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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知彼

  紧紧地对视着,伊拉龙和穆塔慢慢地绕着对方转圈子,企图捕捉对方行动的先机。穆塔的身形比以前更加健壮,但面庞却憔悴消瘦,眼睛下面带着黑圈。伊拉龙怀疑他在受着很大的煎熬。他还是以前那副装备,伊拉龙也一样:锁子甲、臂铠、护腕和胫甲,不过他的盾牌比伊拉龙的更长、更薄。至于他们的剑,一方是布里星迦,由于有一拃半的手柄,在长度上占着优势;另一方的萨若克则以其更宽的剑身,占着势大力沉的便宜。

  他们侧身移动,距离更近了些,相隔约十英尺。穆塔移到背对加巴多里克斯的位置,压低的嗓门里充满了怒气地问:“你在干什么?”

  “拖时间。”伊拉龙尽可能不动嘴唇地答道。

  穆塔眉头深锁地说:“傻瓜,他会看着我们把对方砍成碎片,你这样又有什么用?一点用都没有。”

  伊拉龙没有回答,只是挺身向前,朝穆塔突然刺出一剑,逼得他连忙闪避。“该死,”穆塔低吼道,“你再晚来一天,我就已经放走了娜绥妲。”

  伊拉龙很是惊讶:“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问题更加激怒了穆塔,因为他闭紧了嘴唇,脚下加快了速度,令伊拉龙也不得不加快脚步。然后,穆塔的声音大了些,说道:“看来,你终于找到了一把称手的剑,精灵为你打造的,是吗?”

  “你知道他们……”

  话未说完,穆塔冲过来,萨若克刺向伊拉龙的腹部。伊拉龙向后方一跃,堪堪避开赤剑的攻击。

  伊拉龙抡起长剑,朝对方当头劈下,他的手故意退到布里星迦剑柄的末端,以求得到最大的长度,但这一击被穆塔迅速躲开。

  俩人身形停顿,都在观察对方是否要继续展开攻击,发现大家都无此意之后,他们又兜起圈子来,伊拉龙更加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严阵以待。

  从双方这一来一回的出手看,很明显,论速度和力量,穆塔还是不输伊拉龙——或者精灵,加巴多里克斯对魔法的禁制看来没有影响加强穆塔肢体能力的咒语。站在自己的立场,伊拉龙不喜欢国王的这个做法,但是他能理解这其中的道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能保证对阵中的公平。

  但伊拉龙并不想要一场公平的对决,他想控制交手的过程,从而决定它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结束。

  不幸的是,伊拉龙现在担心他可能没有这个机会,因为穆塔剑术高明,而且,就算他做得到,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利用这个决斗去对付加巴多里克斯。他没有时间想这个问题,虽然他相信蓝儿、阿丽娅和龙族会替他做出决定。

  穆塔虚晃一招,指向他的左肩。伊拉龙伏身躲在盾牌之后,随即立刻醒悟这是对方玩的花招,穆塔正移向自己的右侧,企图突破他的防线。

  伊拉龙急忙扭身,看到萨若克正朝自己的脖子劈来,剑锋闪出一线寒光。他忙不迭地举起布里星迦,用剑身的护手将之格开,随即便迅速还击,剑身向穆塔的小臂斩去。他击中了穆塔手腕的侧面,心中阴郁地泛起一丝快意。布里星迦没有刺破穆塔的铁护腕和下面的衣袖,但冲击力还是让穆塔吃痛,并将他的手臂震开,亮出了胸口位置。

  伊拉龙挺剑刺了过去,被穆塔用盾牌拦截。

  他连刺三下,穆塔悉数拦住,正当伊拉龙扬手准备刺出第四下的时候,穆塔以攻为守,反手刺向他的膝盖,如若刺中,伊拉龙这条腿必然报废。

  伊拉龙明白穆塔的企图,中途把剑撤回,在腿前一英寸处拦截了萨若克,并还了一剑。

  他们就这样你来我往地打了好几分钟,都想打乱对方的节奏,但都没有成功。他们彼此太了解了,不管伊拉龙使出什么招数,穆塔都可以破解,反之也一样。这就像一场比赛,双方都要预先多想几步。伊拉龙用心忖测穆塔内心的运转,以此推断他下一步的动作,竟然生出几分默契于心的感觉。

