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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4-6

4

纳丁等在马车旁,男仆跟车夫已就位。他有什么好急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唯一的工作就是监督新房的装潢和家具——而他的意见老是与夫人相左。一到晚上,他便喝得酩酊大醉,在客厅中乱晃。
杜朗达点头向霍尔致谢,霍尔转转眼珠,似乎有些同情,接着向侯爵一鞠躬后退下。纳丁立刻跳上马车,杜朗达尾随进去的同时,马车已经启动。
“你打得真棒!”
“谢谢阁下,其实我早上原本也不该输的。”
“是啊,不过你放心,我一直都对你有信心。这个下午我自己也获利不少呢!”
如果王宫外面有一群暴民等着,可能就没什么获利之处了吧!结果有是有,只是人很少,也只敢嘘嘘他而已。侯爵压根儿没留心,马车也就无视那些人,直接驶进纶敦城的脏乱街道。
过了恬静的几分钟,侯爵开口说道:“明天状况就没那么乐观了。但大家看好你,赔率大概是四到五比一。”
“我可没这么大胜算,谢夫尼爵士的剑术相当精湛。”
“唔,是啊!”侯爵咬了咬嘴唇,“我实在不想谈钱这么俗气的事情,杜朗达爵士……”
虽说头衔是身外之物,但纳丁以前可不会这么称呼他。杜朗达开始担心,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本身当然没钱,只有伙食和衣服,但不发薪饷,玩乐时的马匹和麦酒是从禁卫军那儿借的,唯一用得上现金的场合是买礼物给女孩子。但他偏偏自尊心很高,所以不会开口跟人要钱,只好要女孩子拜倒在他的种种传奇事迹之下——还好似乎很多女孩子都接受他了。“阁下的意思是?”
马车驶过石子路,在拥挤的市街间缓缓前行,似乎正朝城市边缘走去。
“新房花费比我预期的多,这你也知道。”
“如果明天我能赢得奖杯,当然也是归你所有。你帮我出资的。”去年他也是把整个奖杯捧走,吝啬得紧。
“我知道,但是……”侯爵眼神游移,不敢正视杜朗达,“一百克朗恐怕派不上多大用处啊!我今天赢了几千,打算通通押下去了。”
真要命!“你的意思是说,你要通通下注,赌明天我会赢?我可没把握一定能胜过谢夫尼爵士,连蒙普司指挥官都败在他手上。”
“我的意思是……我是想说,杜朗达爵士,你要不要自己也下个注?”
“我没东西可以下注啊,阁下。”
纳丁指指他腰际的断刃刀。
“不行!”看到护主吓了一大跳,他深吸一口气说,“我是说,我不能冒险将君主赐予的礼物给输掉,阁下!国王他一定会发现东西不见了。”
“啧!他哪会知道,你又不会带断刃刀上场,等比赛结束,你就可以拿回来了。我有个朋友愿意出六千克朗喔!”
“这只是这把刀价值的十分之一!”
“不是要卖断啊,年轻人,只是暂时抵押而已。”
“如果我输了怎么办?”
侯爵面露难色地吸了口气,“你的任务是保护我,对吧?”
“当然,但只有——”
“欠债被关算不算明显的危机?如果我这几天没办法筹到钱,杜朗达爵士……我就会被抓去关起来,我猜你也得跟着我一起去吧?”
“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杜朗达并没有提高音量——陈述事实何需激动地大叫?“你想说的是,你那妓女姐姐没办法从国王身上捞钱了吧?”
纳丁眼里有一瞬间闪着异样的光芒,不过很快就回复到刚才那种沮丧的神情,“你说得没错,反正没人付钱的话,我们两个就得一起在牢里了此残生。到了流放街的人很快就会死去。我的御剑士啊,你要保护我不会染上传染病才行!”
“八圣灵在上,我可没你这么虚弱!你走了我就解脱了,反正这份任务本来也没什么光彩。”
“哼,随你便。已经到了。这是你最后的决定吗?”
