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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我忸怩不安地坐在布鲁克指定的椅子里,让她帮忙梳理凌乱潮湿的头发,梳子滑过纠结的发丝,梳了好半晌才转而拿起剪刀。

  「他们谈了好久!」她抱怨,我们坐在窗户前面、远眺外面的花园,拖车屋依然停在原处,毫无动静。

  「没事,别担心,如果有状况我会知道。」乔纳说的对,不过一个小时,伏特加的效用已经消耗完毕。

  「我只想知道事情的进展,佛格想要留下来,直到我们离开为止。」她勾起我的下巴微微向前,一绺绺的把头发分开,卷在一起,再用夹子固定。

  「我想帮妳剪成赫本头,发尾很短,头顶蓬松的那种。」

  「不,要尽可能保留长度。」

  我再也没办法留着头发长度及腰,如布鲁克说的,时间冻结这件事显然也适用在头发上,无法重新长出来。

  「妳确定?我认为赫本头造型就像一种声明,再者现在很流行,有头有脸的名人都剪那种发型。」她放松下来,等待我的回应。

  「不用,谢谢,整齐就好。」我说。

  布鲁克失望又生气地开始修剪,后来却忽然咯咯笑了起来,我忍不住问:「什么事那么有趣?」

  「噢,不,不,就是想到昨天佛格说的话,没事──那个笑话超有梗──妳不会懂的。」

  「佛格……难道妳都不花点心思去了解其他人吗?艾欧娜待人非常亲切。」我边说边拨弄头发,试着不要动得太厉害。

  「艾欧娜?妳在开玩笑吧?她既无趣又枯燥,比我刚认识时的妳更糟糕!简直无药可救。」她松开发夹,重新夹好。

  「我大多数时间都跟佛格在一起,妳说他或许知道妳母亲的下落,所以,妳知道吧,」她没有明说,想了一会儿才继续,「我其实不介意啦──他长得很帅,越看越顺眼。」

  布鲁克终于开始拨松潮湿的头发,转身去拿袋子里的泡沫慕丝,而我忍不住纳闷,帮我追查母亲的下落真是她经常造访那群爱尔兰人唯一的原因吗?

  「妳和乔纳之间,还好吗?」明知危险,还是装腔作势地问了。

  她把白色泡沫挤在手掌心,稍微搓揉,顺便帮我按摩头皮。

  「还可以,我想,感觉……最近他对我的牵引力小很多,我学着直接从人类身上啜饮,在妳……嗯……死后,他不便提供,是罗德韩帮我,他带着我出去,教我控制自身的饥渴以免杀死别人,一切都很顺利。」她显然很高兴可以独立。

  「我还以为因为不是纯血转化妳,必须透过乔纳才能汲取妳需要的能量?」

  布鲁克移到我面前,用拇指压压额头、审视我的浏海。

  「坐好别动,」她指示,拿起剪刀再一次修剪。「纯血转化光明的灵魂、汲取黑暗的部分,乔纳说这是因为血液里蕴含黑暗的能量,第二代吸血鬼一样汲取黑暗灵魂,因为他们曾经是凡人,不只需要黑暗元素、也需要血液维持身体的功能。」

  她调整我下颏的角度,再一次梳理浏海。「乔纳认定因为自己不是纯血却造了我,所以我没办法单靠人类的血液存活,再者,他也不相信我可以只取血不杀人。」她再次拨弄浏海,皱起眉头。「事实证明他错了。」

  「好吧,但是妳与乔纳还是以血连结,自妳存在以来都从另一位吸血鬼身上汲取所需,相较之下,这种关系没有任何人事物能够相提并论吧?」至少这是加百列说服我接受的。

  布鲁克绕到旁边寻找吹风机和烫发器。

  「的确,除非他不存在,我们的连结不会改变,如果妳想贴标签,那我就是第三代吸血鬼,或许连结的程度不如第二代强烈,」她停下来叹了一口气。「也可能是我失了兴趣,实质的联系永远存在,只是在情感上,我已心不在此。」她搔搔后脑杓,大步走过去解开我头上缠绕的电线,开始帮我吹干。

  热风吹在脖子上有一种全新的感受,吹干之后,布鲁克拔掉插头,换上烫发器,顺道将自己的长发扭成麻花盘在头顶上,免得垂下来掉进眼里,边做边抱怨:「哼,真要感激妳是短头发。」

