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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回到家人的住处没几分钟,史蒂夫就一头倒在床上,连睡了两天两夜。最近一年来在飞行学院的艰苦努力,加上结业考试和地表单飞期间身体产生的大量肾上腺素,让他从精神到肉体都处于长期过度兴奋状态。如今他躺在暖和的被窝里,知道自己不会被电子军号声吵醒,积聚的疲劳终于得以释放。他刚躺下,就觉得酸痛倦意从骨头缝里钻进肌肉,像一堆缓慢燃烧的火焰一般,朝四面八方蔓延开来。酸麻的钝痛穿透周身上下每一根肌肉纤维,每一个毛孔。他再也无法抵御,任由黑暗将自己笼罩。
罗斯福站是史蒂夫成长就学的地方,他的中间名也由此而来。这里是一万名寻道民的司令部和后方基地,跟大中央相比,此地充满前沿城镇朴实无华讲求实际的氛围,但它和其他西部边境的城市都不一样,罗斯福站是个设施齐全的多层迷你城市,一个拥有空气调节系统的殖民地,每个穴室中都有电视。它坐落在大劫难前圣达菲市地下一千五百英尺的岩床中,和当年美国南方的其他大城市一样,圣达菲市只剩下地表地图上的一个点,但这名字却被沿用下来,以便标识地壳中联邦基地的地理位置。
罗斯福/圣达菲市的布局沿用八世纪时大中央工程师们设计的中心平面风格。大体上看,它包括一个中心广场,周围是两条圆形运输通道(环路),半径分别为一英里和两英里。另外八条运输通道(辅路)像轮辐一样将广场与第一、第二环路连接起来,每个交叉点都有巨大的立轴(向上两级或向下四级),内侧设有住宿区、工厂和公用区域,很像是个内外翻转的摩天大厦。罗斯福站的中心被称为新政注释1广场,安妮和杰克·布里克曼的住处位于东北二环三级8号,这个垂直通道叫做田纳西谷渊薮。
史蒂夫直睡到第三天早晨才醒。酸痛倦意已经消失,但身体软得像果冻。他觉得浑身乏力,不用安妮劝说,就继续躺在床上休息。他的戚妹萝兹从三级食堂为他拿来一盘早餐,又将电视遥控器放到他手边。
联邦为寻道民们提供了九个电视频道。1台和2台与档案数据库相连;3到6提供覆盖面很广的学习程序;7提供职业技能教程;8是休闲频道,提供各类战斗视频游戏,比如很受欢迎的“射杀变种人”。史蒂夫三年来一直在学习如何猎杀变种人,觉得应该歇口气了,所以选择了他很少看的频道9——大众服务频道。这个频道里几乎没什么新节目,老一套的蓝天民谣歌手,大中央网络新闻,再点缀些让人昏昏欲睡的基地站“当地趣闻”栏目。
屏幕上正在播放的就是这种节目——少先队工作组的现场报道。一个坚持让别人叫他罗恩的罗斯福站记者正连珠炮似的冲着一个灰尘满面汗流浃背的十三岁小队长发问:“你觉得队里的孩子们今天能挖多少码石头,道格?”
谢了,再见。关。史蒂夫冲着空荡荡的灰色屏幕吃光剩下的早餐。
无所事事地歇了四天后,史蒂夫的身体能量水平完全恢复,开始觉得无聊起来。他挺想和护父多聊聊天,但杰克无法持续进行有意义的对话,说上两三句后,他就累得声音模糊,还会偏离话题。
安妮·布里克曼平时不是照顾杰克,就是在第三级南食堂的柜台后面工作。除了像巴特这样的高级官员,寻道民基地里的每个人,无论资质如何,每月都有一定小时数的公众义务劳动。理论上讲,公众义务劳动包括维持基地运转的各项事务。而实际上,它通常意味着一百小时的重复性低等劳作,范围从准备食品、涤洗衣物到清扫街道和处理垃圾。
史蒂夫溜达到戚妹的房间。萝兹正在收拾她的行李,不时瞟一眼床边桌子上放着的电视机,上面播放的是有关基因技术的医学讲座。
史蒂夫把枕头摞成一堆,把脚搭在床上,让自己坐得舒服些。“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萝兹说,“内州州立大学要再过一周才会开放注册。但我想趁着还有闲暇时间,在大中央四处逛逛。”
“嗯……他们说那儿确实有点看头。”史蒂夫百无聊赖地盯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这个讲座他听着完全不知所云。“这就是你要进修的……基因学?”
