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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ny Season 雨季

  下午五点半,约翰·格雷厄姆和埃莉斯·格雷厄姆终于找到了进入那座小村庄的路,小村庄位于缅因州威洛镇中心,就像某颗品质不明的珍珠中心的一颗沙砾。村子离亨普斯特德庄园不到五英里,但他们在路上转错了两个弯。当他们终于到了大街上时,两人都浑身燥热,心情不爽。这辆福特汽车的空调在从圣路易斯开来的路上坏了,外面的温度感觉有一百一十华氏度。约翰·格雷厄姆想,当然不是那样的。就像老一辈人说的,这不是热度的问题,而是湿度的问题。他觉得今天几乎可以伸手从空气中挤出几滴温暖的水来。头顶上的天空清澈湛蓝,但湿气很重,让人觉得随时都可能下雨。他妈的——感觉就像是已经下雨了。

  “这就是米利·卡曾斯告诉我们的那个市场。”埃莉斯指着说。

  约翰嘟囔道:“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未来的超市。”

  “完全不像。”埃莉斯小心翼翼地表示同意。他们都变得小心翼翼。他们已经结婚近两年了,仍旧深爱对方,可从圣路易斯横跨全国是一场长途跋涉的旅程,尤其是开着一辆收音机和空调都坏了的车。约翰非常希望他们能在威洛镇这里享受夏天(他们应该这样做,因为密苏里大学将承担这笔费用),但是他认为在这里安顿下来可能就需要长达一周的时间。当天气变得像现在这样热的时候,一场争吵就会突然降临。他们俩都不希望他们的夏天以此开场。

  约翰开着车,慢慢沿着大街向威洛百货商店兼五金店驶去。门廊的一角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招牌,上面画着一只蓝鹰,他知道这里也是邮政支局。在午后的日光下,百货商店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只有一辆车,一辆破旧不堪的沃尔沃,停放在“意大利三明治·比萨·食品店·钓鱼执照”的广告牌下。但是和威洛镇的其他地方相比,这里似乎又缺少生机。橱窗里有一个滋滋作响的啤酒霓虹灯招牌,尽管还有将近三个小时天才会黑下来。约翰心想:相当前卫。当然,希望店主在把那块牌子放进去之前得到了选举委员会的同意。

  埃莉斯低语:“我本来以为缅因州是夏天的度假胜地。”

  约翰回道:“根据我们目前所看到的情况,我觉得威洛镇应该偏离了旅游路线。”

  他们俩下了车,登上门廊的台阶。一个老人头戴草帽,坐在藤摇椅上看着他们,一双蓝色的小眼睛十分犀利。他正在摆弄一根自制的香烟,一小片一小片的烟草落在狗身上,狗扑通一声倒在他脚边。这是一条大黄狗,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它的爪子直接放在摇臂弯曲的滑块下面。老人没有注意狗,看起来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只狗在这里,不过老人每次朝前摇动椅子的时候,滑块都会在离这只狗的爪子还有四分之一英寸的地方停下来。埃莉斯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十分有趣。

  “先生,女士,你们好。”这位老绅士招呼道。

  “您也好。”埃莉斯回道,还试探性地朝他微微一笑。

  约翰说:“您好,我叫——”

  “格雷厄姆先生,”老人温和地接上,“格雷厄姆先生和格雷厄姆太太,你们夏天去了亨普斯特德。听说你们在写什么书。”

  “关于十七世纪的法国移民,”约翰同意道,“消息一定会传开的,不是吗?”

  “消息确实传开了,”老人说,“小镇嘛,你也了解的。”他把香烟塞进嘴里,很快香烟就散了,烟丝都撒在他的腿上和狗软软的皮毛上。狗没有动。“哦,都是瞎扯!”老人说着,从下唇上扯下那张展开的纸,“反正我老婆不希望我再抽烟了。她说,她看到书上说,抽烟会让她得癌症,也会让我自己得癌症。”

  “我们进镇子里买点生活用品,”埃莉斯说,“这是一座很棒的老房子,但橱柜都是空的。”

  “嗯,”老人说,“很高兴见到你们,我叫亨利·伊登。”老人向他们伸出一只皱皱巴巴的手。约翰和他握了握手,埃莉斯也跟着握手。他们俩握手的时候都小心翼翼,老人点点头,好像在说他挺欣赏这种行为的。“我等了你们半小时,想着你们一定是拐错了一两个弯。你们知道的,在这样一个小镇上,有很多路可以走。”他笑了。那是一种空洞的、从支气管里发出的声音,后来变成了抽烟者带痰的咳嗽声。“从威洛镇的道路上得到力量,哦,哈哈!”然后又笑了起来。

  约翰微微蹙眉。“您为什么会等我们?”

