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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纳丁 7-9

7

国王身兼护主与宗主两种身份,若要解除身边随侍御剑士的职务,只消将他们拔擢为御剑会骑士即可,这是制约仪式的法则。但对于从事私人护卫的御剑士来说,因为忠诚分属两人,解除制约的唯一办法是施以逆转仪式,但这种做法鲜少成功。
当晚聚在熔炉的人并不包括铁堂学员,御剑士候补在宿舍中呼呼大睡,丝毫不知有一位被他们崇拜的大英雄深受重创回到这里。几名铁匠被唤来处理这个棘手的状况;而大部分铁堂长官和骑士均不愿参与,因为他们知道逆转仪式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不想亲眼目睹惨剧。
叫了一整天之后,杜朗达陷入沉默。他的喉咙嘶哑了,根本发不出声音。他裹在绳子缠绑而成的茧袋中,毫不理睬外界的询问和关心,不过他心中一角仍然依稀知道周遭发生的事。他被绑住了,他把自己愈缠愈紧,心里什么都不在乎,唯一知道的就是护主在冲突中死去,而且还和自己的保护不周有关。
“不帮他松绑也不行吧?”大师喃喃道。年过八旬的他现在得拄着拐杖走路,重听也很严重。
仪式长伸手抚过他蓬乱的头发,“不不,一开始只要他的剑。”他从图书馆带来一大沓卷轴,但其实整个仪式他都记在心中,因为他早就明白有一天这法术会派上用场,而且必然是紧急情况。“我们得用铁链绑住他,这是重中之重,就算他现在神智清醒也得绑。”
蒙普司说:“他哪可能还神智清醒?我们动手吧!”
“等一下,”文书长提议,“我们要不要先把剑取出来?我可不想看到他握着剑被松绑。”
“说得没错。”
“我们试试看吧……”
不行——他们赫然发现杜朗达跟剑整个儿缠在了一块儿,根本无法先把剑从他手上抽出。军械长花了点时间从武器库挑出上好的铁手套和几面盾牌,接着,蒙普司把绳子割开,任其散落一地,杜朗达立时拔剑出鞘,谢夫尼跟坐骑长马上用铁手套抓住剑身,不让这疯子有机会挥剑。另外四个人冲上前,掰开他的手指,硬生生把剑夺了下来。结果没用到盾牌。接着又上来八个人才把他制伏在地。趁这机会,铁匠赶快铐住杜朗达的手腕及脚踝,蒙普司和霍尔随即把他的衣服割裂、全身浸入一边的石槽中,清洗完毕帮他擦干。这时,杜朗达又惨叫起来。
仪式繁复冗长,进行制约时召来的圣灵现在都得一一召回。在此过程中,杜朗达一直被铁链拴在铁砧上。他现在基本安静无声,但是剑被丢进煤炉时他还是大吼起来。
有两个长官帮忙操作风箱。炭火若烧得太久,会使钢质过脆,毁掉这柄剑,使仪式无法成功。
召唤咒文和驱离咒文结束,剑便重新淬火冷却,在场的人唱起颂歌。这样做是因为古籍如此记载,但既是逆转仪式,却又将原先仪式的一部分纳入,老实说不太协调。魁梧的军械长拿起丰收剑挥舞了几下,然后用尽全力,对准杜朗达的心脏刺去。杜朗达看见这一击朝自己而来,又叫了最后一次。
剑应声断掉。看样子仪式成功了。
“他身上连点痕迹也没留呢!”大师拄着拐杖向前靠过去,“杜朗达爵士,你还好吗?”
“他昏过去了!”蒙普司说,“也该昏了吧?赶快把这些鬼铁链拿掉,送这可怜鬼回床上休息吧!”