  搞不懂她何必自找麻烦去接黑色长发,真是莫名其妙,然而这么做的结果,让她乍看之下有点像我,意外帮忙救回乔纳的生命。会不会是她一开始就下意识地有想要模仿我的念头?乔纳在夜店看上的女孩也有一头黑色长发,难道布鲁克尝试把自己变成想象中乔纳会喜欢的「菜」?虽然觉得这想法有点好笑,但接下来布鲁克的话,几乎证实了我的猜测。

  「只要一有机会,我就要拿掉接发,我不想要了。」她停顿了一下,拉长脖子从我肩膀上方往外瞥了一眼,「真希望他们快点结束,我想去找──」布鲁克及时勒住大嘴巴。

  「呃,我必须去见他们,谁晓得距离妳要离开还剩多少时间?总要帮妳找到答案,时间不多了。」她辩解地说。

  「听起来妳似乎很想去找妳的新伙伴们。」但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佛格拥有光明的灵魂,应该吸引不了布鲁克。

  「不能这么说,」她开始帮我烫头发。「不过佛格真的很帅,我有告诉妳吗?」

  「有,妳提过了……还说他们都有光明的灵魂,佛格也包含在内,对吧?」

  「对,我可没有强烈的冲动想要榨干他或任何人的血。」她把卷起来的发尾放在掌心细心整理,继续说下去。「奇怪得很,每当靠近佛格的时候,都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整个人平心静气,如沐春风。」

  有意思,因为我也有类似的感觉。

  她没有接续这个话题,挤了一些慕丝在我头发上搓揉,接着拔下烫发器的插头,心不在焉地望着屋子外面,似乎有状况。

  「加百列和罗德韩出来了!我要去看看!」她激动地嚷叫着。

  布鲁克匆匆往外跑,我则走向五斗柜,对着镜子检查刚剪的发型,注意力却被眼睛吸走──眼珠浑浊不清──宝蓝色的虹膜给人枯竭的错觉。

  加百列召集大家去厨房,我把新剪的浏海塞到耳后,然后准备下楼,下楼梯的时候我几乎是拖着步伐慢慢走,不确定自己是否依然拥有超能力,只知道少了它们,万一有状况发生,肯定会很凄惨。

  进到厨房,我坐在桌子旁边,分别打量加百列和罗德韩,乔纳则是盘踞在厨房中间的吧台上,我不想转头看他。

  「嗯,他们可以留下吗?」布鲁克似乎心急如焚,马上发问。

  「莱拉和我预计两天后离开,」加百列开口。「他们可以留到那时候。」

  看来若要寻找母亲的下落,所剩的时间实在不多,同时还得分神应付一个全新的问题:如何在缺乏鲜血和黑暗能量的状态下存活下去。

  「后天就走?未免太快了。」布鲁克反对。

  「你对他们了解多少?」我轻声对加百列提问。

  加百列稍有犹豫,最后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罗德韩走向后门,监看屋外的动静。

  「通往第一和第三度空间的固定门,都位于卢坎镇的郊区,因此这群人应运而生,」加百列不看乔纳或布鲁,径自对着我回答,「历世历代以来,欧希勒辛家族不只在当地担任主教,更肩负起保护会众的责任──抵御魔鬼的攻击,他们号召一群人组成封印猎人,专门猎杀吸血鬼。」

  「固定门?」我摇摇头提问。

  「对,水晶星际有一道门无时无刻都开着,欧利菲尔第一次就从那里通过,从此不曾关闭,出口位于地球的卢坎镇,相隔不远处是另一扇门──黑暗通道──固定存在,通往第三度空间。」

  「既然这样,天使为什么还需要水晶去启动裂缝?」我又问。

  「每当有光明的灵魂离开人体,不管在世界上哪一个角落,就可以随时启动缝隙。」加百列微微一笑,我确信那是他对自己家乡、对水晶星际的回忆使然,可是无意间也提醒了我,针对欧利菲尔为了维持水晶运转的能量找到的解决方案,自己和加百列的看法不尽相同。

  水晶运转的能源来自于人类死去时释放出的光明能量,但每一次天使开启裂缝收取这些灵魂,第三度空间就跟着产生对应的裂缝,加百列似乎看不见这个现象背后的矛盾,换言之,天使前脚刚现身,纯血后脚就跟着上门,掠夺凡人的生命。