  一开始,伊拉龙发现穆塔的打法和他们的历次交手不一样。他的进攻带着前所未有的狂暴,头一次表现出战胜伊拉龙的迫切愿望,并且企图速战速决。而在他的初次爆发后,他的急躁似乎骤然退去,他所显露的,只有冷静和不可动摇的决心。

  伊拉龙感觉自己已经使出了全力,虽然能够挡得住穆塔的进攻,但眼看着落入了他自己不愿看到的被动防守局面。

  过了一会儿,穆塔压低宝剑,转身向着王座和加巴多里克斯。

  伊拉龙举剑保持着防守的姿势,犹豫着是不是到了发起攻击的时候。

  正当迟疑之际,穆塔扑了过来。伊拉龙身形凝定,向他劈出一剑,被穆塔用盾牌架住,然后,出乎伊拉龙意料,他并没有用另一只手中的剑朝伊拉龙刺过来,而是用盾牌狠撞伊拉龙的盾牌,并用力猛推。

  伊拉龙闷哼一声,反推回去。他也可以向旁边闪开,然后用盾牌猛击穆塔的背部或者双腿,但穆塔来势汹汹,他不敢冒险。穆塔比他高一到两英寸,这给他带来了一定的优势,他的盾牌压制着伊拉龙的盾牌,伊拉龙必须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在光滑的石板地面上立定脚跟。

  终于,在暴喝声中,穆塔猛然发力,将伊拉龙推得连连后退。他手臂乱挥,失去了平衡,穆塔看准机会,对准了他的脖子就刺出一剑。

  “Letta!”加巴多里克斯喝道。

  萨若克的剑尖在离伊拉龙的皮肤不过一指宽的距离骤然停顿。他呆呆地站着,呼吸急促,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事。

  “控制你自己,穆塔,不然只好我替你来做这件事,”加巴多里克斯在他的王座上说道,“我不喜欢被迫重复自己的话。你不能杀伊拉龙,他也不能杀你……现在,继续。”

  伊拉龙惊骇莫名,穆塔刚才竟然想杀死他,如果不是加巴多里克斯出手,他已经成功了。他探询地向穆塔看去,想从他的脸上得到一个解释,然而只看到一脸的决然,似乎伊拉龙在他眼里完全微不足道。

  伊拉龙想不明白,显然,穆塔决意不按比试的规则来进行这场较量。他变了,但变的是什么,伊拉龙不知道。

  此外,他输了,不管怎么说,他本来已经死了。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自信心大受打击。他有许多次险些丧命的经历,但没有任何一次是这么直接的、不容置疑的。毫无疑问,穆塔打败了他,完全是因为加巴多里克斯的慈悲——姑且这么说——才救了他一命。

  伊拉龙,不要在意这个, 阿丽娅说,这是因为你从没想过他会企图杀死你,也没打算去杀死他。否则的话,情况就大不一样,穆塔不可能得到刚才那样痛下杀手的机会。

  伊拉龙还是不能确信,他向站在那一大片亮光边缘的她看去,还看到了旁边的埃娃和蓝儿。这时,蓝儿说道:如果他想割开你的喉咙,那你就挑断他的筋,让他没有第二次机会。

  伊拉龙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她们的话。

  他和穆塔互相分开,相对而立,加巴多里克斯露出赞许的表情。

  这一次是伊拉龙主动抢攻。

  他们仿佛打了好几个小时。穆塔再也没有试图使出致命的杀招,而伊拉龙成功地碰到了穆塔的锁骨,不过在加巴多里克斯出手阻止以前,适时地中途撒手。对此伊拉龙感到很满意,穆塔则似乎为自己一招失手而颇为不悦。看到穆塔的反应,伊拉龙不加掩饰地向他笑容一闪。

  俩人都有来不及招架的时候,因为虽然他们具备突出的速度和技巧,但无论是伊拉龙,还是穆塔,都不是无懈可击的,在无法轻易结束这场比试的情况下,双方都不可避免地会犯错,这些错误的结果就是受伤。

