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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斯的背包比之前更重了。他在安全范围内尽可能塞满了书。他们每个人肩上都分别按照个人的能力分配沉重的负担,只有士兵分配到的负重比较轻,为的是要能保持战斗时的灵活度。

  到目前为止,幸运之神似乎还站在他们这一边。他们没有遇上必须战斗的情况。

  图书馆员艾贝拉说得对,他们一弃守赛拉潘,那群暴民果真如预期一般重整队伍、摧毁铁门,冲进古老的建筑里开始大肆破坏,一心想找到谣传中藏了食物饮水的密室。那感觉彷佛亲耳听着一桩谋杀案进行的过程,众人都尽力加快脚步,只想快点离那里越远越好。牛津图书馆的员工静静地流着泪,沃夫让奈欧蜜‧艾贝拉走在他身边,杰斯看得出来为什么。因为她六神无主,几乎呈现虚弱无力的状态。她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他们全都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冰雨现在不再下下停停,而是成了持续不断的灰色冰球。杰斯拉起帽子盖住自己。那件袍子虽是用能因应天气变化的材质制作,却也结上了薄薄一层冰。杰斯只觉得天气冷得刺骨。大伙儿走进一条窄小的巷道,最多只能两两并肩行走。路上铺的鹅卵石被湿滑的烂泥掩盖,闻起来活像是排水沟的味道。杰斯试着小口呼吸,可是却没半点帮助,这里的臭味太浓厚了,就算只吸一点气,也逃不过被臭味侵袭的命运。

  小巷弄最后通往另一条街,这里已经完全遭到废弃。远远的转角处有几个人,但是他们看起来太过低落,无心留意杰斯等人。暴动仍在后方持续进行,杰斯回头看时,只见到恍若黑烟飘向灰色天空的景象。

  他们抵达酒吧的路上都没有再遇上其他突发事件。如果认真想想,这简直算是半个奇迹。草地酒吧曾是牛津备受尊崇的地点,几乎跟博得利赛拉潘一样年代悠久,通常都会坐满牛津当地各个阶层的人,是个友善的聚会场所。

  但现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现在,这地方被一群看起来凶神恶煞、身上到处伤疤、配戴刀枪的男子包围。其中几人连长剑、流星锤和斧头都握在手上。

  杰斯走上前,拿下帽子。「我是杰斯,我来找费德克。」

  这群男子(每人都比杰斯高至少一英尺,而且体格比他壮太多)。当他们看着杰斯,都露出同样的嫌恶神情,然而他们之中还是有一人起身,走进了位于低矮屋檐下阴影处的通道。

  接着,从通道现身的男子有着布莱威尔家深邃的五官,不过眼睛颜色比较淡,发色跟杰斯家的人也不一样。费德克的双眼没漏掉任何细节——护卫队士兵的人数、武器还有备战状态——但他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走上前来朝着杰斯伸出手。「表弟,」他说道,「容我热切地欢迎你来牛津。旅途到目前为止还好吗?既然你都来找我了,恐怕是遇上不少『状况』吧。不过你来的时间很刚好,我们正要准备离开这个死城。」

  「所以你们有办法离开?」

  「当然啊——只要愿意付出『代价』啰。」费德克露齿一笑,脸上的纹路变得清晰。他只比杰斯大三岁,但看起来却沧桑许多。也许是因为走私的人生,或者是必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乡一点一点死去导致的。「有鉴于我今日心情不错,特别大方,家属就不用算了。不过,既然你这阵子跟我们的敌方关系密切,你就得替你这群……朋友付钱啦。」

  「他们的费用要多少?」

  「你们刚从赛拉潘出来,一定带了点值我花时间的东西,现在就看你们的诚意,我才会知道我要变得多友善。毕竟你不只是在护卫队面前起我底,还带了个该死的学者。你最好能拿出足以让我买个新人生的东西。」

  杰斯已经预料到情况会这样发展,因此之前就先跟沃夫争取到一些能让他们整群人安然离开的筹码。所以他放下背包,说:「我们最好进屋谈。我可不想冒险在这种天气拿出来。」

  「好主意。若是平常,我一定会请你喝一杯,只不过啤酒早就喝光了。」费德克说。他带着杰斯往被遗弃又阴暗的酒吧走去。屋内空间十分狭窄,天花板很低,还有粗大的深色梁柱。其中一面墙在过去是防御城墙,那时这座城市还没成长得这么庞大。如今此处只剩残骸,上头那些磨损的痕迹是无数人经过时手掌抚摸、肩膀摩擦留下的。

  屋内的空气有放久的饮料和汗水的味道,还有一股闻起来有些苦涩的血腥味。这气味应该是新的。

  「好了,表弟,请开始吧。」费德克说道。他坐在一张酒吧长桌边,手肘撑着桌面,注视杰斯打开背包。

  费德克讲起话虽然跟暗巷恶霸一样凶狠,可是他有着一双纤细的、彷佛音乐家的手。他用这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杰斯递给他的书,「这里的光线真是该死的烂,」他说道,「你身上有光球吗?」