萝兹点点头,“只剩这个领域还有机会产生足以改变未来的惊人大发现了。要是我们的寿命都延长一倍——到八十岁,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你能想象吗?”
“呃,厉害。”
萝兹笑了笑,“没错,我选择基因学,是因为生命学院是唯一拥有大量研究设施的医学中心。谁知道呢?我没准会出人头地。”
“有可能。”史蒂夫赞同道。
“当然,我得先取得资格才行。每个学期,名列后三分之一学员自动淘汰。就这样。”萝兹伸手在脖子上一划,“没有重修机会。”
史蒂夫耸耸肩,“怕什么?你还有医学学位嘛。如果不想在某个基地医务室里开药片、听胸音,你完全可以加入篷车队的前线医疗小组。”
“最后落得杰克老爹这样?”萝兹皱了皱鼻子。
“可能,”史蒂夫说,“但你也可能救你大哥一命,或者那些和我一样的开拓兵。”
萝兹笑道:“你会活下来的。我听说开拓兵远征不过是小菜一碟。对,也许空气会把你烧焦,就像杰克老爹,但别跟我说和变种人作战有多危险。你知道吗?我在历史课程里看过他们的图像,还有他们的生活方式,我简直要为他们感到难过了。那些人丑得跟虫子似的,我们碾碎他们也跟碾虫子一样随便……”
“那些家伙就跟虫子一样。”史蒂夫插话道。
“哦,这个我同意,”萝兹说,“我踩起虫子来也跟你一样毫不留情。但我下脚时,偶尔会扪心自问,虫子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拥有生存的权利?如果不是,那它们为什么存在?不管是谁创造了第一家族,没准儿也是他们造出了虫子——还有变种人。”
史蒂夫端详着他的戚妹,“你知道吗?从小到大,你总是能冒出些怪念头,但今天这个肯定是最古怪的。”
“但有可能是真的,不是吗?”萝兹坚持说。
“也许吧,”史蒂夫回答,“但我可不会拿这个问题让自己心烦。我受训三年,就是为了到地表去消灭变种人。我很乐意这么做。”
“去吧,”萝兹说,“我知道面对地表世界需要勇气,联邦需要有人去拓展边界,建立站点。这项任务险恶艰难,你愿意为这个奉献生命,我敬佩你。但话说回来,我既不会因为你用脚趾碾碎一只虫子而伤心,也不会因为你消灭了一群手无寸铁的变种人就把你视作英雄……”
“什么叫‘手无寸铁’?”史蒂夫喊道,“那些呆瓜会杀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如何对待死去的开拓兵,变种人会砍下他们的手脚,加上其他零零碎碎。如果你不幸被俘,变种人会活剥了你的皮,把你吊在火堆上烤得又香又甜,存到冬天一条一条吃。‘手无寸铁’……哼!他们有武器,萝兹,也知道怎么用。”
萝兹哧地一笑,“得了吧,史蒂夫。你也知道,那只是开拓兵们拿来提神解闷的说法。那些呆瓜——反正你是这么称呼他们的——连今天是几号都不知道。”
“嗯,我承认他们不聪明,但变种人也不像你说的那么蠢。我不明白你想证明什么?见鬼!我是说,你到底站在哪一边?”萝兹坐到床上,在史蒂夫肩膀上捶了一拳。“你这个傻瓜。其实只是……”萝兹露出苦笑,“我不知道。只不过……当你进入基因学这个领域,探究创造生命的源头,就会开始思考这些事,会问很多问题。你渐渐意识到我们对生命的起源是多么无知,就连最简单的细胞——就是组成人体的微小单元——都复杂到超乎想象的程度。最后你一定会有这种感觉:也许我们应该扪心自问,把你这样的小伙子们派出去消灭变种人,这么做真的对吗?”
“但变种人不是人,萝兹,这可不是我说的。杰克在地面待了那么多年,你忘了他过去给我们讲的故事吗?”
萝兹笑着摇摇头。“直到现在,那些故事都让我睡不好觉。”她站起身,关上房门,用遥控器调大电视机的音量,坐回床上。
史蒂夫眉头一皱,指着电视说:“你非得开着它吗?”
