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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幾天後,我認為自己終於了解舷砲派這個團體了。

  「對,總共有六個海盜派別。」麥辛解釋道。這是我當俘虜的第二天,我們正在做些保養推進器的工作。「舷砲派的規模比以前小了點,但我們是最早出現的派別,也是最有榮譽感的。」

  「那星盟呢?」我問。「這些星式戰機有一些是他們的機型。」

  「哈!對啊。那些可憐的討厭鬼在休爾要塞執行採礦任務,他們會要求上級派出飛艇保護,免得受到我們攻擊。這正好給了我們很多偷走飛艇的機會!」

  接下來兩天,我又暗中蒐集了更多資訊。這些派別在幾年前還是處於混亂狀態——比較像一群到處流浪的人,或是零散的難民。後來他們才凝聚起來,組織成目前的六個派別。

  他們大多數時間都在試圖從採礦基地竊取東西、俘虜剛被放逐的新人,或者甚至是突襲其他派別。在這幾天觀察下來,舷砲派雖然出去突襲了幾次,卻沒在戰鬥中失去任何一架飛艇。也許那些都只是短暫的接觸,比較像裝模作樣而非真正的戰鬥。

  在舷砲派所有人當中,我對佩格最感興趣。那隻大型外星人有某個地方……不太一樣。她是天納西人,我曾在星界上得知這個種族經常替星盟操縱無人機,或從事其他的戰鬥。她確實散發著一種威嚴,每次出現時也都會仔細注意我。

  除了她之外,在我們這座機棚工作的通常有四個人,麥辛是其中之一。其實我闖入的就是麥辛的機棚,只是他剛好在看守時去找另一支飛行隊聊天。他所屬的隊伍叫短劍飛行隊(Cutlass Flight)——這又是因為海盜覺得聽起來很嚇人而採用的舊地球用語。由於我受到他們的監督,所以基本上我等於是被指派到了這支飛行隊。

  我們飛行隊中的瓦維克斯人叫紐露芭(Nuluba),是種族之中的女性。她還是會讓我緊張——我一看見她就會想到溫齊克,畢竟她的外骨骼也一樣是綠色。她跟麥辛是短劍飛行隊的地勤,這支隊伍目前只有兩架可用的星式戰機,另外還有佩格的穿梭機——她對那架穿梭機非常自豪,但我可不會想開著它上戰場。

  另外,這裡也有一艘還無法作戰的老舊民用飛船,而他們正在加以改造,使其擁有戰鬥能力。它跟穿梭機一樣,設置了可以拖拉物體的光矛;星盟通常不會在戰爭中使用那些飛艇,大部分是用於工業領域。現在他們正在安裝破壞砲。經過接下來幾天的偵察,我決定這就是我要偷的飛艇。我不熟悉佩格那艘穿梭機的控制系統,至於另外兩艘更適於作戰的飛艇……

  它們都被短劍飛行隊的兩位戰機駕駛員佔據了。那兩個飛行員都來自同一個外表像水晶的物種,基本上就等於住在飛艇裡。在我詢問她們的戰鬥技能時,麥辛提供了一份非常重要的情報。

  「有兩位住在駕駛艙的飛行員真的很棒,」他揮揮扳手比向飛艇。「只要掃描器告訴我們發生襲擊,她們就能馬上準備好。」

  掃描器?

  舷砲派擁有長程掃描器嗎?

  我一直以為他們有的是像星式戰機上面那種較小型的接近感應器。但是有一座功能完整的長程監視設備?那可真令人意外。

  我立刻開始探聽。原來,掃描器的顯示器就在我們機棚裡,連接著屋頂上的某種設備。它能追蹤飛艇並詳細顯示範圍內的地圖。當天稍晚,我設法瞥見了顯示完整地圖的螢幕,就像查特曾經畫給我看的簡易圖,只是更加精細。