  伊登说:“露西·杜塞特来过电话,说她看见新来的人经过。”他掏出烟袋并打开,把手伸进去,掏出一包卷烟纸。“你不认识露西,但她说你认识她的侄孙女,太太。”

  埃莉斯问:“我们说的是米利·卡曾斯的姑婆吧?”

  “对。”伊登表示赞同。他开始撒烟丝,有些落在卷烟纸上,但大多数落在下面的狗身上。就在约翰·格雷厄姆开始怀疑这只狗是不是死了的时候,它翘起尾巴,放了个屁。他想,那个想法是错的。“在威洛镇,几乎每个人都和别人有亲戚关系。露西住在山下。我本来是要自己给你们打电话的,但是因为露西说过,你们无论如何都会来……”

  约翰问道:“您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亨利·伊登耸肩,好像在说,你们还能去哪里?

  埃莉斯又问:“您是想和我们聊聊吗?”

  “哦,是有点想。”伊登说。他把香烟卷好,塞进嘴里。约翰在想这支烟会不会和上一支烟一样,也会散掉。这一切让他感到有点茫然,仿佛他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某个田园式的中央情报局。

  这支烟不知怎么的并没有散。摇椅的一只扶手上钉着一块烧焦的砂纸,伊登在上面划了一根火柴,把香烟点燃了。刚点上,烟就烧掉了一半。

  伊登最后说:“我想你和太太可能要在镇外过一夜。”

  约翰朝他眨了眨眼睛。“去镇外?我们为什么要去镇外?我们刚到这儿。”

  “但这是个好主意,先生。”伊登身后有个声音说。

  格雷厄姆夫妇环顾四周,看到一个个子高挑、肩膀耷拉的女人站在百货商店生锈的纱门里面。她越过一块旧锡牌,向外望着他们,锡牌上写着切斯特菲尔德香烟的广告语——二十一份顶级烟草做成二十支顶级香烟。她打开门走到门廊上,脸色蜡黄,疲惫不堪,但看起来并不蠢。她一只手拿着一条面包,另一只手拿着六瓶道森啤酒。

  “我叫劳拉·斯坦顿,”她说,“很高兴见到你们。我们不想让威洛镇显得不通人情,但今晚是威洛镇的雨季。”

  约翰和埃莉斯交换了一个迷惘的眼神。埃莉斯望了一眼天空,除了几朵昭示着好天气的云,天空是透亮无瑕的湛蓝。

  这名斯坦顿女士说:“我知道天空是什么样子,但那并不能代表什么,对吧,亨利?”

  “是这样。”伊登说。他吸了一大口他那烧了一大半的香烟,然后把烟蒂扔到了门廊的栏杆外。

  “你们可以感受到空气中的湿度,”斯坦顿女士说,“这就是证据,是吧,亨利?”

  伊登接着说:“呃,的确如此。但是已经七年了,等这一天。”

  “就是这一天。”劳拉·斯坦顿也表示同意。

  他们都满怀期待地看着格雷厄姆夫妇。

  埃莉斯最后说:“抱歉,我不太明白你们说的是什么。这是什么本地的玩笑话吗?”

  这一次,亨利·伊登和劳拉·斯坦顿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同时叹了口气,仿佛是商量好的。

  “我讨厌这样!”劳拉·斯坦顿说,尽管约翰·格雷厄姆不知道她是对老人说,还是对她自己说。

  “必须这么做。”伊登回答道。

  劳拉点点头,然后叹了口气。这是一个女人的叹息,她放下了沉重的负担,并且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将它重新扛起。

  她说:“这种情况不常发生,因为威洛镇每七年才会有一次雨季。”

  “六月十七日,”伊登插话,“每隔七年,雨季就会在六月十七日出现,从来没有变过,哪怕是闰年也没有变过。明明只是一个晚上,但人们总是叫它雨季。该死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吗,劳拉?”

  “我也不知道,”她说,“我希望你不要再插嘴了,亨利。我觉得你老了。”

  “哦,那真是抱歉,我还活蹦乱跳,刚从灵车上摔下来呢。”老人说,很明显是生气了。

  埃莉斯有点害怕地瞥了约翰一眼。她想:这些人在耍我们吗?还是他们都疯了?

