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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若双方冲突本质不存在道歉或解释之可能,决斗自然成立,挑战者可自行决定如何开场,通常为即席动武,但亦可能根据双方共识有所变化。

  ——《决斗法典》

  亨利伯爵易容为慈祥和蔼的老修士,举起看似中风过后的手,拿着面包沾了大麦炖牛肉汤吃。他蛮喜欢这个伪装,原因在于为了营造出驼背形象,自然而然会缩减他的身高,而且「艾冯索」神父温文儒雅的态度总能使侍者或其他客人都变得客气体贴。亨利伯爵很久以前就以这个身分在四叶苜蓿餐厅出没,用意自然是建立真实性,「神父」几次来用餐时都以漂亮的珞榭口音告诉老板:他来自凯楚城,到韦斯弗斯城是为了看看大教堂重建后的壮丽风貌。

  「我恐怕没办法活着看到它完竣,」他总这么自嘲。「所以至少看看施工期间的模样吧。」

  这么平易近人的老先生很快在店内受大家欢迎。侍者带他到老位子,送上一杯蒲公英酒说是老板请客。脚边有个旧皮革包,老神父总随身携带,他说里面装的是草稿,正在着手撰写圣史坦尼斯劳的传记,要是有人多嘴询问,他会认真地取出稿子开始滔滔不绝地念诵。但其实压在稿纸和笔记底下的正是炸不坏的啤酒杯,亨利伯爵不分昼夜都带着它,连睡觉时也用自己的床垫压好。

  因此四叶苜蓿成为部属在紧急状况找他会面的地点,联络讯号就是在城内几处地方摆上一束苜蓿花。同时每个密探都有属于自己的颜色代号,黑色缎带绑在苜蓿花上,代表想与亨利伯爵见面的人是詹姆斯.赫灵顿。赫灵顿本应该留在首都埃夫勒,但已经进入韦斯弗斯城。

  赫灵顿又伪装为来自弗芮亚富有而时髦的贵族李查.派法,首先摘下帽子对玫瑰树下那桌两名绅士和三位淑女优雅地鞠躬行礼,接着瞧见几个珞榭军官时神情一冷,但也同样鞠了躬,对方回礼也没什么热情。珞榭与弗芮亚维持表面和平,但上次大战留下的创伤仍未愈合、不断出血。

  他从容晃到了亨利伯爵身旁,看似随兴地坐下,然后卷了卷袖口的蕾丝,免得待会沾上食物。接着赫灵顿又与侍女眉来眼去,侍女看见长相俊秀的贵族不免堆满笑容,赶紧送上一瓶红酒。

  赫灵顿与邻桌客人交换一个客气的微笑,老神父的表情好似为他祝祷般。他开口问神父那么专心在想些什么事情,神父便反问这位「年轻绅士」有没有兴趣听听圣史坦尼斯劳的生平事迹。赫灵顿往侍女眨眨眼睛,然后回答说他相当有兴趣。

  「可是神父,」赫灵顿补上一句。「您的稿子好像没有收好。」

  亨利伯爵低头一看,脚边多了张纸,上头根本不是自己的笔迹,而是出自赫灵顿之手,也就是他要提供的调查报告。亨利抖着手想将那张纸捡起来,赫灵顿还展现出绅士风范,先伸手过去帮忙拿起、递给亨利。结果在那张纸下面,赫灵顿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夹带折迭起来并上有封蜡的另一封信。

  「史隆先生。」赫灵顿非常小声地交代了来源。

  亨利伯爵一听就知道状况又有变化。史隆能干到他的左右手,当然明白若非至关紧要的事件,不必冒险以书面方式联系。他第一反应是难道怀孕的妻子有危险,会是什么问题?尽管很想赶快读一读信上写了什么,但在公开场合得不动声色,而且还得厘清为什么连赫灵顿也到了韦斯弗斯城,史隆要送信还有别的管道才对。

  他抖着手也抖着稿纸,发出沙哑的声音讲起圣人的故事,但眼睛却将赫灵顿送上的报告书都读进心里。赫灵顿则靠着椅背喝酒,装作仔细聆听,听到一半不由得皱眉,因为亨利伯爵看似结巴、语句中断,彷佛正在思索稿子上写得妥不妥当,但赫灵顿知道这代表大事不妙,下意识在椅子上扭了扭身子,多点一杯酒来。

  「年轻人,过来帮我看看好吗?」亨利伯爵忽然开口道:「这边这一段,你可能会想看一看。」

  赫灵顿神情似是对此感到不安,但也别无选择,只好挪到老神父身旁。亨利伯爵佯做整理稿子,身子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却几乎掩藏不住怒气。「你他妈的到底在想什么?」