  第一处伤口是穆塔在伊拉龙的右侧大腿上划下的,在他的锁子甲底边和护胫甲上缘之间。这道伤口很浅,可是非常疼,伊拉龙每次将重量放在这条腿上,伤口都会冒出大量的鲜血。

  第二道伤还是伊拉龙的:眉毛上一道深长的口子,缘于穆塔击中了他的头盔,令头盔的边缘切进了他的皮肉里。在这两道伤口中,伊拉龙觉得第二道尤其令人恼火,因为鲜血不断地落在他的眼睛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然后,伊拉龙又击中了穆塔的手腕,这次划透了他臂铠的手腕部位,划开外袍的衣袖,浅浅地划破了一层皮。伊拉龙没有伤及他的肌肉,但这个伤口似乎给穆塔带来了相当大的痛苦,流到铁手套上的血让他有两次滑了手。

  伊拉龙的小腿肚上划了一道伤口,在后来的交手中,他趁穆塔进攻失败,立足未稳,绕到他拿盾牌的那一侧,用最大的力气挥剑朝他左侧胫甲上击去,铁甲登时出现了凹痕。

  穆塔痛叫一声,单腿向后跳去,伊拉龙紧紧跟上,想挥剑将他打翻在地。虽然受了伤,穆塔还没有丧失自卫能力,不消片该,站不住脚的又换成了伊拉龙。

  他们的盾牌都经受了毫不留情的击打,伊拉龙满意地发现,加巴多里克斯保留了他们的佩剑和甲胄所加持的咒语。时间过去,伊拉龙的甲胄上的咒语失效了,随后,穆塔的也一样,从它们被剑砍中之后纷飞的碎屑可以明显地看出来。很快,伊拉龙极其沉重的一击震裂了穆塔的盾牌,而他的这个胜利转瞬即逝,因为穆塔双手握住萨若克,在伊拉龙的盾牌上连续重击两次,将之敲裂,两人再次旗鼓相当。

  对阵中,铺地的石头被踩脏,加上滴溅的鲜血,脚下越来越滑,难以保持平衡。巨大的王厅将他们的兵器相交之声从远处返送回来,仿佛来自古久的战场厮杀。他们好像是一切存在的中心,因为他们头顶的光是唯一的照明,而它所照亮的也只有他们两个。

  在环绕光亮的幽暗之中,加巴多里克斯和苏瑞坎一直看着他们。

  失去咒语的保护,伊拉龙发现击中穆塔就更容易了——主要落在他的双臂和双腿上——同时这对穆塔来说也一样。他们的铠甲可以免去皮肉破损的伤害,但免不了肿块和瘀痕,这两样他们都没少得。

  虽然他让穆塔受了不少伤,伊拉龙还是忍不住开始怀疑,穆塔的剑术比自己高明。他们的差距并不大,但也足以让伊拉龙永远占不了上风。照这样比拼下去,穆塔最终会将他拖垮,让他因伤痛或疲惫而无力再战。眼下这个结果似乎已经呼之欲出:每踏出一步,伊拉龙都感觉血从腿上的伤口里涌出,一直流到膝盖上;每过一分钟,他的招架就吃力一分。

  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比拼,否则他将无力面对加巴多里克斯。他怀疑自己能不能对国王构成威胁,不过,必须一试。如果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放手一搏。

  他明白,问题的关键在于他想不通穆塔如此拼命的原因。不解决这个问题,穆塔还会做出让他始料不及的事。

  伊拉龙回想起,在雷欧那城外,葛勒多对他的教诲:必须学会看到你眼中所见。还有:武士之道,就是求知之道。

  于是,他向穆塔看去,带着与阿丽娅过招时观察她的迫切,带着在伏鸾迦岛的漫漫长夜里省察自身的专注,他希望由此可以破解隐藏在穆塔身体中的秘而不宣的话语。

  他有了一点收获,穆塔明显地憔悴了,他耸起的双肩暗示着深深的愤怒,又或者是恐惧。还有,他的无情——这说不上是新的特质,但此前从未对伊拉龙表现过。伊拉龙努力将所有的这些发现,加上其他一些更为微妙的细节,与过去他所了解的穆塔相调和——他的友情,他的仗义,和他对加巴多里克斯控制的愤恨。

