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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被围困的宅邸

从考威尔向北,越过分隔安塞斯蒂尔和古国的界墙,在远离考威尔六百英里的地方,另一片浓雾渐渐生成。在这里,安塞斯蒂尔的现代科技已经失效,古国的魔法力量才是这里运行的法则。
这一片雾也与它南方的远亲们有所差别。不同于它们的白色,这片雾的颜色是积雨云般的灰黑;南方的雾气是自然形成的,而这片雾是由肆行魔法操纵着在空气中生成,它在一座远离任何流水的山丘上积聚成形;在足以驱散任何普通雾气的晚春午后的阳光下,这一片雾仍旧顽强生存下来,并向四下蔓延。
迎着烈日和阵阵轻风,黑雾挥舞着缓缓延伸出身体的蔓须,翻滚着涌下山坡,向南方和东方扩张。在距离山丘半里格①的地方,蔓须的一支高高伸入云端,从空中横越过了奔流的瑞特林河。随后黑雾迅速下沉,落在地面,仿佛一只蹲坐在河道东岸的蟾蜍。更多的雾气随即从它的嘴里喷吐出来。
『注①:里格,长度单位,1里格相当于4.8公里。』
尽管太阳仍高照着中央的瑞特林河,但很快地,黑雾的两支蔓须还是覆盖了河道东西两岸的陆地。
河水与黑雾以迥异的步伐向着同一个目标——长崖前进。河水奔涌激荡着,随着大瀑布的临近越行越急,它们最后将在那里纵身跃下上千英尺的高崖。黑雾则以令人胆寒的气势缓慢前进,每行进一段,就变得愈加浓重,身躯也愈加高大。
在距长崖几码之外的地方,黑雾蓦地止步不前,但仍不断地越升越高,越来越浓,虎视眈眈地面对着河道中那座临近瀑布边缘的岛屿,岛的四周环绕着白墙,其中建有房屋和花园。
雾气没有继续向河面扩散,但纵使它尝试着升得更高,也无法再前进更多。那里有看不见的力量保护着岛屿,阻挡了黑雾的前进,让阳光始终洒满白墙、花园以及那些红瓦覆盖的房屋。黑雾是攻击者的武器,但这只是战斗打响前的序曲,围困岛屿的第一步。战线已经在岛屿边拉开。
这座被河水环绕的小岛便是阿布霍森的宅邸。它的主人阿布霍森,身佩役亡师的法铃,却不是役亡师;使用肆行魔法,却非肆行魔法术师;他维系着冥界与现世的边界,引导不愿安息的逝者重归安眠。
黑雾的制造者很清楚真正的阿布霍森并不在宅中。阿布霍森和她的丈夫,也就是国王,已经被他们成功地诱过界墙,进入安塞斯蒂尔,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已经被人刺杀。这也是她的主人计划的一部分。被埋葬于地下的主人很早之前就开始酝酿这个计划,但直到最近才付诸实施。
虽然整个计划的核心在古国,计划所要针对的目标也被深埋于此,但计划庞大而复杂,涉及了多个国家。战争、暗杀、难民,都是这个计划的一环,而所有这一切,都在一个诡计多端、心思缜密的头脑的掌控之中,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已经等待了几个世代之久。
但是正如所有的计划一样,这个计划也出现了一些棘手的问题和冤家对头。这些冤家对头当中有两个此刻正在这座宅邸当中。一个人是被那些居住在瑞特林河发源地的女术师们送到南方来的年轻女子。那些深居冰川之中的女人被世人称为坷睐,她们能从冰中看到遥远的未来,并且必将极力引导现世走向她们所期待的方向。而这个身穿显眼的二等助理图书管理员红马甲的女人便是她们之中出类拔萃的法师。
黑雾的制造者曾见到过她:一头黑发,皮肤白皙,年纪不过二十——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罢了。在一场双方以性命相搏的战斗里,它从别人的呼喊中听到了这个女子的名字——
