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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造成的水波打在岸壁回传后,导致船身靠岸时会自然垂直于岸壁,也就是俗语所谓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无名氏

  假扮为老神父的亨利.瓦勒斯伯爵缓缓穿过针线街,在一栋屋子前面稍微停下脚步,拄着拐杖假装要休息,实则观察着四叶苜蓿那头的局势。

  保安队吹响哨子赶到后装模作样,逮捕了几个根本与事件无关的倒楣鬼,连两个想救助女性朋友的绅士也没逃过,与维伦纽夫相撞后跌在地上的女侍还遭他们以协助罪犯逃逸的名义带走。很多人围在店外想看遗体,一阵子以后保安队真的用担架将人搬出来,尽管面部以一条手帕掩盖,亨利伯爵也认得出死者是詹姆斯.赫灵顿。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遗体运送走,暗忖部属身上没什么钱,更不会有亲属出面领回,下场不外乎埋在贫民墓区。亨利伯爵也不可能出面有所作为,只能默默说出赫灵顿的墓志铭。

  「活该!」

  踏进四叶苜蓿时,亨利伯爵本来心情大好。奥卡札他哥哥服务的银鸦号明天就会入港,终于可以带着工匠离开韦斯弗斯城。先前就听到一些黑社会的情报指出苗头不对,最近忽然有多方问起「亨利.瓦勒斯」这个名字,其中一个人是穿着体面、谈吐温文的英俊年轻人,另一个则是以前替帮派讨债的混混。

  这两人的身分,亨利还没有头绪,究竟是女爵的手下,还是主教长的手下?但并不重要。他又低声咒骂赫灵顿,连番愚行导致敌方一路追过来,然而亨利伯爵并不觉得这些人可以找到自己的下落,行事至今他异常谨慎,不过好心情当然还是给糟蹋了。

  他多待一会儿,想目睹保安队将吉尚上校押出来的画面,但始终没看见动静,得到令他抑郁的结论,也就是上校居然全身而退。

  亨利伯爵沿着街道向前走,找到一间小教堂钻进去。里面没什么人,两位披着黑头纱的妇女正为往生者点蜡烛哀悼。看见老神父,她们态度恭敬,穿过走道从他两旁过去到外头。等到两女离开,亨利伯爵挑一扇打开的窗户,坐在那里的长凳,取出史隆捎来的信。

  以往史隆字迹工整,而这封信上竟有些地方潦草得很难读懂。

  阁下,冒如此风险写信给您,是因为事态发展太过要紧,发生重大变故。详述之前,首先请安心,夫人与未出世的孩子一切平安。多亏上帝保佑,事发当时她不在场。由于您不在,夫人觉得寂寞,忽然决定接受女王陛下先前的邀约,移居王宫待产。若非此一决定,我也无法写信给您,因为我会丧命。

  送夫人进宫,并确认王宫安全无虞、环境舒适之后,我回到宅邸。时近日出,我却看到可怕景象。您的住处屋顶燃起熊熊火焰,外墙焦黑得彷佛遭到炮火攻击。我一开始确实以为如此,但随后亲眼目睹真相——双眼发出橘光,样貌如同恶魔的怪物,骑着巨大蝙蝠朝围墙射出绿色火焰。

  坐骑受到惊吓,差点将我甩出去,等我重新坐稳,赶紧躲至树林内,以免被怪物发现。隐藏一阵后,大约日出时,恶魔与蝙蝠才离去。

  确定他们不会回来以后,我赶到庄园内,想找人说明状况。曾在军队多年,我自认并不神经质,然而那光景使我几近崩溃。

  未在火场中丧生的人全遭到最残酷的手段屠杀,草坪染红一片,上面不仅有断肢,甚至有割下的头颅。看来蝙蝠将人撕裂以后,还会吃人肉。

  阁下,我们算是幸运。没有下雨,草地很干,我生了火,尽快将尸体与种种痕迹都埋葬在火灾假象之下。

  但消息散播很快,附近农村中许多人看见火光与浓烟后赶到现场。我赶紧骑马至海佛城,趁谣言尚未传入夫人和女王耳里先行报告,佯做不确定凶手身分,只暗示或许是珞榭。陛下一开始就如此怀疑,宫廷已经有即将开战的传言。

