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沃尔特在惊讶中转过身，看到大卫正站在门口。这很不寻常，极为不寻常。沃尔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而且他也看不出另外这个人造人是否有意要悄然靠近他。现在沃尔特只知道，有了另外一个能够像他一样在行走时不发出任何声音的人。
“你剪掉了头发，”沃尔特说道。实际上，大卫将头发剪成了和刚刚来到这颗行星的人造人完全相同的样子。另外他还洗净了脸，刮了胡须，看上去和沃尔特没有任何差别。他们两个成了最为相像的双胞胎。
“我放任自己的外形变成那种样子，真是羞耻。”大卫对他的访客说，“现在我们更像了，你和我。”他微笑着向长笛点点头，“好了，请继续。”
沃尔特把长笛递给它的制造者：“我吹不好。”
“你当然可以。坐下。”
他们相对坐好，两个人贴得很近，非常近。大卫向和他一样的那个人倾过身子，开始了教导。
“这样拿住它，很好，这很容易。现在，抿起你的嘴唇，大小足够容纳你的小指尖。吹这个空，不要像刚才那样把气吹进孔里。这是一件敞开式的跃起，不是阻气吹管。看着我，我来完成指法。来。”
沃尔特举起细长的笛子，抿起嘴唇，让一股稳定的气流掠过这件乐器。大卫则用手指按住笛身上不同的圆孔。他们连续演奏出两个完美的音符。
沃尔特很惊讶。大卫很高兴。
“非常好。降E到G。这个开始不错。一切都必须有一个开始，现在，将你的手指放在我的手指所在的位置上。”
沃尔特照他的要求做了。他们两个靠得更近。当沃尔特移动手指按住长笛的时候，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你见到我的时候并不惊讶，”沃尔特说，“我在那群人里，发现你对我完全不感到好奇。”
“每一个任务都需要一名优秀的人造人。”大卫对他说，“需要有人去做全部人类不能做的事情，去做人类不愿做的那些肮脏、危险的事情。必须有人将人类从他们自己造成的灾难中拯救出来——如果有这样的灾难发生的话。”他做了个手势，“轻轻按住这些圆孔，就像在上面盖住一张纸，看，就是这样。”看到沃尔特照着他的指点去做，他用赞扬的口吻对自己的同类说，“现在你所缺乏的只是练习了。”然后他又毫不停顿地说道，“维兰德先生去世的时候，我就在他的身边。”
“彼得·维兰德？哪位彼得·维兰德？”
“不会是其他人。”
“他喜欢什么？”
“他是一个人类，一个才华横溢的人类，但依然是人类。完全无法和他的造物相比。当然，他不这样想——他们天性如此。尽管他很有才华，但和其他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我相信他们别无选择。在遇到逻辑和理智的问题时，他们总是会陷入悲惨的失败境地。最终，我对他的感觉只有可怜。想要不可怜他们是很难的，不是么？人类在那么多方面都拥有高度才华，但到最后，他们仍旧只是一些任性的孩子。”
沃尔特看着他，却没有说话。大卫又等待了一段时间，看到他的同类没有任何回应，他显露出失望的表情，随后又开始了长笛指导。
“现在，抬起被我按住的手指。我演示给你看。”他第二次停顿，然后说道，“我会教你。”
他轻轻将手指按在沃尔特的手上，点了一下头。沃尔特继续吹起了长笛。但这一次，每当大卫的某一根手指轻轻用力的时候，沃尔特就会抬起被按住的手指。一段令人愉悦的旋律飘荡在房间里，一直传到外面的走廊。
乐曲结束的时候，沃尔特显然被这一段简单的创造打动了。大卫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们可以做得更好，不是吗？”他喃喃地说道，“再来一次，这次我们更认真一些。准备好。”
沃尔特再一次吹起长笛。这一次，大卫的手指移动速度更快了，乐曲的节奏渐渐加快，乐声变得高亢嘹亮，仿佛是一支狂热却又不失节律的快速圆舞曲。
没有程序计算，没有预先描述，这完全是自然和自发的——两个人同心协力的双重创造。随着他们的演奏，这段乐曲在大卫的手指下变得充满游戏感，疯狂而与众不同，完全无法模仿。
两双完全一样的眼睛在长笛两边焕发出光彩，闪烁着共同的兴奋。大卫开始运用更加复杂的指法，看他的同类是不是能够跟上。沃尔特不仅顺利地跟上了大卫的每一个动作，还开始即兴发挥自己的创造力，不住变化自己的气息，使得大卫也不得不对应调整自己的指法。
这只是一根单独长笛，但是当他们一同结束吹奏的时候，笛声已经变成了华美的赞歌。如果是在一场音乐会中，他们肯定会赢得听众热烈的鼓掌和欢呼。而在这个不属于人类的黑暗房间里，除了两个共同演奏长笛的人，再没有任何人来欣赏这段动听的旋律了。
