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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

  这位警官焦虑地用锃亮的皮鞋头不停来回交换着点击地面。“梅克皮斯先生,我必须警告你,在此事上不遵守警官的法律命令是一种犯罪行为,会令你面对法律的起诉。”

  “走开,你这十足的傻瓜!”

  * * *

  特罗多斯山区下山的道路盘来盘去,就像孩子头上的蝴蝶结,车队穿过松林区令人不适的不平稳的道路。军用卡车不适宜高速拐弯。碎石路上的气温很高,车轮卷起灰尘的旋涡,令眼睛发痒、舌头发涩。他们的右手方向是古阿米安多斯的石棉矿,看上去像是从月球上掉下来的灰色大坑怒视着他们,那是被丁字斧和推土机搞出来的灰尘肆虐的地貌。圣奥宾难受地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

  在路的另一边,他们路过了一个纪念碑,它让人想起较为温和的特罗多斯山区。旁边还有一个水槽,流淌着从附近泉眼里流出的冰凉的水。圣奥宾看到碑文:“此碑为纪念修建尼科西亚-特罗多斯公路而立——维多利亚女王及女皇1900年”。一百年过去了,还要英国人来保释这些人,圣奥宾沉思着。或者说,还在干涉他们。他没有理睬旁边的希腊文上的涂鸦。

  在一个拐弯处,车队遇到了第一个大的阻击,一个BBC电视小组,圣奥宾预料过,此行遇到的骚扰大军的先头部队一定是可怕的媒体。他们在向车队招手,渴求帮助。他们站在打开发动机罩的汽车旁,张着嘴的发动机盖里咝咝冒着蒸汽。急不可耐的编辑们尝到了仓促租车、着急赶路的苦果。圣奥宾中校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绕过他们,疾驰而去。

  道路继续环抱着大山蜿蜒下坡,到拐弯处时不见了,好像被松树挡住了。就在此时,圣奥宾看到了人工劈开的峡谷,公路从切开的巨大岩石中间穿过。路两边的峭壁和未处理好的斜坡,像是正在愤怒哭喊的大山的伤疤,令人想起人类是如何用炸药和铲车把大山的一边弄出来这么大的一个伤口,然后又是多么不专业地铺上滚烫的沥青来消毒的。车过去以后,两边落下的碎石子就是大山落下的眼泪。

  这里不适于居住,还容易导致幽闭恐惧症,看不见任何树木或者其他植物生长,因此不是个适宜停留之地。然而前面某个蠢货却踩上了刹车。

  * * *

  梅克皮斯继承了爱尔兰母亲家族的一种性情,它原本已经从两代人身上消失了:就是只要感到愤慨、碰到不公就立刻冲动,因此阻碍了他的判断力,导致他急于找到某个面前的人或事来发泄情绪,正如他当时越过了下议院的分界线那样。他从来都不十分清楚是该向原则让步,还是该用古老凯尔特人的激情来支配自己,可这就是他的性格,他行事的作风——话又说回来,脱离了激情的原则也就没有意义了。现在一个领子上挂着几粒果核的警官挡了他的道,并告知他的行为与那些把屁股亮到车窗外的纳粹分子没有什么两样。混蛋!警官支队长向他贴近时,他举起手准备推开他。或者是要揍这个人?在任何警员找机会动手之前,玛丽亚及时高声制止了他。

  “除了政治理由外,别给他们任何动手的理由。”她叮嘱道。

  梅克皮斯停止了行进,跟着他的人也慢了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逐渐围聚在梅克皮斯和警察周围,行进游行让竞选活动突然变成了乱哄哄的吵架。

  哈丁警官强装出一副安抚性的笑脸。“请不要这样,梅克皮斯先生,没有人比我更遗憾了。我们也想尽可能简单地把这事了结。我们在一英里之外的路边给你们准备了一个场地,是一个体育场,我们很期待您能在那里结束行走游行,并解散支持者。鉴于暴力威胁还笼罩在整个社区,我们是不会让你们进入市中心的。”

  梅克皮斯不停地眨着眼睛,尽量拨开愤怒的迷雾,理清思路。玛丽亚抢先说道:“支队长,那么明天还禁止吗?后天呢?下个周末在伦敦呢?”

  哈丁耸耸肩。“不归我管了,小姐。那取决于当地警方了。但是如果暴力的威胁依然存在……”

  “所以你们会让一小股流氓把我的竞选运动从路上赶出去?”梅克皮斯厉声说道。

  “我很抱歉。”

  “如果我拒绝服从,你们怎么办呢?”

  “梅克皮斯先生,我已经给你传达了终止这个游行的法律禁令。如果你拒绝,就会让我别无选择,只好逮捕你。我们双方都不希望这样,这对你的竞选也不会有好处的。”

  “你让我来做个决断。”

  其他人也在判断。人群越挤越密,他们已经认识到警察不是来保护梅克皮斯的。气氛开始变得不安了。

  “阁下,我不会假装懂政治,但是我要完成工作。所以让我们和平地结束这个行军式游行吧。”

  “不行,我想我们要走另外的路线。逮捕我或者离开我。”梅克皮斯再一次启程,同时从他面前的人群中挤了出去。

  “请别这样,阁下……”

  哈丁在后面伸手拽他,梅克皮斯甩开了他的手。哈丁急忙走到他身旁。

  “阁下,您可以保持沉默。您所说的所有一切,都将成为……”