莉芮尔。
相比之下,另一个冤家对头要出名得多。虽然实际情况和先前预料的有些不符,但他仍然可能成为一个更大的麻烦。那是一个青年男子,或者说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大男孩。他有着和他父亲一样的鬈发、母亲一样黑的眉毛,同时继承了他俩修长的身躯。他就是国王塔齐斯顿与王后阿布霍森的王子,萨姆斯。
萨姆斯王子应当是阿布霍森的继承人,继承着七只法铃和《亡者之书》的力量,但现在造雾者对此不禁有些怀疑。她已经走过了漫长的年月,对这个奇特的家族以及他们在河水中央的宅邸知之甚多。从她前一天晚上与萨姆斯仅有的一次交手的情况看,他并不是以阿布霍森的方式战斗,甚至连释放咒印的方式也很奇怪,既不像王室成员,也不同于阿布霍森。
萨姆斯和莉芮尔并不孤独,还有两个生物在他们身边帮助他们。其中一个看上去不过是只性格倨傲的小白猫,还有一只则是黑褐相间的颇为友善的大狗。虽然他们到底是什么至今还无法确认,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最可能的情况是,他们是为阿布霍森和坷睐效力的某种被束缚的肆行魔法造物。那只猫的情况要稍微明朗一些,他名叫莫格,在某些记载着传说的古籍中,有一些关于它来历的猜测,但那只狗就不一样了,她是一种全新的存在,或者是一种太过古老的生物,以至于关于她的书籍早已湮没在尘埃中,不见了踪影。黑雾的制造者更偏向于后一种推测。这只狗和她的女主人都来自于坷睐的大图书馆,也许他们俩就和那大图书馆一样,深藏不露,拥有某种未知的力量。
总的说来,这四个对手将是难以应付的,他们对于计划的实施是个严重威胁。但黑雾的制造者无须与他们正面交锋,或者说,在被流水和咒语如此严密防护的建筑面前,她无法与他们正面开战。她得到的命令是确保把他们困在大宅之内。在宅邸被围困之时,计划正在其他地方一步步向前推进——直到莉芮尔、萨姆还有他们的同伴们再也来不及作任何事情来挽救败局为止。
想到这条命令,戴面具者克萝尔发出一阵不满的咝咝声,头顶上的黑雾顿时翻滚起来。她曾是个活着的役亡师,从不受命于人。但她犯了一个错误,这个错误使她失去生命,遭人奴役。但她的主人在永死之门外拦下了她,于是她得以重返世间。不过她已不再是任何活着的生命形式,而是成为了亡灵,一个被法铃的力量驱使着,被神秘的名字束缚着的亡灵。即使她不喜欢自己得到的命令,但除了服从,她也别无选择。
克萝尔垂下手臂,几缕轻柔的雾气从她的指尖飘散出来。成百上千的亡者手卒拖着腐臭化脓的身躯摇摇晃晃地环绕在她周围。克萝尔并没有把这些寄居在几乎已成骷髅的腐尸里的灵魂从冥界召唤出来,不过那位召唤出这些灵魂的人赋予了它向亡者手卒发号施令的权力。她抬起一只细长的如黑影般的手臂,指向前方,亡者手卒们便叹息着、呻吟着,踉踉跄跄地向前行进,僵化的关节和崩裂的骨骼发出咯咯的声响,黑雾在它们身体周围盘旋。
“在西岸至少有两百个亡者手卒,东岸也不会少于八十个。”萨姆斯从铜制的望远镜上直起腰,一边放下镜筒,一边报告说,“看不到克萝尔,但我想她肯定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想到上次和克萝尔遭遇的情景,萨姆不禁打了个冷战。那是一团压在自己头顶上的杀气腾腾的黑色身影,她手中燃烧的长剑似乎随时都会刺下来。这一昨晚刚刚发生在眼前的情景,如今回想起来,却已恍如隔世。
“也有可能是其他的肆行魔法术师发起了这场雾。”莉芮尔口里说道,但她心下却不这么认为,她可以从那团雾里感觉到和前一天晚上相同的力量。