马车停在一条巷子里,阴暗、恶臭、狭窄,没多少空间,不过好像有人在等着他们。旁边围墙上忽然开了道门,里头出现一个肥胖的光头男人,开口笑时露出满嘴黑色烂牙。
杜朗达浑身剧烈颤抖——制约从来不会如此强烈地与他的个人意志相冲突,他真想把身边这人渣的脖子扭断,然后将尸体丢进泥巴里。
“这是国王给我的!”
“你会拿回来的!”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杜朗达的声音颤抖,“你觉得我不会尽全力吗?我发誓,阁下,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就像平常保护你一样。我不需要知道什么监牢的事情也会尽力的!”
“但实情就是我有生命危险——我承认只是间接的,不过千真万确。我要求的不过是跟你借用皮带上的东西,一天而已。这对一个受制于我、誓死保护我的人来说,有这么困难吗?”
的确,因为欠钱进监牢的话,通常活不过几星期。制约的效力或许难以察觉这种并非立竿见影的危险,但杜朗达发过誓……他只能忍着内心的煎熬,将断刃刀取下,交了出来。
侯爵一边微笑,一边将断刃刀交给那个等候的男人,换来一卷羊皮纸。他很快地扫视上面的内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敲敲玻璃,叫马夫驱车离去,从头到尾他与那个光头男人一句话也没说。
“你知道吗?”杜朗达觉得口干舌燥,“如果我输了,国王问我刀在哪里,我说不定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纳丁奸笑起来,“你的确会输,年轻人,所以国王根本不会发现。至于刀嘛,也不会不见。我们的赌注不是下在你身上,而是下在谢夫尼爵士身上。只要他赢了,我就可以赚五倍的钱回来。你想把刀拿回来的话,就得输掉比赛。”

5

天色转黑,侯爵回到新家就马上视察庭院,然后跟御剑士大声抱怨一整个白天居然都没有进展。
侯爵夫人几天前被纳丁送回去探望父母,所以现在装潢了一半的屋子里,除了他们俩之外,就是五十二个仆役。侯爵拉着嗓子叫来男仆,说要刮胡子、换衣服——他不在新房子沐浴。一群人前去打理纳丁全身上下的时候,杜朗达不安地在更衣室中踱步。
不对劲。杜朗达觉得应当还有显而易见、他却偏偏看不透的阴谋。纳丁他到底还想干吗?现在纳丁又叫下人帮他换上全套晚礼服,像是要参加舞会或晚宴一般,但是这段时间以来根本没有谁会邀他出席。
他有什么阴谋?为什么他的心情看来如此平静?这才是问题所在!他回家之后,脸上老挂着奇怪的笑容。六千克朗,一赔五不过三万,够他翻身吗?还是后面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侯爵叫佣人准备晚餐,用餐时和御剑士坐在餐桌两端,两人都没说话。用过晚饭,纳丁没叫人备马车,反倒换上斗篷跟靴子,看样子是要去走走。晚上出去走走?他以前从来不干这种事,完全不像他。
交出断刃刀之后,杜朗达首次开口了:“阁下要上哪儿去?”
侯爵诡异地笑着,“等着瞧吧。”
 
皓月当空,一个士绅走在风评颇差的纶敦街头,御剑士制约如铃铛般叮叮当当地警告着杜朗达。他有义务保护这浑球。他护卫满腹坏水的侯爵行进在臭气熏天的阴森街道上,而两个人连油灯都没带,杜朗达像一匹准备冲出栅门的赛马,希望有人从暗处冲出来袭击。不知幸或不幸,一个鬼影也没有,几次他自以为听到后面有脚步跟踪,结果每每暗骂自己紧张得跟傻瓜一样。
侯爵显然什么也没听见,专心走自己的路,不过看情形他对自己要去的地方也并不熟,每次转弯都要喃喃地复诵一下,后来居然开始数门——最后才发现目的地的门上原本就有个八角星符号,还闪着奇异的光芒。
两个穿着华丽制服的男仆出来迎接,领他们进了间会客室。房里都是红紫色调,四处有春宫图和情色雕刻——从这些东西就看得出这里提供些什么法术。
其他参与密谋的人也到场了,其中年长的一位很好认,是伊斯特尼司伯爵,诺翠米尔地区的前任长官,也是纳丁那群叔伯之中的长老。在场的还有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身份一望便知。
她一见他们便跳了起来,“你这白痴!干吗带他来这里?”无论是这嗓音,还是那指着杜朗达的细长手指,都令人印象深刻。
侯爵笑笑,走到她身边掀起面纱亲了一下,“我甩不掉他啊,他比胎记还牢靠呢!何况有他帮忙不是很好吗?就算被拷打他也不会说出去的,你说是不是啊,杜朗达爵士?”