  后面的话被阿科洛婆里举重队队员反对的咆哮声淹没了,他们朝人群中挤来。抱着孩子的父母们被撞开,有些人被撞倒了,混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行进竞选运动突然被推到了一个群龙无首的危险边缘。这是哈丁设计的?梅克皮斯竟然没见到新纳粹运动人员的影子就被拘捕了?玛丽亚非常有力量地挡在了梅克皮斯和一些健壮的“肌肉人”前面,大声用海员们的希腊语训斥,并挥手让他们退下。

  梅克皮斯的双臂都被警员控制了,但他没有挣扎或反抗。相反,他也呼吁要安静守秩序。“放松些,搞好游行竞选运动。”他向周边的人群大声疾呼,“等我弄清、解决了这个荒唐事儿,我会立刻回来的。”

  但是哈丁佯装的笑容消失了。“不可能,梅克皮斯先生,我不认为我们会允许的,一点都不可能。”

  * * *

  劈开的公路被八辆破旧的贝德福德牌、奔驰牌公共汽车堵住了。它们侧身横在公路中间,四辆一个纵队,前面是一排低矮的巨石和松树干,前进的通路被堵死了。路两侧是陡立的岩壁,也没有绕道的可能。但是所有的公共汽车上都空无一人,门半开着,可怕的寂静绝不会被误判。圣奥宾感到喉咙里充满了恐惧和怒气。

  “退回去!”他扯着嗓子喊道,在头顶上比划着掉头回去的圆圈手势,他的司机灵巧地来了个掉头,驶向公路的另一边。四吨重的军用卡车打着呼噜,轰隆隆地抱怨着,如搁浅的鲸鱼一样艰难地慢慢掉头。

  他们进入这个岩石峡谷路不到三分钟,退回来时,谷口却已经大变样。路上坐着两百多个女孩,像是搞夏季野餐活动的小女生,穿着校服聊着天,年龄不过十五岁,就像一道岩石墙一样阻止车辆通过。路虎吉普车急忙刹车,卷起一阵灰尘。

  被围困了。他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了其他东西,地面上铺满了从高处投下来的影子。圣奥宾中校朝山谷两侧的岩石上望去,大约高四十英尺的顶部折射出了一排如同大蓟草花的人影。他们都带有武器。

  这会儿,他看到稍远处有两个黑色物体,映在瓦蓝的天空中。那不是武器,而是电视摄像机。

  圣奥宾突然觉得很难受,他知道自己从此要成为名人了。

  * * *

  梅克皮斯当然早就是名人了,现在却正在进入一个新的类别:臭名远扬的名人。他被逮捕后,离开行进竞选队伍,被带到了路边的一家教堂。他被安排在一座母子雕像旁,拒绝了进一步合作,至少在稍后的两分钟内不再合作。他看到一辆电视转播车停下来,电视组的人马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他需要给他们争取点时间,如果他被捕的剧情没有在黄金时段播出,那就没有丝毫意义了。

  玛丽亚在他的身旁,挥手召唤行进的人群,与此同时,梅克皮斯拒绝移动脚步,他把胳膊环抱在胸前,有意不理睬被包围着的哈丁警官的眼神和命令。而此时电视摄像已经就绪,传声器杆已经伸过来,摄像机前红色的工作灯信号不停地闪烁着。

  他非常缓慢地伸出了紧握的双手,就像在祷告一样。面对再一次要求他离开的命令,他摇了摇头,再一次拒绝了。他把握着拳的双手进一步朝前递了过去,然后紧闭双眼。他们抓住他的胳膊,他把他们甩开了,表示自己哪儿都不去了。支队长很不情愿地下了命令,一副手铐咔嚓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梅克皮斯睁开了眼睛,目光炯炯。他高高地举起了被铐的双手,一个勇敢的斗士,挥动着手铐让所有人看见。

  “一个被铐住的英国人!”他大声疾呼。

  玛丽亚也举起了她的双手,又有人举起,周围的所有参加者都举起了双手,要求被逮捕。失去了主意的警员看着支队长哈丁,等待指示。见鬼,他不能把这里变成冤狱,逮捕所有的无辜者。梅克皮斯的表演足够充分了。他紧张地扯了一下袖子上的镣铐,摇摇头。

  此时,只有在此时,梅克皮斯让他们把自己带走了。

  行走竞选的人们继续着游行。每当有警察过来时,他们就会把自己的双手伸给他们,请求戴上手铐。这些人里有神父,有抱着婴儿的母亲,有孩子,甚至还有坐轮椅的残障者。每一次,警察都转身离开了。

  * * *

  那天晚上,电视新闻中心的主编们都面临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究竟该如何在新闻节目里平衡政党政治,确保在竞选期间所有的方面都有大体均等的出镜时间,以免被指控有偏见。结果大部分人都同意将反对党领袖克拉伦斯在海边小镇拥抱老奶奶们的镜头删除。编辑完毕后,他们拿到的是令人嫉妒的硬新闻和抓眼球镜头的组合,电视新闻的最佳状态。节目通过了。

  第二个问题,决策较为困难,要决定两条新闻哪个上头条。一些编辑选择梅克皮斯,大部分人选择圣奥宾中校。《好一个祸不单行》是第二天《每日镜报》的大标题。行走竞选中断、护送人质绕道被困这些新闻都是编辑喜闻乐见的事儿。

  莫蒂玛朝厄克特看了一眼,眼角浮起了焦虑的皱纹。他明白这种表情。

  “莫蒂玛,我不知道这该如何结束。我们再也无法控制了。傻瓜们在走近,而我们的命运在他们手里,要取决于那些无教养的暴徒们的投票。”

  “圣奥宾,梅克皮斯,关于对他们的报道是有利呢,还是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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