“浓雾,我想它已经足以被称为浓雾了。”坏狗一边小心翼翼地在星象台上供观测者坐的高脚凳上保持着平衡,一边说道。要不是能够说话,并且戴着一个明晃晃的咒契魔法项圈,它看上去简直和其他那些有着黑褐相间的皮毛的杂种大狗没什么两样。当然,是摇着尾巴、态度友好的那种,而不是时而高声狂吠,时而低沉怒吼的那些狗。
坏狗、坏狗的女主人莉芮尔、萨姆斯王子,还有阿布霍森那具有白猫外形的仆人莫格,此时都聚集在位于阿布霍森宅邸北部的高塔顶层的星象台上。
星象台的墙壁由完全透明的材料建成,几乎看不到有任何支撑房顶的东西。莉芮尔觉得每当瞟到屋顶的时候,心里都不由得有几分紧张。墙壁也不是由玻璃或者任何她所听说过的材料制成的,这在某种程度上更加重了她的紧张感。
但莉芮尔不想让自己的紧张表现出来,于是趁着坏狗刚把话说完,她立刻点点头,掩盖住一阵涌上脖颈的战栗。但手上的动作却把她的内心表露无遗——她一直把手放在坏狗的脖子上,感受着坏狗的身体和项圈上的咒契魔法带来的温暖。
虽然中午刚过,日光还笔直地照射着大宅、小岛以及河水,但河道两岸的黑雾已经相当浓烈,雾气形成的黑墙已有几百英尺高,并且还在不断翻滚着向上攀爬。
毫无疑问,雾气是肆行魔法生成的。它不像普通的雾那样在河面上汇聚、升腾,或是由半空中悬浮的水雾飘落到地面形成。这一阵黑雾从东西两岸同时席卷而来,无视风向的阻挠,迅速向前推进,随着时间的推移,雾气也变得越来越浓。
黑雾的另一个奇怪之处在它的南部。在瑞特林河坠下长崖的地方,黑雾的边缘即将与大瀑布上的水雾相混时,它却遽然而止,明显与水雾分隔开来。
亡者紧紧跟随着浓雾。虽然对湍急的流水心怀畏惧,但它们仍拖着笨拙丑陋的身躯沿河岸挣扎前行。有某种力量,某种隐藏在浓雾之后的力量驱使着它们前进。几乎可以肯定,那种力量来自戴面具者克萝尔——那个曾经是役亡师的高等亡者。莉芮尔明白,这两个身份合在一起是极具威胁的。因为克萝尔极有可能仍保留了她作为役亡师时的肆行魔法知识,而现在她又从冥界得到了某种邪恶的、奇特的力量。莉芮尔和坏狗曾在前一天晚上河岸边的战斗中暂时赶走了克萝尔,但那还称不上胜利。
莉芮尔能够感觉到雾气是由肆行魔法生成的,也能感应到亡者的逼近。虽然阿布霍森的宅邸被极深的流水、防护性的法术和影像环绕保护着,但她还是止不住颤抖,仿佛有一只冰凉的手正轻轻拂过她的皮肤。
莉芮尔对自己表现出明显的惧意羞愧不已,尽管此刻并没有什么人对她的战栗说三道四。大家一言不发,都齐齐注视着莉芮尔。萨姆、坏狗和莫格,大家好像都在等待着她宣布一个英明的决断或是发表什么深刻的见解。莉芮尔霎时间感到一阵恐慌。她一向不习惯在谈话或是别的什么事情中充当主角。但她现在是阿布霍森继承人。当萨布莉尔走出界墙,身处安塞斯蒂尔的时候,她就是这里唯一的阿布霍森。亡者、黑雾还有克萝尔都是她必须面对的问题。但真正的威胁是赫奇和尼古拉斯正在红湖边发掘的东西。与那东西比起来,现在的这些问题只不过是些小小的麻烦罢了。
我一定要努力做好,莉芮尔心想,我必须表现出阿布霍森的样子。如果我表现得足够好的话,或许我自己也会更有信心吧。
莉芮尔转过身,凝望着小岛南边连接东西两岸、在水面下若隐若现的石块。“除了踏脚石,还有其他出去的路吗?”她突然问道。踏脚石并不是个很恰当的名字,莉芮尔想,或许叫做跳石更贴切些。河道中的那些石块之间至少相隔六英尺,而且还非常靠近瀑布。若是一下不慎没有跳准,你就会被河水紧紧攫住,抛下瀑布。然后在下落一段相当长的距离之后,被飞流直下的滚滚河水葬送在崖底。
“萨姆①?”
『注①:萨姆斯的昵称。』
萨姆摇了摇头。
“莫格?”