杜朗达无视于侯爵语带奚落,也尽力不受王国第一美人所惑,“阁下到底意欲为何?你应该记得我服侍的是国王。”
“但我的顺位在前!而我的命和这两个人绑在一起了,因此你一个都不能背叛!”
换成别人这样跟杜朗达说话,那就是找死;不过杜朗达从未因愤怒而拔剑,也相信自己不会如此。“我不能背叛你,所以我一定得阻止你。你们显然想对国王下咒,这可是杀头重罪。”他愈是理性地思考,结论就愈难承受。
纳丁看看姐姐,信念似乎动摇了些,“是这样吗?那你想怎样阻止我呢?”
杜朗达也看了看女伯爵,她瑟缩起来,面色由怒转惧。
然后他开口道:“你们是想让国王再次宠爱这荡妇吧?德布·尼威,我伤不了你没错,但换成她就未必了。”他真能狠下心对女人痛下杀手吗?如果跟护主的安危有关,那他做得到。或许让她毁容就好,不过那反倒更难下手了,而且未必有用,因为现下身体的残缺都有治愈的机会,只有死者不能复生。
女伯爵一听,立刻往外狂奔,结果发现丰收剑已横在面前,只得马上停下脚步。伊斯特尼司见状破口大骂,长剑出鞘。
“别傻了,叔叔!”纳丁连忙说,“我们跨不出半步就会被他剁成肉酱。不过,小伙子,来不及了,杀了女伯爵,你还能逍遥法外?审问官会过来调查,说不定还会抓个人进行‘质问’仪式——最有可能的是把你带走,因为你不是贵族身份。之后呢,我们的计划会被拆穿,全部都会被判谋反罪。你无路可走了。”
杜朗达心里千头万绪,说话时声音沙哑颤抖:“总比看着你冒天下之大不韪要好。”
“这大有可为啊。把剑收起来听我解释吧!”
“不必了,有话快说。”
女伯爵连忙后退,逃离剑锋,杜朗达没有阻止。他心知肚明,不管实情如何,自己已经全盘皆输。
侯爵似是明了这点,又油腔滑调起来,“只是根蜡烛而已,没什么问题。这根蜡烛和姐姐的身体共鸣,只要国王吸到蜡烛的香气,就会重燃对我姐姐的欲望,甚至比以前更浓烈。等她重返宫廷,钱就会回来了。我先前提到监牢的事情可没胡诌,杜朗达爵士。至于国王,他根本不会受伤的。”
杜朗达依旧激动不已,“其他人吸到了怎么办?”
“那又如何?想得到我姐的人本来就数不清!”
“可你根本没办法把这种东西带到国王身边。”
“没办法?你太低估我了。王后正在系山宫待产,安布罗斯在那里搞了无数祝福魔法,所以嗅探法师压根儿不到那里去。他会定期探视王后,而我们也都做好安排了。”
听起来可真是邪恶得令人叫好啊!完完全全是人渣才会想出的鬼主意,现在杜朗达空负一身绝技却无用武之地。这是叛逆!他的荣誉呢?他过往的理想呢?到哪儿去了?
