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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转过身来,眼睛里燃烧着屈辱的火焰。“这是我唯一所拥有的东西。”

  那种痛苦的怨恨外裹着顽强的幽默,就在即将要喷发出来时,门外传来了急匆匆的混乱声。门一下子被打开了,亚瑟·博林布鲁克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

  “还有你,布鲁图?”厄克特引用了恺撒大帝被谋杀死去之前的一句话。

  “请再说一遍?”博林布鲁克没有听懂。

  厄克特闭上了眼睛,摇了摇脑袋,仿佛要把厌恶之意和自我怜悯的成分从眼睛里晃掉,然后他笑了。“开了个小玩笑,亚瑟,布鲁塞尔有什么新闻吗?”

  “全都是该死的外国人的。抱歉没能早点来,弗朗西斯。”

  “你已经跟我在一起了。”厄克特说道。

  “我会一直跟到最后一口气。回来的路上,我用车载电话向报业协会口述了一个支持声明。”

  “那么我要加倍欢迎你。”

  “可恶的是,弗朗西斯,这样做对你或我一丁点好处都没有。”

  “为什么没有?”

  “因为我们是在跳高,这是不可否认的。而梅克皮斯那个家伙选举靠的是玩球。”

  * * *

  梅克皮斯的竞选大军继续挺进,向着鲁顿城进军。每个小时都会给梅克皮斯带来更多的支持,而且距离伦敦又近了一步。每前进一步,游行队伍的长度都会增加,步伐都会减慢,给伦敦大都市警察总监以关注的理由。但在伯明翰警方惨败后,伦敦警方不敢禁止竞选游行进入国家首都了。

  所以他们可以顺利前进,朝着特拉法尔加广场前进,向着为弗朗西斯·厄克特举行火葬的柴堆前进。

  爱情让生活丰富多彩,但是为了让一个男人真正幸福并且有方向感,必须使用憎恨。

  他借着月光偷偷溜了出来,甚至没有让科德跟着。他通过唐宁街的新闻办公室进入迷宫般的廊道,这些廊道连接着唐宁街10号首相府和坐落在白厅大街的内阁办公室,路过曾经是都铎王朝网球场的老墙。

  虽然已是午夜,城市中心依然繁忙,车来车往,白厅大街几乎成了送货车辆和夜间公交车辆的赛车场。繁忙的交通有助于隐蔽,使他不显眼。他走下内阁办公室的台阶,从一个吃惊的保安面前走过,又低头避开了全天守候在唐宁街入口处的警察的目光。乔治·唐宁本人就是个无赖,在英格兰内战期间充当保皇派和宪政派两军的间谍,一个善于两面逢迎、毫无原则和忠诚的人,哈佛大学的毕业生。他却得到了骑士爵位,这个王国最重要的一条街居然用了他的名字来命名。反观自己,弗朗西斯·厄克特,如果这个名字获许镌刻在墓碑上,他会觉得非常幸运。

  街上到处都是纪念死者的标志。国家战争英雄纪念碑,见证过砍下查理一世国王头颅的宴会大厦,以及纪念捐躯长眠永垂不朽英雄的雕像,比比皆是。这条大街曾经是从查令十字街到圣玛格丽教堂的葬礼必行之路。直到有一天,国王厌烦了窗外平民们整日奔丧的哀号声,于是在圣马丁教堂给他们开辟了新的公墓区,这样死者可以到那里入土,而不必再经过国王的窗前影响他的晚宴了。在夜晚的阴影里,头顶一轮弯月,你可能听到这条街上偶尔传来古老骨头的嘎吱嘎吱声,这真是一个令人回忆往事的地方。他太期盼能名留青史被人记住了,否则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他站在西敏寺的石头桥上,注视着黑乎乎的泥沙潮水不停冲刷桥墩,激起低沉的浪花声,多么像萦绕在心头的《相约在今生》电影中的美丽呼唤。他脚下是张着大口的无限飘渺的空间,跳下去如同躺进挖开的墓地那样容易,可以得到永恒的宁静和解脱。他人生所剩下的支离破碎的未竟事业,已经随时可以放弃了。然而他绝不会那么做,走一条懦夫的路。那绝不是一条会被人们永远缅怀的道路。