  杰斯有。他把那发光的球体点亮,放在桌面,光球立刻燃起稳定的火光,将他们四周映照出黑影。费德克拿起光球、靠近书封,轻轻翻开封面。

  他倒抽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再吁出来。他抬头看着杰斯,眼神古怪,反映着光球的光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知道,」杰斯说道,「这本书足够帮我们所有人买到一条安全的退路。」

  「你弟如果知道你把书交给我而不是他,肯定会把你给杀了。」

  「我知道,」杰斯说道,露出微笑,「但是这本书还是会到他手里的,不是吗?他告诉我到哪里找你,也就是说他也知道怎么找到你。如果我是你,恐怕不会刻意隐瞒这件事。」

  费德克挑起眉毛,小心翼翼地把书阖上。他细软的指尖轻轻敲着书本外面历史悠久的皮革。「我可能会把这本书藏起来当我的筹码。我不知道布兰登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但我劝你最好小心你弟,他这人可不简单。」

  「他是我的家人。」

  「我知道,但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指望亲爱的手足或家人什么的来给我温暖的拥抱。」

  「我指望的是你,」杰斯说,他伸手接过光球、把它捻熄,「不过,看来图书馆应该会成为我的新家,我认为这也挺不错的——所以我们的交易成了吗?」

  「成,」费德克说,两人握手达成协议。只见杰斯的表哥把靠在墙边的一个袋子打开,拿出一个熟悉的防水包——布莱威尔家特制,专门用在重要的书籍上。他小心地把书本包好、收起来,然后背起袋子。「上路吧。」

  「我希望可以低调一点。」

  「相信我,小子,我这人最擅长的就是不引人注目——」

  费德克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从酒吧门口走出来。他的话被其中一个手下粗哑的喊叫声打断。「通道!」

  这一声令下,使得费德克的手下全都从防卫酒吧的位置向右一转,过来守护这条狭窄的巷弄。

  「沃夫,」费德克说,口气突然听起来正经八百,「叫你的手下全都进屋内。我可不想被人看到与你们为伍,这会害我的名声臭掉的。」

  沃夫和桑堤催促所有人都进入酒吧,躲在幽暗、拥挤的空间里,直到每个身上有图书馆标志的人都藏了起来。杰斯把帽子戴上,找了个靠近窗户的位置站,只见沃夫和桑堤也找了类似的位置守着。

  「他会出卖我们吗?」沃夫问道。

  「不会。」杰斯说。但他心里其实是想:也许会。他跟费德克没有那么熟,只知道费德克肯定会衡量哪一边的油水比较多,而这过程中有何变数就是杰斯没法掌握的了——比方费德克是否会说话算话,他就无法确定。

  毕竟他已经拿到那本书了。

  「后门是通的,」桑堤对沃夫说:「我们到这时我已经派人去调查清楚了。可是如果要走那里,我们也跑不远。我们绝对赶不到城门前,尤其史密斯还表明说如果抓到我们当俘虏就可以换配给。」

  「我认为我们先别那么早怀疑这个什么费德克表哥。」

  桑堤耸耸肩,彷佛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杰斯不怪他,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情势会如何发展。如果暴民这时从小巷通道冲进来,他相信费德克表哥肯定不会为了救他们而让自己陷入泥沼。

  可是冲进小巷的不是暴民。

  ——那是一个老人。衰老、满头白发、因为围城而营养不良、瘦弱不堪。他倾斜着身子前进,左肩靠着墙壁当作支撑。他一看见费德克的手下在他面前排开阵势,便停下了脚步。

  虽然他看起来很衰弱,脸上却带着一抹深沉又坚定的神情。

  「欢迎啊,这位朋友,」费德克靠在酒吧墙边说。他朝那男人咧嘴一笑,但眼中其实全无笑意。「真是不好意思啊,酒吧今天休业。日子真不好过,对吧?」

  「我要我女儿。」男子说道。

  「老兄,这儿没有女孩,抱歉了。」

  「她在这里,我一路跟过来的。」那男子的嗓音听起来不太稳定,杰斯看他又往前靠了一步,突然意识到那男子身上也沾了血迹,彷佛刚经历一场打斗。「该死的图书馆把她带走,快把她还给我。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费德克那群魁梧的手下听到这话,几人发出粗哑的笑声。「老家伙,你还是快点回去吧,」费德克说:「你家女儿不在这里,我已经说过了。奈德,帮他带个路。」

