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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挑战书

  333 AR 秋

  “沙达玛卡,卡菲特等在外面有急事想见你。”

  贾迪尔点头,在阿邦一拐一拐地走进地图室时遣走其他守卫。卡菲特摇摇晃晃地走向软椅。他跌了一跤,不过只是顺势倒在椅子上,让他终于松了口气。

  贾迪尔不用看他朋友的灵气就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看在奈的黑心之上,你胆敢酒后跑来见我?”

  阿邦冷冷地看着他。“帕,帕尔青恩还在人间,阿曼恩。”

  这句话,加上他灵气中吐露的事实,如晴天霹雳打断了贾迪尔的所有思绪。一会儿后,贾迪尔难以置信地缓缓摇头,转过身去拥抱他的紧张与恐惧。

  “我也怀疑过。”他承认道。“几个月前,当我们首次听说‘魔印人’的时候。”

  阿邦点头。“我那时也这样怀疑过。”

  “但我告诉自己这太荒谬了,他已被我们扔在沙漠里天葬了。”他回头看着阿邦。“他怎么活下来的?躲在卡菲特的地窖里吗?”

  “我没问。”阿邦说。“重要吗?我想一切都是艾弗伦的旨意。”

  贾迪尔挥手表达认同。“他到底想怎样?”

  阿邦拿出一卷粗绳捆绑的羊皮纸。“他要我把这个呈交给你。”

  贾迪尔接过信,匆忙解开绳子,迅速浏览。

  你好,阿曼恩·阿苏·霍许卡敏·安贾迪尔·安卡吉,恶魔回归后第三百三十三个造物主纪年——

  我在艾弗伦面前作证,你,我的阿金帕尔,曾经违背信任,于所有男人都是兄弟的黑夜里,在大迷宫的圣土上抢夺我的东西。

  依照《伊弗佳》律法,我要求你于艾弗伦与奈势均力敌的秋分日落前一小时与我进行多明沙鲁姆。

  身为权利遭受侵犯的一方,多明沙鲁姆的地点将由我选择。我会在一周前告知你地点,让你先行抵达,确认不是陷阱。我们将各带七名证人,不多不少,借以向天堂七柱致意。我们将以男人的方式解决私仇,把胜负交由艾弗伦去裁决。

  另一种做法是让我们的部队兵戎相见,于白昼血债血偿,而非在黑夜溅洒黑色胆汁。希望你了解那样做毫无荣誉可言。

  期盼你的回音。

  亚伦·阿办·安贝尔斯·安提贝溪

  贾迪尔使劲摇头。多明沙鲁姆字面上解释就是“两名战士”的意思,在《伊弗佳》中则是指根据卡吉和背叛他的同父异母兄弟所定规矩所进行的文明决斗。

  “秋分,”阿邦说。“我们伐兵雷克顿前一个月。好像他知道我们的计划一样。”

  贾迪尔极度恍惚地微笑着。“我的阿金帕尔不是笨蛋,他知晓我们的传统。尽管他满嘴都是艾弗伦和天堂,内心深处却并不真正相信它们。”他摇头。“他自称‘权利遭受侵犯的一方’,好像夺回他自我们祖先陵寝中偷走的东西算是普通的抢劫。”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许多年了。“算吗?”

  阿邦耸耸肩。“谁知道呢?我干过更肮脏的勾当,甚至为了一己的利益欺骗过帕尔青恩。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喜欢他。他很真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

  “觉得怎样?”贾迪尔突然厉色问道。他们都很熟悉帕尔青恩,但是交往的方式大不相同。

  “就像我以前在沙拉吉的时候,和你在一起时一样。”阿邦灵机一动,立马说道。“他曾毫不迟疑地挡在任何谋划伤害我的人前面,就像多年前你在长矛王座前召见我们时一样。他让我有安全感。”

  贾迪尔一半清醒一半恍惚地点头。看来他们对帕尔青恩的认识并没有什么不同。“那现在呢?”

  阿邦的灵气变得难以解读,他叹了口气,自背心中取出小陶瓶,拔开瓶塞。

  “不准……”贾迪尔开口喝止。

  阿邦两眼一翻,插嘴道:“你的脚下践踏着数千人的鲜血,阿曼恩。你真的要为了喝库西酒对我说教,把我当作在大迷宫里喝醉的沙鲁姆?”

