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灿烂阳光
他看起来比较老，比较高，但那不可能啊。
在这片刻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不可能的事。他理应不该在此，他不该对着我们微笑，彷佛没发生过什么不对的事。
「你好，杰克兄弟。」马可朝我们跳着跑过来，右手高举。「亚莉，我的伙伴，还有最重要的凯斯，击掌。」
我们三个全都本能地倒退。凯斯看起来很害怕，亚莉的脸不禁满是厌恶。「你是怎么──怎么来到这的，马可?」我说。
「喀擦碰撞我的脚跟三次[1]，然后说『世上没有地方比得上大苹果』，加上D兄弟有私人飞机。」马可慢慢放低手。「怎么了，不和你们的灿烂阳光击掌吗?」
「这是笑话……」亚莉以颤抖的声音说，「这对你来说全是个大笑话。嗯，马可，你现在可以对这个大新闻笑到死啦──贝格德教授死翘翘了!」
马可的眼神警戒地盯着亚莉。「等等。真的?」
「你们的人做的好事。」凯斯说，「他们害他在岛屿受伤。我们救了他，然后他牺牲自己，只为了让我们得到一颗魔球。」他眼神疯狂地死瞪着马可，彷佛这样就能使马可恢复正常，突然改变心意。「我们几乎翘辫子。杰克刚接受治疗，亚莉和我也是，发作变得愈来愈快，我们快没时间了。」
马可往外望向街道。三个人影正朝我们这边跑来。我想跑，但他抓住我的手臂。「大伙，听好。再过几周，最多一个月，你们不会再认得那座小岛。马萨的计画很疯狂，我们将魔球丢上七环圆盘如何?砰，我们将得到永生，而那地方挤满……」
「你会是马可国王，而天空会下魔法尘雨。」亚莉几乎是恨恨地吐出这几个字。「我们听过你的故事了。马可.伦西，你是个白痴怪物。」
「但……哇……」马可看起来很受伤，还有点困惑。「我原本以为现在你们大伙应该已经改变心意了……」
够了。
我挣脱马可的手，将亚莉拉到车道上，凯斯蹒跚走在我们后面。我们冲向街道时，马可叫了我们一次，但他没有来追我们。
但另外两个人影转到我们的方向。我看见一辆计程车快速冲过第七十七街，朝公园而去，我双臂疯狂挥舞，想将它拦下来。一个人影一跃而起，从上而下扑到我身上，将我重重撞上一道黑色铁门。另一个人影用一把小枪指着凯斯和亚莉。
我踉跄想起身，闻到空气中有一丝雪茄和走味的古龙水味。一只拳头扯住我的衣领，将我整个身体拉起来。
「好样的，尤格兄弟。」那位拿枪指着亚莉和凯斯的男人说。
「谢谢称赞，史戴洛斯兄弟。」攻击我的人说。
马可现在跑上车道。「呦，兄弟，你为什么走开，对我的麻吉那样做?」
「麻吉?」尤格说，「什么是麻吉?」
我的胸膛剧烈起伏。自从我们上次看到他后，尤格似乎掉了一颗牙齿。他稀疏的花白头发在夜空中飞舞，活像一簇快死的野草。他咧嘴而笑，看起来像钢琴琴键。「我们走，史戴洛斯。」
他说，「警察在前面。」
警察。
我往后看。老爸在哪?我没在第七十七街入口处看见他。
尤格的眼神先是射向史戴洛斯，后者是他比较年轻、聪明和削瘦的同类，然后转回公园。在那，另一个一身黑的人影疯狂舞动双臂，好像在拍苍蝇。
「哇，尼可是吃错什么药啦?」马可说。
史戴洛斯耸耸肩，但他的眼神警戒、小心翼翼。就在那刻，没有任何一个马萨注意到我。
我趁机将手指滑进口袋，掏出手机。我尽可能快速传送给老爸一个简讯：你在哪?
我抬头看。马可看见我的动作，但立即转头。那两个马萨笨蛋什么也没察觉。
「嗯嗯嗯哼。」亚莉发出怪声。她瞪着我，眼睛睁大，眼神夸张地看向哥伦布大道，彷佛在发送我心灵简讯：我们跑向那边吧!
我瞥瞥那个方向，看见在街区一公尺远处，有两个戴着兜帽、一身黑的身影。我尽我所能回送她个心灵简讯：我们被包围啦。
就在亚莉身后，凯斯凝止不动。就像尤格和史戴洛斯，他的眼神慢慢在这里和公园之间的街区来回扫视。
对街建筑的门似乎在移动。
还有门四周的窗户。
我眨眨眼。我看第二眼时察觉移动的不是建筑本身，那是光线产生的古怪错觉。某种几乎不会被注意到的东西正在移过它们，某种飘浮在空中的东西，宛如一个全然透明的黑色窗帘或一朵烟雾云朵。
尼可现在跑向我们，滔滔不绝地讲着希腊话。他的眼睛像街灯般明亮。「影子、影子!」
史戴洛斯对他置之不理，转向尤格，不耐烦地耸耸肩。「现在，快，我们走。」
「走哪去?」我质问。
我得到的回答是猛力一推。那两个男人不顾尼可的抗议，推着凯斯、亚莉和我朝中央公园走去。「去见某人。」尤格说。
但那诡异的烟雾云朵变得浓密。它似乎从对街狂吹向我们。「老天。」马可大叫，「那看起来像疯狂的冷锋锋面，或蟑螂在玩《哈利波特》里的魁地奇比赛。」
我可以听到重重的踩踏声，像远处有一群牛羊。我脚丫下的地面轻微晃动。「那声音是什么?」我问。
「地铁?」亚莉猜。
「地铁没有经过第七十七街。」凯斯说。
史戴洛斯往后倒，彷佛有东西击中他的下巴，尤格也突然尖叫着摔倒。
我看见阒暗中闪过满是血丝的两只眼睛，像幽灵般若隐若现。
「快跑!」我大叫。
凯斯、亚莉和我冲往另一个方向，跑过圆形车道。我听到我们身后传来汽车煞车的尖叫声，然后是轰然撞击声响。
在我们前面，那两个戴兜帽的人影转身。他们也在瞪着那场骚动。我们走下人行道，刻意避开和绕过他们，但我的足踝绊到人行道，害我摔跤。
我的手机掉到街上。它的萤幕是亮着的，老爸的回答：遭到逮捕，正在去第二十分局路上。
我努力和恐惧奋战，将手机塞回口袋，急忙站起身。我感觉一只手抓住我的臂膀。我咕噜一声将臂膀扯回，试图挣脱。
兜帽落下到那个马萨的肩膀，底下如瀑布般的淡棕色头发一泄而出。
我的双腿随即凝止，几乎有半晌无法呼吸。那女人的五官削瘦分明，拥有一张运动员的脸，这个人永远为一切准备就绪，强悍到你说不也不行。她的暗蓝绿色双眸划破黝暗，似乎在头颅里舞动，她微笑时，细小皱纹在脸的两侧伸展。
「哈啰，杰克。」我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