这只白色的小猫正蜷缩在一块蓝色和金色相间的垫子上。这块坐垫不久之前还铺在星象台供观测者坐的高脚凳上,不过很快就被一只脚掌推下地板,发挥了更好的用途。虽然有着猫的外形,但莫格并不是一只真正的猫。他项上那拴着微缩版法铃——安眠者岚纳——的咒契项圈表明,它绝不只是一只会说话的猫。
莫格睁开一只明亮的绿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岚纳在它的项圈上发出几声低沉的叮当声。莉芮尔和萨姆发觉自己不禁也打了个哈欠。
“萨布莉尔开走了纸翼,所以我们没法飞出去。”他说,“其实就算能飞,我们也得突破血鸦的包围。我想我们能召唤来一条船,不过亡者会在沿岸一路追踪我们。”
莉芮尔看了看屋外黑雾形成的高墙。她在两小时前刚刚成为阿布霍森继承人,但现在就已经手足无措了。她脑中唯一明确的想法是:他们必须离开宅邸,马上赶到红湖并找到萨姆的朋友尼古拉斯,阻止他挖出那个被深深封存在地下的东西——不管那到底是什么。
“也许还有一条路。”坏狗从凳子上跳下来,一边绕着莫格转圈,一边说道。她走路时脚掌高高抬起,又重重地落下,仿佛脚下不是冰冷的硬石板,而是柔软的草坪。在说到“路”的时候,她突然身子一沉,重重一掌踏在莫格脑袋旁边,说道:“可是莫格不会喜欢的。”
“什么路?”莫格咝咝地说着,不满地把蜷成一团的身体又缩紧了一些,“除了踏脚石、天上,或是河里,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路可以出去——自从这所房子建成开始,我可就待在这里了。”
“但在河道分叉、岛屿形成的时候你可不在这儿,”坏狗平静地说,“在那筑墙者筑起界墙之前,第一位阿布霍森的帐篷还扎在现在已长满无花果树的地方的时候。”
“没错,”莫格承认道,“可你那时也不在这里。”
莉芮尔觉得莫格的最后一句话里有什么问题,或者说是疑点。她细细打量着坏狗,但它只是用前脚掌不停地挠着鼻子。
“不管怎么说,”坏狗又开口说道,“曾经还有一条路。如果那条路还在的话,它就深藏在地底下,而且这条路上存在的危险不止一种。或许可以说,通过踏脚石,从亡者们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路来比它还要安全一些。”
“但你不这么认为?”莉芮尔问,“你觉得那条路值得我们尝试?”
莉芮尔对亡者心怀恐惧,但她还有在紧急关头面对它们的勇气。她只是对自己的新身份还不太自信。也许像萨布莉尔这样的阿布霍森,处在莉芮尔这种年青力盛的年龄,可以轻快地跳过踏脚石,把克萝尔、影手卒还有其他的亡者打得四散而逃。但莉芮尔觉得如果换了自己,很可能最后只能败退回踏脚石上,然后迅速摔下河流,在大瀑布底下粉身碎骨。
“我认为我们应该尝试一下。”坏狗宣布道。她伸展着身体,脚掌差点儿又碰到了莫格,然后慢慢站起身打了个哈欠,露出一口硕大白亮的狗牙。莉芮尔确信,所有这些都是在故意刺激莫格。
莫格眯缝着眼睛盯着坏狗。
“深远的地下?”白猫喵喵地说道,“看来我想得没错了。我们不能去那儿!”
“她早就不在了,”坏狗回答,“虽然我认为也许会残留点儿什么东西……”
“她?”莉芮尔和萨姆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们知道玫瑰园里面的那口井吧?”坏狗问。萨姆斯点点头,而莉芮尔则努力回忆自己在穿过小岛,走进宅邸之前是否看到过一口井。她模模糊糊地记得曾无意中瞥过一眼那些成片的玫瑰。它们蔓生在草坪东边靠近宅邸的棚架之间。
“可以从那口井爬下去。”坏狗接着说,“虽然我们会爬很久,而且通道非常狭窄。顺着那条路会进入一个更深的石洞,在那里有一条路通向瀑布的底端。然后我们得再次重新爬上悬崖。不过我想从那条路出来之后我们会到达西边较远的某个地方,这样就绕过了克萝尔和它的那帮奴才。”
“井里面可都是水,”萨姆说,“我们会被淹死的!”
“你确定?”坏狗反问道,“你亲眼看过吗?”
“呃,没有。”萨姆回答,“它被封上了,我想……”
“你说的‘她’是谁?”莉芮尔追问道。按以往的经验,她很清楚坏狗在回避一个问题的时候意味着什么。
“曾经住在那里的某个人,”坏狗回答,“那个人有强大而危险的力量。也许那里还会有她的某些残留物。”
“‘某个人’是什么意思?”莉芮尔紧追不舍,“怎么会有人住在阿布霍森宅邸的地下?”