  大天使却认定为了维持他们世界的生存,人类的牺牲具有极其崇高的价值,但我认为,他们没有权力替人类决定。

  「大约一百年前,我在卢坎镇见过其中一位主教,纯属偶然的机会,欧希勒辛家族存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他停顿半晌。「他们说旅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一位少女,并保护她的安全,而那人就是妳。」加百列双手互扣、手势很像在祈祷,我几乎可以听见他的思绪在翻搅。

  「你怎么看?他们没问题吗?对我没有恶意?」我一边询问,一边玩弄乱翘的浏海。

  「妳的头发,布鲁克的杰作?」加百列注意到我的新发型,看向布鲁克。

  「悲哀的很,」布鲁克气呼呼地说。「她不肯让我再剪短。」

  加百列再次望着我,脸上笑盈盈的,露出酒窝,眼睛发光。

  乔纳从吧台一跃而下,不屑一顾地掏出后口袋的香烟,拍拍烟盒,抽出其中一根,开口说:「这时候剪头发?开什么玩笑?加百列,屋外来了一群耍刀弄枪的小鬼,以残害吸血鬼为目标,或许不干你的事,我们这几个却是他们最想射杀的对象。」他点烟。

  「这里不全是吸血鬼。」加百列皱着眉。

  「噢,对不起,差点忘记,截至目前为止,银制品对她不具杀伤力,是吧?」他说得口沫横飞,暴怒愤慨的表情与他在卧室时如出一辙──那时候他握着银制的刺刀,狠狠地在我身上留下诸多疤痕。

  他迅速地恢复冷静。「她有獠牙,需要喝血,为了避免你没发现,对,她是吸血鬼。」乔纳从鼻孔喷出烟雾,指关节在工作台上磨擦的嘎嘎响。

  加百列猛然站了起来,跟乔纳怒目相向,椅子被踢到旁边。

  「不,她不像你们,莱拉不必喝血,她跟你们不一样──别忘了她跟我是同类。」他大声咆哮。

  「够了,两位,别闹了,我们是同阵营的伙伴。」罗德韩迅速赶过去,挡在两人中间,双手分别按住他们的胸膛。

  乔纳继续吞云吐雾,过了一会儿,加百列先让步,转身面对我和布鲁克。

  「我说过,莱拉,举凡跟妳有关的事情,我不信任任何人,但我宁愿他们在这里,跟我们在一起,这样更方便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他停顿半晌。「他们来拯救女孩,但我进一步同意让他们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

  「他们全副武装,有战斗的万全准备,四十八小时内我们就会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如果这段时间内纯血或大天使得知妳的消息而过来找人,外面那群人正好能派上用场。」加百列说。

  「你竟然允许那些莽撞的农夫荷着真枪银弹,还有天晓得是什么武器,在屋里进进出出的巡逻?开什么鬼玩笑!」乔纳大声咆哮。

  「放心,孩子,加百列说得十分清楚,不许他们携带银制品或任何武器进入屋里,他们只会留在屋外,保护庭院周围。」罗德韩补充。

  加百列对乔纳视若无睹,伸手指着布鲁克和我。

  「他们认为布鲁克是妳,妳是布鲁克,为了自身的安全,就让他们将错就错,继续误会下去,可以吗?」

  布鲁克吁了一口气,似乎如释重负,我猜测是她不想让这些新朋友发现自己说谎。

  「布鲁克的安危要怎么办?」我问。

  她不给加百列应对的时间,径自打岔。「不,不,我没问题,他们是盟友,大家同一阵营,我一点都不担心,我们可以继续互换身分。」

  「好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加百列,一点都不担心布鲁克的安危,嗯?」乔纳和我心有戚戚。

  加百列再次无视于他的存在。

  「莱拉,妳是对的,他们不相信吸血鬼一度是人类,却知道我是天使,因为他们的祖先曾经跟我的同类有过接触,而对天使产生信任感,他们认为我说的是事实──我以神之名救赎了罗德韩、乔纳和妳,而今你们为我工作。」加百列说明沟通结果。

  「我们只会再留两天,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教育他们上面,你们只要配合演出、别跟他们起争执、不要透露任何消息,这样就行了,明白吗?」加百列环顾了一圈,唯有乔纳轻蔑地摇摇头表达反对。