  贾迪尔皱眉,但他没有进一步阻止阿邦喝酒沉思,目光瞟向远处。卡菲特转头看着他,举起酒瓶。“和我喝一杯,阿曼恩。就这一次。这件事情最好是在嘴里散发肉桂味时讨论。”

  贾迪尔摇头。“卡吉禁止——”

  阿邦仰头大笑。“他禁库西酒是因为他的手下在洛斯克战役结束前就大肆庆祝,结果人数多于敌方五倍还惨遭屠杀!这道命令是针对没受过教育的莽夫,不是两个白天待在堡垒中小酌商量事情的人。”

  贾迪尔哀伤地看着阿邦。他在对方的灵气中看出他不但不了解,甚至还认为贾迪尔这种想法十分愚蠢。“我的朋友,这就是你沦为卡菲特的原罪。”

  “为什么?”阿邦问。“因为我不把卡吉说过的每句话当作艾弗伦的旨意?你现在是沙达玛卡,阿曼恩,而我认识你很久了。你是个聪明人,但这些年来你说过也做过不少愚蠢又天真的事——”

  这种话要若在公开场合说出来可会送了他的老命,但阿曼恩看出他朋友是真心的,而他不能为此就废了他。“我从没说过自己有不会犯错的神性,阿邦,我和卡吉都一样。你之所以是卡菲特是因为你不了解卡吉为何下这些命令根本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服从与谦逊,以及牺牲。”

  他指向酒杯。“喝了这杯酒,艾弗伦并不会把我打入奈的深渊,卡吉的圣灵也不会不得安息。用禁喝库西酒来提醒我们咯斯克战败的教训是很值得的,就像以禁其他事情来提醒我们会遇到的其他潜在危机一样。”

  阿邦看着他一会儿,耸了耸肩,然后又喝一口。“我认识的是帕尔青恩,不是现在这个人。我非常确定他不会伤害我,也不让别人伤害我,但他依然……令我不安。”

  “传说是真的?”贾迪尔问。“他用墨水在身上画魔印?”

  阿邦点头。“很像你身上的疤痕。”

  贾迪尔摇头。“我的魔印都是直接刻在皮肤上,从没用墨水之类的东西亵渎过我的身体——”

  “拜托。”阿邦伸出一手打断他的话,另一手则搓揉脑侧。“我的头已经够痛了。”

  “帕尔青恩没有放过他的脸,不像你。”阿邦继续道。“不过他向来没有你那么英俊。我想就连达玛佳的牺牲……也有极限。”

  贾迪尔脸色一变。“我今天已经非常容忍你了,阿邦,但我的忍耐也有限度的。”

  阿邦的灵气一凉,立刻鞠躬。“很抱歉,我的朋友。我对你或你的吉娃卡没有不敬的意思。”

  贾迪尔点头,挥手结束这个话题。“你曾告诉过我,如果我们两个里面有一个是解放者,那肯定是帕尔青恩。你现在还是这么想吗?”

  “我根本不知道有没有解放者这种东西。”阿邦又喝了一大口。“但我曾直视数千名商人的双眼,而这么多年来我只见过两个值得佩服的人。一个是帕尔青恩,另一个就是你阿曼恩。”

  “十年前,我们的族人是一盘散沙。一群懦弱的人,连我们自己的城市都无法控制。他们或许是伟大的战士,但同时也是一群蠢笨的驴蛋。不断消耗我们的实力,却从未取得任何利益。我们的人口减少,女人没有发言权,卡菲特为人所不齿。”他举起库西酒杯。“喝库西酒会招致处死。”

  “你的王座或许是偷来的,但你同时为它带来智慧。你统一各族,让克拉西亚人再度强盛起来。你喂饱饥饿之人,为女人和卡菲特开启了一条通往荣耀的光明大道,我们的族人欠你很多。帕尔青恩可以做得和你一样好吗?谁知道?”

  贾迪尔皱眉。“那么视荣誊为无物的阿邦会怎么做?我和帕尔青恩决斗有利可图吗?”

  “问这个有什么意义?”阿邦问。“你我都知道你会接受他的挑战。”

  贾迪尔点头。“那是艾弗伦的旨意。但我还是要听听你的意见。”

  阿邦叹气。“我希望帕尔青恩没有提出挑战。我希望他接受我的建议,逃到阿拉的尽头。但我从他眼中看出他决心与你一战,不管是不是多明沙鲁姆。如果非战不可,你们私下决斗总比在数千名随时准备加入战局的观众之前开打要好。”

  “这就是多明沙鲁姆存在的意义,”贾迪尔说。“为了应付别无选择的兄弟纷争,我会赴约,会尽力与帕尔青恩一战,他也不会手下留情。我们其中之一将存活下来,进而肩负起全世界的命运。让艾弗伦决定那个人是谁吧。”