  舷砲派的地盤是環帶之中一塊往內部縮窄的楔形區域,兩側邊界跟其他海盜的地盤接壤。而所有海盜的地盤最後都會連接到星盟的領域——一片佔據了環帶中段的寬廣地帶。

  我非常興奮,當天晚上就把消息告訴查特。

  有一座掃描器,我向他說明。是大型的,可以監視侵入的飛艇。它可以一路掃描到星盟的領域,但我認為無法發現單獨的個體。它的解析度沒那麼高。

  我沒想到他們會有那種東西,他說。他們的技術大部分都是竊取而來——我很納悶他們是從哪裡取得這麼高性能的掃描器。

  不知道,我說。不過我被俘虜是件好事,因為……

  因為有那座掃描器,他們就能夠追蹤我們偷走的飛艇,一路跟到長者之路的下個地點,查特說。哎唷。這樣我們絕對無法調查那裡的傳送口,他們會到處追捕我們。我很高興我們發現了這件事——然而要是有機會,我會選擇藉由不必把我肩膀烤焦的方式來取得這項資訊……

  根據他的說法,他這些日子都在「療養」。我還是很內疚害他被破壞砲打傷。

  總之,我說,這給了我們一個機會。我必須在離開之前破壞那座掃描器。

  哈!可別玩得太開心囉,思蘋瑟。妳會讓我覺得被冷落了呢!那麼,我們計畫的下一步是什麼?

  我在床上翻了個身——所謂的床,就只是機棚內的一張床墊跟一條毯子,而我還被綁在牆邊。雖然他們後來多給了我一些活動空間,但目前我仍被關在這個地方。

  下一步,我說,是跟M-Bot聯繫。我必須把它上傳到系統裡才能偷走飛艇。

  好極了,查特說。替我問候那個可憎——那個人工智慧。

  我很高興你試著對它改變了看法,我說。

  如果我被誤會了,查特說,那麼我也有可能誤會它。雖然我認為持有人工智慧並不明智,但那只是一種直覺的本能反應。關於它的性格,我應該接受妳的看法才對;要是早點那麼做,或許就不會導致妳誤會我了。

  每當查特在我們聯繫期間感受到痛苦,我就會禁不住皺起眉頭。總之,我說,我有個可以跟M-Bot接觸的計畫。我只需要找到一個受損嚴重的飛艇零件……

  談話結束後,我開始慢慢進入夢鄉——然後在完全睡著之前阻止自己。我試著聯繫尤根,卻被某個東西阻礙了。有種奇怪的迷霧圍繞著,擋住了我。我不確定那是什麼,可是……最近我在其他晚上也見過這種情況,對吧?

  隔天早上,麥辛拍了拍手,慎重地取下我的光繩,然後把它關掉。「妳又多贏得了一些自由,是佩格下令的。」他靠過來。「如果可以的話,小心別吊死自己。」

  我摸摸脖子。生存的本能要我拔腿就跑,但我壓抑住了。「謝了。」我說,然後站起來伸展身軀。在舷砲派才待了四天——不,好像是五天才對?——他們就已經這麼信任我了?這真是太順利了。

  「我們有些零件要潤滑。」麥辛說。

  「又是這個,拜託。」我回答:「我認為我必須發揮最大的用處,向佩格證明自己。告訴我,你們這裡損壞最嚴重的東西是什麼?」

  「不知道,」麥辛說,不過他比著其中一艘戰機。「可是虛弗爾的左側破壞砲一直出問題。要是妳可以修好……」

  我點點頭,然後去找紐露芭,她在機棚後方有一個辦公區域,一切的工作都要由她批准。沒過多久,我就來到了星式戰機的機翼下方,戳了戳有問題的破壞砲。黑色的油污正從其中一道縫隙滲漏出來,而且味道聞起來很可怕。

  「呃,」我說:「你們有多久沒保養這東西了?」

  一個形狀像稜柱的大塊藍色水晶坐在我旁邊的凳子上。旁邊有一層體積較小的水晶固定住它,並且連接著一條同樣材質的水晶線,經過地板、輪子、戰機側面,一路通到駕駛艙內。

  比較靠近我的大塊水晶震動著,發出一種迴盪的音色。我絕對認不出那是一種語言;那就像引擎正要關閉前,站在一步距離外所聽見的噪音。不過我的別針比我厲害,把那種鳴響聲翻譯成了文字。