  费德克的大块头手下走上前,伸出手放在老人肩上——但他突然僵住,接着后退了一步、两步。他转过身来看着费德克,摇摇头。

  老人现在把右手高举过头,手里握着满满一大罐玻璃瓶装的液体。小巷微薄的光线照在上头,露出邪恶的绿光。

  「不要碰我。」他说道,「叫我女儿出来。如果我把这丢地上,你们就有不少人要跟着送命了。」

  「放轻松点,」费德克说道,口气冷静又低沉。「你放轻松点,不用非得把人烤成焦黄酥脆,是不是?把那东西放下,我们来找找你女儿的下落。嘿,烧掉草地酒吧比起放火烧大图书馆还糟糕啊!烧图书馆对这世界造成的损失搞不好还比较少咧!」

  「叫她出来,」男子说道。他的声音模糊不清,可是语带威胁。他离开墙壁,手上仍紧紧抓着玻璃瓶。

  费德克的手下原本还不太害怕,这下全都身子一缩,不断后退,为那男人让出宽敞的空间。

  「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叫我女儿出来,」男子重复道。「摩根‧霍特。否则我就要放手了。」

  杰斯认出了那人样貌的熟悉之处——一模一样的蜂蜜色双眼。只不过男子的眼神因为年岁而显得黯淡。他也有一样的尖下巴。

  「爸?」摩根的声音从杰斯身后传出,杰斯连头都还没转过去,她已经冲过他身边,一个箭步出了门。「爸!你还好吗?」她跑向他,给他一个拥抱。当她看见他皱起眉,很快又放开怀里的父亲。因为重逢太过激动,她当下没有注意到他在两人头顶上高举着希腊火药。杰斯看到摩根在发现的瞬间全身僵硬。她后退了一步,「那是什么?你得放下那东西——那很危险!」

  「危险?妳说对了,」他说道,「我是来救妳的,摩根。」

  她轻笑了一声,「我不需要被救,爸爸,应该是我要救你。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就是现在,跟我们走吧。」

  「我们,」男子重复道,「妳觉得那些人是『我们』,妳是他们的一分子吗?妳才不是,妳不是图书馆的一员。图书馆不能把妳带走。」杰斯看着她父亲,心想:这人眼中有疯狂的火焰——瞧他望向沃夫的模样、想想其他人走出屋子、来到庭院时他看他们的模样——既凶狠又充满憎恨。「把那该死的象征给我拿掉,妳才不是他们的奴隶——」他看见自己女儿手腕上那圈发着黯淡微光的铜制手环,不禁语无伦次,「不!不行!妳不是他们的人。妳不可以加入他们,我不准。」

  「爸——」

  「摩根,给我拿掉!」

  「我会拿掉,但不是现在。这些人是我的朋友,你明白吗?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拜托你了,跟我们走吧!」

  她父亲盯着她看,脸上写满藐视与厌恶,「他们把妳洗脑了,让妳以为他们跟妳是同一边。是谁搞的?他吗?是那个学者吗?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我是在帮她,」沃夫说道,「我做的事情比你现在做的有用太多。再过不久,威尔斯军队就要开始摧毁这座城市,如果你不希望她没命,就不要再浪费时间。」

  「她要跟我走,」霍特说道,抓着女儿的手握得更紧。「她从来都不是你们的人。泰勒已经告诉我现在的情况,还有要是摩根去了图书馆会发生什么事。我不会让我女儿去的,绝不!」

  「爸,住手!你要去哪里?」

  「回去,」他说道,「回去烧了那个人称赛拉潘的蛇窝。走了!」

  摩根从父亲手中挣脱,「你是怎么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们得把那里烧掉,」她父亲说道,「只有这么做他们才会愿意听。」他疯了——杰斯看得出来,并因此感到焦虑不已。

  摩根往后退,「我离开的时候你还不是纵火手,」她说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他们让我看清事实真相,」他对她说道,「我不能让图书馆把妳带走。他们会利用妳,他们会把妳变成他们的一分子,与其这样不如——妳不如死了还比较好!死了也好过跟着他们活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气,「人生应该不只等于一本书的价值!」

  ——他抛出手上的玻璃瓶。

  「不!」摩根尖叫着向前冲,扑倒在玻璃瓶下方用力伸出双手,在玻璃瓶差几英寸就要撞上鹅卵石地面前接住瓶子。瓶子里的绿色液体不断摇晃,可是那层薄薄的玻璃没有破。

  如果撞破了,他们全都会没命。

  桑堤立刻走向摩根,扶她起身后接过玻璃瓶,把瓶子塞进身上一个铺了软垫的袋子里,然后朝沃夫点点头,「摩根,到我身后。」

  她没有争辩。杰斯心想,她恐怕是太过惊吓,根本无法多说什么。然而她也没有移动脚步,杰斯便出手扶着她的肩膀,带她往后头走。杰斯没放开手,心里有些担心她会想要再次冲向自己的父亲。