  后来我也与您的一位旧识会晤,想必您能明白我所指为谁,以及为何在此事后我前去找她。她的住处如八年前一样封闭而空洞。经过仔细询问后,我得知她的一位年轻朋友,年约十七岁但思想腐败、自称为巫师的年轻人与诸多惨案有关。这位巫师已抵达韦斯弗斯城,正在调查您的行踪,请阁下千万、千万要小心。

  静待阁下指令。

  富兰克林.史隆

  信纸从亨利失去知觉的指尖滑落,他脖子、胸口冒出冷汗,眼前虽是圣坛,但伯爵视而未见,心里全是妻子与孩子。想象到仅以毫厘之差避过这次大劫,亨利注意到自己颤抖了,打从心底感激上天,却又立刻意识到自己为此软弱,赶紧振作起来,以冷静理性的态度分析这个事件。有何弦外之音,幕后黑手是谁?亨利对于史隆所谓的恶魔与巨大蝙蝠抱持保留态度,认为整夜骑马奔波、睡眠不足,恐有误判形影的可能,而且史隆来信的最后一段已指出了令伯爵也忧惧的目标。

  十年前,亨利伯爵见到一位充满魅力与神秘感的女子。她叫做艾蒂玟,这是荡舟族的名字,然而艾蒂玟并不是荡舟族。泛蓝光的头发、带着金斑的黑瞳孔,橄榄色肌肤透着暗玫瑰的红,她看上去是个容貌出众的卜鲁昂人,但在弗芮亚的孤儿院长大,不知道双亲是谁。艾蒂玟总轻描淡写,对父母身分不以为意。名字来自孤儿院的修女,含意是「受到祝福」或「圣洁」。至于姓氏,她没那种东西。

  「我是所有人的女儿呀。」这么说的时候,艾蒂玟总会露出微笑,从黑色眉毛的弯曲弧度,以及眼珠子闪过的一抹金光,总使人觉得她并不完全是说笑。

  亨利伯爵与艾蒂玟认识的地点是盖伦戴尔男爵布罗毕腾阁下的狩猎小屋。当时正值狩猎时节,一如许多孤苦无依的女子,艾蒂玟受到男爵母亲雇用随侍照顾,因为老夫人已到了得坐轮椅的阶段,却从年轻时就难忘打猎的刺激。即便不可能亲自骑马与猎犬一同冲刺,老夫人还是喜欢听到号角与猎犬的声音重温旧梦。艾蒂玟要做的事情不多,只有替老夫人念书读信,推她坐轮椅在花园晃荡,以及耐着性子听她说往事。

  男爵邀请来的男性客人们一致同意艾蒂玟是他们平生仅见的大美人,女性客人们也因为嫉妒而团结,不过双方都很快就对她失去兴趣。才二十六岁、还很年轻的艾蒂玟根本不与男人打情骂俏,直言并无「钓」金龟婿的意思,更没想过抢别人的丈夫或男友。最后无论男女,都认为她太严肃古板,有人直接说她「无聊」。

  艾蒂玟穿衣服与身分相当符合,都是讲求耐用的黑色粗布做简单剪裁。袖子很紧,包覆到手腕,衣服虽然合身,但从腰部一路扣到颈口,完全没有蕾丝修饰,下面配上一条长裙。不过也因为衣着简仆,更凸显她沉鱼落雁的美貌。