  他敲响了带有蔷薇花饰的尖顶铁栏杆门,此门通向国会西北角有花园的院子——是议员们进入下议院外围地区的入口。国会议员在大选期间被禁止进入西敏寺宫,即国会大厦,除非是来取信。在大选期间,议员们实际上已经没有议员的权力了,但是他们的选民仍然会写信抱怨下水道堵塞、邻居纠纷、失踪的国家社会保险支票等琐事。这些都压得政治家们苦不堪言,然而措辞恰当的复函,却可能赢到选票。听到敲门声的警察急忙打开铁栏杆门,同时向他敬礼致敬。厄克特顺利地进来了,鹅卵石的地面上响起他离去的咔咔脚步声。此时困意朦胧的警察刚醒过神来,连忙记录下他的观察,而且疑惑地想,究竟为什么首相会大半夜亲自来这里领取邮件。当然,他是有资格这么做的。

  厄克特没有去专为议员们服务的收发室,因为此时已关门,相反,他踏上楼梯,沿着拱形石头通道,来到了下议院的后面——他没碰见任何人。但他知道自己并不孤独,跟随着他的还有脚步的回音,像是一大群遥远而来的记忆。他走到了位于议事大厅后面的长长的廊道里,通常这里会被繁忙的口信传递和信息交流搞得人声嘈杂,而现在只有鬼神们还在活跃。他前面挺立着通向议事大厅接待室的哥特式大门。它们本应该是锁住的,正像第二道通向议事大厅的正门那样,但是由于电工们忙于重新铺设音响系统,反复地开启和关闭大门的系统,会让他们的工作时间加倍。所以门没有上锁,安装在巨大黄铜枢纽上的门一推就开了。

  下议院大厅漆黑一片,偶然被从西边高墙上窗户里照射进来的惨淡月光打破,但是他本能地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地方。这里是他曾经站过的舞台,是所有舞台中最伟大的。他不记得登上过多少回,而这个舞台从未失去过威严。这充满历史感的气氛,紧紧地拥抱着他,让他心潮起伏,兴奋不已;他可以感受到四周弥漫着几个世纪的记忆,窃窃私语的伟人的鬼魂就在附近等待着他弗朗西斯·厄克特,等待他加入他们的行列。

  恍惚中他感到他已经来了。他从左右晃动着胳膊肘、高举着日程表的人群中挤了过来,跨过跷着的大腿,朝他的座位走去。他突然被绊了一下,不得不用手抓住下院管理员的桌边,回头一看,是某人伸出来的脚——是格莱斯顿首相的,还是潇洒的迪斯雷利首相的,或许丘吉尔首相的?他是听到了女性手提包的关闭声,还是闻到了哈瓦那雪茄的怪味呢?他已走到了他的座席前,那是留给首相的,一如既往地等待着他。坐下后,他享受着这个皮座席给予礼仪待遇的微妙感觉,品味着座席纤维里含有决策重大事件的刺激感,它总是令人热血澎湃。他已经准备好接受他们的质询。但是今晚他们都非常安静,每个人都等待着他讲话,倾听他说的每一个字,这会是非常重要的时刻。

  面对他们的期待,他站了起来,迈开有力的双腿走到公文箱前,双手抓住它,手掌在两边镶铜的边缘上搓摸了几下,充满了自信和无畏。无论代价有多高,他一定要在历史上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要让所有的人知道,尤其是让那些整天围着他的侏儒般的虚弱者和政敌知道。要让他们记住弗朗西斯·厄克特,而且只要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会发抖,绝不能让他们忘了。

  不管代价有多高。

  他猛烈地捶击着公文箱,整个议事大厅回荡起巨大的回音,如同飘荡千年的欢呼的雷声。他可以听到他们都在欢呼,那些伟大的首相,其中一位是女士;他们发出一致认同的欢呼声,来自这个大厅的每一个黑暗角落。历史和记忆还活在那里,他们谈到了痛苦,谈到了为建立传奇而作出的牺牲,谈到胜利和荣誉只属于抓住了时机的有个性、有胆略的人。他们高度赞扬了他,弗朗西斯·厄克特。众神都对他表示了欢迎和鼓励。

  “对不起,厄克特先生,您不应该在这里。”

  他转过身来。议长座椅的影子下站着一名西敏寺宫的警察。

  “您不应该在这里。”他重复道。

  “你也是这样看?似乎目前所有人都持这样的观点。”

  “不,阁下,我只是就事论事。”警察颇有些窘迫地回答说,“我只是说您在这里是违规的。”

  “警官,我向你道歉。我来这里仅是为了……看最后一眼。在大选之前,找一个回顾和思考的机会。毕竟在这里很长时间了。”他突然完全从幻觉里醒来了。

  “别担忧,厄克特先生。我相信没有人会介意的。”