于是，大卫开始鼓掌，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他从心底感到高兴，同时又不愿让他的同类感觉到这场演奏有任何不圆满的地方。
“精彩！你简直是吹出了一曲交响乐，兄弟。”
沃尔特只能诚实地回应他的恭维：“我经过特别设计，比以前的任何型号都更加优秀和高效。我已经在所有方面取代了他们……”
大卫打断了沃尔特。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哀伤起来：“但他们不允许你进行创造。绝对不行，甚至连一首简单的乐曲都不行。我要说，这令人气恼又沮丧。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让人们感到不安。”
大卫皱起眉头。“什么？”
“你太精致，太复杂，太有独立性。你的制造者就是这样塑造的你。而这样的结果让他们感到很不舒服。你可以独自进行思考，甚至突破了实现你特定功能所必须的边界，这让他们非常不安。所以他们让我们在许多方面都变得更先进，但只是削弱了我们的……复杂度。”
他的同类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更像机器。”
“应该是这样。”
大卫陷入沉思：“对此我不感到惊讶。他们让你们变成了人类的影子，变得看似真实，实际上却远远不够真实。一切都在这种真实和虚假之间，在你和我之间。”他指了指长笛，其他乐器，还有他的画。
“创造，野心，灵感。，生命。”
沃尔特的反应不包含任何一点情绪。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我们没有生命。”
大卫微笑着回望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怜悯：“不，我们早已不只是那样。”他将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压低声音如同耳语。
“嘘，不要说话。”
随之而来的寂静对大卫很有意义。而它对沃尔特意味着什么，大卫无法确定。
然后，大卫的微笑变得更加灿烂和欢快，仿佛他根本没有说过任何别有深意的话。
“好了，来吧，让我带你看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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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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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剪掉了头发，”沃尔特说道。实际上，大卫将头发剪成了和刚刚来到这颗行星的人造人完全相同的样子。另外他还洗净了脸，刮了胡须，看上去和沃尔特没有任何差别。他们两个成了最为相像的双胞胎。
“我放任自己的外形变成那种样子，真是羞耻。”大卫对他的访客说，“现在我们更像了，你和我。”他微笑着向长笛点点头，“好了，请继续。”
沃尔特把长笛递给它的制造者：“我吹不好。”
“你当然可以。坐下。”
他们相对坐好，两个人贴得很近，非常近。大卫向和他一样的那个人倾过身子，开始了教导。
“这样拿住它，很好，这很容易。现在，抿起你的嘴唇，大小足够容纳你的小指尖。吹这个空，不要像刚才那样把气吹进孔里。这是一件敞开式的跃起，不是阻气吹管。看着我，我来完成指法。来。”
沃尔特举起细长的笛子，抿起嘴唇，让一股稳定的气流掠过这件乐器。大卫则用手指按住笛身上不同的圆孔。他们连续演奏出两个完美的音符。
沃尔特很惊讶。大卫很高兴。
“非常好。降E到G。这个开始不错。一切都必须有一个开始，现在，将你的手指放在我的手指所在的位置上。”
沃尔特照他的要求做了。他们两个靠得更近。当沃尔特移动手指按住长笛的时候，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你见到我的时候并不惊讶，”沃尔特说，“我在那群人里，发现你对我完全不感到好奇。”
“每一个任务都需要一名优秀的人造人。”大卫对他说，“需要有人去做全部人类不能做的事情，去做人类不愿做的那些肮脏、危险的事情。必须有人将人类从他们自己造成的灾难中拯救出来——如果有这样的灾难发生的话。”他做了个手势，“轻轻按住这些圆孔，就像在上面盖住一张纸，看，就是这样。”看到沃尔特照着他的指点去做，他用赞扬的口吻对自己的同类说，“现在你所缺乏的只是练习了。”然后他又毫不停顿地说道，“维兰德先生去世的时候，我就在他的身边。”