  由于没人服侍,艾蒂玟并没有所谓的「发型」,只以发髻固定。白天忙碌中,常有几绺黑色卷发滑落在修长的脖子上。她唯一的装饰品是条细金炼,炼坠也是金丝缠成船索结的形状。旁人问起时,艾蒂玟说只是个幸运符罢了。

  尽管艾蒂玟不与男人暧昧,并不代表她不会释放好感。亨利伯爵察觉自己受到艾蒂玟青睐,而且当时他未婚,本就是个好对象。由于自己家世显赫,也毫不在意艾蒂玟出身寒微,所以做好准备成就这段关系。知道美女对自己有兴趣时,他非常开心,但最终发现对方的兴趣与婚嫁无关时,使他十分错愕。

  一天老夫人午睡,艾蒂玟可以自由活动时,她私下邀约亨利伯爵一见,声称想与他划船游湖。两人在小船上独处时,艾蒂玟说出自己的计画,听得亨利伯爵震惊不已。

  她说:自己透过各种管道、使了许多手段取信于男爵,受雇服侍老夫人,只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场乍看因缘际会的对谈。

  「我真实身分并非如你所见。」艾蒂玟告诉伯爵。她坐在船尾面对着亨利,黑色长发随风飘扬,讲话时偶尔举起手缠着发丝玩耍。

  「我背后的人民以击溃珞榭为毕生志向,为了达成目的,我已经与同志们研发出可以消除术力的武器。呵,你笑了,亨利伯爵,但我保证这不是恶作剧,若是可以我就证明给你看了,可惜我们欠缺足够资金将武器打造出来,所以才想询问你是否有协助的意愿?」

  亨利伯爵虽然提防但当然有兴趣。两人约好在海佛城高级住宅区的僻静处二度会面,后来宫廷内也起了谣言,认为这是亨利伯爵金屋藏娇。或许不能说人家错了。屋子的租金的确由亨利支付,但艾蒂玟并没有成为情妇,自始至终都态度坚决,只谈公事毫无私情余地。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亨利伯爵也扪心自问,为何之前竟然想与这女人有情感交流。艾蒂玟的执着到了冷血无情的地步,若由旁人观察,或许会认为她与亨利伯爵根本是同一种人,但亨利发现她心里隐藏一种难以明白、强烈而晦暗的激烈情绪,连亨利这样的男人也觉得战栗。直到今天,伯爵都记得那个晚上,艾蒂玟带着武器设计图出现,解释运作原理。

  「这武器的力量来自于逆术。」她说。

  亨利皱眉。「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艾蒂玟。说出这两个字,轻则入狱,重则处死。」

  艾蒂玟的回应是举起奇形怪状的武器开火,绿色火焰击中地窖墙壁,在砖块上留下焦痕。

  「你自己看看。」艾蒂玟说:「注意砖块上原本有术匠制作的术印,现在已经消除了。逆术不只是破坏术印,而是彻底抹消术印,回到术力未存在的状态。」

  亨利伯爵检验以后发现她说的是真话。这女人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实现了异端邪说。倘若有人知道自己与她对话过就万劫不复,财富地位权力毁于一旦,女王将被迫除去他的头衔与官位。被贴上巫师的标签,绑在木桩上烧死。

  然而若如艾蒂玟所言将逆术做为武器运用……他脑海中浮现珞榭舰队崩溃的光景:桅杆断裂、船壳分解、气球在绿火中爆炸,船上官兵跳入神息自我了断。珞榭会被弗芮亚踩在脚底下。

  深思熟虑之后,他认为值得冒险发展这兵器,于是资助计画。两年后到了测试阶段,挑选的目标是叫做天胆号的军舰。艾蒂玟与她口中的「人民」乔装为盗匪进行攻击,打得军舰残破不堪,绿色光束完全瘫痪了船舰运作,不过却故意没使对手沉没,放天胆号着陆以求可以亲自检验成果。