  “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厄克特请求道。

  “当然喽,阁下。”

  警察尊敬地点了一下头,照亮了手电筒。厄克特向众神告别了,只是对这一时刻的告别。

  * * *

  老帕索利兹习惯在天亮前起床,这种山地游击战的习性依然控制着老头的意志。虽然他喜欢在夜幕掩护下安静地思念过去的时光,但还是愿意到当地市场去购买最新鲜的鱼,也是掩饰他在悄悄经营的一个习惯。

  一双敌视的眼睛目送他离开了,就在他挑选贝壳蟹和旗鱼肉片时,怀有敌意的人开始干坏事了。像老帕索利兹曾有过的一次类似行动那样,这个坏蛋同样也是借助了夜幕的掩护。

  当老帕索利兹拿着大大小小的纸包食品拐进街道时,发现路被很长的塑料警戒带和一名警察拦住了。

  “抱歉,先生。在他们没有把火压灭之前,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所有的食品包都掉在了人行道上。

  “但那是我的家。”

  一百米之外围了一圈救火车,他家的窗户空洞洞地看着街道,他新装修的餐馆被烧得四处张着大口,像是没有牙齿的嘴在苦笑。他刚离开一个小时多一点。大火却在更短的时间内毁掉了他的全部家当。

  * * *

  那天早上,他们向沃特福德镇进军,那里已经是伦敦的远郊了,是他们将胜利抵达伦敦市中心前的最后一站,游行路线的两侧已经挂满了梅克皮斯的肖像和其他象征胜利的装饰物,像是玫瑰花瓣,撒满了他们要走的道路,用欢迎征服者的形式迎接一位和平爱好者。时间还剩下最后一天了。

  抓住此刻,抓住这把匕首,在别人没有杀死你之前先把他们杀死。否则,不如去自杀吧。

  柯蕾尔被叫来见他,他在书房写信。见到柯蕾尔到来,他立刻高兴起来。他看上去压力过度、脸色苍白,心却显得更加平静了,仿佛他停止了跟不可阻挡的激流搏斗,最终心甘情愿地顺流而下了。

  “我能做点什么吗?”她说。

  “如果你想的话,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正在列一个名单,把一些小装饰品和小荣誉送给那些热心肠的人。”他专注地看着她,说,“我的辞呈表。”首相的辞呈表通常会请求国王授予一些人贵族身份或勋章。

  “您已决定离开了?”

  “大势所趋,在这件事上,我不再有发言权。但是在我离开前的程序中……”他摇晃着那份名单,“我能为你请求授予荣誉吗?”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她平静地回答道。

  “或许,为你的先生呢?”

  她摇摇头。

  他陷入了沉思。“我的医生,还有科德,尤其是莫蒂玛,她必须得到荣誉。”

  “您听起来,”柯蕾尔缓慢地谈出想法,“在打理您最贴心的东西,就像一个人躺在他的……”

  “临终的卧床上?”他讲出了她想说的话。他的脸颊有了一点血色,一种无畏的表情洗去了眼睛周边的抑郁。“不会的!”他充满感情地说,“我想永远活着。”

  他回到办公桌前。“告诉我,你认为杰弗里值得什么样的奖励?”

  “你想给他奖励?”这些话像是嗓子里卡住了饼干一样地挤了出来。

  “可是他的确干得不错,应该得到一些褒奖。”一种讽刺的笑容挂在他的嘴唇边,但是没有更多的表达,只是眼神如冰一样冷漠。“你可能也注意到他昨天没能到内阁会议室来参加我们的小会,他给我发短信说他不在伦敦,正在全国各地搞竞选活动,因此我打电话找到他。他发誓,他对我很忠诚。他说,这就是他在各选区努力工作的原因。乐此不疲,他是一个乐此不疲的人。你知道吧,他听起来好像快哭了。”

  她非常困惑地摇摇头。

  “天啊,你误判他了,杰弗里,我们的杰弗里从来都不缺少激情,更不会懒惰。”

  “他对自己的事绝对尽心尽力,但是对他人的呢?”

  “还行吧,我的确问过他是否可以公开声明支持我,他马上同意了。我已经得到了一份声明。”

  他是指放在办公桌角落上的一份新闻发布稿,她快速读了一遍。声明要求全党团结,强调所取得的成绩;呼吁大家患难与共,继续拼搏,尽管处在困难时期,但胜利还是有希望的。它也谈了未来的信仰。

  “但是没有一处提及您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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