  「已經幾個月了,」水晶坦白地說:「也許更久。在這裡很難確認時間……」

  「至少幾個月了?」我難以置信地說:「破壞砲應該要每個星期保養才對啊。」

  「考慮到那裡受了損傷,我們認為最好不要打開外罩,」水晶說:「我們認為這樣可能會壞掉,無法修理。」

  「預防一定比維修好。」我說。

  「這句話很明智,」水晶回答:「但前提是要能夠採取預防措施。」

  那是一種叫共鳴者的外星生物。這塊水晶的名字叫虛弗爾,她告訴我「這次」她是女性。他們全身上下都是由能夠隨意生長的水晶組成,而她可以像晶洞內部的礦石般填滿星式戰機的駕駛艙。

  現在跟我說話的部分——比較大塊的寶石——是在我過來檢查機械時迅速生長出來的。我想這個部分可能就像手臂之類的東西,是虛弗爾延伸出來跟人互動的「肢體」。最末端的大塊水晶似乎沒有存在的必要;我覺得她製造出那塊水晶,是為了讓其他人跟她說話時可以有個對象。

  我偷取飛艇的計畫從一開始就註定會失敗;我選擇的飛行器上,那些電子裝置和控制系統都被虛弗爾長出來的身體覆蓋住。通常,共鳴者在整段「化身」期間都會待在同一個地方,而我後來得知大約是五十年左右。這次她讓自己在星式戰機上生長,幾乎就像人工智慧一樣住在裡頭。或者是像幻格曼族。

  「嘿,虛弗爾,」我邊說邊轉開破壞砲外罩的螺旋,打算看看裡面的狀況。「妳有沒有聽過一個叫幻格曼的物種?」

  「確實聽過,」虛弗爾說:「真是奇怪與神祕的個體。我從沒遇過,但一直對他們很感興趣。」

  「我覺得他們跟妳的物種有點像。」我說。

  「哪方面?」

  「這個嘛,你們都算是住在飛船上,就像……我不知道怎麼說,就像身體裡的靈魂。」

  「那是個有趣的觀點。」

  聽到這句話,讓我想起了金曼琳會在我說出蠢話時回答「祝福妳的星星」。

  「我覺得妳不同意我的話。」我說。

  「雖然妳的邏輯有一些漏洞,但我相信在考量過妳的意見之後,我會更容易理解。」

  我差點忘記來自星盟的人有多麼平和了。這可是一群抓到我在偷他們東西的海盜,結果他們對待我的方式,幾乎就像是一位來過夜的訪客。雖然綁住了我,但還是很友善。

  「如果我說了蠢話,妳可以告訴我,」我邊說邊轉動外罩的螺絲。「我不會覺得被冒犯的。」

  「這不是我們的作風……」

  「妳可是星式戰機駕駛員,」我說:「妳每個星期都飛出去戰鬥。跟我爭論一下也不行?」

  「小旋,我們這個物種演化成了靜止的個體,會跟彼此在一起待上好幾十年。爭論不是我們的本性。我們不像能動的物種,沒辦法在讓對方生氣後直接走開。」

  嗯。也對,有道理。

  「不過,」虛弗爾說:「為了促進我們對雙方的理解,讓我解釋吧。妳暗示我就像幻格曼族,因為我們控制飛艇的方式很像。我發現這是一種表面上的觀察,因為照這種說法,任何使用附肢來控制飛艇的物種都很類似——儘管他們的文化、身體,以及核心化學組成可能有很大的差異。」

  「是的,我懂妳的意思,」我說:「老實說,我可能只是在想念我的朋友。」

  「我能理解,」虛弗爾說:「我也想念我那個洞穴裡的七位夥伴。我已經跟他們一起經歷了三次化身,而現在……」

  我不確定水晶般的生物會不會哭,但接下來出現的鳴響會讓人想到哭泣,而且別針也沒把那些聲音翻譯成文字。

  「嘿,」我說。我終於卸下了最後一顆難搞的螺絲。「總有一天,我們會有辦法離開這裡的。」

  「我們當然會,」虛弗爾說:「當然會。」

  這聽起來也像是金曼琳會說的話。她們兩個一定會要好到不行,至少她們都很會應付我。

  我撬開破壞砲的外罩,緊接著皺起鼻子。武器的機械結構顯然有一道裂縫——液體已經滲出一段時間了。而發射武器時會讓液體加熱,燒焦整個地方,導致結構嚴重侵蝕,充滿了薄片狀的黑色灰燼。