  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你离开吧,」桑堤说道,抽出手枪对准了摩根的父亲,「现在就走。你应该要感激我没有替威尔斯人完成他们的任务。」

  「我会把女儿抢回来的,」男子说道,「我向天发誓,我会放她自由。」

  他用可怕的表情和冷冰冰的眼神直瞪着摩根,然后便转过身,脚步阑珊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费德克耸耸肩,挥手示意手下围成一圈。「好了,」他说道,「他是个威胁。如果他还有纵火手朋友或是更多希腊火药,我可不想在这里等他回来。我替妳感到难过,小姑娘。人是无法选择家人的,相信我,这道理我绝对明白。」

  摩根突然转身,把脸埋在杰斯的胸膛。她没有哭,但是她重重地喘气,彷佛感受到如刀割般的疼痛。那比哭泣更糟。杰斯可以感觉得到摩根的失落,她心里的那个大空洞像磁铁一样猛力地拉扯着杰斯。

  「他想杀我,」她气声说道,「他是我父亲,可是他刚刚想杀我。」

  杰斯无话可回,因为他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言语能让这情况更好过。他仍清楚记得童年时发现父亲根本不顾他性命安危,那有多令人痛苦。

  至少摩根所遭遇的情况背后有其原因,而不是只有利益因素。

  「妳想哭可以晚点再哭,」费德克说道,「现在先让头脑清楚点。」

  「你们英格兰人……」达利欧说道,「真是太感性了。」

  「我们是非常实际,」费德克说道,「如果你得倚靠这些实际的人们保自己的命,最好给我乖乖闭上嘴,听懂没?」他狠狠地往沃夫瞥了一眼。沃夫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没错,」沃夫说道,「不论是否心甘情愿,我们现在都要靠他们。」然后,沃夫突然对费德克露出他一贯阴沉、冷漠的微笑。「请不要再跟我的请愿者说话了。」

  没过多久,探子就回来报告前方畅通。费德克说:「那我们出发吧,所有人都把那该死的图书馆代表色给我脱掉——现在!马上!」

  「你们都听到这人说的话了,」沃夫说:「各位,脱掉大衣。」他也卸下了自己身上的学者长袍。他只剩一身黑衣,跟士兵的打扮如出一辄,而其他士兵则忙着拆除身上的图书馆符号。「尼克,给他们枪。」

  「真正的武器吗?你确定?」

  「现在已经过了使用温和武器的阶段了。」

  桑堤朝手下挥挥手,那人便抱起一个袋子,走向每个学生,把他们身上的电击武器换成一把沉重又光滑的真枪。「若非万不得已,不要开枪,」他说道,「在战场上,枪声很容易搞混,一不小心就会误击友军。」

  摩根的发夹已经松开,一头湿漉漉的发丝披散,落在脸上和颈子上。她看起来极为失魂落魄。

  「她能走吗?还是说我要找人冒险扛着她移动?」费德克问杰斯。

  「我可以走,」摩根说道,转向费德克,「而且我也能打。」

  「很好,」费德克说道,「悉听尊便。如果要问我有何建议:妳最好先给妳那亲爱的老爸吃颗子弹,省得他又跑来接近妳。」

  「没人问你建议,」杰斯说道,「闪边去,我们准备好上路了。」

  「我亲爱的表弟啊,你们才没准备好呢,」费德克说道,「小心点,别吓得连裤子都掉了。接下来的一切可不是开玩笑的。」

  费德克的手下和桑堤的部队处得不是很融洽。在发生第二次争执后,桑堤把手下都派到队伍后头去押队,让费德克的手下带着大伙儿走到一栋老旧又平凡的屋子,屋子的大门还破破烂烂的。走进屋内,他们立刻发现整栋建筑都被摧毁了。杰斯想,这应该是被翻过了一遍,为了要找到可以烧的东西。但费德克的手下看起来对这里有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他们在屋子中央摸找出一块巨大的方形石板,掀开来,底下出现一道往下延伸的阶梯。

  「全部的人都靠近点,」费德克对他们说:「底下就是个老鼠窝。你要是在里头迷路,就永远走不出来了,因为我们是不会回头救任何人的。还有,看在老天的分上——把枪收起来!在底下,子弹会回弹到你身上,如果非战不可,就拿刀出来。保持安静,这地方可以把声音传得非常远。」

  阶梯空间十分狭隘,抵达隧道后状况变得更糟。杰斯不知怎地一直以为地道会很新……就像费德克为了走私生意挖的路线那样。可是这里却不是如此。地道非常老旧,某几处岩石上还有凿刻留下的痕迹。杰斯茫然地研究了数秒才慢慢意会……但是卡莉拉抢先他一步。她悄声说:「这些是犹太人的标记。这是逃脱用的地道,大屠杀时用的。我有听说过这件事。」