“精彩精彩!”话音未落,一个全身绯红的女人现身在门口。她裹着头巾,露出一张难辨年龄的脸孔,以及一对引人注意的红眼睛。这女子披着红袍,袍子自肩膀垂至地毯,这装扮无疑显示出她不仅是此院院长,亦是背后法师会之主。
侯爵鞠躬说:“事情总是会有高潮起伏的,女士。相信这位年轻朋友已经明白了。”
女院长那对梦魇般的眸子转向杜朗达,“你以为我们没考虑过风险?你觉得我们有这么莽撞?年轻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要你们尸骨无存并不是什么难事。”
即便如此,杜朗达还是有冲动,心里盘算能不能将这个邪恶的法师宰掉。不过,顾虑到护主的安危,他终究没有动手,敢干这种勾当的法师会当然有所防范。侯爵看见自己赢了,又露出浅笑,女伯爵则一脸怒容,那位叔叔坐了回去,脸上透露出无尽的绝望。
杜朗达收剑回鞘,他的确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权当没看见,做个乖巧的共犯。甚至明天他还得上场打国王杯决赛,让大家目睹他受辱失败,偏偏身上的制约禁止自杀。
他自怨自艾地看着侯爵把御赐断刃刀换得的钱付给女院长,女院长看了羊皮纸很满意,带他们到了一间小仪式房。房间本身就是八角星形,挑高的天花板、大理石建筑,十六道墙隔出八角星的尖端,每个壁龛都以某种方式——多半是很明显、很粗糙的方式——祭祀一种圣灵。例如有一角是空的,代表风,正对面那一个角落有一大壶水,旁边有一格摆着剑,代表机运等等。火的方位摆了火炉,那是房里唯一的光源。
杜朗达看着这种象征性的陈设,觉得既滑稽又拙劣,尤其是死亡的位置就摆个骷髅头,或者爱的地方就大剌剌放一个大金心——教他看了不由得讨厌地发出啧啧声。不过,也许就有客人喜欢这种地方吧。杜朗达的确感应到圣灵聚集,只是跟先前铁堂中那种祥和感受大相径庭,此地的圣灵令他不安。
又有三个穿着鲜红衣服的法师出现,两男一女,然后在场的八个人按女院长指示就位。杜朗达分到的位置是骷髅头咧嘴而笑的那一角,也就是死位,这跟他当下的心情可是如出一辙。房间的八角星是标准格式,他的左手边是风,右手边是土,纳丁站的位置是机运,他叔叔在时间一角,女伯爵当然站在爱的位置,与杜朗达相对。
法师开始吟唱咒语,作为施予者的法师将不需要的圣灵驱离,然后叫纳丁、他叔叔及杜朗达转过身去,这就是他们在仪式中唯一的作用了。不过,杜朗达可以从之后的诵唱声中大略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身处死亡的方位,他应该跟整个仪式最为无关,但他有点作呕——他被一些情色圣灵弄得汗流浃背、欲焰高涨,幸好不必眼睁睁地看着玺维国最美的女人浑身脱得精光,进行那些猥亵的仪式。

6

天快亮时,侯爵才回到新宅,把男仆叫醒服侍他就寝。杜朗达这时只是踱步、踱步——楼上楼下、房里房外。就算是御剑士,也不能这样去参加一场堂堂正正的剑术比赛;但既然非输不可,这结局对他来说也许倒是挺适合的。他快要疯了吧?!回想年轻时的理念他深感羞愧,回想哈维斯特死去前自己过着怎样的生活,赫然发现自己早就从梦想上摔了下来。才过了短短时间,他就成了一个小人、一个逆贼。
日出时,一阵马蹄声将杜朗达从沉思中惊醒,他飞快地跑到门口,马蹄声却戛然而止。前厅有位叫皮瓦许的脚夫,原先是个水手,之前常在晚上与杜朗达讲些异乡游记、异地女子风情、各色小孩童年记趣等等。他们两个还来不及对话,来人已经大声敲门,说明奉国王名义前来。
皮瓦许惊慌失措,回头却看见杜朗达在那儿高深莫测地笑着。
啊哈,原来老狐狸早派人监视纳丁,一找到逆贼的老巢就收网了。事已至此,他也不用犹豫,一把将皮瓦许往后推,“快去禀告侯爵!”