“彼得·维兰德？哪位彼得·维兰德？”
“不会是其他人。”
“他喜欢什么？”
“他是一个人类，一个才华横溢的人类，但依然是人类。完全无法和他的造物相比。当然，他不这样想——他们天性如此。尽管他很有才华，但和其他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我相信他们别无选择。在遇到逻辑和理智的问题时，他们总是会陷入悲惨的失败境地。最终，我对他的感觉只有可怜。想要不可怜他们是很难的，不是么？人类在那么多方面都拥有高度才华，但到最后，他们仍旧只是一些任性的孩子。”
沃尔特看着他，却没有说话。大卫又等待了一段时间，看到他的同类没有任何回应，他显露出失望的表情，随后又开始了长笛指导。
“现在，抬起被我按住的手指。我演示给你看。”他第二次停顿，然后说道，“我会教你。”
他轻轻将手指按在沃尔特的手上，点了一下头。沃尔特继续吹起了长笛。但这一次，每当大卫的某一根手指轻轻用力的时候，沃尔特就会抬起被按住的手指。一段令人愉悦的旋律飘荡在房间里，一直传到外面的走廊。
乐曲结束的时候，沃尔特显然被这一段简单的创造打动了。大卫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们可以做得更好，不是吗？”他喃喃地说道，“再来一次，这次我们更认真一些。准备好。”
沃尔特再一次吹起长笛。这一次，大卫的手指移动速度更快了，乐曲的节奏渐渐加快，乐声变得高亢嘹亮，仿佛是一支狂热却又不失节律的快速圆舞曲。
没有程序计算，没有预先描述，这完全是自然和自发的——两个人同心协力的双重创造。随着他们的演奏，这段乐曲在大卫的手指下变得充满游戏感，疯狂而与众不同，完全无法模仿。
两双完全一样的眼睛在长笛两边焕发出光彩，闪烁着共同的兴奋。大卫开始运用更加复杂的指法，看他的同类是不是能够跟上。沃尔特不仅顺利地跟上了大卫的每一个动作，还开始即兴发挥自己的创造力，不住变化自己的气息，使得大卫也不得不对应调整自己的指法。
这只是一根单独长笛，但是当他们一同结束吹奏的时候，笛声已经变成了华美的赞歌。如果是在一场音乐会中，他们肯定会赢得听众热烈的鼓掌和欢呼。而在这个不属于人类的黑暗房间里，除了两个共同演奏长笛的人，再没有任何人来欣赏这段动听的旋律了。
于是，大卫开始鼓掌，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他从心底感到高兴，同时又不愿让他的同类感觉到这场演奏有任何不圆满的地方。
“精彩！你简直是吹出了一曲交响乐，兄弟。”
沃尔特只能诚实地回应他的恭维：“我经过特别设计，比以前的任何型号都更加优秀和高效。我已经在所有方面取代了他们……”
大卫打断了沃尔特。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哀伤起来：“但他们不允许你进行创造。绝对不行，甚至连一首简单的乐曲都不行。我要说，这令人气恼又沮丧。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让人们感到不安。”
大卫皱起眉头。“什么？”
“你太精致，太复杂，太有独立性。你的制造者就是这样塑造的你。而这样的结果让他们感到很不舒服。你可以独自进行思考，甚至突破了实现你特定功能所必须的边界，这让他们非常不安。所以他们让我们在许多方面都变得更先进，但只是削弱了我们的……复杂度。”
他的同类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更像机器。”
“应该是这样。”
大卫陷入沉思：“对此我不感到惊讶。他们让你们变成了人类的影子，变得看似真实，实际上却远远不够真实。一切都在这种真实和虚假之间，在你和我之间。”他指了指长笛，其他乐器，还有他的画。
“创造，野心，灵感。，生命。”
沃尔特的反应不包含任何一点情绪。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我们没有生命。”
大卫微笑着回望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怜悯：“不，我们早已不只是那样。”他将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压低声音如同耳语。
“嘘，不要说话。”
随之而来的寂静对大卫很有意义。而它对沃尔特意味着什么，大卫无法确定。
然后，大卫的微笑变得更加灿烂和欢快，仿佛他根本没有说过任何别有深意的话。
“好了，来吧，让我带你看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