  「聪明的女孩,」费德克说道,「现在呢……给我闭嘴。我们可不是唯一知道这些地道的人。」

  「威尔斯人知道吗?」沃夫问。他的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地冷静轻松,但那绝对不是一个简单随意的提问。费德克朝他做了个很有沃夫风格的笑脸。

  「一小时前还不知道,」他说,「不过情况总是会变的。」

  他们移动得很快,而且照费德克的要求保持绝对安静……至少安静了一阵子吧。这地道到处都有碎石掉落,又几乎全黑,时时都有老鼠钻过,在这洞穴中移动并不容易。目前为止,他们已经转了十几个弯,费德克也没有看着任何像是地图的东西。他一定对这地道很熟,才能走得这么快、这么肯定,带着他们往想去的目的地前进。

  但这么做安全吗?感觉上不太安全。

  探子回到费德克身边,低声跟他交谈几句,只见费德克点点头后转向沃夫,「好了,」他说道,「你们上去吧。」

  「不,你先请,」桑堤说道,「我们坚持。」

  「大家不是都说老弱妇孺优先吗?」费德克答道,「上去吧,快点。」

  费德克的手下拔出武器,杰斯的心跳加快,伸手碰着腰带上的刀柄。这地方很挤,情势不太有利。一旦开始动手,铁定会活生生成为屠宰场,唯一的逃脱路径就是往上走……但谁知道上面有什么等着他们?

  沃夫开口打破紧张的气氛,「尼克,带我们上去。」

  这决定自有风险,但留在原地必然没有好处。桑堤用深沉、质疑的眼神看了学者一眼,接着便转身下令,要士兵开始往外移动。

  他们毫无迟疑地听命行事。

  接着换学生和沃夫。杰斯回头望向自己的表哥,只见他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上楼梯。

  「如果你出卖我们——」杰斯说,但费德克只是摇摇头。

  「对家人必须忠诚,杰斯。我遵守承诺,上面会有人帮你们带路。」他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但这是要付出代价的,别不相信我。」

  他挥挥手,要手下继续往下走,朝着地道深处前进。他们要去哪儿呢?杰斯毫无头绪。

  他跟在汤玛士身后走上楼梯,进入一个回音不停的阴暗大厅。众人把手上的光球捻熄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扇铁门,以及阴暗、快要完全转黑的光景。

  铁门的锁头已被绞开,门闩也上过油,以免发出声响。众人陆续向外走,终于来到……

  ……一片坟场。

  「这下可好了,」达利欧喃喃说道。他收起刀、拔出枪,按照之前学过的方式,枪口保持朝下,只有在移动时才把枪举起、预备开火。桑堤是这样对他们说的:如果被绊倒,宁可射到脚也不要爆头。突然之间,好像有太多事要记,杰斯只觉得自己有够笨手笨脚,而且完完全全没有准备好面对这一切。

  放眼望去,只见整座坟场长满芒草,还有随风摇曳的树叶,淅沥哗啦的冰雨盖过其他声音,刺骨的寒风如利刃般划过杰斯的皮肤。他们刚刚走出来的那扇铁门原来是一个墓穴的入口,盖成迷你希腊神殿的模样。一踏出墓穴,众人便被花岗岩、大理岩制的墓碑围绕,他们宛若走在某个人的下颚上,那些东倒西歪的墓碑都是口中败坏的牙齿。

  「问题来了,」汤玛士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绝望,而且极度害怕,「你们看——」

  他们快成功了,可是汤玛士说得没错。新的城墙就盖在他们目的地的边界,而且高耸入云,要翻墙恐怕是不可能的。费德克,你这混账东西,杰斯心想。他一定很清楚自己做出什么好事,竟有胆看着杰斯的脸撒谎隐瞒。

  「我们有个向导,」桑堤说,并朝左边瞥瞥头。只见有个人影远远站在墓园的另一头,正对着他们挥手。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瘦骨嶙峋,活像一具干尸。她身上包着褪色的衣物,但看起来已经瘦到剩下原本身材的一半。图书馆众人走向她,她抽抽鼻子,用脏兮兮的双手抹了抹鼻水。

  天啊,她年纪好轻,杰斯心想,她也没比自己大多少。他从她细致的皮肤和金色的发丝中能看得出来。然而战争让她显得消瘦又虚弱。「跟我来,」她说道,「动作快。」

  「女孩,妳要带我们去哪儿?」沃夫伸出手搭在她手臂上,质问着她。只见她挣脱了沃夫的手,身子一蹲,彷佛是要躲避沃夫根本没打算挥出的巴掌。

  「去大门,」她说道,「费德克要去占下大门,但是你们得动作快。」

  「我们应该跟着他去的,」达利欧说道,「我就知道!」

  「暴民只要一看到你们绝对会马上开始大喊大叫,」女孩说,再次伸手抹了抹鼻子,「那些阿兵哥说,只要抓到你们的人,就可以换额外的配给。就是因为这样费德克才要先出发。没有人会想抓他,所以他可以先过去帮你们开大门,他说要动作快。」

