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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欧娜对「莱拉」这个名字没啥反应,我紧接着说下去。「没事,别担心,我可以解释──只要让我先跟……她聊几句话就好,请妳留在这里。」

  我小心翼翼地绕过艾欧娜,走向布鲁克,然后拉住她的手臂,推向屋外,走到离跟拖车屋有一段距离才停下。

  「妳来做什么?」我问。「妳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布鲁克顶着全新的发型,伸手拨了拨黑色长发,双手插腰。

  「今天早上跟踪乔纳来的,妳必须跟我回去,现在就走。」她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一脸鄙夷地指着我的脚。「难道我没教妳吗?这种卡通绒毛拖鞋?真的吗?」

  「这年头还接发?真的吗?」我不甘示弱地回问。

  「时光冻结、青春永驻,记得吧,我的头发不会再长了。」她嘲讽地回答,边玩弄着垂到腰际、如波浪般起伏的卷发。

  「随便,反正我不在乎,妳必须快点离开,妳知不知道这些家伙是何方神圣?他们都在做些什么?」我把她转了一个方向,推着她、催促她离去。

  她猛然转了回来,拨拨上手臂,彷佛在掸灰尘一样。「好,第一,不要推我,没有必要动手动脚的。第二,我知道他们的身分,乔纳说过了。他们在黑泽雷的房子附近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甚至派了一个小家伙躲在花园里,感觉好滑稽!我在屋里摔门关窗,弄得震天嘎响,妳应该看看他的表情──实在很有趣!」她咧着嘴笑。

  「他有看到妳?」我问,可怜的卡麦伦,我替他委屈。

  「没有。」她调整挂在头顶的太阳眼镜。「就是制造噪音把他们引开,好让我来找妳,那个小妞迟早会发现我是吸血鬼,我宁愿在中途解释自己来找妳的原因,这样比较节省时间。」她扣住我的手臂,要我跟着回去。

  我全神贯注、专心聆听艾欧娜的动静,她正在讲电话。「不晓得,她就突然出现,还说名字是莱拉,可是布鲁克……噢,佛格,我……我想她很可能是其中之一,不是很确定……」

  电话彼端佛格吼叫的嗓门大得连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开什么玩笑!」他说。「妳确定那是她的名字?算了,仔细听好,妳要躲开布鲁克,保护莱拉。」

  佛格挂断电话,我的注意力回到布鲁克本尊身上,她站稳脚跟硬是不肯移动。

  「干嘛用我的名字?妳疯了不成?」我极力压抑伸手赏她一巴掌的冲动。

  「那妳冒名又是为什么?」她说。

  「噢,主要是因为这些家伙在搜寻一个女孩的下落──对方恰巧也叫莱拉,为了防范万一,心想最好不要报出那个名字,当时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妳的名字。」我无奈的双手一摊,露出轻蔑的表情。

  「现在可好啦,这都是妳的功劳,艾欧娜打电话通知她哥哥,对方恰巧是这帮吸血鬼猎人的头头,说有个莱拉自投罗网──妳猜怎样?他似乎知道我的名字,更惨的还在后面,艾欧娜把我当成恶魔一族了。」

  「那就走吧。」布鲁克拉拉外套的下襬,然后竖起两根大拇指指向肩膀后面。

  我犹豫了一下。「不行,不到离开的时候。」

  我必须知道母亲的下落,即便她介入我生命的时间很短很短,但我相信如果有人可以帮助我厘清人生方向,指出正确的道路,那人非她莫属。加百列说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母亲,然而她却指派这帮人出来找我、拯救我。如果她心存歹念,意图伤害我,那又何必这么做?我想找她问个清楚,但这件事只能靠自己处理,不能仰赖加百列的协助。

  看来艾欧娜的父亲把她裹在舒适安全的棉花球里面,隐瞒跟天使的对话内容,但是基于佛格对我名字的反应,他显然很有概念。

  他一定知道母亲的下落。

  布鲁克摇头以对。「如果他们认为妳是魔鬼,妳只会惹祸上身,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纯属个人理由,我来寻找答案,没有得到解答之前,我不想离开。」