  过了几秒钟——这呼吸急切的几秒,伴随两记难以应付的击打,他的肘部再添瘀伤——答案浮现在伊拉龙心中,这时,它显得那么顺理成章。穆塔的生活里,一定出现了什么东西,一个会被他们的决斗影响的东西。它对穆塔如此重要,令他不择手段,急于求胜,就算杀死同母异父的兄弟也在所不惜。不管那东西是什么——伊拉龙怀疑,它比任何问题都更为棘手——这意味着穆塔绝不会放弃;意味着他会像墙角的困兽一般苦斗,直到最后一息;意味着伊拉龙用寻常的办法永远不可能战胜他,因为决斗对他不像对穆塔那么重要。在伊拉龙而言,这决斗只不过是个拖延时间的机会。只要过后他还能面对加巴多里克斯,谁赢谁输他不放在心上。但是对于穆塔来说,决斗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从过往的经验看,伊拉龙知道,这种不死不休的决心,就算不是战无不胜,也是单凭强力很难挫败的,他本人就有这样的亲身体验。

  那么,问题就在于,用什么办法能阻止一个下定决心,遇到再大的困难也非赢不可的人?

  这个问题难以解决,到最后,伊拉龙想通了,唯一能战胜穆塔的办法,就是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伊拉龙必须接受失败。

  但不是单纯的失败,他不能听任穆塔实现加巴多里克斯的意图。伊拉龙会让穆塔赢,然后他要赢得他自己的胜利。

  蓝儿一直在倾听他的思想,她的恼怒和关心越来越强烈,最后,她说道:不行,伊拉龙,肯定还会有别的办法。

  那你告诉我办法在哪里 ,他说,我看不到。

  她龇牙低吼,亮光对面的荆刺也朝她吼了回来。

  做个明智的选择 。阿丽娅说,伊拉龙会意。

  穆塔向他冲来,双剑相交,铿锵之声大作,然后他们分开,各自重新凝聚力量,再向对方冲去。伊拉龙攻向穆塔的右边,同时故意让自己拿剑的手臂稍稍离开身体的侧面,仿佛因疲惫或者大意出了疏漏。这只是一个很轻微的动作,但他心知穆塔一定会注意到,并且会利用这个自己送上门的漏洞。

  在那一刻,伊拉龙没有任何感觉。他知道伤口还在疼,但疼得遥远,就像不属于自己。他的意识像一潭深水,在静寂无风的日子里,平静无波,却映照着周围的所有。他不需要刻意去看,便能看到眼中一切。一切了然于心,更多的关注反而会成为障碍。

  正如伊拉龙所料,穆塔扑了过来,剑尖对准了他的肚子。

  伊拉龙看准时机,将身体一侧,动作既不快,也不慢,正好是他此时此刻所需要的速度,它看上去是他眼下唯一可以做出的反应,是一种顺理成章的应对。

  如此一来,穆塔的剑没有像他打算的那样,刺中伊拉龙的腹部,而是刺入了他身体右侧的皮肉中,就在胸廓的下方。冲击力让伊拉龙如受锤击,萨若克划破链甲的圆环,进入他的身体,相比痛楚,金属的冷冽给他的感觉更为鲜明。

  剑尖复从体内钻出,与他背后的链甲相击相缠。

  穆塔瞠目看着,似乎大出意外。

  没等他从震惊中清醒,伊拉龙的手臂向后一收,紧接着向前,将布里星迦送进穆塔腹部,紧挨肚脐的部位:这个创伤比伊拉龙所得的严重得多。

  穆塔表情一滞,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跪倒在地,萨若克还紧紧握在手里。

  一旁的荆棘大声咆哮。

  伊拉龙拔出布里星迦,向后退去,张嘴发出无声的呐喊,将身体从萨若克上抽了出来。

  锵啷一声,萨若克落地,穆塔两臂紧紧抱着腹部,弯下腰去,头顶在光滑的地面上。

  现在,换作伊拉龙瞠目相看,热血滴进眼中。

  王座上,加巴多里克斯说道:“Naina。”大殿中的灯笼骤然复明,柱子、墙面的浮雕,还有被缚的娜绥妲身后的巨石又出现在眼前。

  伊拉龙踉跄着走过去,跪倒在穆塔身边。

  “伊拉龙胜。”国王洪亮的嗓音响彻大殿。

  穆塔抬起头,看着伊拉龙,布满汗珠的面孔因痛楚而扭曲。“你绝不肯让我赢,对吗?”他低声地吼道,“你打不赢加巴多里克斯,但是非得证明你比我强不可吗……啊!”他猛地一颤,向后躺倒在地。