  「艾欧娜认得你,」我说。「以前你们见过?」

  「妳在克雷高镇遇见乔纳的那天晚上,他们也在那里,我有看到,就这样。」他回答。

  我搔搔后脑:「我不记得有见过他们。」蓦地我愣了一下,突然领悟他们在场的理由。「他们是来找我的,对吗?」

  加百列走过来,伸手搭着我的肩膀。「对,那天晚上他们有好些人死于艾利欧那群人的毒手──包括佛格和艾欧娜的父亲,以及菲南的父亲,他们两位都是教会的主教,此后就由佛格接掌指挥权。」

  我垂头不语,他们的亲友都为了拯救我而牺牲生命,这些人的血都是为我而流。

  罗德韩咳了几声,指着落地窗的玻璃门。「那个金头发的走过来了。」

  布鲁克一跃而起,奔向门口。「佛格,他来找我的。」她兴高采烈的态度真有点突兀。

  乔纳看到布鲁克如此兴奋,表情有些困惑,捻熄香烟,大步追过去。「妳不能再跟他们搅和,我不在乎他们以为妳是谁,这么做太危险。」

  布鲁克眼睛瞬间变得火红:「我高兴怎样就怎样,你管不着。」

  「他们不会伤害我们,更不敢伤害布鲁克,乔纳,」罗德韩说。「他们来执行上主交付的任务,让他们参与,感觉至少有完成某部分任务。」

  「他们都有光明的灵魂,这是好事。」我提示他们的特点以增加说服力。

  「对,亲爱的,但是凡人的灵魂不时产生变化,从光明变为黑暗,黑暗变光明都有可能,纯洁的灵魂蒙尘、被污染或许需要一段时间,但只要一次恶行──一个错误的决定──做为催化剂,会瞬间就翻盘。因此人们更需要用谨慎认真的态度过每一天。」罗德韩从来不放弃把自己的道德观点灌输给别人。

  布鲁克跟他擦肩而过,拉开落地窗,跑出去迎接佛格。

  「她在搞什么?」乔纳追出去,站在后阳台盯着布鲁克的一举一动。

  我跟在乔纳后面:「别管她,乔纳。」

  我抓住他的手臂,想把他拉回屋里,但他轻而易举地甩开,害我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手肘磨擦到石板。乔纳看了一眼,惊讶地摇摇头。

  几乎就是眨眼的时间,加百列来到身旁先扶我起来,再怒瞪乔纳。

  「拜托,别插手,给我一分钟跟他谈一谈。」我哀求加百列。

  加百列文风不动,双手握拳,我竟然感应到他内心的黑暗,有点被吓到。

  拜托,加百列。

  我用心电感应跟他交谈,太阳穴马上剧痛起来。他转过身,花了一会儿时间考虑,最后轻轻在我额头印上一吻,然后径自离去,把我跟乔纳留在那里,离开前特地瞪他一眼以示警告。

  我走过去,乔纳不肯跟我面对面,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群爱尔兰男孩在拖车屋里忙碌的移动十字弓和来福枪。

  「乔纳。」我呼唤他,他滋润一下嘴唇,左右转动下巴,硬是一言不发。我不死心,再试一遍。

  「乔纳,我想──」我停住。

  他终于低头看我,早晨的冷风带来一丝寒意,夹着他香草般的气息侵入我感官,但我更偏爱他以前的味道。

  「妳想怎样?」他厉声问道。

  「算了。」

  「我不是故意把妳推倒在地,对不起。」他呢喃,倾身凑近耳朵低语。

  「以我的能耐,不会那么轻易把妳撂倒,加百列心知肚明。」

  我立刻反驳。「不怪你,是我自己失足滑倒,我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自己现在的状况。」加百列或许有听到,我不愿意跟乔纳承认。

  他不耐烦地翻白眼,抓着我的手腕,小心翼翼地举起我的手臂,将我的注意力引向手肘,那里磨破皮,血液凝聚在伤口处,一开始我很震惊,怎么这样容易就受伤了,再者这样小的伤口,顶多几秒钟就应该愈合才对,不该拖到现在还流血。

  乔纳完全没说话,态度冷淡,我认定这是他不再关心的表现,甚至懒得浪费任何言语──甚至呼吸和心力──在我身上。

  然后他定定地凝视我的眼睛,平静地说:「如果妳是深浅不同的灰色阶,那么黑与白、光明与黑暗都是不可或缺的,妳应该要停止抗拒。」

  这句话不只进了我的耳朵,还放进心里,他说的很对,我是光明与黑暗的混合体,必须在两者间巧妙维持平衡,缺少任何一边,我都无法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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