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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教犹豫了,他手中的王牌似乎明显地变软了,玩下去更困难了。

  “你暗示英国人会说话不算话,就像他们过去常干的那样。”

  “算是一种表述方法吧。”

  话筒中传来猛灌了一口饮料的啧啧声。需要考虑了,停顿的时间延长了。“你说过一个方案,一个反建议?”主教问道。

  “你放了大使,作为回报,我给你一张关于基地的书面保证。”

  “英国文件!”主教嘲笑道。

  “还附有一揽子援助。我同意这个援助计划中会有很多你想要的东西,主教。全是私下交易。”

  “我理解。”

  “你也要理解有关援助和基地的交易不能在大选前公布。你懂的,你需要我在唐宁街来实现这些许诺。你要帮我赢得大选。”

  “但我怎么知道以后你会不会遵守诺言呢?”

  “你会得到我的签名……”

  “这不够!”

  “和一大笔一揽子计划的预付款,作为诚意。预付现金,直接交到你手里。这点可以在几个小时内做到。”

  “厄克特先生,我开始喜欢你了,一个和我思维一致的人。”

  “我们有共同利益,主教,或许甚至是共同的命运。”

  “一个美好事业的开始。”西奥菲勒斯轻松地笑了。

  “我相信你们塞浦路斯有一个俗语,每个人都会把被子往他们自己那边扯。”

  “但目前看来至少好像我们要分享同一张床了……”

  声音变弱了,电话那头传来打扰的声音。可以听到主教生硬地在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人困惑。这时他又开始通话了。

  “厄克特,你这个英国杂种。你想干什么?”

  * * *

  特罗多斯山区是塞浦路斯蓊郁青葱的心脏。高耸的山脊一直连绵到奥林匹斯主峰,起到了云帽的作用,把东地中海的海风都给吸收了,减轻了平原压抑的热浪,带来了丰富的雨水,令地中海大部分的岛屿对它羡慕不已。但特罗多斯山区也不总是这样令人羡慕。雨水主要集中在冬天,而在夏季的几个月中,大地一片炙热。在松木焦土和贫瘠土坑之间树荫斑驳的空地上,森林中的蕨类植物干枯地死去,春天出现的成片鲜花也萎缩地露出了曾经饱满现已干瘪的根茎。这些蕨类植物和倒下的干枯林木产生了易爆炸的混合气体,而足以把它们吹散的凉风,将成为死亡的前兆。灾难来不来,就看一颗火星了。

  特罗多斯山后面有很多让人看了难受的旧山火留下来的疤痕,以寂寞的焦土来证明火焰的力量——证明山火的吼声和烟雾就像喷云吐雾的蒸汽机车,而且有着蒸汽机车的速度。熟悉大山的人都会深深地恐惧山火的烈焰。

  第一小缕烟雾是从一条旅游线路入口处的路边滚滚升向天空的,这条路在总统山庄下面,通往凯尔多念瀑布。一个没熄灭的烟头、阳光对随意扔掉的玻璃瓶的折射、雷电的一道火花,有太多可以引起火灾的解释了,但后果只有一个。轻飘的烟雾升入天空,像小猫第一次一点点离开母亲身边那样。火势蔓延得很快,主教安排在三楼上的岗哨已经可以看见了。此时西奥菲勒斯也立刻爬上楼梯,亲自观察,大火带着狮子般的吼声过来了。

  * * *

  他把电话从机架上拿起来。“厄克特,这是玩什么把戏?你让四个人质这样死去,真太愚蠢了!”

  “主教,仔细听我说。你要是碰一下这些人质,你和我都完了。我会被指责,而你会被大卸八块。到时我除了派部队冲进去外,没有其他选择。”

  “你假装这火不是你放的?骗子!”

  “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你告诉我,这是你见到的第一场山火吗?引起山火的原因有上千种,重要的是扑灭它。我的军队已经在与山火搏斗了。如果你想离开别墅,我将会安排安全撤离……”

  “我们要留下!”

  “那就留下,但是别碰人质。记住你和我在这件事上,生是一起生,死是一起死。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厄克特,我不信任你,但是你可以信任我。我用我神职的生命发誓,只要我见到任何英国士兵接近这个别墅,我就会把其中一个人质从顶层楼上的窗户扔下去。只是向你表达我的诚意。如果你无法让山火远离这个别墅,我将会接受你撤离的建议,但我会把另外一个人质留在火灰里。你听到了吗?”