“我拒绝靠近那口井,”莫格插嘴说道,“我想那个提出向禁地挖掘地道的人是卡利尔吧。有必要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下往他的骸骨旁边再添上我们自己的一份吗?”
莉芮尔把目光转向萨姆,然后又转回莫格。但她马上后悔起来,因为这样一来她自己内心的疑虑和恐惧全都暴露无遗。现在她是阿布霍森继承人,必须做出一个榜样。萨姆没有隐瞒他对冥界和亡者的恐惧以及想藏在这重重防护的大宅里躲避危险的念头,但至少在现在看来他已经暂时战胜了恐惧。如果连她自己都不能做一个好榜样,那萨姆又如何坚持下去呢?
莉芮尔同时也是他的姨妈。她不喜欢这个身份,但她觉得这个身份让她在侄子面前承担起了某种责任,即使她自己比这个侄子大不了几岁。
“坏狗!”莉芮尔命令道,“这次请坦白地回答我的问题。下面的那个东西是谁……或者,是什么?”
“呃,这很难用语言表达清楚,”坏狗一边说,一边又不停地用前脚掌在地上扒来扒去,“何况那里可能什么也没有。如果有的话,我想你可以称她为咒契形成时的残余物,就跟我一样,不过身材上会各有不同。但是如果她或者她的某些部分还在那儿,那么她可能还和她以前一样,从非常……原初的层面上……来说,相当危险,不过历时弥久,而我实际上又只能告诉你们一些其他人的传言、札记或是推测……”
“她为什么会在那儿?”萨姆斯问道,“为什么会在阿布霍森的房子下面?”
“确切地说,她不在任何地方,”坏狗回答道,现在她已经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目光,只是一个劲地用脚掌挠着鼻子,“她的一部分力量聚集在这里,因此她不出现则罢,如果出现的话,多半都会在这里。”
“莫格?”莉芮尔问,“你能解释一下坏狗说的话吗?”
莫格没有回答。他紧闭着双眼,不知在坏狗说到什么地方的时候他已经又蜷起身子睡着了。
“莫格!”莉芮尔又叫了一遍。
“他睡着了,”坏狗说,“岚纳让他睡着了。”
“我觉得它只在想睡觉的时候才会听岚纳的,”萨姆说,“希望凯瑞格能睡得更安稳一些。”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去看看,”坏狗说,“不过他一醒来我们肯定就会知道。岚纳的力量要比撒拉奈斯温和一些,但在必要的时候,它会把猎物束缚得紧紧的。另外,凯瑞格的力量依赖于他的追随者们。他的才能就在于对他们善加利用,但也正是过于依赖他们导致了他的失败。”
“什么意思?”莉芮尔问,“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变成了高等亡者的肆行术师。”
“不仅仅如此,”坏狗说,“因为他还具有王族的血统。他有着领导别人的天赋。在冥土的某个地方,凯瑞格找到了通过将咒印烙在肉体上来控制效忠于他的力量的方法。如果萨布莉尔不是碰巧使用一种极为古老的魔法化解了他的力量,我想凯瑞格早就已经成功了。至少,能暂时地取得成功。”
“为什么是暂时的成功?”萨姆问道。他开始后悔自己首先提起这个凯瑞格的话题。
“我想他最后要做的事就是你的朋友尼古拉斯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坏狗说,“挖出某个本应该深埋在地底的东西。”
大家都默不作声了。
“我们这是在浪费时间。”莉芮尔最后打破沉默。
她又看了看西岸上的黑雾。虽然眼下亡者的数量已经令人暗暗心惊,但她能感觉到此处亡者的数目比所见更多。那些腐烂的守望者们周身缠绕着黑雾,正等待着它们的敌人出现。
莉芮尔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如果你的确认为我们应该爬下那口井的话,坏狗,那么就让我们走那条路吧。但愿我们不会遇到什么潜伏在地下的那种力量的‘残余体’。又或许她能比较友好,那么我们可以和她谈一谈……”
“不!”坏狗吠道。每个人都吃了一惊。连莫格也睁开了一只眼,但发现萨姆正在看着他,立刻又闭上了。
“怎么了?”莉芮尔问。
“虽然不太可能,但如果她还在那儿的话,你们决不能对她说话,”坏狗说道,“你们也绝对不要听她说话或是以任何形式接触到她的身体。”
“曾经有人听过她说话或是接触过她吗?”萨姆问。
“在凡人当中还没有,”莫格抬起脑袋,“我想,也没有谁曾穿越过她的大厅。尝试穿过她的大厅真是个疯狂的举动。我一直想知道在卡利尔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莉芮尔说,“那么,她也许根本不会理睬我们,就像我们不会去招惹她一样。”
“我担心的不是她怀有什么恶意。”莫格说,“我怕的是她会注意到我们,哪怕只有一丁点儿。”
“或许我们应该……”萨姆说道。
“什么?”莫格怪声怪气地问道,“乖乖地待在这儿,保住性命?”