  「我按照长官您的吩咐,执行卜拉法计画第二阶段,」赫灵顿回答:「暗杀维伦纽夫大使一事如预期执行成功。」

  「当然会成功,」亨利冷冷道:「因为计画是我订的。可是计画里面没有提到要你谋杀凡拉兹克兹少爷,更没要你把主意打到玛裘林女爵的儿子身上去!」

  他弹了报告书一下。赫灵顿给骂得错愕,态度变得保守。侍女走过来,两人等她放下乳酪、葡萄、苹果、胡桃在赫灵顿面前。赫灵顿将葡萄一颗颗摘下来,面色阴沉地将梗往旁边灌木丛里丢。

  「长官,您吩咐过,假如发现有人调查奥卡札,我就依自己判断处理。发现那贱女人派自己的狗儿子过来,我认为您应该会想除掉他,而且同时还能收拾维伦纽夫公子,免得他想要追查父亲死亡的真相。原本只要逼迫维伦纽夫决斗就能一箭双雕,只要维伦纽夫公子一死,女爵的儿子也会无心追查奥卡札的下落。但是那个脑袋有毛病的凡拉兹克兹搞砸了。」

  「原来是他搞砸的啊。」亨利讥讽。

  「是,」赫灵顿听得出主子奚落,表情更郁闷。「要不是他忽然心软——」

  「你就不会脑袋也有毛病了是吗?」亨利继续骂。

  旁人看来,老神父与年轻贵族并肩坐着,似是热切讨论圣史坦尼斯劳的传记。老人家嘴唇上扬,目光却充满魄力,赫灵顿下意识将盘子推开一些,不停转动叉子。

  「第三方是谁?」

  「第三方?」赫灵顿盯着叉子,语气极度不自在。

  亨利指着报告书。「有个人从树林里开枪,打中你的武器,你才没能杀死上校。」

  赫灵顿耸耸肩。「可能是我雇的人打歪了,又或者女爵的手下暗地支援。这重要吗?」

  「你的工作就是调查,」亨利说:「尤其现在你可能把这个人带到我身边了,搞不好就坐在这餐厅里面。」

  赫灵顿一脸惊惧。「不可能,长官!我发誓——」

  「闭嘴,听好。」亨利将纸张举高,遮住自己嘴巴。「本来你的计画或许有点价值,但失手的代价太大,损及一个我已经努力很多年的策略。我的目标是强迫珞榭卷入卜拉法战争,投入大量资源与金钱,弗芮亚则保持中立,等珞榭国力衰弱时再给予致命一击。」

  亨利用脚轻轻踢了一下装有啤酒杯的皮革包。弗芮亚可以拿下珞榭的时间点,比他预期得还要早。

  「这东西变成唯一的希望了……总之,你这么一胡来,我最大对手的儿子原本只想稍微查一下奥卡札的去向,给你开枪差点毙命以后,当然就更想找到他了,其实是因为想把你揪出来!结果你又怎么做呢?居然直接跑来见我。」

  他本想继续骂下去,却惶恐地发现一语成谶,斯帝芬诺.迪.吉尚上校真的带着罗德里戈.迪.维伦纽夫走进四叶苜蓿。

  理所当然,亨利伯爵认为斯帝芬诺在此露面是为了追杀赫灵顿,赫灵顿给人家引了路,不过他察觉上校两人看见赫灵顿时表情错愕,尤其维伦纽夫还吓得两颊苍白。吉尚上校怒火中烧,涨红了脸。

  赫灵顿因为坐姿背对着门口,还没发现两人进入餐厅。亨利站起来,匆忙地收了桌上的文具。

  「年轻人,上帝真懂得如何讽刺人。」老神父这么叹道。

  他将东西都塞进皮革包,推开椅子后弯腰在赫灵顿耳边说:「活过今天的话,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

  斯帝芬诺、罗德里戈两人踏进餐厅内,首先看见先前路上那三个军官在里头用点心。他眉头一蹙就想走。

  「换个地方吧,」但斯帝芬诺才说完就发现罗德里戈瞪大眼睛、面色惨白。「怎么了,里戈?」

  「是……他……」罗德里戈拖着声音。「派法。」

  露天小广场挤满了人,可是斯帝芬诺眼睛里只剩下他一个——自称李查.派法爵士的小人。他与一个老僧侣坐在角落,僧侣将一堆纸张塞进包包,显然察觉了罗德里戈目不转睛瞪着身边那人,开口讲了几句话以后赫灵顿霍然转身。