  「什么问题如此重要──」

  「我……我的母亲,天使妈妈……这些人很可能知道她的下落,」我仔细考虑目前面对的处境。「嗯,他们来这里寻找那个女孩,并且救她,救莱拉。所以从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妳得继续顶替我,只要他们把妳当成我,就不会伤害妳,明白吗?」

  「既然他们是来救人,而不是追杀妳,那妳为什么不表明身分?直接问妳该死的问题,问完就可以离开。」

  「妳忘了还有纯种吸血鬼和大天使?万一他们发现我还活着,肯定找上门,我不能泄露身分。」布鲁克冷漠的态度让人懊恼。

  「妳的疑心病也太重了。现在,我不想管妳愚蠢的问题,妳想拿命去冒险,可以,先等妳……」她忽然停顿。

  「等我什么?」

  布鲁克扣住我的手肘,嘴巴抿成一条线,直视我的眼眸。「妳显然忘记了乔纳的存在,让我提醒妳,你们曾经是朋友,」她停顿半晌,敲打我的额头。「或许他不在妳的记忆深处,但他救过妳的命,而且不只一次,当妳不知死活地狂奔上山,跟纯血当中最致命、最凶狠的任尼波面对面的时候,妳猜是谁赶过去帮妳?」

  「乔纳。」我静静地回答,他说自己也在场,但我就是想不起来他在那一夜发生的事情里扮演什么角色。

  布鲁克瞇起眼睛,撇撇嘴唇。

  「妳为什么提这些事?这与我要不要跟妳回去有什么相干?」我质问她,察觉艾欧娜已讲完手机,开始翻抽屉找东西。

  她凑近我的耳朵低语。「因为乔纳快死了,只有妳能帮他。」

  她退后一步,这时我才发现她神色紧绷、焦躁不安。

  回想起今天早上乔纳似乎脚步蹒跚。「是因为子弹?」

  布鲁克点点头。「他耗了些许时间才找到加百列,银已经融化,部分渗入血管,光慢慢进入他的循环系统,一旦……」她哽咽地说不下去。

  我困惑地摇头。「我能做什么?」

  「他需要妳的血,在你们初次认识的时候,乔纳受了伤,伤势严重,是因为啜饮妳的血才得以痊愈。」她着急地说。

  我让乔纳痊愈?有这种事?我怎么会毫无印象?为什么单单忘记他?我想帮忙,但随即想起另一件事。

  「我跟以前大不相同,」我说。「不确定是否还有用。」

  「妳一定要试试看,求求妳,我不确定他还剩多少时间。」布鲁克抓着我的手,轻声哀求。

  当我毅然决然,准备跟她走的时候,艾欧娜在背后呼唤。「布鲁克,等一等……」

  她快步跑过来,我急忙对她说。「我必须离开。」

  接下来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菲南已经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赶到,轰隆的引擎声就是警告。

  艾欧娜飞身撞向布鲁克胸前,显然尝试要拉开我跟她之间的距离,布鲁克诅咒了一句,当我发现菲南从摩托车上面一跃而下,身体半蹲,握紧手中的十字弓时,跟着恍然大悟。

  布鲁克下颚发出喀的声响,预备用獠牙攻击艾欧娜,为了布鲁克的安危,我必须帮她隐瞒真实身分──附带救艾欧娜一命。

  「莱拉!」我大叫。「无论发生什么事──拜托妳!」

  布鲁克迎向我急切的眼神,獠牙隐而未现,随后就有一张银网朝我漫天撒下,像石头般重的网子砸在我的脚上,不管怎么做都无法移开它。

  我尖叫地摔在地上,眼珠燃起熊熊红光,皮肤微微发亮,银网的经纬线立刻腐蚀衣服的布料,炙痛皮肤,我的大脑宛如受到静电干扰,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视线根本看不清楚。

  我费力地举手摸眼睛,感觉有一根尖刺灼痛眼皮,指尖一碰到纯银,就像着火一般,我痛得大叫。

  一切陷入黑暗。

  脑海中响起温柔的旋律,加百列轻声吟唱:

  轻柔的竖琴,再次将我唤醒,

  如梦似幻的旋律,何等甜蜜。

  漆黑的边缘出现一线光,形成发丝般的缝隙,讲话声渗透进来,我竖起耳朵聆听,他一遍一遍地重复,我变得极其专注,紧接着下一句歌词,我听见自己的嗓音加入:

  上一次我们在泪眼婆娑中告别,

  而今又于泪光中重逢。

  加百列的声音隐隐约约,显得无比温柔,仅仅是声波的震动就在我体内挑起跟肌肤相亲一样的感受,黑暗处的裂缝拓宽扩张,似乎在回应我加速的心跳。

  我们一遍又一遍地对唱,重复着歌词,明光悸动、增长,光芒一闪一闪,炫目而耀眼,我们突然又回到那棵老橡树底下,同一段记忆再次于梦境中浮现,就像两天前一样,我弹奏竖琴,加百列躺卧在旁边,和着琴声,悠扬地唱出下一句。

  即便当时,和平的好消息翩然降临,

  美妙动听的歌声响彻大地与海滨。

  我面带微笑,哼出下一句。

  别人得着希望与欢欣,

  唯独你泪水盈盈。

  接着屏息等待,不确定那可怕的一幕是否会跟上次一样旧事重演,但影像扭曲变形,陡然一分为二,破碎的画面闪过眼前,立刻被新的一幕取代。

  加百列和我一起坐在马背上,那是我最爱的白驹乌丽,他搂着我的腰,驰骋在森林里的小径,满地落叶缤纷,两旁的树木高耸入云,枝枒在头顶交织缠绕、远望之下很像心型。

  当时的我看起来天真无邪,容光焕发,双颊染上淡淡的粉红,加百列攫住我的臀侧,随着乌丽的节奏移动,画面停格在那里──静得好怪异,缤纷的秋季色彩鲜明,燃烧般的橘红和黯沉的黄色跟加百列翡翠绿的天鹅绒外套形成强烈对比。

  随着马蹄的移动,小径似乎没有尽头,放眼望去,前方一片空灵,什么都没有,就是永恒无尽的绵延,任由我们携手向前。

  我再次听见自己的声音,接续在老橡树树荫下的歌词。

  谁还忍心求取欢乐的音符,

  竖琴无力的垂落,回应你的心弦。

  加百列撩起垂在我肩膀上的金发,下颚抵在我的颈窝,接棒唱出下一句,接下来的歌词对我们别具意义:

  唉──

  瞬间歌声停顿,影像冻结,加百列的嗓音传入耳中,却不是他当年的声音,而是现在──感觉严厉、直接,不容推却。

  「莱拉,莱拉。」

  我跟加百列同在一处,我搞不清楚是怎么知道,就是感觉到他的气息拂过脖子的肌肤,我不管怎么用力,眼睛都睁不开,彷佛眼皮被人黏住。

  我又回到过去,影像仍在,维持暂停的状态,我试着运用脑力破除冻结的封锁,用意志力去融冰,好让自己继续看下去,接着又有声音传过来──多方搅和在一起,引开我的注意力。

  「她还没预备好,暂时醒不过来,反正没差,妳应该先去道别才对。」

  他的声音慢慢淡去,我想留在这里,抓住眼前的影像,于是又轻飘飘地回到梦里。

  画面终于脱离障碍物继续播出,我看到自己有点手足无措,却又眉开眼笑,他正对着我引吭高歌。

  ……清晨的百灵鸟兀自欢欣雀跃,

  殊不知厄运临到,将如垂死的天鹅。

  「拜托,加百列,已经过了两天,求你叫醒她,再拖下去就太迟了。」布鲁克粗嘎的语气充满急切,彷佛老唱片受到刮痕磨损,不时地跳针、停顿。

  「昨天就说过了,她不会帮他的。」

  「求求你!」她哀嚎。

  这回我试着理解他们在讨论的话题,有什么事如此紧急,以致他们要扰乱这奇妙的时刻?

  我试着去回想,加百列和我一起坐在乌丽的背上,迎风驰骋──现在成了静止的画面,宛如光面照片衬着黑色布景,漂浮在半空中,下缘似乎着火燃烧,我越是努力要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照片却逐渐陷入火海,慢慢被火势吞灭。

  他的名字陡然进入意识层,影像全然融化,一点一滴的坠落,我和加百列并骑的画面整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名字衬着全黑的布幕,字体醒目,周遭燃烧着琥珀色的火焰。

  乔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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