8

当尿再也憋不住的时候,杜朗达终于睁开眼睛,让人知道他已经清醒。蒙普司马上合起书本。他原先在靠窗座位上看了三个多钟头的书,说不定也是在装模作样。
“兄弟,觉得如何?”
杜朗达虚弱地说:“喉咙痛。”
“你喉咙还有感觉已经很不错了。”
房间很宽敞,家具齐全、装潢完备,床铺大得可以塞两头牛上去。布料是华贵的天鹅绒,只是有些地方稍微褪了色。窗外风景很像“大漠”那片荒芜崎岖的山脉。铁堂中应该没有这样的房间吧?
“这是哪里?”
禁卫军指挥官站了起来,脸上的微笑在他离开光线充足的窗边后清晰可见,“你到家了。在铁堂里。这是王室成员的套房,小毛头没机会看到的。你是不是想要这个?”说完,他伸手从床铺下拿出了如厕用的器皿。
接下来的过程让杜朗达全身虚脱——只能由蒙普司扶他再站起来,稳住身子,之后他又倒在床上,活像一条离水的鱼。蒙普司帮他取了一壶水来喝。
“你要烤鹿肉、豌豆布丁,还是鸡汤?”
杜朗达闭着眼睛没说话,他已经将近三年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接下来,禁卫军和杜朗达奋战三天三夜,绝不让他一人独处——蒙普司、谢夫尼、霍尔一干人等轮番上阵,有人送上热腾腾的食物,有人对他说教,有人吓他,有人求他,霍尔还哭给他看。他们也把大师和其他骑士找来,又给他看国王的赦免令,帮他找回断刃刀,到最后连丰收剑都重铸了,在他眼前像新的一样。“这次剑名用小小的花体字刻在了剑身上,看到没有?”
但他不为所动。
杜朗达不肯说话,不肯进食,只喝水,上厕所,然后睡觉。短短的头发下是一张日渐憔悴的脸孔。
第四天晚上,房门打开,国王走了进来,大吼一声:“出去!”蒙普司像只野兔般闪出房间,国王挥手关上身后房门,整间屋子都晃动起来。
国王陛下迈步到床边,双手叉腰,“还好吗?”整个房间似乎都被国王琥珀色的目光罩住了。
杜朗达小声说:“不好。”
国王沉声道:“我不想听见‘不’这个字眼。德布·尼威死了是吧?他原本也活不了,玷污御剑士本身就是死罪,这人渣!你为什么要在意那奸人的死活?你已经从制约中解脱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解脱了。
“嗯?”安布罗斯大声问,“你对我的忠诚到哪儿去了?”
“国王万岁。”杜朗达的声音十分微弱。
“你觉得自己被那个猪头纳丁打败了?不,是他被你打败了!他该不会以为我赐他御剑士,是因为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吧?事实上我只是把他列为危险人物罢了。像他这种病菌会在阴暗角落里滋生,腐坏我们没看见的东西,但是只要你在他身边,他就没办法隐藏起来。你会发光发热,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宫廷中的焦点,我也永远都会记得德布·尼威是个危险分子。”
说谎。杜朗达之所以被指派给侯爵,只是因为嗅探法师在黑夜之中也可以跟踪御剑士。他是双重叛徒,既对不起护主,也对不起国王。
国王等候良久,发现杜朗达毫无反应。眼见大声说话没用,国王决定更夸张一点,要像暴风雨一样轰隆作响。于是他一脚踢翻床边的桌子,把一个卷轴扔在被子上,“这是你的赦免令。我可以让你当御剑会的骑士,好让你留在铁堂,把一身武艺传授下去。你觉得如何?”
他下半辈子都得在这片不毛之地度过吗?留在铁堂当个永远的殷鉴,告诉大家什么是失败的御剑士,还要帮着铁堂陷害这帮年轻人,如同自己遭受陷害一般?难以想象!“不要。”
“我也不认为你会答应。”国王狡狯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采,“我饿着肚子骑了一天的马,可不是来哄一个自怨自艾的废物。你把国政搞乱了,是个麻烦的家伙。我打算在你身上重新下一次制约。”
“什么?可以这样做吗?”
“说不定不行,法师说这样做也许会害死你,不过我倒想看看结果会怎样。”国王大喝一声,“国王陛下需要一名御剑士,你准备好了吗?”
杜朗达摇摇头。
国王那对黄色眼珠透出危险的气息,“你拒绝我的命令?”
挣扎很久之后,杜朗达终于说道:“制约太可怕了,会把一个人的灵魂夺走。”
“把灵魂夺走?你是说制约可以让一个人重新拥有灵魂吧?小子,如果小时候你在这世上有什么‘未来’可言,根本就不会被带到铁堂来。在这里你成为御剑士,有荣誉,有地位,还有存在的目的。一个御剑士很重要,他的性命也很重要,御剑士要死,也会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而现在的你呢?看起来就是没有任何未来可言,抗命者死!”国王举起拳头,“不过我不想当人家的笑柄,你也应该一样。你可以自己走路吗?有没有办法发誓?”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要爬上铁砧或者举剑发誓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办不到。”
“好,那我收回赦免令。”国王说完,真的把赦免令卷起来放进口袋,“你自己选,想接受‘审问’也可以,审判后等着被砍头;不然,另一条路就是今天晚上让我把剑戳进你心脏。你选哪一个?”
对杜朗达来说,既然没办法用意念自杀,索性选一个比较爽快的办法吧!更何况让安布罗斯这胖子国王来用刑也好。
“好,我去发誓。”
“那就从这张破床上给我滚下来,向你的国王致敬。”
杜朗达挣扎着坐起身,棉被对他来说好像铅块一样重,他用尽力气才拨开来,让双脚着地,站了起来,摇来摇去一会儿之后才挺直身子。
“走吧!像个男子汉!大家都在等呢!”
杜朗达想鞠躬,却整个人瘫了下去。
“我叫你鞠躬,可没叫你匍匐前进!”国王伸手到他腋下把他拉起来,好像他是个大娃娃一样。然后,他们对望了好长一段时间。
国王发力一推,杜朗达像件脏衣服般又瘫在床铺上。
“把衣服穿上,等你准备好,我们立刻开始,首先要用冷水沐浴。”国王转身离去,顺手把门摔上,整栋楼又晃动起来。