  伊拉龙伸手搭在他的肩头。“为什么?”他知道穆塔会明白自己在问的是什么。

  回答声细不可闻:“因为我想讨他的欢心,救她一命。”穆塔眼中泛起泪光,他移开了视线。

  伊拉龙听了,这才相信穆塔之前说的是真话,一阵沮丧涌上心头。

  过了半晌,伊拉龙意识到,加巴多里克斯正怀着浓厚的兴趣看着他们。

  这时,穆塔说道:“你骗了我。”

  “我只能这样。”

  穆塔闷哼一声。“这一直是你和我之间的不同,”他看着伊拉龙,“你乐于牺牲自己,我却不是……以前不是。”

  “现在你也是了。”

  “我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我有荆刺,还有……”穆塔迟疑着没有说下去,然后微微地耸了耸肩,“我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战……这是不一样的。”他微微吸了口气,疼得身体一抽,“我一直把你当傻瓜,你总是不顾自己的性命……现在我理解你了,我理解……啊,我理解……”他睁大了眼睛,紧皱的眉头松开,好像一时忘却了疼痛,有一种自内而外的光彩照亮了他的面庞,“我理解了——我们都理解了。”他低低地说着,这时,荆刺发出了一种异样的声音,半是悲泣,半是吼叫。

  加巴多里克斯在王座上动了动,似乎有点不安,他用一种严厉的口吻,开口说道:“你们俩说够了,决斗已经结束,伊拉龙获胜。是时候让我们的客人屈下双膝,以古语向我宣誓效忠……过来,你们两个,我为你们疗伤,然后开始。”

  伊拉龙刚要站起,穆塔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

  “快!”加巴多里克斯两道浓眉一蹙,喝道,“否则我就让你们一直痛到事情结束。”

  准备。 穆塔无声地对伊拉龙说。

  伊拉龙呆了一下,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然后他点点头,提醒了阿丽娅、蓝儿、葛勒多和其余龙晶。

  穆塔推开伊拉龙,捂着肚子站了起来。他看着加巴多里克斯,吼出了那个字。

  加巴多里克斯猛然一震,举起一只手,仿佛想挡住什么。

  穆塔吼声不停,念出一连串的古语,快得让伊拉龙听不清那咒语用意何在。

  加巴多里克斯身边光芒闪动,颜色乍红乍黑,他的身体似乎在一瞬间被火焰环绕。一个声音在空中呼啸,像夏季的疾风在常青树林的枝杈间鼓荡。这时,伊拉龙听到一连串细弱的嘶叫,十二个光球出现在加巴多里克斯头部周围,它们从他身边飞走,穿过大殿的墙壁,就此失去踪影。它们看上去像灵魂,但转瞬即逝,伊拉龙看不真切。

  荆刺转过身去——迅疾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突袭苏瑞坎异常粗壮的脖子。黑龙怒吼,晃着脑袋急急后退,想甩掉荆刺。苏瑞坎的吼声响得令人难以忍受,两条龙的体重压得地面不住震颤。

  在通向王座的台阶上,两个孩子大声尖叫,双手捂着耳朵。

  伊拉龙看到阿丽娅、埃娃和蓝儿冲了出来,加巴多里克斯的咒语对她们已经失去了效力。阿丽娅手执达司忒奔向王位,蓝儿迈开大步朝纠缠在一起的荆刺和苏瑞坎走去。与此同时,埃娃用手捂着嘴,似乎在自言自语,声音被两条龙的巨大声响淹没,伊拉龙无法听到。

  拳头大的血滴落在双龙周围的地面上,在石头上激起一片烟雾。

  伊拉龙从地上爬起来,跟着阿丽娅朝王位冲去。

  这时,加巴多里克斯说出了古语的真名,还有一句“letta”,看不见的绳索捆住了伊拉龙的四肢,偌大的殿堂内,突然没有了一丝声响,连苏瑞坎也被国王的魔法制住了。

  愤怒和失望在伊拉龙心中沸腾,只差一步,他们就可以向国王发起攻击,然而终于还是在他的咒语作用下功亏一篑。“上啊!”他大吼,既出于意念,也出于语言。他们已经动手攻击了加巴多里克斯和苏瑞坎,无论是否继续,国王都会杀了那两个孩子。伊拉龙和他的同伴面前,只剩下唯一的道路,也是仅存的一线生机,那就是突破加巴多里克斯的意识屏障,控制他的思想。