  亨利带着两名忠实追随者前去,其一是朗道夫.贝克上将,另一个则是弗芮亚著名的私掠者亚伦.诺索普船长(秘术院杰柯.诺索普神父的兄长,但这段关系鲜少人知道)。史隆当然也在,他永远都在。

  亨利伯爵与贝克上将、诺索普船长对于逆术兵器寄予厚望,相信是救国的曙光。翌日伯爵将足以赎回一国之君的巨额交付给艾蒂玟,不料几天以后艾蒂玟竟人间蒸发。

  前往她住处,早已人去楼空。亨利闯进去想找出蛛丝马迹,但里头空无一物,除了尘埃以外什么也没留下来。没想到竟被这女人给摆了一道、卷款而逃,亨利困惑且震怒,决定不计代价要找到艾蒂玟,调查发现她在外头有一个与其为人同样虚无且神秘的外号:同党人称她为「女巫」。但知道这个外号,也没能追查到其下落。

  过了许多年,亨利伯爵并未忘记,也未原谅艾蒂玟。他认为天胆号是安排好的实验对象,一场骗他出钱的大戏。后来伯爵得到消息,一些边境哨塔坍塌,原因不明,过去其中一座察看后,却发现与天胆号上同样的轰炸痕迹。他明白哨塔崩塌的原因,却又不敢告诉外人,那等于承认自己涉入逆术研究。

  如今发生这桩惨案,恶魔般的人形生物骑着巨大蝙蝠来袭。若是史隆以外的人写了这封信,都会被亨利当成疯子一笑置之。

  我背后的人民……艾蒂玟当时这么说。难道所谓的人民,是恶魔?她与地狱势力联手?假如亨利真相信天堂地狱,那就会相信这个推论。即便不牵扯上邪灵,事情也已经够棘手了,如果不是恶魔所为,真相究竟是什么?

  艾蒂玟对自己出手了,但亨利想不出反制的办法,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无计可施。相当难以面对的感受,也不由得愤怒起来。艾蒂玟居然对他家人下手,亨利不明白缘由,更不懂为什么经过这么多年了还回头找他麻烦?若只是因为亨利认识她、知道她与逆术的关连,这么多年里头有无数机会可以动手,却偏偏挑在这个关键时刻。

  「别这时候来。」他手一握,将信纸揉烂。「不想在这时候应付她。」

  亨利起身拿起装了啤酒杯的皮革包,踩着老人家的步伐踏出小教堂,到了旁边的墓园里,四下张望像是缅怀朋友,但停在一个墓碑前面,碑上以珞榭语写着「亨利」。他低头一看,草丛间有一束紫罗兰。

  除了赫灵顿,也有别的密探知道可以如此联系,但没有人使用紫罗兰做为代号。他拾起花束,发现绿色缎带捆好的花朵间夹带一张字条。

  你应当已经听说自家被毁的消息,做何感想?今天晚上六点钟到桥头巷,该谈谈了。

  没有署名,不过字条底下画了一个绳结,与以前艾蒂玟的项链炼坠一样。

  亨利嗅了紫罗兰,拿回教堂里面,坐在长凳上,整个下午都听着里面的人祷告。做完礼拜以后,他踏进忏悔室,接着脱掉神父装。时近傍晚,走出教堂的珞榭贵族与老神父迥然不同,唯一共通点是身上带着皮革包。

  回去旅馆以后,亨利思索着字条上那段话。六点钟,码头一带通常没什么人,不过要到七点才完全日落。艾蒂玟当然也盘算过才对,知道他不可能同意在深夜会面。

  回到蓝鹦鹉酒店以后,他说奥卡札的哥哥明天就会到,该开始收行李。奥卡札听了非常开心。

  片刻后,头上白色假发有点歪斜的律师走出蓝鹦鹉酒店,多数律师都会带着皮革包出门。

  杰柯.诺索普神父接受韦斯弗斯大主教接待,也与大主教同样暂居当地人称为「旧堡」的坚固要塞。

  他并不喜欢当客人、住在人家屋檐下,但制裁号进船厂整修,没有更好的选择。本来考虑过住进旅馆房间,可是神父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收藏圣丹尼斯的著作。看在安德爵士眼里有点好笑,杰柯终于迫不得已得收起尊严,接受大主教接待,大主教则对于来自秘术院的贵客愿意住进自己的暂时寓所,感到相当荣幸。

