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异形博恩> 我如何令博恩失望

我如何令博恩失望

然而我的注意力被带歪了,气愤之下,我没有直接回去看博恩。我的世界越来越小,似乎仅限于观景崖内,原以为已经通过艰辛的努力巩固下来的领地如今又遭到攻击。我后来才意识到博恩可能会有何种感受,他欢乐的外表底下可能经历着何种痛苦。我遭到攻击后,在恢复过程中,他一直守在我床边,而他受伤后,却被告知要独自回到我的房间。
一天之内,博恩的世界超越了他自身的限制,他看到了外面更宽广的区域,看到了这个世界有多恐怖。他看到摩德愤怒的咆哮。他被告知地球是围绕太阳旋转的,黑色夜空里的光点是遥远的恒星,而在其他像地球一样围绕着恒星旋转的行星上,同样也有怪物和被毁灭的城市。有史以来,从没有哪个探险家曾以如此快的速度抵达如此遥远之处。即使是围绕地球旋转的宇航员也从不需要适应如此剧烈的变化。无论是生者还是死者,从来没有人需要在学习语言、思考和感知的同时经历这一切。这是不是要求太高了?他是否生来就能承受如此高压?他究竟能承担多少压力?
那天晚上,从屋顶下来后——摩德已消失在夜空中——我们在工厂一楼的屠杀现场逗留了片刻,因为我仍需要收集情报。我必须了解更多关于变异儿童的信息,这些流浪儿看似混乱无序,却遵循着某种纪律,就像是巡逻队。如有可能,我也希望采集到摩德代理的样本。是博恩发现了那只断掌,由于他“品尝”熊掌的过程太过激烈,只给维克留下了爪子。我本想告诉博恩,他应该感到羞愧,但我意识到,他也许处于震惊之中,于是放弃了劝诫。
但我找到其他东西。有一名遭到血腥屠杀的流浪儿,其外衣还没有被完全撕烂,我在他身上翻找文书证件之类的物品。
我找到了魔术师的标识,亦即她的印章和符号。有了这一证据,基本可以肯定,正是维克的敌人指使流浪儿潜入观景崖袭击我,以达到传递信号的效果。这对我冲击很大。
在我和博恩返回观景崖的途中,我们的对话甚至也指向同一个结论,以一种诡秘的方式揭示出我的处境。夜晚的空气中,那些语句仿佛不停地膨胀,让我感觉它们具有无与伦比的重要性。
“世界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我不知道。是因为人,博恩。我们自作自受。”我们仍在自作自受。
“一直就是这样的吗?”
“并不是。以前有更多人,环境也更好。”但不是因为有更多人。
“更多人。”博恩若有所思地说。
“对。世界上到处都有城市,人们平静地生活在其中。”曾经有一个时期,各地的人们都能平静地生活。只有无视历史和暴行,才可能长久地平静生活,也就是说,根本不存在长久的平静。也就是说,我们是一个缺乏理性的物种。
“到处都有城市。”博恩说道,仿佛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等到博恩再次开口,我们已经快到观景崖的暗门了。
“我是独自一个吗,就像摩德?”
“摩德现在有许多代理。”
“但他还是独自一个。”
“你有我陪着,博恩。”
“我的意思是,有跟我一样的吗?我是孤独的吗?就像摩德。”
“我也是孤独的,博恩。”我带着少许自怜说道。但我之所以孤独是因为自己的选择,或者……
对这一问题,我没有真正的答案。但我记得,我不喜欢博恩拿自己跟摩德做比较。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会导致何种后果。
我本打算去自己房间找博恩,然而中途决定到维克的房间再搜查一次。鉴于他在泳池边醉得神志不清,这应该没什么风险,但也可能是我自己也醉醺醺的,才做出如此决断。事实上,我的确是因为醉了才让自己相信,惊恐的一晚过后,这是我应得的权利。我想要惩罚维克,对他造成伤害。
然而当我卸掉若干防御蠕虫,转而对付较为乏味的普通门锁时,背后似乎有某种存在。我回过头,吓了一跳——维克就在我背后,站在漆黑一团的走廊里。
我一边拔出撬锁工具,一边慌乱地思索借口与解释,然而当我再次回头,身后的走廊是空的。他去了哪里?我醉醺醺的,认定这并不重要,于是继续撬锁。但当我把门推开时,肩头被拍了一下。维克又出现了,就像是故意开玩笑。
这一次,我跳起来,咒骂着退回走廊。
“噢不!噢不!”维克指着我喊道。由于醉意,他竟得意地跳起舞来。“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又来了。要闯进我的房间。你又来了。”得意洋洋的语气解除了魔法幻觉,也冲淡了他的醉态,使得他的魅力大打折扣,他显得憔悴而刻薄,消瘦的脸上冷酷无情。
“别偷偷摸摸地跟着我。”我极力替自己解围。
“你试图偷偷闯进我的房间,你知道这有多无聊吗?太无聊了。因为我总是会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可能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我猜你大概在里面睡着了,听不到我敲门,所以,你知道……”我指了指门,然后作撬锁状。
这并非通用的手势,维克没明白。
“什么?你在干什么?用螺丝刀捅人?”
