才对，”乔治说道，“我洗耳恭听。”
“咱们不应该先考虑该怎么弄到那个箱子。”蒙特罗斯说道，“咱们应该考虑温斯洛普怎么才能拿到那个箱子。这里可是他的密室，对吧，所以他绝对不会领着一帮人进来，他要是进来，肯定是自己一个人。然后他会怎么做呢?”
乔治耸了耸肩：“这人是个巫师。说不定他能自己飞过去拿箱子呢。”
“那个死翘翘的家伙就是个巫师。”蒙特罗斯抬手一指，“他肯定不会飞。要是这些家伙们个个能飞，这个诱杀陷阱就没什么意义了。”
“好吧。”乔治点点头，“那你说答案到底是什么?”
“这个空间是个机关。”蒙特罗斯说道，“必定是出于某种原因，咱们从这儿是看不到那条锁链的。要是不知道那儿有条锁链，咱们肯定会觉得那箱子就是飘在那儿，所以就会认为除了进到里面想办法拿到它，别无他法。然后，就会遇到麻烦。莫蒂默，”他扭头看向牙医，那家伙正双手托着下巴，远远地坐着，“刚才你看清楚锁链的另一头连在哪儿吗?”
“哪儿?”莫蒂默闻言抬起头，“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在远处的墙上。”
“就是连在墙上?是用螺栓固定在墙上，还是从墙里面伸出来的?”
莫蒂默想了一会儿。“我不太确定。”他说道，“我真没怎么看清是怎么连在墙上的。我知道那面墙上有个洞，那个飞来飞去的玩意儿就是从洞里出来的。那条锁链会是从另外一个洞里伸出来的?”
蒙特罗斯又看向乔治：“那条锁链肯定是连在一个卷轴上，我敢保证。”
“那就是说箱子能自己跑到咱们这里来?”乔治问道，“但是咱们怎么才能让箱子自己落下来呢?”
“这个问题就比较棘手了。万一需要什么魔法口令，那咱们可就真没辙了。”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乔治开始仔细打量通道尽头这边周围的墙壁和天花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开关是他们之前没发现的。
“肯定不在通道里面。”蒙特罗斯说道，“如果是我的话，会把开关放在外面。不探头看的话肯定看不到，但是未必不能摸到。”
于是乔治跪在通道的尽头，把手指伸出通道的边缘，然后一点点地摸索着边沿的位置，他尽量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会往外探出太多。随后，蒙特罗斯也加入进来，兄弟二人沿着相反的方向寻找。
在搜索到左面墙壁三分之一的位置时，乔治发现了一小块浅浅的低洼，里面有个按钮。“我猜我找到了。”他说道。
他摁下了按钮，而那个箱子，不管有什么看不见的动力在控制着它，开始朝着众人这边滑了过来，锁链从藏在墙里面的卷轴上慢慢放开，平稳地发出一阵齿轮转动的咔咔声。箱子移到通道口处便停了下来，依然飘浮在半空中，还差一半就会从那球体空间中出来了。箱子盖自己打开了，由电动合页支撑而立。
跟外表的夺目银光截然不同的是，箱子的里面就是单调的灰色工业风。箱盖里面安着一个荧光灯泡，闪着刺眼的灯光照射着箱子里面的东西。
《名分之书》就放置在一块厚厚的皮质垫子上，由一对皮带扣固定着。看这本书的尺寸，倒像是百科全书或是什么异教邪典。书的封面是由某种兽皮装订而成的，表面毛孔粗大。上面的那几个亚当字母看上去像是伤疤，可能是在这种不知名的动物身上先刻上字，等伤口长好了，再把它剥皮做书。
“你怎么想?”乔治看着固定书的皮带扣和下面的皮垫，问道，“还会有陷阱吗?”
“鬼知道。”蒙特罗斯应道，“可能有吧。”但随即他耸了耸肩，“算了，管他呢……”
兄弟二人一起把手伸进箱子里解开了皮带扣。乔治抓住书的一头，蒙特罗斯握住书的另一头，二人一起把书从箱子里抬了出来。并没有什么陷阱，只不过这本《名分之书》比想象之中要重得多，而且一从箱子里取出来拿到通道上，恢复作用的重力让书向下猛地一坠，二人齐齐把书攥得更紧了些。
“没事儿了，”蒙特罗斯说道，“我拿到了。”
“不，”乔治回应道，“是我拿到了。”
“不好意思，兄弟们，是不是应该给我呢?”此时，阿卜杜拉走上前来接口说道。
等他们返回博物馆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一点多钟了。乔治最后一个从通道里走出来，等他扭头回望时，通道的入口已经无声无息地关闭了起来。
“布拉德利?”阿卜杜拉走进展厅，轻声地呼叫了一声。他双手拿着《名分之书》，却让它离自己的身体远远的，仿佛那是什么污秽之物一般。因为这么拿着实在是有些费力，所以他的双臂开始微微有些发抖。“布拉德利，你在吗?”
没人应声。于是，众人开始穿过展厅。可刚走了几步，前方的阴影忽然被一根划着的火柴映亮了。与此同时，他们听见了右侧传来拉开枪栓的动静。伯克与诺布尔两位警探举着手枪，从一个展柜后面闪身而出。
“看到了吗?”是迦勒·布雷思维特的声音，“早跟你说过他们肯定能做到。”
“没错。”兰卡斯特队长应道，“我也早跟你说过，他们肯定会耍我们。”他点燃了雪茄，摇灭了手里的火柴，往边上一扔。“好了，咱们来做个了断吧。你们涉嫌非法入侵。”他冲乔治和他的一众伙伴们说道，“我现在就可以以非法强行入侵公共场所罪把你们立案逮捕。或者我现在就可以命令我的人把你们击毙，然后把书拿走。至于你——”他抬手指向了阿卜杜拉，“珀西瓦尔·艾弗里·琼斯，家住南沃巴什大街5713号2C户。你可得为你妻子拉什达和儿子奥马尔考虑考虑，要是你回不了家了，他们会怎么样。还有你表弟布拉德利，当然从现在开始，他肯定是要从这儿卷铺盖走人了。但要是你还得让我亲自动手把你的手掰开才能拿到那本该死的破书，那我可就得好好地关照关照他，给他物色一份新工作了，等着去乔利埃特监狱叠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