  约翰不知道,但他衷心地希望他们一开始是到奥古斯塔去买生活用品,他们本可以在17号公路沿线的一个蛤蜊摊子上快速地吃顿晚餐。

  “现在听我说,”斯坦顿女士和蔼地说,“如果你们愿意,我们已经为你们在伍尔维奇路的奇境汽车旅馆预订了一个房间。那个地方本来已经住满了,但经理是我的堂兄,他能给我腾出一个房间。你们可以明天再过来,和我们一起度过接下来的夏天。我们很高兴你们能来。”

  约翰说:“如果这是个笑话,那我可能没找到笑点。”

  “不,这不是个笑话。”她说。她瞥了一眼伊登,伊登快速冲着她微微点头,好像在说:快点!别拖拉了!斯坦顿女士又望向约翰和埃莉斯,似乎是想让自己狠下心来。她说道:“朋友们,你们看,威洛镇每七年就会下一回蟾蜍雨。好啦,现在你们都知道了。”

  “蟾蜍?”埃莉斯的声音缥缈、悠远,好像是说“告诉我,我正在做梦”。

  “对!就是蟾蜍!”亨利·伊登激动地肯定。

  约翰正在小心地打量四周,想寻求帮助,如果真的需要帮助。但是大街上空无一人。不仅如此,他还看见屋子里都拉上了百叶窗,路上没有一辆车在行驶,两条人行道上也看不见一个行人。

  约翰心想:我们可能会在这里遇到麻烦。如果这些人真的和他们听上去的那么古怪,那我们会相当麻烦。约翰突然发现,他竟然想起了雪莉·杰克逊的短篇小说《摸彩》,这是他初中读过后第一次想起这个故事。

  “别以为我杵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说话是因为‘我乐意’,”劳拉·斯坦顿说道,“事实却是,我在履行我自己的职责,亨利也一样。你们知道吗?不只是稀稀拉拉几只蟾蜍,而是倾盆而下的蟾蜍!”

  “走吧。”约翰拉着埃莉斯的胳膊对她说。他朝亨利和劳拉微笑了一下,看起来就像一张六美元的钞票一样真诚。“朋友们,很高兴见到你们。”他领着埃莉斯走下门廊的台阶,回头看了老人和面色苍白的塌肩女人一眼,仿佛完全背对着他们并不妥当。

  那个女人朝他们走了一步,约翰差点在最后一个台阶摔倒。

  她说:“这有点难以置信,你可能觉得我和疯子一样古怪。”

  “一点也不。”约翰回答。他脸上那个大大的假笑看起来好像已经弯到他的耳垂了。老天爷啊,他干吗要离开圣路易斯?他开着那辆收音机和空调都坏掉的车跑了近一千五百英里去见法默·杰基尔和海德太太。

  “但的确是这样。”劳拉·斯坦顿说,她面庞上那诡异的平静以及她的声音不禁让约翰停在了那块“意大利三明治”的广告牌下,距离福特车还有六英尺。“哪怕是那些听过类似青蛙雨、蟾蜍雨和鸟雨这种说法的人,都对威洛镇每七年发生一次的事情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但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建议:如果你们打算留下来,你们最好留在这座房子里,在这座房子里,你们最可能安然无恙。”

  “不过可能要关上百叶窗。”伊登补充说。狗翘起尾巴,又放了一串悠扬的狗屁,好像在强调这一点。

  “我们……我们会照做的。”埃莉斯有气无力地说。然后约翰把福特车的副驾驶座打开,几乎是把埃莉斯塞了进去。

  “当然。”约翰说道,露齿而笑,笑意森然。

  “明天回来看看我们,”伊登在约翰急匆匆地绕过福特车去往驾驶座时喊道,“我觉得明天你们在我们这里会觉得安全一点。”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明天你们还在这里。”

  约翰挥了挥手,驱车疾驰而去。

  一时间,门廊里寂静无语,老人和那个面色苍白又不健康的女人看着福特车掉头朝大街驶去。车速比来的时候明显快了很多。

  “好的,我们成功了。”老人心满意足地说。

  “是的,”女人也同意,“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当我看到他们俩看我们的样子,或者说看我的样子,我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伊登说:“好啦,七年才有一次,而且也必须那么做,因为——”

  “因为这是仪式的一部分。”她闷闷不乐地说。

  “对,这是仪式。”

  似乎是认同这一点,这只狗摇着尾巴,又放了一个屁。

  女人踢了那只狗一脚,然后转向老人,双手叉腰。“亨利·伊登,这是四个镇子里最恶心的杂种狗!”

  这只狗呜咽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廊的台阶下,站了好一会儿,责备似的瞪着劳拉·斯坦顿。

  伊登说:“它也没办法啊!”