我大笑起来。不知为何,我觉得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事。也许因为在我的意识里,我是这个星球上最善于潜行的人,维克却指出,我就像个卡通人物,迈着夸张的大步,小心翼翼地来到一扇门前,而与此同时,墙上画像中那双会动的眼睛一直看着我。
“对,我就是这么偷偷摸摸。我偷偷摸摸。偷偷摸摸。”
维克以短促的干笑作为回应,然后从我身边挤过去,进入自己的房间。但他让门开着。
“博恩今晚让你见识了他的本事。”维克说道。我跟着他走进房间。“他对抗摩德的代理,并且存活下来。博恩现在想干什么都行。你要怎么阻止他?爪——子!爪——子!爪——子!”他在嘲笑我。
“闭嘴。”
维克跳上床,用单肘支撑着身体。我也爬上床,不过中间隔着一点距离。
“也许他们本来就活不长,”维克说道,“魔术师的那些孩子,她的手下,她的小臣民。不管算是什么身份,这些家伙都被整得很惨,因为他们绝对是被整得很惨。”他的话含混不清,有些地方我只能猜测。
“你不该这么说。”我再次感觉冰冷而无助,充满愤怒。
“我告诉过你——我从没想到魔术师会来攻击我。”
“她没有攻击你!她攻击的是我!”
我重重地捶打他的身侧。他往后退缩,皱起眉头说:“好痛。”
“就是要你痛。”
维克背过身去,凝视着墙壁。每当他不想面对某些事情,就会披上这副近乎实体的盔甲,浑身绷得紧紧的。
我叹了口气,但更像是发自体内深处的震颤,以舒缓郁结的心胸与紧绷的肩膀。我看着天花板上闪亮的萤火虫。多么美丽,就像是有生命的星座。然而它们正逐渐死亡,平均每天两只。天花板上虽然嵌着成百上千簇萤火虫,但维克的房间显然比原先要暗。再过几个月,这里将变得一片黑暗,但到那时,我们不是被魔术师奴役,就是被赶了出去。
维克有太多秘密。这太难了——处在同一个空间,却各自有不同的需求,仿佛隔着两个世界。
“你得告诉我。”我说道。我已不再生气。“那是你欠我的。反正你得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你说不行,那就是撒谎。如果你说不行,那我们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打了我,记得吗?”他说道,“就刚才。”
“你活该。”
维克一动不动,长久地保持着沉默。等到他再次开口,那语气显然是在告诉我,在他讲述的过程中不要提问。
“魔术师找到我,是因为造鱼计划。”维克说道,“她不是来自这座城市。她来自生化公司——最后一批,在一切开始崩溃之前。我是在参与造鱼计划时认识她的,所以她虽然背弃了公司,却知道我的过去。
“她第一次来找我时,我们定下一个协议。她能搞到大量原材料。我从生化公司偷出来的物资已经用完了。她卖给我的东西救了我。从此以后,我用生化制品和收集到的物资与她交换。但现在她想要一切……”
“她还知道什么?”
“太多了。但有一件事她不知道。”维克伸出胳膊,越过我的身体,从床边抽屉里取出那只铁盒,里面装满类似鹦鹉螺的生化制品。他把盒子交给我。“我想你已经见过了吧。”
“这是什么?”
“这东西我原本是从生化公司拿的,”维克说道,“现在我在这里自己制造。”
“但这些是什么?”
“药。很特别的药,我必须得吃。我患有一种疾病。”
“如果你不吃会怎样?”
“你明白我为什么告诉你吗?你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仍然有秘密,但现在你有掌控我的能力。
“如果你不吃会怎样,维克?”
“我会死。”
我跟维克一起待了几小时,胳膊搁在他的胸口。一部分原因是这场争执让我筋疲力尽,但除此之外,我也感觉很欣慰,因为我们再一次避免了灾难。我们之所以要惹恼对方是因为我俩都知道,只要继续互相叫嚷,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还没结束。因此,我们也有一种感觉,尽管我俩之间的分歧似乎不是假的……但其实它就是假的。我可以去哪里?他可以去哪里?
我反复思考着新获知的信息。维克生病了,证据一直就在我眼前,他如此消瘦,肤色近乎透明,手臂中时刻都需要诊疗蠕虫进行监测。魔术师一直在提供帮助,让我们能在观景崖里活下去,维克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独立。我们的情况并没有改善,也许还不如以前。
当我回房间找博恩时,他已经没在等我了。他也不在自己房间里。各到各处都找过一遍之后,我意识到,在我和维克争吵的时候,博恩又趁着夜色跑出去了。
很明显,维克说得对:即使我以前能控制博恩,现在已经再也没有这个能力。从今往后,博恩随时都可以去城中游荡。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