  這太完美了,我心想,同時留意別讓自己表現出興奮。我本來是想要找壞掉的東西,但壞掉又需要清理的東西更棒。

  我大聲說:「可惡。這簡直一團糟。」

  「我有共鳴,」虛弗爾說:「而且感覺可能會這樣。」

  「這得花一段時間清理。」我說:「我現在要把它從飛艇拆下來,所以妳之後出動時就會少一具破壞砲了。」

  「很遺憾,我們存在的方式,讓我們經常必須在不是最適當的條件下飛行。」虛弗爾說:「小旋,我祝妳成功,並在修理的工作中達到自我實現。」

  「謝了。」我說。我先在武器底部黏上一顆小型可攜式上斜環,然後開始卸下裝置。這花了差不多半個鐘頭的時間完成,接著我使用遙控器把它放低。

  破壞砲的長度整整有一公尺半,形狀有點像一顆飛彈——而且拆下外罩後,裡頭全都是外露的電線跟一堆燒焦的地方。我讓它懸浮移動時,看了後門外面一眼——我得用盡全力克制自己,不馬上衝到外頭挖出父親的胸針。不過我知道它在那裡會很安全。比放在我身上安全多了。

  我把拆下的破壞砲移動到紐露芭的桌子前,她正在分類搜刮回來的物品。這個瓦維克斯人喜歡把那種東西記錄起來,讓我覺得很可疑。有誰會為了做文書工作而成為海盜?

  「這看起來情況不妙,紐露芭,」我比著破壞砲說:「我連可以修好多少地方都看不出來,必須先清理過才行——而光是這件事就可能要花上好幾個星期。」

  「哎唷,哎唷,」紐露芭說,然後站起來檢查破壞砲。她跟同物種的其他人一樣,說話時會誇張地擺動盔甲的雙手,聲音則是從外骨骼的頭部側面投射出來。「我們沒有替代品——我這裡就已經有四具出毛病的破壞砲了。小旋俘虜,妳沒辦法加快速度修理好嗎?」

  「妳是在開玩笑嗎?」我指著破壞砲說。

  紐露芭嘆了口氣。

  「我想,」我假裝正在思考。「我那台舊的打掃機器人可以比較快完成。只是不知道你們把它放到哪裡了。」話一說完,我就覺得這樣太牽強了。瓦維克斯人是非常狡猾的物種;紐露芭一定會馬上看穿我的企圖。

  「喔!」她說:「那是個好主意。等等,我去拿給妳。」

  我突然提高警覺。這是不是太簡單了?然而瓦維克斯人就這樣離開了,不到一分鐘後回到機棚,身邊跟著M-Bot那架無人機。我小心地把破壞砲移動到角落的一張工作台。紐露芭把無人機留給我,然後就回去做她的工作,彷彿沒發生過任何不尋常的事。

  不過,我在檢查M-Bot時,很確定瞥見了紐露芭在看我。所以……這也許是某種測試?很合理。舷砲派的人可能已經料到我會要求使用無人機。但他們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肯讓我們一起工作,似乎有點奇怪。

  說不定他們在它身上植入了某種漏洞。他們會知道我試圖跟它說話嗎?

  這些人不認為它是人工智慧,我提醒自己。只認為它是某種間諜機器人。

  無論如何,我必須冒這個險。我跪在地上打開無人機側面的控制面板,假裝正在處理一些程式。接著我低聲說:「嘿。」

  「妳應該知道,」它輕聲回答:「他們在我身上裝了一些非常基本的監控軟體。」

  「這其實讓人安心了點,」我低聲說:「我還擔心他們太容易就讓我跟你一起工作了。我猜你可以處理那個軟體?」

  「那當然,」它說:「對於他們想要清除掉人工智慧一事,我盡量不讓自己覺得這麼做太過分了。這就等於是餵我毒藥嘛。幸好,他們『餵』的方式就像是拿著一根大得可笑的湯匙,上面還有一塊牌子寫著『不是毒藥』。我可以輕鬆地繞過它,不過——就像大家會說的——心意最重要。」