“对,”萝兹凑过来说,“想听点音乐吗?”
史蒂夫局促地向后靠在枕头堆上。
“哪种?”
“真正带劲的那种,二十一点,还能有什么?”
“你疯了?”史蒂夫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我至少要躲它一英里远。别沾这东西,萝兹。处理掉,要快!”他突然警觉起来,赶紧坐起身。“在哪儿?你不会带在身上吧?”
“当然不会。”萝兹把他推到枕头堆上,“放松点儿。我认识个家伙……”
史蒂夫伸手按住她的嘴唇。“我不想知道他,或它,或者管他什么事,总之别卷进去,萝兹。你很清楚,任何人沾上那种垃圾,被抓到的话,就有大麻烦了。”
萝兹笑道:“也许吧。据说那家伙手里全是头等货,能判一级重罪的货色。”
“小点声,”史蒂夫说,“别胡闹,这不好笑。”
“你试过二十一点吗?”
“不,也不打算试。”
“因为违反规定?”
史蒂夫没作声,只是看着她,然后转开目光。
“你问过自己吗,这种事为什么违反规定?”萝兹把他的脸板过来,强迫史蒂夫看着她挑衅的目光。
“你也知道我们为什么需要各种条例。”史蒂夫说,“这是让人们和睦共存的唯一方式。”萝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史蒂夫的脸绷紧了,“第一页,明明白白写着。”
“我知道手册是怎么说的,但手册描述的生活方式并不是唯一的生活方式。”萝兹固执地说,“如果人们受到一系列条例限制,必须生活在不可逾越的边界之中,就只能说明在边界另一侧,应该还有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
“对,”史蒂夫说,“人们一千年前就尝试过,结果怎么样?无政府,无秩序,无安宁。城市被焚毁,蓝天世界变成一团地狱毒火,变种人从中诞生。”
“哦,我知道历史课是怎么讲的。”萝兹轻声说,“肯定发生过可怕的事,但我们并不知道是什么事,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可怕。我们知道的只是第一家族认为适合告诉我们的信息。也许……”她犹犹豫豫地说,“也许,在某些方面,那时的生活要比现在好。”
史蒂夫嗤之以鼻,“你疯了?没有杰斐逊家族,就没有生命!如果第一家族不定下让大家遵循的条例,联邦就不会存在。”
“对。但是,史蒂夫……”
“别说了,萝兹。”史蒂夫厉声说,“我不想再听这种废话。”
“好吧,不提了。”萝兹带着不屑的笑容回答道,“别担心,我不会做任何有损你前途的事。”
“我担心的是你的前途。”史蒂夫反驳道。
萝兹嗤之以鼻。
“我不开玩笑,”史蒂夫生气地说。实话说,他的担心中的确至少有百分之二十是为了妹妹。史蒂夫拉过她的手,“你这些发疯的念头,忤逆的话题……到了大中央后,你可不能再这样越轨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萝兹撅起嘴,歪着脑袋,低头注视着他们拉在一起的双手。“也许我需要个老哥关心我。”
他们四目相对,双手紧握。
“我是做得不好,萝兹,”史蒂夫轻声说,“一直没跟家里联系,但……我常常想着你,而且……”
“……我们一起上中学时不是挺好的吗?”
“那是以前。时间变了,人也是。”
“我也是人,我可一点没变。”萝兹探过身,轻轻吻在他的唇上,然后坐回身,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过了这周,也许我们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史蒂夫笑了笑,“这就是人生,萝兹,大哭大闹也无济于事。”
“我不想哭,”萝兹深吸口气,“我想告诉你一些事。”她迟疑片刻,继续说,“关于我们。”
“哦,好,关于我们什么?”
“你我与众不同。我们,呃,我们不像杰克和安妮,或是其他人。我觉得和你有一种无法解释的紧密联系。我不是说你上飞行学院前的事,我是说某种不能理解的关系。你没感觉到吗?”
史蒂夫心里一动,“我说不好,举个例子听听。”
萝兹握紧他的双手,咬着下唇,最后说道:“记得你前天睡了一大觉终于醒过来时,我给你拿了份早餐吗?”