  合蓝儿、阿丽娅和他们带来的所有龙晶之力,伊拉龙的意念如出鞘的匕首,向国王刺去,他倾出所有的仇恨、愤怒和痛苦,汇成一道灼热的光束,长驱直入,进入加巴多里克斯意识的中心。

  一刹那,伊拉龙感知了国王的意识:一个恐怖的、阴影丛生的广袤之地,苦寒与炽热交织,坚不可摧的铁条约束着它,并将它分割成片。

  这时,那些受制于加巴多里克斯的龙魂,那些丧失心智,号叫不息,被悲愁所苦的龙魂,它们向伊拉龙的意识发起了攻击,为了不被绞成碎片,他不得不撤了回去。

  身后的埃娃想说什么,但没等发出声音,就听加巴多里克斯说了句“theyna(噤声)”,她立即被噎住似的说不出话来。

  “我解除了他的魔法护体!”穆塔叫道,“他……”

  不知加巴多里克斯说了句什么,他语速太快,声音又低,伊拉龙听不见,只听到穆塔的声音越来越弱,片刻之后,他躺倒在地,身上的铠甲哗哗作响,头盔锵啷一声撞在石砖上。

  “我的护体多着呢。”加巴多里克斯说,鹰一般的面容在暴怒中笼罩着一团黑色的煞气,“你伤不了我。”他从王位上站起,大步踏下台阶,向伊拉龙走来。他的斗篷在身后飞舞;乌拉戈尔,他的佩剑,通体雪白,杀气腾腾地握在他的手里。

  伊拉龙只有短短一瞬的时间,他想捕获至少一簇攻击他的龙魂,然而对方数量过于庞大,最终他只能在龙晶群的围攻下慌忙逃避,否则有被摄去心神之虞。

  加巴多里克斯在离他一码处站定,一条条粗大、分叉的血管暴起在额头,强壮的下颚上肌肉纠结。“凭你也想向我挑战吗,小子?”他怒气冲冲,口沫横飞,“你以为自己是我的对手?可以打倒我、抢走我的王位?”加巴多里克斯脖子上的青筋像一团纠缠不清的绳索,鼓突在皮肤之下,他将身上的斗篷向后一甩,“从勃尔加贝身上,我割下翅膀,做了这斗篷和手套;”他提起乌拉戈尔,将那阴冷的剑身送到伊拉龙眼前,“从维瑞尔手里,我夺来了这把剑;从那个哭泣的可怜虫的头上,那个在我之前戴上它的人,我取下了这顶王冠,而你却以为自己比我聪明?我?你到我的城堡里来,你杀死我的人,做出一副高我一等的样子,就好像你比我高尚、比我正直。”

  说完,加巴多里克斯用乌拉戈尔的剑柄狠狠地朝伊拉龙脸上扇去。伊拉龙的脸颊顿时被撕开一道口子,耳中一阵轰鸣,数不清的血红的光斑跳动着、飞旋着,在眼前闪耀。

  “该有人教训教训你,让你懂得谦卑,小子。”加巴多里克斯凑到伊拉龙面前,那双怒火熊熊的眼睛离伊拉龙的眼睛不过数英寸。

  他再次痛击伊拉龙的另一侧面孔,一瞬间,伊拉龙眼前光点乱闪,散布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我会乐于奴役你的。”加巴多里克斯说完,低低地说了句,“Gánga(去)。”龙魂对伊拉龙的意念的攻击消失了,他的思维又恢复了自主,但其余的人还在苦斗中,从他们吃力的神情可以看得出来。

  意识的刀锋,收缩成无限小的一个点,钻进伊拉龙的意识,以其意识存在之髓为鞘。刀身搅动,像黏附于毛毡的一枚苍耳,在他意识的组织里撕扯纠缠,意图摧毁他的意志、他的自我、他的认知。

  这样的攻击,和伊拉龙经验中的全然不同。在它的面前,他退缩一隅,全副心神中只有一件事——复仇——借以保护自己。随着意念的接触,伊拉龙感知了加巴多里克斯的情感:愤怒,这是主要的,但还有一种残暴的快乐,快乐在于自己能伤害伊拉龙,看着他因折磨而扭曲。