  一看见是斯帝芬诺,赫灵顿吓得跳起来。

  周围太多桌椅,虽然少部分空着,但大半都有客人在。斯帝芬诺与「派法爵士」中间的一张桌子有好几位绅士和淑女,三位军官在右边,一群学生在左边较里面的角落,还有装扮像是文书员的人坐在木槿的荫影下。

  斯帝芬诺的手搭上剑柄。

  「爵士,我早就说过总有一天会狭路相逢!」斯帝芬诺叫道。

  「你疯了吗?」罗德里戈很紧张,抓着朋友的手阻止他抽出兵刃。「走了,不然人家会叫保安队过来——」

  「叫就叫!」斯帝芬诺答得干脆。

  詹姆斯.赫灵顿不屑地瞟他一眼,还拉了拉蕾丝袖口。「先生,想找我麻烦,还是换个没有闲杂人等的地方吧。」

  然而斯帝芬诺眼中并不只是赫灵顿,还有凡拉兹克兹公子那张不成人形、化做血泊的脸。接着又经历了肩膀中弹、负伤逃命,并想起自己与朋友们差一点就葬身神息之底。

  「里戈,你别插手这件事。」斯帝芬诺厉声交代,脱下外套甩在地上,拔出了细剑。

  这下子餐厅里所有人都围观起来。女士们张开扇子窃窃私语、神情忐忑,几个绅士也站起来但不确定该不该介入。军官放下酒杯,其中一人出面想要劝阻。「两位绅士,请——」

  「先生,你面前这人配不上绅士的头衔。」斯帝芬诺说:「他是个杀手,在埃夫勒夺走一条人命,还想要连我也一起灭口。若你们愿意,就叫保安队过来,我要尽力防止这罪犯逃逸。」

  赫灵顿本来翻着袖口的手迅捷往里面一探,掏出一把小型手枪。

  斯帝芬诺一看见金属反射阳光,直起手臂将罗德里戈推开,罗德里戈撞在一位侍女身上,两个人跌倒时杯盘坠地哐啷作响。

  赫灵顿趁乱开枪,斯帝芬诺闪身避过,子弹从他头顶削过,打在一根灯柱上。

  餐馆一片混乱。有位女士晕倒,旁边的朋友大喊有人被打中了,接着自己也晕倒,第三位女士见状尖叫、歇斯底里起来。两位绅士躲在桌子下找掩护,同时扶着女士们。侍女过去帮忙老神父,老人看起来也快要倒下,其余客人鼓躁着翻倒了桌椅。那个文书员也打算趁乱离开,但右边被倒下的桌子挡住,左边则是那群军官。

  餐厅老板躲到罗德里戈旁边,罗德里戈则踩过碎碗盘跑到街上大叫要人找保安队。外头行人听见骚动,反而聚集到周围想凑热闹,于是现场更拥挤紊乱。里面那群学生找到掩蔽以后,竟然开起赌盘。

  赫灵顿将击发后的手枪丢在地上,伸手拔剑。斯帝芬诺跳上椅子、脚一弹站到桌上,然后翩然降落在派法前面。几个军官也取出武器,上前想要阻止两人恶斗。

  「绅士们,请让开!」斯帝芬诺先声夺人。「这畜生冷血杀害一名年轻贵族,事后又想以同样卑劣的手段将我与我的朋友也灭口。我一定要将他缉拿归案。」

  几个军官面面相觑。若赫灵顿是珞榭人,他们就会坚持介入,不过既然是弗芮亚人,似乎不值得冒险。最后军官纷纷将刀剑收回鞘内,其中一人做为代表,对斯帝芬诺行礼以后,就全撤出了餐厅,心想保安队应该也会很快到达现场。军官让出路以后,那位文书员绕过一张倒下的桌子也打算出去。

  「先生,」不过离去以前他对斯帝芬诺嚷道:「看在上帝的面上,别下杀手,让保安队处理吧。」

  斯帝芬诺没回应他,细剑剑锋朝赫灵顿刺过去。赫灵顿挥剑隔开,却仍被斯帝芬诺点到下巴。接着斯帝芬诺一连串砍劈突刺,行云流水的动作逼得赫灵顿不得不采取守势。

  可是赫灵顿剑术自然也不弱,斯帝芬诺这轮猛攻不过轻轻削过他肩膀。被逼到花园围墙时,赫灵顿纵身一跳并沿着墙头走,斯帝芬诺反而被露天小广场的桌椅给碍事。

  斯帝芬诺索性抓起一张桌子扶正,当作踏板飞扑过去。然而赫灵顿又从墙头跳下来,趁势抓住一个侍女往斯帝芬诺怀中推。斯帝芬诺想绕过去以免误伤旁人,但速度不够快,结果撞在一块。赫灵顿利用这破绽,一剑贯过女孩的上臂,然后戳入斯帝芬诺的左肩——也就是被他用枪打伤尚未完全痊愈的地方,痛楚蔓延开来、手掌发麻。