  不过等到杰柯神父真的过去了,大主教可高兴不起来。就算是情绪好的时候,杰柯也不是容易相处的人,这时他又迫不及待想要回去秘术院内好好钻研逆术的奥妙、不必担心书本被偷或抢,更表现出暴躁苛刻的一面,强烈要求换了三次房间以后才勉强觉得位置妥当。

  幸亏大主教也是性格正面积极的人,心力主要用在改善韦斯弗斯城的名声,不将时间放在取悦这位暴躁易怒的贵客上。他大半时间并不在旧堡内,而是去外头监督大教堂工程,或深入鸦片馆内宣扬教义。杰柯神父、安德爵士和巴纳比修士没有受到太多干扰。

  旧堡位于山脚下,那座山有一百呎高,俯瞰港湾北面。山顶上是风堡,以前战龙旅使用过的据点。至于旧堡,最初属于一位子爵,后来又交给西方舰队指挥上将使用,主建物就像一般的城堡,有许多开阔通风、看似雄伟的房间,但真正住在里面会觉得阴暗湿冷又不适。从旧堡延伸出去的垛墙顺着峭壁边缘排列,中间有几座哨塔。垛墙下的岩壁设有混凝土固定的炮座,一共十架四十二磅长管炮保卫韦斯弗斯湾,再加上二十台六十四磅俗称「青蛙炮」的短管炮保护长管炮。

  就在斯帝芬诺与罗德里戈进入四叶苜蓿并发现詹姆斯.赫灵顿的同时,杰柯神父与安德爵士正沿着雉堞散步、瞭望神息。爵士认为这儿风景相当秀丽。

  杰柯神父既没注意安德爵士,也没心思看风景。他在墙上来来回回于哨塔之间,一直低着头、手搁在背后,表情阴暗、心思沉重。安德爵士本还试着跟紧些,但绕第三圈后就放弃了,干脆靠着矮墙看看远处巡逻的军舰。

  大主教忧心忡忡地表示根据他从主教长那儿得到的消息,与弗芮亚开战在即,维伦纽夫大使之死导致战争是唯一选项。两天前军舰大批进驻,也意味国王确实有意宣战,之后会封锁港口。载着四台三十二吨大炮的船舰已驻扎在湾口,连国王陛下最新的军舰、以多层甲板皆有大炮引以为傲的王狮号也来了。王狮号的下甲板有二十挺大炮,能发射二十八磅重的铁弹,上甲板的另外二十挺炮用的则是十八磅重的弹丸,最后在主甲板、前后船楼上总共又二十四挺十二磅大炮,

  然而真相并非艾雷瑞克国王派王狮号过来韦斯弗斯城随时准备与敌国开战,而是玛裘林女爵在背后运作,请陛下如此安排,因为她相信亨利伯爵俘虏工匠以后潜藏于此地,所以希望国王可以立刻封锁船只进出,然而对国王而言那是激烈手腕,至今还不愿松口。尽管单单提起亨利.瓦勒斯的名字,便足以使国王忿忿不平、提心吊胆好几天,艾雷瑞克国王还是不情愿关闭国内吞吐量与税金最大的港口,更不想走上与弗芮亚正面冲突的路。

  说服国王关闭港口的过程中,女爵却发现自己多了个意料之外的盟友,也就是主教长蒙丹。他担心现在船舰航行在神息上,会遭遇与圣艾妮丝修道院一样的惨剧,但又不敢告知国王此事。蒙丹尚未准备好说词,还打算以秘术院的密誓为借口回避,却听闻女爵建议暂时关闭韦斯弗斯港,于是出言附和,连国王听了深感讶然。可惜即使两位有力人士进言,艾雷瑞克国王仍旧无法下定决心。