  于是,伊拉龙恍然,加巴多里克斯之所以善于摧毁对手的意志,是因为他从中能得到变态的快感。

  刀锋在伊拉龙的存在中继续深入,他放声惨叫,无法控制自己的惨叫。

  加巴多里克斯露出微笑,牙齿的边缘呈半透明状,像火中的陶瓷。

  自卫赢不了战斗,因此,强忍着燃烧般的痛楚,伊拉龙奋起还击。他向国王的意识冲去,抓紧他锐利的意念,想禁锢它,想让国王失去行动或思考的能力。

  加巴多里克斯没有丝毫自卫的举动,相反,他冷酷的笑意更深了,搅动在伊拉龙脑中的刀锋越发深入。

  仿佛有一蓬荆棘由内而外,要将他扯成碎片,在一声冲破喉咙的号叫中,他无力地落入加巴多里克斯咒语的掌握。

  “投降。”国王说,钢铁般的手指捏着伊拉龙的下巴。

  “投降。”尖刀又在翻搅,伊拉龙惨叫,直到发不出声音。

  国王推进的意识从四面八方向伊拉龙收紧,将他的意识压缩到无限,直到他所有的只是一个小而亮的结节,被加巴多里克斯森然危立的存在笼罩着。

  “投降吧,”国王低语,近乎慈爱的口吻,“你无路可走,无处可藏……你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魔影杀手伊拉龙,然而,新的生命在等着你,投降吧,一切都可以原谅。”

  望着加巴多里克斯瞳孔中空无一物的无底深渊,眼泪模糊了伊拉龙的视线。

  他们失败了……他失败了。

  这个想法比任何创伤都更令他痛苦,一百年的努力——化为泡影,蓝儿、埃娃、阿丽娅、龙晶,他们之中无人能战胜加巴多里克斯。加罗、布鲁姆、俄拉米斯的死毫无意义,还有一直以来,为反抗帝国而抛弃自己性命的不同族类的战士。

  泪水从伊拉龙的眼中涌出。

  “投降吧。”国王的声音低如耳语,手指更加用力。

  所有的一切,最令伊拉龙切齿痛恨的,是这现实的不公。如果这是一个毫无希望的目标,却让这么多的生命为之历经磨难、慨然赴死,从根本上是不对的;单凭加巴多里克斯一人而能为世间带来深重的苦难,这是不对的;他犯下种种恶行却可以逃避惩罚,这是不对的。

  为什么会这样? 伊拉龙无声地问道。

  这时,他想起那个画面,那个由年岁最长的龙魂斡铎向他和蓝儿展示的画面:紫薇鸟的梦和国王的大事同样重要。

  “投降!”加巴多里克斯吼道。他的意志更加凶狠地压迫着伊拉龙,冰与火从各个方向袭来,将他穿透。

  伊拉龙叫喊出声,在绝望中,他的意识向蓝儿和龙晶们逸去——受制于国王而陷入疯狂的龙族晶魂正在围攻他们——完全出于无意,他汲取了他们蕴含的能量。

  用这些能量,他抛出了一个咒语。

  这是一个无言的咒语,否则在加巴多里克斯的魔法作用下无法生效,并且,没有语言能描述出伊拉龙的想法以及感受。也许,集一整座图书馆的藏书可以达到这个目的。这个咒语出自他的本能、他的情感,这些都无法用语言加以涵盖。

  他所要的,既简单,又复杂:他要得到加巴多里克斯的理解……理解他自己行事的过错。如果伊拉龙的下半生将作为国王的奴隶而度过,他希望加巴多里克斯理解他自己所做的事,一种全面的、彻底的理解。

  魔法开始生效,伊拉龙感觉乌玛罗和龙晶们极力不去理会加巴多里克斯的疯龙,将注意力投到了自己的咒语上。历经百年的累积而无法平息的悲伤与愤怒在龙晶中涌起,像奔腾咆哮的巨浪;龙族的神识融合汇集,加入伊拉龙的意念,开始改变这个咒语,使之更为深沉,更为广博,使之经过重重的构建与扩充,其含义更为丰富宽广,远超他的初衷。