“不,”萨姆平静地说,“如果这个女人的声音这么可怕,那么我们或许应该在下去之前做几副耳塞。可以用石蜡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那没有用,”莫格说,“要是她说起话来,那声音会渗入你的每一块骨头里面。要是她唱起歌……我们还是祈祷她不要唱歌吧。”
“我们会避开她的,”坏狗说道,“相信我的鼻子。我们能找到出去的路。”
“你能告诉我卡利尔是谁吗?”萨姆问。
“卡利尔是第十二任阿布霍森,”莫格回答,“一个非常不可靠的人。他把我锁了好几年。那口井一定就是那时候挖的。他失踪之后,他的孙子继承了祖父的头衔和法铃,把我放了出来。我可不想重蹈卡利尔的覆辙,更何况还是在一口井里。”
莉芮尔心头一紧,突然感觉到外面的浓雾当中起了变化。先前深深隐藏在浓雾后的东西行动起来了。莉芮尔能感觉到,那是一种比正在黑雾边缘时隐时现的影手卒强大得多的力量。
克萝尔正在逼近,几乎已经到了河岸上。又或许那不是克萝尔,但这一位也不会比它弱。也许甚至就是她曾在冥土遇到过的那个役亡师赫奇。他也是灼伤萨姆的那个役亡师。透过萨姆外套袖口上的缝隙,莉芮尔还能看到他手腕上的疤痕。
萨姆的外套是另一个让人困惑的谜题——也许是为了将来准备的吧,莉芮尔疲惫地想。外套上代表皇家的金塔纹章被一种已经有数千年未曾出现过的图案分隔开来。那是筑墙者的泥刀。
萨姆顺着莉芮尔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外套,弹了弹织进亚麻布料的那截粗大的暗金色线头,那正是筑墙者的标志。他慢慢地意识到影像们是不会拿错衣服的。更何况,这件外套是新近缝制的,而不是影像们从发了霉的衣橱或是放了几个世纪的洗衣篮子中翻出来的老古董。所以,一定有什么原因使他具备了穿上这件衣服的资格。这件衣服说明他身为王子的同时还是筑墙者。但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筑墙者早在几千年前就把自己融入了界墙和高等咒契石之中,此后再无踪迹可寻。据萨姆所知,这是不容置疑的史实。
一时间,他突然想到这是否也将会是他自己的命运呢?是否他也将以生命为代价制造出某种物品,或者至少会失去这个有血有肉的身躯,而变为另一种生命形式?他想到了高等咒契石和界墙。确切地说,筑墙者们并没有真的死去,他们更可能是转化成了另外一种形式而存在。
倒不是说他也梦想着这么做。因为不管怎么说,更可能的结局只是他仅仅被人杀掉而已。萨姆一边想,一边看了看外面的黑雾,同时感到了浓雾中那令人胆寒的亡者的存在。
萨姆又摸摸胸口上的金色丝线,感受着丝线带来的慰藉,心里的恐惧顿时消散了许多。他一直不愿意成为阿布霍森。他觉得筑墙者这个名号听上去要有趣得多,尽管他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额外的好处,就是这一定会让他的姐姐——艾丽米尔——气得发疯。因为她绝对不会相信他不知道,也无法解释清楚“筑墙者”的真实含义,而一定会认为萨姆是故意不告诉她。
如果他还能见到艾丽米尔的话……
“我们该准备出发了。”坏狗的话让萨姆和正凝视着大雾出神的莉芮尔都吓了一跳。
“没错。”莉芮尔极不情愿地收回自己的目光。此刻她又一次在心中默默祈祷自己能够回到坷睐的大图书馆。但是这个希望和她曾日日企盼的披上白袍、戴上月长石银冠、成为真正坷睐的愿望一起,都已被现实推开,埋入了地底。她现在已经成为阿布霍森,正面临着重大而艰巨的任务的考验。
“没错,”她又一次说道,“我们该准备出发了。让我们从那口井走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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