  赫灵顿猛然抽剑,还不打算罢手。女孩倒在斯帝芬诺脚边失声惨叫,更加妨碍了斯帝芬诺的行动。赫灵顿一剑落下,在斯帝芬诺身侧开了个洞。

  他抓起桌子上的酒杯,随手就将东西往赫灵顿脸上洒。赫灵顿一时失去视力,想赶紧将扎眼的葡萄酒给抹去,斯帝芬诺将玻璃杯丢过去,不过赫灵顿及时举起手臂挡住,并回剑架住斯帝芬诺,斯帝芬诺紧接着凌厉的一记猛刺,细剑划破衣服、钻入赫灵顿左前臂,袖口蕾丝立刻染红。赫灵顿假动作往右窜,实则后退一步,从一盘牛肋上拔出刀子往斯帝芬诺射过去,命中大腿。

  斯帝芬诺拔出餐刀,也退后了一些。伤口喷出血,他将沾着自己鲜血的刀子回敬敌人,发泄的意思大过于击中。但赫灵顿不得不躲,所以斯帝芬诺算是抢到一丝余裕。接着,两个人站着互瞪,都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出手。

  除了沿大腿滴下的血,斯帝芬诺的衬衫也湿红一片黏在肋骨上。赫灵顿虽然也见红,但相较之下只是几处轻伤。他冷笑起来,看来笃定自己可以收拾掉斯帝芬诺,接着就冲上前。

  斯帝芬诺往后一瞥,像是估量着自己与出口间的距离。他希望看在对手眼里,像是自己慌了阵脚。接着他喘息、拖着疲惫脚步后退,不过细剑还举着,不断挑开赫灵顿快速的突刺。看上去斯帝芬诺好像没力气了,剑尖越来越低。

  赫灵顿一直等待这个机会,于是长剑唰的一声直指斯帝芬诺的心窝。斯帝芬诺却脚一勾,将板凳往他身上踹过去。板凳撞上赫灵顿的小腿,赫灵顿想稳住脚步,两腿却给板凳缠着,最后往前跪倒。

  趁弗芮亚人跪下的空档,斯帝芬诺发难,打算为决斗划下句点。赫灵顿举剑顽抗、下半身如猫科动物般优雅弹跳起来,斯帝芬诺看了更肯定他就是当初戴帽子的男人。赫灵顿使出同一招,剑锋往斯帝芬诺胸口疾窜,并翻转手腕想让剑身水平插入肋骨缝隙间。

  不料斯帝芬诺巧妙闪身,赫灵顿去势过猛收劲不及。他细剑一旋,贯穿了赫灵顿背部。赫灵顿诧异中呼出一口气,低头时剑已从胸骨中间探出。

  「凡拉兹克兹,希望你在天之灵也看见这一幕。」斯帝芬诺叹道。

  细剑一抽,詹姆斯.赫灵顿撞在翻倒的桌子上,弹了一下滚落旁边地板,白着面孔瞪大眼睛,嘴角汩汩流出血。

  斯帝芬诺也跌坐在地上不断喘气。少了亢奋情绪、加上出血不适,他忽然头晕起来,靠着桌子担心会昏过去。恍惚之中,他看见刚才要自己别动手杀人的那个书记员竟回来跪在尸体旁边,斯帝芬诺没意识到奇怪,只想开口要对方别浪费时间救人,赫灵顿是活不成了。注意到那矮胖男子搜着赫灵顿的口袋,他仍认为只是普通的趁火打劫。

  不料那人竟对着斯帝芬诺喊了句话,接着跳起来跑出去。斯帝芬诺瞪着他背影,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但还来不及反应,外头街道响起哨声,罗德里戈窜了进来。

  「保安队来了,」他说:「快走。」

  「往哪儿走?」

  「翻过花园的围墙吧,」罗德里戈回答。他看见斯帝芬诺的腿也受伤,又开口问:「你行吗?」

  「别无选择吧。」斯帝芬诺一跛一跛地跟过去。

  「逃不掉就得坐牢了。」罗德里戈说。

  幸好石墙装饰效果大于实际功能,有罗德里戈帮忙一下子就翻过去了,虽然斯帝芬诺还是痛得翻白眼。两人钻过同样华而不实的围篱,踩过花圃、闪过玫瑰盆栽。

  「先中弹,后被刺,」罗德里戈边搀扶边大叹。「照这样下去,我得准备一台推车才有办法把你带走了。」

  「别惹我笑,肋骨会痛。」斯帝芬诺拜托他。

  踏着蹒跚脚步到了花园的另一边,一些行人停下脚步张大眼睛看着浑身是血的斯帝芬诺,但在韦斯弗斯城这种事情少见多怪,大半人耸耸肩以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他们到了草市街上,与针线街平行,是韦斯弗斯城里极其热闹的地段。罗德里戈招马车,车子停下来,但车夫看了斯帝芬诺那模样一眼以后,摇摇头不高兴地说:「『奏垫』会脏掉。」