  「很好,那麼,」我說:「我要你假裝我使用了代碼,存取你的隱藏程式,然後讓他們以為我設定讓你監聽跟錄音。這樣他們發現後,也不會覺得太可疑。接著,再假裝我啟動了你的深度清理與維修協定。」

  「好極了,」它說:「呃,什麼深度清理與維修協定?」

  「那架無人機原本的……哦。我們刪除了那個東西,對不對?」

  「妳沒刪除的東西,我在上傳自己的時候都刪除了,」M-Bot輕聲說:「為了容納我自己、我的蘑菇資料庫、蘑菇資料庫的備份,以及備份的備份,裡面的容量都快不夠了,我才不會留下什麼清理協定。」

  「好吧,那就開始假裝跟著我一起清理,還有,至少要讓他們以為你有清理程式。我告訴他們如果沒你幫忙,就要花好幾個星期才能修理好這具破壞砲,但老實說我根本不知道。我只是想找個藉口。」

  它照做了,接著我們兩個開始工作。幸好,它很快就辨識出燒焦的化合物,並建議使用特定的溶劑來清理。雖然沒有清潔例行程式,但M-Bot的化學資料庫發揮了極大用處。這樣很好,因為我根本不知該怎麼修理壞掉的破壞砲。這遠遠超出了小羅教我的基本保養能力。

  我刻意待在角落,並且喋喋不休地一直說話——大部分是自言自語,繼續我的偽裝。附近沒人在的時候,M-Bot就可以回應。它的資料庫裡有很多詳細的飛艇結構圖,因此我們清理掉一些黑色油污後,它就能指出哪裡有問題。有問題的地方很多,也很嚴重。

  「我覺得該替這具火砲感到憤怒,」M-Bot說:「繼續讓這東西射擊,對機器來說就像……嗯……」

  「就像你可憐的戰馬已經掉了一塊馬蹄鐵、側面中了一箭,你還強迫牠繼續奔馳?」我問。

  「好比喻。」它說。

  「謝了。」我說。我正躺在地上試著清理一些油污,同時小心不扯掉一組冷卻劑軟管。「能聽到你的聲音真棒,M-Bot。抱歉我害我們被抓了。」

  「這個嘛,我倒是在另一座機棚發現了一些有趣的黴菌。它們基本上是可以吃的蘑菇,所以我過得還算愉快。查特的情況如何?」

  「受傷,」我說:「可是逃脫了。我可以透過超感能力跟他說話。他正在復元,如果知道我跟你聯繫上了一定會很高興。」

  「妳確定嗎?」它說:「他一直覺得我是可憎之物。」

  「他的看法正在改變。」

  「也許他不應該改變。」M-Bot說。雖然它跟我說話時已經把音量壓得非常低,不過談起這件事,它似乎更……壓抑著什麼。「那些海盜檢查我,是為了確認機身裡沒有人工智慧——甚至還植入了清理軟體——這表示查特可能是對的。萬一我真的是個可憎之物呢?」

  「大家也認為人類是可憎之物啊,」我邊說邊弄掉一大團油污。「他們認為這就跟軍事禮儀或人事紀錄一樣,可以明顯看得出來。可是那完全錯了。」

  「關於人工智慧的傳言一定其來有自。」

  「當然,」我說:「就像關於人類的傳言。畢竟,我們可是試圖征服銀河系三次呢。但這不表示我們就是怪物,只是無能的暴君罷了。」

  我發現自己越來越難用奶奶說的故事,來合理化前人所做的那些事。在對抗報復心重又決心消滅你的敵人時,要把自己當成英雄其實很簡單。但如果想要征服別人的是你呢?我想到了那位想要證明自己能力的狄翁人莫利穆爾。由我同胞所發動的戰爭,到底害死了多少像這樣的普通人?