  安德爵士看着船舰在雾气中巡回,想起教子斯帝芬诺。他很想了解为什么斯帝芬诺与那群背景各异的朋友也来韦斯弗斯城,心中猜测是不是儿子为母亲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不免又想起赛席璐。

  神父与骑士陷入冥思,接着一起被巴纳比打断。修士跑上城墙,袍子随风荡起,头顶上剃干净的那块圆形冒出汗水在阳光底下发亮。巴纳比本来在一旁安静不敢打扰,但杰柯神父来回走动时还是察觉到他在旁边,虽说是因为差点踩到他的关系。

  「怎么了?」杰柯绷紧了脸。

  「有人送这个给你,神父。」巴纳比取出一张字条,杰柯接过去打开来读,眉毛立刻黏在一起。他读了两遍,之后递给安德爵士。

  你想找巫师,我知道他在哪里。傍晚敲钟六次时到桥头巷,有顾虑可找骑卫随行,但别带其他人。

  字条上没有署名。

  安德爵士闷哼一声递回去。「你知道我想讲什么。」

  「嗯,」杰柯回答:「你也知道我会怎么说,所以就走吧。」

  他又多检查了一次。「这字条是女性写的,一些勾和撇的笔画都有细致的弯曲或弧度。」

  「可能是被巫师迷倒的人,」安德提醒。「或者从他那儿逃出来的年轻小姐。」

  「也许。」杰柯继续研究。「但我不认为是如此。字迹有力,透露出对方性格强烈,语气和句型也充满自信和勇气。」

  「我们倒是知道有一个女人符合这描述。」安德爵士说。

  巴纳比视线扫过两人,发现他们神情阴沉。

  「你想讲的是女巫艾蒂玟。」杰柯回答。

  「假如真的是她,那神父千万别去,」巴纳比忧虑起来。「可能是陷阱。」

  「啧!约定时间天都还没黑,又是公开场所,会有什么陷阱?」杰柯说:「甚至人家还愿意让我带着安德爵士一起去。」

  「但若真的是女巫本人,为什么要与你见面,背叛了自己的徒弟吗?」安德皱着眉头问。

  「我可以想象的理由还不少,」杰柯说:「例如可能是巫师要与她反目成仇。」

  「另一个可能是她也知道秘术院很难应付,干脆先试着和解。」安德推论。

  「也有可能是她想暗杀你啊,神父。」巴纳比还是很担心。

  「站在这儿想一整天也不会有结果,」神父回答:「不如傍晚过去一趟,就会水落石出。」他搓搓手,露出灿烂笑容。「什么时间了,应该快中餐了吧?我挺饿呢。」

  杰柯将字条塞进黑袍袖子里,神清气爽地沿着墙顶回去,袍子荡漾起来。

  「别操心了,弟兄。」安德轻轻搭上巴纳比的手臂。「我会一起过去,相信上帝的眷顾吧。至少有这事情给他想,就不会满脑子的恶魔与蝙蝠,脾气会好很多。」

  「要活人才能耍脾气啊,」巴纳比还是忧心。「爵士不能劝劝神父吗?」

  安德双臂一摊。「弟兄,你看看神息上面有多少军舰,叫它们全部排好,炮口都瞄准神父看看。我想神父只要下定决心就不会动摇。」

  巴纳比想想确实如此,只能长叹。「至少有爵士陪在他身边。我会为你们祈福。」

  「唉,弟兄,有时我怀疑连上帝看着杰柯神父时,也会无奈地猛摇头呢。」安德说。

  巴纳比听了这句话颇为错愕,觉得不妥,但想到爵士不是神职而是军职,还是别要求太严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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