  “再清楚不过了。可是没有必要那样做。我获知已经有两架装有灭火设备的直升机正向你那里飞去。别墅会很安全的。”

  “如果它不安全,你最好为自己的灵魂祷告吧。”

  * * *

  威塞克斯HC2型运兵的直升机曾是军队主要的空中运输设备,在世界的其他地方早就被淘汰了,取而代之的是体积更大、设备更精密,可以在前线作战环境下飞行的新机种。但是塞浦路斯不是前线——至少目前还不是。威塞克斯直升机是他们的全部所有,用来应付目前的任务还是足够的。

  从阿克罗蒂里基地起飞,用不了十五分钟,名为阿尔法号、布拉娃号的两架直升机下面都悬挂着笨重的造雨大桶。它们编队飞行,越过了库里斯河水库大坝。下面翡翠般的湍急河水朝海边上犹如水泥烤箱的第二大城利马索尔流去。双引擎直升机从峡谷那边飞出后,轰隆声传得更远。在附近三个葡萄园做活的村民们还没看到它们就已经知道它们马上要到了。它们升高了,四片旋翼桨叶更加急迫地抓住稀薄的山地空气。由于要保持队形和速度,旋转扭力增加了。机组人员开始紧张起来,正如所预测的那样,可以看到在他们前方,邪恶旋转的黑色烟柱站立在明亮的天空中。

  他们在距离火情飞行不到两分钟的地方找到了水源,这是一个鳟鱼养殖场,厢式养鱼池里都是手指大小的养殖鱼。一架直升机能把一百五十加仑的水和水塘上面的保护网提走——那可是一个农民半年的工作。旋翼桨叶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遮住了农场人员疑惑而绝望的喊声,而他们看到的却是士兵们具有讽刺意味的致谢与点头,两架飞机在养殖场人员失落的泪水中飞向了别墅。

  * * *

  按照哥哥的指示,迪米特里检查了四个人质的绑绳,把他们的腿和上身都捆起来,以确保他们无法移动,没有逃跑的机会。一如既往,他对埃尔皮塔特别关怀,借检查绳索之机,他的眼睛和手在她的衬衣外掐摸了一遍,用长茧的手掌摩挲着她的大腿,使劲地抓挤,满嘴酒臭气喷得她满脸都是。他的眼睛里全是被肾上腺素和欲望刺激出的淫邪目光。

  “在这结束之前,我的美人,我会让你了解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什么做成的。”他傻笑道。

  “请别绑这么紧,我腿上的血液没法流动了。”

  他在她前面蹲下来,解开了捆带,把衣裙撩到膝盖上,按摩着她的腿肌。

  埃尔皮塔用模特般的表情笑了,然后对准他的胯部猛地飞起一脚。

  当他终于可以不再痛苦挣扎,能喘上气后,就开始威胁地咆哮起来。不管他哥哥曾经如何告诫过他要按照怎样的步骤来得到她,他现在都要对这个小鲜肉干点什么了。他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弯着腰一只手捂着痛处,另一只手往后一收,接着怒气冲冲地一拳打到她脸上。他手上的戒指在她脸颊上擦出了一道深红色的伤口。他冷笑着,弯下腰贴着她的脸,想看到她会屈服。她父亲不安地大喊起来。

  埃尔皮塔含着泪水笑了,朝他脸上吐了口吐沫。

  迪米特里又要打她时,突然被人揪住了领子,头上还挨了一拳。他被打趴在地,吃惊地翻身一看,高大的哥哥举拳

  还要揍他。

  “傻蛋!”西奥菲勒斯咆哮道,“难道你的脑袋除了想这个就不能想别的了吗?”

  迪米特里想要顶嘴还手,而西奥菲勒斯也还要再出手揍他,突然他们两人都愣住了,争吵也停止了。远处传来了轰鸣如雷的直升机声。

  良心像一个石块,永远在等待你因它犯错误。

  两架直升机来临,盘旋在三百英尺的上空,下面是山头上众多挤挤攘攘的旅游商店和廉价餐馆,飞机从古老黑松林的缝隙中穿绕下降。在这个高度,机组人员已经感受到了下面噗噗冒出的热浪,超热气流不停地冲击机体下部,驾驶员顽强地操控着飞机。大火被风扇起,顺着大山的气流用力搅起无数个小旋涡、小气浪,令它们向四面八方散去,烈焰紧随其后,向山野攀登,一点点地接近总统别墅。