老水手从不质疑命令,马上用最快的速度一溜烟跑开。侯爵唯一的生路是屋子后面的仆役阶梯,但房子的各个出入口恐怕都有人守住了,杜朗达现在的任务就是帮伯爵拖延时间,就算动武也在所不惜。
他等着外面的来人第二次要求开门,方才打开门上的窥视孔,看到一张骨瘦如柴、面无血色的脸。来人一头平直的褐发,戴一顶黑色四方帽,身穿黑袍,一望即知是总审问部的制服;审问官后面站着至少十二名武装卫兵。
杜朗达回应道:“纳丁阁下不在。”
“你说谎。”
出现大干一场的机会了,杜朗达心中重负顿时一扫而空,被全身的紧绷感取代。“我不是说他真的不在,这是社交礼节,您懂吧?我相信您也不会以为我蠢到向一位审问官扯谎才是。我不过是以上流社会的惯例,表达阁下他现在并不希望——”
“你只是想拖延时间。”那人声音沙哑难听。
“我只是想多教育你。好吧,既然如此,我去问问纳丁阁下到底愿不愿意接见你们——”
审问官直视着杜朗达,无声无息地比了个手势,靠近门口的几个卫兵便举起长枪指向门,又一次大吼:“奉国王之命,立刻把门打开!”
就算是侯爵住所,他们警告三次也要冲进来了。杜朗达把窥视孔关上,冲到大厅火炉边拿起火钳,心中怨怪断刃刀居然不在身边,这可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浴血奋战啊!话说回来,拿火钳来格挡那种笨重的长枪应该比较适合。
大门的锁开了,铁链自动松脱,门闩无故滑落;果然什么都挡不住审问官。
高台上的雕像还真难处理,它们一座接一座滚下去的时候,轰隆轰隆的声音在大厅回响,碎石飞溅,散落一地,这让对手跨越大厅变得很麻烦,杜朗达却可在阶梯上守株待兔。此外,刚才的响动可以把那五十几个仆役都引过来,应该也可以稍微阻挡这些士兵一阵子。
审问官把卫兵带了进来,原本那袭黑袍该让他看来很阴森,可偏偏这家伙喜欢踮着脚趾高气昂地走路,活像只公鸡在谷仓漫步。他看到满厅碎石愣了一下,卫兵也在他身后停下来。
他毫无生气的眼睛盯在杜朗达身上,“你被捕了。”
杜朗达笑道:“说得容易。”
头顶传来人声与脚步声,大概是后头的仆人们在跑来跑去,这里满可以撑上一会儿。如果侯爵动作够快,说不定已经到达厨房,甚至是地窖,然后就可以出到外面巷子了。
“反抗是没用的。”
“我知道。”
审问官那双呆滞的眼睛依旧没有丝毫反应,“我们全知道。你当掉了断刃刀,还找上沃腾法师会——”
“那地方叫这名字啊?”杜朗达技痒难耐,但现在的重点是拖延时间。他倒很佩服对手能一眨不眨、像鲨鱼般死盯着自己。他也希望自己能那样面无表情。“你也知道,我必须保护护主。”
“你早就背叛他了!就是因为有你,嗅探法师才有办法跟踪啊!”
原来如此!不过他可不能被吓呆了,他学的是真刀真枪,不是唇枪舌剑。“如果是这样,那我的责任就更重了。”
各个房门和四周栏杆后头探出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仆人都围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队长,逮捕他。”
队长难以置信地看着审问官,“他是御剑士啊!你不能像刚才开门那样用魔法解决他吗?”
“不行。尽量想办法活捉他。”
武装卫兵惶恐地交换眼神,没人敢上前一步。
“我可不想当囚犯!”杜朗达一边说,一边替对手难过。他们跟自己一样,都只是尽忠职守。不过想制伏他,对方一定会有所死伤。“审问官,失礼了。其实我也希望你能把他们全抓起来砍头,但我仍然必须尽我所能阻止你。”
“你这不可理喻的家伙,干吗为了这种理由送命?”
“你不会了解的。御剑士存在就是为了保卫护主,护主的言行并不重要——如果我今天得死在这里,那战死也罢!我的名字会被写进英雄连祷文,我的剑会永远挂在铁堂受人景仰!”
“柯络门!你这笨蛋!”大叫的是蒙普司,他和谢夫尼一起从后面出现,绕过那群卫兵走到审问官旁边,“你怎么可以在我们到达之前就动手?”