  劳拉叹气,看着福特车离开的那条路,说道:“太糟糕了,他们看起来真是好人。”

  “我们也没办法。”亨利·伊登说着,又去卷烟了。

  格雷厄姆夫妇最后还是在一个蛤蜊摊子上吃了晚饭。他们在隔壁的伍尔维奇镇(“美丽的奇境汽车旅馆之家,”约翰指给埃莉斯说,他想挤出一个微笑,却失败了)找到了一个摊子,坐在一棵树龄悠久、树冠铺开的蓝色云杉树下面的野餐桌上。这个蛤蜊摊子和威洛镇大街上的建筑物对比鲜明,近乎刺目。停车场几乎满员了(大部分汽车都和他们一样,不是缅因州的牌照),脸上还残留着冰激凌的孩子尖叫着你追我赶,而他们的父母四处散步,拍打黑蝇,等着扩音器叫号。这个小摊菜品还挺丰富的。事实上,约翰想,你什么都能买到,只要这个东西不太大,能够放进深口油锅里。

  埃莉斯说:“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在那个小镇待上两天,更不要说两个月了。约翰,对这个母亲的女儿来说,这已经一点都不新奇了。”

  “只是个玩笑,就这样,当地人喜欢戏弄游客。他们做得太过分了,现在可能正在自责。”

  埃莉斯说:“他们看起来很严肃。以后我要怎么回去面对那个老人呢?”

  “我不担心这个——从他的香烟判断,他已经到了见谁都是第一次见面的年龄了,就算是他的老朋友也一样。”

  埃莉斯想要控制她抽搐的嘴角,然后放弃了挣扎,哈哈大笑。“你真是太恶毒了!”

  “或许只是诚实,不是恶毒。我没有说他得了老年痴呆症,但他看起来确实像是需要一张路线图才能找到浴室。”

  “你觉得其他人在哪里?威洛镇看起来完全荒废了。”

  “可能在格兰奇吃豆宴,或者在东方之星参加纸牌晚会,”约翰说着伸了个懒腰,往埃莉斯的蛤蜊篮子里觑了一眼,“亲爱的,你吃得好少。”

  “你亲爱的不是很饿。”

  约翰握着她的手说:“我跟你说了,这就是个玩笑,振作点。”

  “你真的……真的确定这就是个玩笑吗?”

  “我真的,真的确定。我是说,你看——缅因州威洛镇每隔七年就下一次蟾蜍?听起来就像是史蒂夫·赖特的独白节选。”

  她笑了,面色苍白。“不是下蟾蜍雨,”她说,“是倒。”

  “我猜,他们是信奉老渔民的信条——如果你要开个玩笑,那就开一个厉害点的。小时候我在野外露营,常常用狙击枪狩猎。这没什么不同,只要你停下来想想,就真的没那么惊人了。”

  “如果不是笑话呢?”

  “那些大部分年收入来自夏天避暑的人应该培养了一种夏令营心态。”

  “那个女人的言谈举止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约翰,我实话跟你说吧,她真的有点吓到我了。”

  约翰·格雷厄姆平时那和蔼可亲的面孔变得严肃而凌厉。他脸上的表情不像她熟悉的那样,但也不像是假的或不真诚的。

  “我知道,”他说着,收拾起他们的包装袋、餐巾纸和塑料篮子,“他们应该为此道歉,我觉得为愚蠢而愚蠢已经够令人愉快了,但是如果有人吓到我老婆——他妈的,他们也有点吓到我了,那我就要与他们划清界限了。准备好回去了吗?”

  “你能再找到吗?”

  他露齿而笑,看上去立刻就像他平时的样子了。“我用面包屑留了标记。”

  “你好聪明啊,亲爱的!”埃莉斯说着站起身来。她又笑了,约翰看到她的微笑也很高兴。埃莉斯深吸一口气——她穿着蓝色的条纹工作服,这个动作让她的前襟突出,然后吐气。“湿度似乎降下来了。”

  “是啊,”约翰一个左勾手投篮,把他们的垃圾投进了垃圾箱里,然后对埃莉斯眨眨眼,“雨季到此为止。”

  但是当他们转到亨普斯特德路时,湿度又来了,而且来得更猛烈。约翰觉得自己的T恤变成了一张湿冷的蜘蛛网,紧贴他的前胸和后背。天空现在变成了月见草一样柔和晦暗的颜色,可依然晴朗。不过约翰感觉到,如果他有一根吸管,他能直接从空气里吸出水来。

  路上只有一幢房子,坐落在那座绵延小山的山脚下,山顶是亨普斯特德庄园。他们开车驶过这幢房子时,约翰看到一个女人的剪影,她正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望着他们。

  “看,那就是你朋友米利的姑婆,”约翰说,“她肯定就是那个打电话给百货商店、告诉这里的神经病我们要来了的家伙。我在想,如果我们再磨蹭一会儿,他们会不会把放屁坐垫、欢乐蜂鸣器和嘎喳嘴拿出来。”

  “那只狗自带欢乐蜂鸣器。”

  约翰大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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