  「那么请带路吧,」沃夫对她说,女孩便立刻向前跑了起来,速度超出杰斯的预期——就一个饿得又瘦又干的人而言,她快得惊人。草地被冰雨覆盖了,杰斯的双脚感受到地面的脆滑质地,但他仍跟着桑堤的手下。先是小跑步,接着全速跑了起来,紧跟着女孩的脚步移动。所有人都没脱队,杰斯拉着摩根的手臂,确保她不会被落下。

  波提洛的脚步比较慢,落在队伍后头,也让他成了第一个被抓走的人。但那不是他的错。在他们冲出来大吼大叫之前,杰斯也没看见躲在左手边砖墙后头的那些人。波提洛转身面对他们,伸手要拔枪,但是他还来不及开第二枪,其中三个暴民已经扑到他身上。杰斯看见两个暴民把他推倒在地。

  桑堤的手下立刻以熟练到几乎称得上优雅的队形回头,往攻击者的方向推进。那群暴民只有约莫六、七人,但全都是不怀好意的流氓或杀人凶手。杰斯抓住波提洛的手腕,想把他从混乱中拉回来,可是他心里知道一切都太晚了。

  有人刺伤了他。

  他看着波提洛张大嘴巴挣扎着想呼吸的模样,他的脸色开始变成可怕的灰白,嘴里冒出的血比杰斯看过的任何东西都还要鲜红。

  然后他就没了呼吸。波提洛的双眼一动也不动,瞳孔放大,身上唯一还在动的就是不断从他脸颊流到结冰草地上的鲜血。

  有人扯着杰斯的肩膀。是汤玛士。汤玛士对着杰斯的耳朵喊了一些他无法理解的话。起来,他呆愣地看着波提洛,起来,你这懒惰的混账东西。波提洛从来都不是他的朋友,但杰斯没办法丢下他。他没办法这样留下他。

  汤玛士把波提洛的身子翻过来,抓起他的背包背起来。波提洛的身子倒回去时,手臂也软趴趴地甩到地面,杰斯想把他的身体放平,可是有人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猛力一拉,杰斯重心不稳,那力道之大,让他痛到骨头深处,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有点模糊、而且异常的静默无声……

  ……直到所有一切发出「啪」一声瞬间恢复清晰。强大的力道、巨大的声响、一片混乱。他正在奔跑,手臂被达利欧‧圣提亚哥紧紧抓着。汤玛士在他身边大步狂奔,卡莉拉、其他人也都在。杰斯回头看,发现桑堤的手下已经脱离了刚才的打斗,正追赶着他们的队伍,身后还跟了一群暴民,宛若发了疯的野狼。

  墓地边缘有一道矮矮的石墙,他们的向导已经在石墙另一头,大喊着要他们加快脚步。沃夫是第一个抵达的人。他一路跑着冲上石墙顶端,葛莲则靠着一双长腿颠簸登上了墙顶,随即跪地休息;卡莉拉手忙脚乱地攀爬,沃夫和葛莲联手把她拉上墙,翻到另一头。剩下的每个人都获得了一样的协助,仅以一臂之力将人往上拉、连滚带爬翻过墙。杰斯是倒数几个上去的人,他看见葛莲怔住的模样,才发现他把波提洛黏腻的鲜血沾到了她的身上。不过下一秒他就翻过了墙,连滚带爬地下了小丘。当杰斯站起身来,被背包拉得有点重心不稳,双脚再次踩上湿滑的石板地。

  那女孩说的外墙闸门跟之前那种紧闭上锁、再以蒸汽机关驱动的堡垒大门是一样的。当初在建造这些闸门时,牛津城里的人一定是希望在由他们主动发起的战争中能派得上用场。这些门当初都是由英国军队重装守卫。费德克的手下已经拿下了守卫的位置,切断一层又一层的锁,把大闸门架开。不过从四周倒地的死者人数看来,他们并不是没有遇上反抗,也不是没有经历重大的损失;牛津的士兵现在正不计一切想重新夺回掌控权;牛津的居民则发现了罕见的逃脱机会,全都争先恐后,想要赶在闸门再次关上前冲出去。现场一片混乱,所有人急着逃命、尖叫声四起。桑堤的士兵向前推进,挤出一条小小的通道让沃夫和学生通过,但这样的防护十分脆弱,而且撑不了太久。

  「走啊!」费德克从一块大石头顶端大喊,并朝着一个直奔向他的男子脸上开枪。桑堤的士兵推开一群想要冲破防线的人。「我们会让门开着!」

  杰斯左前方有一名费德克的手下,他被棍棒打倒。一名双眼圆睁的女人脚步阑珊地越过那男子的身体,怀里还抱着一个满脸通红、不断尖声哭喊的孩子。她把女婴塞进杰斯怀里,「带她走!」女子对杰斯喊道。