“我怎么会忘?”史蒂夫说,“平生第一次,你给我送饭来了。”
“正经点。”萝兹斥道,“后来,你跟我讲了上到第十级放单飞的事,还有你看到地表时的感受,记得吗?”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你心中的那些感觉?回到基地时的恐惧?”史蒂夫瞪大了眼睛。“别担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你记得我问你测试是在几号几点吗?”
“当然。”史蒂夫悄声说。
“你告诉了我,但没问我为什么打听这些。”萝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你猜,我为什么要问?”
史蒂夫也盯着她:“你干吗不直接告诉我?”
萝兹犹犹豫豫地轻声道:“因为我……我知道你到上面去了。你飞行时体会到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包括你驶进坡道大门前那片刻的犹豫,当时产生的被活埋的恐惧。那时我正和同学们在实验室里,被吓得突然叫出声来。我……我觉得天花板要掉下来,把我碾碎,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我这辈子从没有过那种感觉。”
史蒂夫试着把手抽出来,但萝兹紧紧握住,力量大得惊人。她一口气说道:“我都看见了,史蒂夫。红树林,山脉,阳光照在水面上,云朵,白沙形成的波浪。我跟你一起到了那上面。”
莫名的恐惧让史蒂夫的心怦怦乱跳。“当时,你是不是用意念跟我说话来着?我听到的是你的声音?”
“有可能。但还有其他声音在说话。”
“对。”他悄声说。
“那些声音是从哪来的?”
“我不知道。”史蒂夫说。
“这种事为什么发生在我们身上?”萝兹急切地说,“我们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
史蒂夫觉得头昏脑胀,耳朵里嗡嗡作响。他感到自己的嘴唇在移动,只听到一个遥不可及的声音在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他隐隐有种感觉——恐惧之所以席卷而来,是因为他知道,萝兹这些问题的答案就藏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在一扇他不敢开启的大门后面,别人锁住了这扇门,因为它后面隐藏着一个足以颠覆美铁联邦的大秘密。
 
第二天,史蒂夫一早起床,来到新政广场的宪兵办公室,在就职调令中作了个小小的修正(在巴特的一通视频通讯的帮助下),好在前往尼克松堡的开拓军兵营报道前,陪戚妹去一趟大中央。安妮·布里克曼推着杰克到地铁站为他们送行。一列凤凰城来的穿梭车驶进站台,萝兹和史蒂夫把行李推上车,转过身拥抱他们的监护人。
“再见,杰克老爹。”萝兹说着,吻了吻他的额头,又用手轻轻捋过他的头发。杰克的嘴唇翕动两下,但没有发出声音。
“再见了,先生。”史蒂夫说。杰克颤颤巍巍地握住男孩的手,史蒂夫单膝跪在轮椅旁,用另一条胳膊环住护父。杰克的手突然变得坚实有力,仿佛离别的拥抱让这垂死之人从疲怠的身体里召唤出最后一丝精力。这个拥抱,史蒂夫会永远铭记在心。
“再见,安妮。”史蒂夫和萝兹抱了抱他们的护母。
安妮颧骨凸出的脸庞染上了一抹激动的色彩,总是板着的嘴唇也在颤抖,“好了,你们两个……照顾好自己。要走正道,明白吗?”
“别担心,安妮,”史蒂夫说,“你会为我们感到骄傲的。”他握了握护母的手,随即走上穿梭车。滑门在气压装置的咝咝声中渐渐关闭。
萝兹飞快地吻了吻护母的面颊,然后跳进车厢。安妮抓着徐徐合拢的车门,最后一刻才放手。萝兹透过玻璃喊道:“我今晚就给你打电话!”