杜朗达先前并没看见这两人,此时不由心下一沉:如果他们二人联手,自己毫无胜算。也好,死得比较利落,也不必杀伤普通士兵了。于是他剑光一闪,丰收剑“锵”的一声出鞘,笑道:“来吧,快点解决,你们一起上!”
没人理他。
“对付御剑士的一般守则在这种情况下并不适用。”审问官用嘶哑的声音一边说,一边从袍子里抽出一张卷轴,“逮捕令上写着他是共犯之一,不是证人。我们对这句话的解释是:他会危害国王的安危。”
“你爱怎么解释是你的事,国王会赦免他的。”
“但他现在还没被赦免,所以就得和其他人一起送到棱堡去。”
“够了!”杜朗达站在阶梯上面大叫,“你们到底在等什么?不会是害怕吧?”什么赦免的话让他听得心惊胆战。因公殉职,死得干净利落再好不过,要他面对失败、承受情绪打击,还要他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他宁可死。如果侯爵现在还没有平安离开,那代表根本没希望了,还不如死了好!
仍然没人理他。那三人自顾自地讨论着,好像他跟旁边墙上的泥水斑点没什么两样。
“别傻了,柯络门,”这次换谢夫尼开口,“你总不能把护主关起来,然后把御剑士当成一般囚犯丢进监牢吧?他会发疯的。”
蒙普司打量了杜朗达一眼,“他已经快疯了。”
审问官耸耸肩,“疯子也可以接受‘审问’,指挥官阁下,通常经过审问,他们反而显得清醒一点。而且现在他的护主已经就范,不知他会做何反应?上面那些人,闪开!让他们过来!”
杜朗达听到背后楼上传来一阵骚动,但是他跟蒙普司以及谢夫尼的距离太近了,不敢移开目光,只好先后退几步,心想也许这是个陷阱。一定是陷阱。不然另一个可能性就是:他一直以为自己拖延了审问官的行动,事实上是审问官对他用了调虎离山之计。不!不!不!
“柯络门,你这白痴!”蒙普司说,“天啊,你真是蠢猪!”
杜朗达又退后一步,还是不敢转头。
“抬头看看,御剑士阁下!”审问官大吼,“我说过你这样做是没用的,弃剑投降吧!”
“真要命!”蒙普司叫道,“霍尔!把网子拿来!快!”
杜朗达冒险抬头一看:上面那些瞪大眼睛的仆人让出了路,侯爵被两名武装士兵挟持,光着脚丫拖着步子,东倒西歪,一副悲惨模样,头戴的羊毛睡帽歪了,身上已经扯破的丝质睡衣还沾有血迹——看起来应该只是流鼻血。可他脚上铐着铁链,双手绑在背后,左边那个士兵拿着一柄剑架在侯爵脖子上。除了挟持侯爵的两个士兵,那小队还有六个人,不过他们都跟在犯人后面。真愚蠢。
杜朗达飞上阶梯的速度比平常冲下楼还快,侯爵左边的士兵不及拔剑,就被杜朗达砍中。右边的士兵刚想抽剑,也马上中招。杜朗达把护主拉到一边,好对付后面的三个人。他剑光一闪,立时挑断了三个士兵的脚筋。不过不知是刚刚推那一把的力道太猛,还是地上尸体绊了侯爵,还没松绑的纳丁一个不稳就要跌倒。其实以杜朗达超人的反射神经是完全可以抓住他的,但蒙普司和霍尔却恰巧射出网子把他裹住,侯爵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头朝地倒栽下来,直滚下粉红色的花岗石阶梯,倒在审问官面前,脖子当场折断。
杜朗达见状,不由自主地发出连声惨叫。
禁卫军立刻上前将他五花大绑,用的麻绳几乎跟一艘大帆船的索具一样多。杜朗达手上还握着剑,却没人敢去动它,因为大家都知道那柄剑对御剑士意味着什么。不过他们还是把霍尔的剑鞘套了上去,免得他误伤自己,或者挣扎的时候把网子砍破。
谢夫尼抓住他的脚,蒙普司抓住他的肩膀,两人像背一捆地毯般把他抬上马车,朝西往大漠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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