  罗德里戈探头望向车厢内,车夫口齿不清说的坐垫本来就褪色皲裂。

  「沾点血上去可能还好看些呢。」他对车夫说:「我付双倍。」

  车夫这才点头。罗德里戈开了门,将朋友推进去,门还没关上车夫就甩了鞭子,马车冲了出去。

  「可惜了你的紫色外套。」斯帝芬诺看见自己的血滴到朋友衣服上。

  罗德里戈浅浅一笑。「反正我买了新的啊。」他赶紧检查朋友的伤势,掀开斯帝芬诺的上衣后说:「看上去不算太严重。」

  「你又知道啦?」斯帝芬诺咕哝。「我肋骨疼死了。」

  「别撒娇。你肩膀已经止血了,胸侧有伤但没砍到骨头。」罗德里戈取出手帕折好。「拿去按住大腿。跟在你旁边也是久病成良医,我该考虑转行做外科医师。」

  斯帝芬诺照他吩咐压好腿。「说到外科医师,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人跪在尸体旁边?」

  「没看见谁,」罗德里戈回答:「只想着先把你带走。光进去找你就够麻烦了,得穿过一堆歪七扭八的桌椅和几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怎么了,那个人有问题吗?」

  「我本来以为他想帮那混蛋急救,结果他却翻了那家伙的口袋,然后骂了好几句。我居然听到他说:『你这蠢材,这样子就没线索把亨利.瓦勒斯给揪出来了!』说完以后那个人就跑掉了。」

  「他居然说出亨利.瓦勒斯这个名字?」罗德里戈也很吃惊。「有看见对方长相吗?」

  「戴了一顶大帽子,披着灰色斗蓬。」斯帝芬诺说。

  「这句话涵盖韦斯弗斯城一半以上的人。」罗德里戈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两人都安静下来思考,但也都不喜欢自己得到的结论。

  罗德里戈先开口:「我想可以肯定亨利.瓦勒斯伯爵来到韦斯弗斯城的原因了,奥卡札大概在他手上。」

  「我进一步推论,亨利伯爵已经知道我们在这城里。」斯帝芬诺说:「也知道我们在找奥卡札。」

  「现在有另一方人也想找到奥卡札。」

  斯帝芬诺嘴角一扬。「只要不是骑着蝙蝠的恶魔都好。」

  「愿主保佑呀,朋友。」罗德里戈道。

  这辈子杜孛没有如此挫折过。他本想跟踪那位老神父,然而亨利.瓦勒斯伯爵的动作竟然快得让他追不上。一发现有位侍女想带老人离开打斗现场,他就设法追出去,不过有人开枪了,接着桌椅倒下挡住去路,还有军官跑出来,刀剑出鞘一触即发。等杜孛转头时,老神父早就不见踪影。

  所以杜孛只能期望透过詹姆斯.赫灵顿得到一些线索。斯帝芬诺.迪.吉尚杀了赫灵顿的那瞬间,杜孛的计画和心血也死在剑下。

  他还是搜了赫灵顿的口袋,吉尚上校站在旁边观望。若是找得到便条、钥匙之类的东西,都还有找到亨利伯爵的可能。

  可是赫灵顿身上居然什么也没有。杜孛气急败坏,难得失控,怒得叫骂起来。

  「你这蠢材,」他朝吉尚上校吼道:「这样子就没线索把亨利.瓦勒斯给揪出来了!」

  杜孛赶紧窜出餐厅。保安队从前门涌入,他则从后门逃离。在街上,杜孛继续找着老神父的身影,找不到也是理所当然。

  他叹口气,很快意识到同样追查工匠去向的吉尚上校又成为自己最后一线希望,于是有些后悔刚才在餐厅中失态了。杜孛很少放纵情绪,这次无法把持是因为已经好几天没睡好吃好。他头发疼,揉了揉以后已经想好接下来的行动。

  若是要找吉尚上校,连跟踪的功夫也不必白费。他与荡舟族朋友从埃夫勒城过来,自然也就只能停在船村里面。

  杜孛招了一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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