安妮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朝驶离站台的梭车挥舞着双手。
史蒂夫和萝兹所在的车厢只坐了四分之一的人,其他乘客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头顶的电视,每个座位都配有耳机,可以听到电视节目的声音。梭车凭借动力强劲的直流感应发电机驱动,沿着单轨铁道在封闭隧道中向东行驶。隧道里灰黑一片,只有规律的白色闪光从窗外闪过,那是隧道壁上的里程标识。
离他们最近的乘客坐在四排以外,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但史蒂夫和萝兹没有再提昨天说起的那个秘密。他们没听过心灵感应,甚至不知道这个概念,两人被自己无意中显示的能力吓坏了,只觉得惶惶不安。这个社会的结构和价值取向完全以集体意志、协同合作、整齐划一为基础,如果他们的“异常”被人发现,很可能导致可怕的后果。异常行为被视作潜在叛徒的标志,属于二级重罪,会招致逮捕,必须进行被称作“调整”的心理矫正治疗。
两人都不想冒这个险。史蒂夫知道萝兹有她的计划和对未来的憧憬,知道要想成功,就得严格依照上级的吩咐行事。正如巴特所说,系统不会犯错,只有人才会。失败的是人,不是系统。想尥蹶子只会给自己找麻烦,而累犯者更会召来杀身之祸。说到掩饰自己的真实思想,史蒂夫早就是个大师了。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在这个始终鼓励人们在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都体现出七德(诚实、忠诚、纪律、奉献、勇气、智慧和技巧)的社会中,对每个想往上爬的人来说,第八德——狡诈——才是最关键的。
萝兹却不一样。七德因义勇军和游骑兵的无私牺牲而永存不朽,又被第一家族奉为圣训。很长时间里,萝兹真的相信七德是每个人应该遵循的准则。实际上,所有联邦居民也确实在用这些准则指导自己的生活,但现在,就连她也开始违背规定了,她在学习第八德,而且学得很快。
 
史蒂夫和萝兹花了三天时间,一块儿在联邦首都游览。这里的一切都比罗斯福站宏伟壮观,史蒂夫虽然见过地表,但约翰·韦恩广场辽阔华美的景象还是让他赞叹不已。这个巨型中央圆顶有半英里高,直径达一英里。周围有五条被称作长廊的空中走廊,每条都有一英里长。这些走廊从圆顶向外延伸,形成星形。星,正是联邦第一个省份,被称为内州的得克萨斯的标志。
新落成的渊薮也与众不同。在罗斯福站,社区的基调是实用主义,住宅区建在垂直立轴周围。而在大中央,比如让人耳目一新的圣贾辛托注释2渊薮,就是个坐落在巨大垂直通道中央的独立圆塔。墙体上交杂排列着很多露台,还有一系列纵横交错的通道相互连接。风景优美的台地上种植着常青树木、灌木和繁茂的落叶植物。
在这个石塔花园的顶部,水流顺着岩石泼洒,形成水池,汇作溪流小河和瀑布,沿着苔痕青葱的河岸奔流而下,穿过绿地,在圆石塔基周围形成了一个马蹄形湖泊。还有几条精致的拱形走廊,经过它们,可以前往二三级的建筑。
史蒂夫目瞪口呆地看着水流从精心设计的石脊溢出,注入岩石水池,流到下方的池塘,最终顺着一圈光滑石墙进入他脚边水波轻漾的湖泊。
萝兹发现水面下有几个黑影突然动了一下,她倒退两步,离开岸边,“史蒂夫,看!那里有东西。”
“对,”史蒂夫说,“是鱼。”
“鱼?真的?好奇妙。”萝兹盯着水面,好像要把这一幕印在心底,“哦,史蒂夫,看那条深褐色的大鱼!”
“唔,”史蒂夫说,“这条吃起来味道一定不错。”
萝兹打了个哆嗦,“哎呀!克里斯托夫·哥伦布啊!你这话也太粗俗了,史蒂夫,恶心死我了。”
“我开玩笑呢。”史蒂夫说。他拉着萝兹的胳膊走下石桥,两人沿着隧道往约翰·韦恩广场走去。史蒂夫心里暗自琢磨,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离谱的话来?和萝兹一样,他从没吃过鱼,也从来没想过要吃。实际上,他只是在学院的一个讲座里见过鱼的图像,这才认出游动的黑影是什么。那个讲座的主题是如何应对地表的主要动植物,鱼只是随便提了一下,讲座主要是教授学员如何识别危险的蛇类,以及在开拓军远征途中可能会遇到的各种猛兽。但当他们站在湖边往水里看时,史蒂夫觉得心底某个地方有种模模糊糊的印象,他似乎知道这种鱼的名字,还知道在它那布满黑点的鳞片下,有粉色的嫩肉,用柴火烤一下,味道相当鲜美。
在这件事上,两人似乎没有产生心灵感应,史蒂夫决定不把这种感觉告诉萝兹。共同体验地表飞行的事至今仍让戚妹惶惶不安,这种感应,两个人谁都无法解释。几天之后,萝兹将开始为她三年期的医学博士课程努力拼搏。现在,让他这位十五岁的戚妹头疼的问题已经够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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