  贾迪尔看着卧室里玉体横陈等他上床的英内薇拉——自从近一个月前黎莎北归后,两人就言归于好,他们每天晚上都同床共枕。其他妻子也想争取他的宠幸,但英内薇拉在这方面拥有绝对的权威,没有人胆敢未经召唤进入枕厅。

  贾迪尔闻出妻子身上散发出让人兴奋的香水味儿和她那极度诱惑的体态,于是为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鼓起勇气——祈求她的原谅。

  “帕尔青恩还活着。”他尽量以极度平淡的口气说出这几个字,就像卡菲特一样开门见山,不拐弯抹角,让这句话回荡在空气之中,他静静看着她的反应。

  英内薇拉探问地凝望着他一会儿,然后立刻弹起身来,灵气中的情欲和优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可能。你说你用矛在他的额头上戳了个窟窿,把他的尸体扔在沙漠里。”

  贾迪尔点头。“我没说谎,只是我用的是矛柄。我们把他扔在沙漠里时,他竟然还没死。”

  “他还没什么?”英内薇拉吼叫的声音大得令贾迪尔怀疑隔音霍拉法术能不能隔绝声音在皇宫之中回荡。她灵气中的愤怒恐怖得难以逼视,简直有如站在奈的深渊边缘往下看。

  “我说过我不会手刃朋友。”贾迪尔说。“我只是照你的话抢走了卡吉之矛,但是没有当场击杀帕尔青恩,让他活着面对隔天的黑夜,像个战士般死在沙恶魔的魔爪下。”

  “放了他?”英内薇拉难以置信。“骨骰明白表示只有杀了他才能巩固你的地位。就因为你当年‘饶过他’,你准备付出多少条人命?”

  “可以巩固我的地位?”贾迪尔问。这话激起了某段尘封的记忆,于是他以王冠视觉深入探索。“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帕尔青恩。”

  “什么?”英内薇拉问。

  “你骗我说我是唯一有能力成为解放者的人。我本来以为你隐瞒的另一个人会是我的某个儿子,但其实是帕尔青恩,对不对?骨骰真的要我杀他吗?还是纯粹是你的意思?”

  她没有多做解释。他已经看出她脸上明白写着的答案。

  “无所谓。”他说。“他还活着,对我提出多明沙鲁姆的挑战。我已经接受了。”

  “你疯了吗?”英内薇拉大声问道。“你不等我掷骰就接受他人的私斗挑战?”

  “我才不管你的骨骰怎么说!”贾迪尔大声道。“这已经算是艾弗伦的旨意。我要么就是解放者,不然就不是。阿拉盖霍拉和阿邦的账本没区别,只是在一定程度上用来预测未来的工具。”

  英内薇拉嘶吼一声。他立刻知道自己太过分了——她或许不会完全据实告知骨骰的预示,但还是认定骨骰代表艾弗伦的旨意。

  “又或许它们说得没错,”他压低声音解释道。“帕尔青恩才是真正的沙达玛卡。当他首度挥舞卡吉之矛时,大迷宫里的沙鲁姆们把他当神一样崇敬,毫不迟疑地跟着他左冲右突,所向披靡。那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找回的上古神兵。他用那支长矛杀死了克拉西亚史上最强大的恶魔——那头曾杀害几乎一半戴尔沙鲁姆的石恶魔——是他找回了卡吉的圣城和战斗魔印,这些都不是我……”

  “你是卡吉嫡传子孙。”英内薇拉看出了他内心的矛盾和动摇,委婉地开导说。

  贾迪尔耸耸肩。“卡吉征服绿地时娶了北地女人为妻,我曾在解放者洼地等地见过深受他血脉影响的那些挑战夜晚的勇士。经过了数个世纪,杰夫之子和我一样都可能是卡吉的后代;或许我在艾弗伦的远大计划中所扮演的角色不过就是将统一后的克拉西亚部队交给他指挥,然后完成自己的使命。”

  穿着透视睡衣的英内薇拉跳下床来,一把将几近恍惚的他拥入怀中。“不,不是你说的这样的。”她带着哭腔喊道,确实不甘于认命。他看得出来,她以意志力阻止自己信念崩溃。“你就是解放者。”她说。“相信我,非你莫属。”

  贾迪尔也欣慰地紧紧搂着她,点头道:“我也希望如此,但我接受挑战才能得到确认,你了解吗?我的吉娃卡。我必须用实力验证自己是否是真正的解放者,不然我所踏过的鲜血之路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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