  杰斯根本不记得自己有接过婴孩,但总之婴孩突然间就进了他的怀里,扭动不停,那名母亲下一秒就被另一波绝望的男男女女挤开、消失在众人的脚下。杰斯推挤着前进。我不该带着这个婴儿。我不能把她放下。我不能带她跟我走。我不能……

  突然有人抓住杰斯的肩膀,他只觉得一阵晕眩,看见一名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手上抓着一把刀。杰斯朝男孩的下巴挥出一拳,男孩往后退了好几步。杰斯怀里的婴儿扭动得太厉害,几乎要抱不住,但是他得空出一只手来击退朝他冲来的人。费德克的防线现正快速瓦解,牛津市民全都朝着大大敞开的闸门冲去……可是左右两边像翅膀般展开的大铁门正在慢慢准备关上。牛津的士兵启动蒸汽引擎了。

  他们得在大门关上前赶过去。杰斯看着其他学生都在他前方,葛莲拖着摩根,正奋力爬过一大堆倒地的躯体。

  「快跑啊,该死的家伙!」

  他循着叫骂声转过头,看见沃夫就在他身边,手上拿着一把枪,他冷静地连开数枪,身上沾满血迹。他们身边的人潮对着他们大吼大叫,既混乱又愤怒。杰斯被又推又打,不知怎地仍成功站稳脚步。大门继续移动,门边众人的呼喊渐渐从愤怒转为恐惧。沃夫抓住杰斯的肩膀,把他往一道看似扎实的人墙甩过去。有人倒下了,杰斯这才发现门外有子弹飞来。是威尔斯的军队。

  他差点就想往回走。但沃夫的手仍坚定地把他往前推,越过倒地的躯体,一名女子在杰斯面前脸朝泥堆趴倒,杰斯只得跳过她的身子。

  他身后的尖叫越来越凄厉,因为开始有人被关上的闸门困住了。他们没办法后退,只能跟其他人紧紧地挤在一起,直往前去。

  杰斯走进泥泞与刺骨寒风中,沃夫就在他身边。他们出来了。

  桑堤的手下(现在只剩一点点人)在他们身边绕成一圈,推着他们前进。大铁门推着满地的尸体关上,发出尖锐的金属声响,比阵阵尖叫更刺耳。

  杰斯没有回头看。他办不到。

  桑堤把大家聚集在一起,队伍改成防御队形。他的手里举着图书馆的旗帜,让旗子高高地在众人上方展开,他的手下全都把图书馆标记拿出来,装在胸膛和彼此身上。在这片泥泞之地,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其他动静。

  牛津城墙内的尖叫和呼喊正在慢慢减退。

  「你做了什么好事?」

  沃夫站在杰斯面前。杰斯看着他,无法理解他的意思,直到他发现沃夫直盯着他怀里的孩子。

  那个婴儿。

  她还活着,而且仍不断扭动。不知怎地,她竟奇迹似地存活下来了。杰斯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办法成功。他不知道大家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们不能带她走,」沃夫说道。他的口气十分紧绷,表情非常严肃。「放下她。」

  「放下?」他们站在将近及膝的泥堆里,要是现在把她放下,不用眨眼时间她就会沉下去。「放哪?」

  一群威尔斯士兵正朝他们冲过来——而且都全副武装。「停!」一名士兵喊道,这群人全都举着武器对准图书馆众人,他们闻言停步,在泥地站定不动。「交出不属于你们的人!你们有三十秒时间照办!」

  「放下她。」沃夫说道。

  「我做不到!」

  「你一定得这么做,杰斯,」沃夫的语调软化,变得较温和,「如果你不把她放下,他们会把我们全都杀掉。你这是违反协议条款的行为。」

  杰斯环顾四周,想找个地方让他可以放下这婴孩。可是没有——除了满地的泥泞以外什么适合的地方都没有。「我没办法,」他低声说。杰斯只觉得全身从里到外都在发冷打颤,一身颤抖怎么也止不住。「我没办法就这样——」

  「倒数十五秒!」

  沃夫从杰斯手中接过婴儿,转向威尔斯士兵。「让我跟华罗将军谈谈。」

  「还有五秒,学者!立刻放下!四!三——」

  沃夫举起一只手阻止倒数声,往闸门外的烂泥堆走去,然后把婴儿放在一个倒地的女性尸体上。那婴儿开始大哭,往沃夫的方向伸出胖嘟嘟的双手。沃夫犹豫了,他蹲在她身边,杰斯看不到他的表情。