  阿尔法号率先俯冲投下水弹,此刻驾驶员根据坐在机身后部观察人员的指挥飞行。观察员紧系飞行安全吊带的身子探出机身外,很难找到可以造成冲击力的准确投放点。从高空看下去,只能看见黑色浓烟在烈焰上空乱舞的旋涡。第一次要在一个目标区内投水,用水压住烟雾,使其出现一道清楚的观察缝。

  阿拉法号悬浮在空中,调整好尾翼,果断地向前飞去,擦过主烈焰的边缘。它飞行的速度是四十节。驾驶员不安地扫描了几眼扭矩测量仪表,此时他被迫使用几乎是最大的马力来应付高度、突现的热度和沉重负荷混合因素构成的复杂飞行局面,飞机已经从灵活的海豚变成了笨拙的胖鸭妈妈。一不小心,他就有可能把这个传动装置弄坏。在实际上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形下,这些操作对投水几乎毫无帮助。威塞克斯型直升机下垂的机头提供的有限前视区全被飘飞的烟雾挡住了。驾驶员被上帝和他的机组成员所掌控,而且他知道其中一个成员昨天晚上多喝了一扎吉尼斯黑啤酒。

  为了能看清楚一点,机组观察员一只手抓住把柄,一只脚踏上起落架的轮子,身子完全在外面了。“稳住。稳住。向左平移十英尺。天啊,真他妈的热。稳住。”整个飞机在他的手中,驾驶员听从他的指挥。观察员尽力搜寻着正确的投放点。突然一阵风把底下的烟雾吹得切开了一道缝,他感觉他看到了,那正是他想要找到的理想投放点。他猛然一拉控制缆绳,造雨机的阀门打开了。半吨水喷洒出去,直升机像是被解放的飞燕,一下子飞向前去。水喷在二百平方千米面积的树林上,可是还有数千平方千米面积的森林在燃烧。

  第一架直升机已飞回那个鳟鱼养殖场加水去了。第二架飞机布拉娃号也调整好了位置,或许这个飞机尾部的指挥观察员犹豫了那么一下,从上面看好像他洒下去的水覆盖了阿尔法号所洒下的同一个地区。实际是一次浪费的喷洒,但从地面看却很壮观,水从空中落下来的几秒里,天空中映出一道弧形彩虹,很快烟雾和水蒸气形成的大幕又把太阳遮住了。加满水的直升机来回往返,对准新目标不断喷洒,希望、高温、黑暗、更多的火焰开始反复循环。

  山火依然在燃烧,犹如火龙的舌头,一舔就是一片,它像是被激怒了,挑战性地毁灭了前进路上的一切东西,直奔总统别墅的方向。

  鳟鱼池塘的水已经枯竭。寻找新水源会耽误更多宝贵时间。

  扑灭山火的力量开始衰弱了。

  * * *

  “请发点慈悲吧,厄克特先生,山火离别墅不到一百米了。”

  主教的调子改变了,声音中的不可一世消失了,完全被焦虑取代了。他也看到直升机的进攻被大自然打败了。

  “他们在尽最大努力。另一架直升机已经从阿克罗蒂里紧急飞过来了。”然而厄克特听起来也不那么自信了。“他们的问题是要找到合适的水源。”

  “我不想再听了,英国人!”

  “主教,让我把你和你们的人都撤离了吧。我向你承诺……”

  “正如我已经向你承诺了。如果我被迫离开此地,其中的一个人质会被留下。他的生死就交到你的手里了。”

  “那我还能做什么,主教?”

  “祈祷吧,你这个该死的。跪下来吧。”

  “我已跪下了。”

  * * *

  火焰离别墅只有七十米左右了,正持续无情地扑来。院子外围的那圈蒺藜铁丝网已与山火交战过,被烧成了破碎的黑色线条。一蓬蓬闪着星光的灰烬在空气对流中飘向空中,落在了别墅前的草地上,迸跳到了铁皮屋顶上。

  布拉娃号直升机最后一次飞过,喷洒下的水没有什么效果,而附近的水源已经用尽。飞行员按动了抛弃电钮,把喷雨桶扔了下来,放弃了灭火的最后希望,认了输。

  西奥菲勒斯看到这一切,更为焦虑了。他谋划的计划本应万无一失,没有任何人能破坏。可他没想到上帝会来妨碍他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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