9

“我说最后一遍。”国王浑厚的嗓音回荡在熔炉里,“我不要冥想,五分钟也不要,一分钟也不要,我已经在马背上冥想了一整天才到这里,这个御剑士候补也已经在床上冥想不知道多久了。还有,我很饿,所以快点开始!”
八个火炉火光摇曳,上百名有长有幼的男性齐聚在此,屏息注视这块圣灵之地。
仪式长恳求道:“吾王陛下!”
御剑士候补?是啊,杜朗达现在又是候补了,但他虚弱得像个新生儿,想站稳脚跟都很困难,加上四周还有这么多双年轻的眼睛讶异地望着他。
蒙普司也在场,火光照耀下,他就像一尊黄金雕像。他为杜朗达担任次席任务。大师身体不行了,看样子很快他的剑就要挂在大厅里供人瞻仰;不过,丰收剑应该会早一步被挂上去,因为杜朗达爵士今晚即将命丧于此。
文书长跟上次一样担任施予者,他当初没有成功地帮哈维斯特抑制住死亡的圣灵,这次大概也不行吧。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子把重铸的丰收剑拿了过来。
杜朗达感觉圣灵们聚集起来了,他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虚弱,好虚弱!他为什么会这么虚弱?就算这些天没吃东西,膝盖也不该抖成这样啊!他蹒跚走去和铁砧旁的众人手牵手,接着大家唱的颂歌真是荒腔走板。一半人尽量按照原曲唱,另一半人则跟着国王的大嗓门忽高忽低地乱唱一气,好歹歌声还过得去。杜朗达的眼眶溢出泪水,不知其他人有没有发现?
其实他不想死,只是他不知道照现在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他走回定位,霍尔过来帮他脱了衬衫。他干吗斜眼看人?难道他希望杜朗达死掉吗?哈,也许他只是想装得高兴一些吧!接下来是蒙普司在他胸口用拇指找位置……蒙普司皱起眉头,好像位置不好拿捏。最终他应该是找对位置了,在一根肋骨下面。
杜朗达到中央拿起剑。他们怎么把丰收剑铸得这么重?铁砧好像也比印象中高出一英尺。他爬上去,尽量挺直摇摇晃晃的身躯。
国王跨出一脚,停下。
杜朗达深深吸一口气,“吾王陛下安布罗斯四世,我,杜朗达,忠诚久远的……在此全心全灵、毫无保留……保卫您和您的子嗣后继,不受伤害……谨请您以此剑贯穿我心……则令我当场毙命……”他讲到最后时大叫出来。他不该大叫的,当然也不该咕哝。
杜朗达走下铁砧时几乎是整个人往前倒下去的,走路还扭到了脚踝,等他来到国王面前、呈上宝剑时,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坐下来。时候到了,他可以走了,一切都将结束。
国王举起剑,对准炭粉画下的记号。
四目相对。
你会活下来吗?
你会杀掉我吗?
霍尔和蒙普司在旁等着抓他的手臂。
为什么要活下来?“当一个御剑士”这样的理由就够了吗?
或许吧,总比没理由好。活下来给这胖子看!活下来给所有人看!凭着一瞬间的冲动——与国王比剑时敢连战连胜的那股冲劲——他将两手放到大腿上,抬头叫道:“动手吧!”
“抗命者死!”国王的动作干净利落,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动作他做过不下五十遍吧!剑插得很深,护手几乎触到杜朗达的胸口,接着是那阵锥心的刺痛,然后忽然一切回复平静。剑抽了出来,他感觉到生命能量涌入,彻底治愈了肉体及心灵。
他奇迹般地站起来,全身冒汗……身边响起歇斯底里的欢呼……国王把剑交还给他,拍拍他的肩膀……生命!他又有了活下去的力量。
国王一脸骄傲的神采,简直让人以为是他自己经历了这样的痛苦,然后重获新生一样。他的声音压过全场的骚动:“准备好上路了吗,杜朗达爵士?”
杜朗达把剑上的血迹在腰带上一擦,然后以他自己的方式面对他的新护主——直直地盯着他看,“上路对付谁,陛下?”
国王一握拳,但稍微犹豫了一下,“当然是对付所有跟我作对的家伙!”
杜朗达微微一笑,“当然,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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