  這讓我很不安。我會引用亞歷山大大帝和成吉思汗說過的話,是因為我們在面臨滅絕時,需要他們那種勇氣。然而根據M-Bot資料庫的證據顯示,這兩個人都發起了可怕的大屠殺。

  我以前的生活簡單多了:只需要跟「克里爾」這個模糊的概念作戰,不必面對真人。

  「思蘋瑟,」M-Bot飛近我,說:「謝謝妳。我是指繼續當我的朋友,儘管有潛在的危險。」

  「我也要謝謝你,」我說:「你認真想一想吧。要是我們兩個之中有一個會害死對方,那會是誰?喜愛蘑菇又令人厭煩的小機器人?還是身高一公尺半的討厭鬼,她曾經為了試用新的玩具小斧頭,而說服最好的朋友答應被剝頭皮?」

  「我的天哪。」M-Bot說。

  「不過我要為自己辯護一下,」我說:「是奶奶沒解釋清楚,所以我才會以為剝頭皮是指為了能看到頭皮,而把頭髮理得很短,而且是使用劍或斧頭。這聽起來很酷啊。」

  M-Bot安靜了,因為這時紐露芭手裡點著平板電腦正要從旁邊經過。我咕噥著自言自語,像在對黑色油污說話,M-Bot則幫忙噴灑溶劑。

  後來它又非常小聲地開口說話:「思蘋瑟,這具破壞砲有點奇怪。」

  「除了它看起來像是在焦油坑裡變成化石嗎?」

  「對,除了那以外。看到安裝在武器旁邊的兩個盒子了嗎?那些是輸出調節器。通常這種東西是用來提高武器的溫度,例如可以切開金屬遮罩;或者,也可能將火力強度調低用於訓練。」

  「所以這些是什麼用途?」

  「無法判斷,」M-Bot說:「這些都已經因為過度使用而燒掉了。不過,妳沒注意到舷砲派竟然從沒失去過半架飛艇嗎?」

  「我注意到了,」我說:「也許是他們運氣好。從我們來到這裡後,他們只出擊過幾次而已。」

  「我想是吧……呃。」

  「怎麼了?」我問。

  「我剛算了一下我觀察到的出擊次數。我計算的是十次。」

  「不可能,」我說:「四、五天內就有十次戰鬥?」

  「對,奇怪……哦。」

  「……哦?」

  「我剛才調整了我的內建精密計時器,」它說:「我們已經在舷砲派待了兩個星期,思蘋瑟。」

  我手中的抹布無聲掉下。我眨著眼睛,試圖回想……我睡了幾次覺?記憶有點混雜不清了……

  「可惡,」我說:「你怎麼沒注意到?」

  「不知道,」它小聲說:「我猜我比自己想的更有生命,而且跟妳一樣受到了一些影響。確實,失去時間感似乎符合我們對星魔的認知。」

  嗯,這解釋了為何其他人會「這麼快」就把M-Bot交給我。其實一點也不快。

  然而,我的大腦還是很難理解。我幾乎要很費力才能回想起自己做過的維修工作。卸下全部四艘飛艇的起落架。保養推進器。修理機翼……

  我立刻搜尋查特。

  妳聯繫上人工智慧了嗎?他問。

  是的,不過……查特,你覺得我被抓到這裡幾天了?

  六天?他猜測。但我因為受傷睡了很久,所以也許是七天或八天?

  是十四天,我說。

  他沉默了片刻。接著我感受到他的情緒,就像在嘆息。

  待在一個地方太久很危險,他說。這種事就是會發生,思蘋瑟。我很遺憾。

  「你可以設定鬧鐘嗎?」我問M-Bot。「日期提醒?我們應該開始清楚意識到每一天,看看能不能讓我們更專注。」

  「可以。對,那是個好主意……」

  可是我感覺到它語氣中的擔憂。即使查特已預料到這種事,我仍覺得M-Bot也會受到影響一事太奇怪了。我記得自己有睡覺,卻算不出來次數。這個地方破壞了我的時間感,讓我很難記住事情。

  兩個星期?在戰爭中,兩個星期可能會發生很多變化。我的朋友都還好嗎?我必須加速逃脫計畫才行。我得想辦法把M-Bot上傳到其中一架星式戰機,最好是沒有水晶外星人住在上面的戰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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