  「学者!」威尔斯指挥官喊道,「立刻归队!我要看见你们手上的手环——每一个人都要!现在立刻举手,否则我们就要开枪了!」

  学生一个个举起了手腕,杰斯茫然地跟着做,但他没办法把视线从沃夫身上移开。沃夫还蹲在那婴孩身旁。

  「学者!」这次发出喊叫的不是威尔斯人,而是某个在闸里的人。

  沃夫抱起婴孩往那方向跑去。门还没完全关上,因为铁门被成堆的遗体塞住了。虽然引擎仍不断发出苦苦挣扎的运转声,但门与门之间还是有一丝缝隙。

  这样就够了。

  杰斯的表哥费德克——他满身鲜血、受了伤,但竟然还活着——就站在另一头,伸出了他的手。

  沃夫把女婴交给费德克,那小女孩差点挤不过缝隙。

  「快想办法出来,」沃夫说道,「快点,我会尽全力让他们继续沟通。」

  费德克退出门间缝隙,一个转身便跑开。

  一阵喀擦巨响,地上那些死者的血肉躯体和骨头终于挡不住了,大门随即紧紧关上。

  沃夫转向威尔斯军队,举起手臂,金色手环发着光。在杰斯眼中,那光芒几乎带有某种警告意味,而非投降。「带我们安全撤退,」沃夫说道,「走。」

  那威尔斯人看起来一脸不悦,但仍挥手要沃夫跟上,然后就带着自己的手下往威尔斯前线跑去。

  杰斯等人全都带着伤、满身鲜血、精疲力尽。他们努力地追在后头,时不时在泥地间脚步踉跄,靠着彼此的帮忙与协助继续向前。桑堤带来的人几乎没剩多少幸存,桑堤自己也受伤了,但他仍撑着一个士兵,两人一起跛着脚走向安全之处。

  祝你好运了,费德克,杰斯心想。他从没想过这个表哥竟会成为他们的救兵,甚至还带走了那个小女孩。无私向来不是布莱威尔家族的特色,杰斯只希望最后费德克不会因此丢了小命。

  威尔斯前线传来一阵叫嚷,听起来古怪又野蛮。汤玛士靠向沃夫。「那是什么声音?」他问道,但沃夫只是低着头继续向前走。

  「那是开始发动攻击的命令,」看沃夫没有答话,达利欧气喘吁吁地说:「攻击开始了。」

  他们就在眼前,所有前线的军队都来了。第一波人马全副武装,朝着他们直奔而来。那一瞬间,杰斯满心恐惧地以为他们会被这些人撞翻、埋在烂泥底下,但是那些朝他们冲来的车队却改变了方向、呼啸而过,把满地的烂泥喷得跟人一样高,撒得杰斯他们满身都是。车上的威尔斯士兵都在欢声呼喊。

  杰斯抬头,看见一个大容器飞过他们上方,里头装着亮得像火焰的古怪绿色物体。

  那容器就这样掉进牛津城墙里。

  牛津随即陷入一片火海。

  卡莉拉站在杰斯身边,双手掩面哭了起来;葛莲只是直挺挺站着不动,看着投石器把更多装了希腊火药的瓶子往城墙里丢;瓶子落地,彷佛唤醒了可怕且带有剧毒的火焰。

  「你们赢了,高兴吗?」杰斯说。他觉得好想吐,满心愤怒,非得把气出在眼前唯一的目标身上。

  葛莲转过来凝视着杰斯的双眼,但她什么都没说。只见她撇过头,紧盯着地上的烂泥。

  对葛莲口出恶言之后,杰斯只觉得比刚刚更想吐。

  他低落地跟着队伍,听着牛津城墙里因为残忍的屠杀而发出的凄惨哭喊。

  即时内容此为学者克里斯多弗‧沃夫发给艺作部部长的法典讯息——

  两名学生、十二名护卫队员丧命。

  我们真走运,远远超出你的期望——因为我还活着。

  威尔斯人拒绝保卫我方回到艾尔斯伯里,我们在人手损失惨重的情况下,无法抵御这一路上的危险,所以我们会改变计画,前往伦敦。

  如果你想要证明给大家看,让他们认为图书馆里全是一些冷血的混账,书本价值远远胜过人命,那我们这趟任务已经帮你好好宣扬这件事了。

  此为艺作部部长回复给克里斯多弗‧沃夫的讯息——

  我知道有人警告你不要回艾尔斯伯里,你这只是在垂死挣扎。你在打的是一场没有胜算的仗,我建议你三思而后行。

  就让那女孩迎接自己的命运,我告诉你,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我们手上有足够的证据,不论是从学者泰勒或是其他事件中发现的线索,在在显示了请愿者霍特事实上的确是一位秘法师,这件事恐怕你早就心知肚明。如果我能证明此事,你很清楚这绝对是阻止你穿上学者袍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家族的人脉是救不了你第二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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