  此时,咒语不仅向加巴多里克斯宣示了他的过错,还迫使他体会从他出生之日起,他的行动,在他人心中激起的感受,不论是好是坏。此时的咒语已超出了伊拉龙个人的能力,因为它超越了任何一个人或者一条龙可能的构想。每个龙晶都对它有所贡献,所有贡献的总数造就了这样一个咒语,它不仅在地域上囊括了整个阿拉加西亚,还回溯了时间的每一个片段,由此时此刻至加巴多里克斯出生的一刻。

  这是龙族所行使过的咒语中最为伟大的杰作。 伊拉龙心想,而他是他们的媒介,他们的武器。

  龙晶的能量在他体内奔涌,像一条大海般宽广的河流。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脆弱的空心容器,能量的湍流经他向外传送,似乎就要让他的皮肤一点点爆裂。如果没有蓝儿等龙族的支持,他会被这魔法的无底洞般的能量需求消耗殆尽,于一瞬间魂飞魄散。

  在他们周围,灯笼的光亮变得暗淡。在他的脑海,伊拉龙好像听到了千万种声音的回响:无可计数的痛苦和欢乐,带来难以忍受的喧嚣,在过去和现在中穿梭回荡。

  加巴多里克斯面上的皱纹变深了,眼球暴突。“你干了什么?”他的声音空洞而紧张,他两手握拳,紧紧地按着太阳穴,连连后退,“你干了什么!”

  伊拉龙艰难地回答道:“让你理解。”

  国王看着他,面露惊恐之色,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地抽搐着,全身战栗。他龇着牙,号叫着说:“你赢不了我,小子。你……赢……不……了……”他呻吟着,站立不稳。伊拉龙身上的咒语突然全部消失,人跌倒在地。与此同时,埃娃、阿丽娅、蓝儿、荆刺、苏瑞坎和两个孩子也都恢复了行动能力。

  苏瑞坎震耳欲聋的吼声充斥了整个大殿,黑色的巨龙一抖脖子,将红龙甩出半个大殿的距离。荆刺左侧身体着地,折断了翼骨,发出巨大的咔吧声。

  “我……不……会……放……弃……”加巴多里克斯说。伊拉龙看到国王身后的阿丽娅正朝自己这边望着。她离王座比离伊拉龙更近,略一迟疑后,她大步踏过平台,和蓝儿一起奔向了苏瑞坎。

  荆刺挣扎着站起,跟了上去。

  加巴多里克斯面目扭曲,状如疯癫,挥舞着乌拉戈尔,大步走向伊拉龙。

  伊拉龙侧身一滚,金石相交之声就在耳旁。他继续滚出几英尺,一翻身站了起来。多亏了龙晶的能量,他才能挺立不倒。

  加巴多里克斯大吼大叫着向他追过来,伊拉龙挡开了国王不成章法的一击,两剑相交,声如钟铃,清脆地穿越了龙的咆吼、死亡的密语。

  蓝儿高高跃起,击打苏瑞坎巨大的龙吻,使之鲜血长流,随即又落回地面。苏瑞坎怒爪奋张朝她猛拍,她半张双翼连连向后跃去。

  加巴多里克斯凶狠地挥剑横扫,伊拉龙弯腰闪过,朝他的左腋刺去。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刺个正着,布里星迦的剑尖沾上了国王的血。

  伊拉龙紧接着又补上一剑,加巴多里克斯的手臂痉挛似的一抖,将他挡住,两支剑的剑柄却扣在了一起。他们俩互相角力,都企图将对方推倒。国王的脸已经扭曲得让人认不出来,上面还挂着泪水。

  一大片火焰漫过他们的头顶,烤热了他们身边的空气。

  孩子们的哭叫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伊拉龙受伤的腿支持不住,他仰面倒下,双手和双脚撑在地面上,握剑的手伤了几根手指。

  他原以为国王会趁势立即扑上来,没想到他却待在原地不动,身体摇摇欲坠。

  “不!”国王大叫,“我没有……”他望向伊拉龙,大声喊道,“快停下!”

  伊拉龙急忙从地上爬起身,同时甩了甩头。

  左臂突然传来一阵锐痛,他向蓝儿望去,看到她相应的前腿上有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王厅的另一边,荆刺用力咬住了苏瑞坎的尾巴,黑龙嘶声暴吼,向他转过身去。趁着苏瑞坎顾不上自己,蓝儿跳起来,落在他峥嵘的头部下方,接近头颈相接处,将爪子深深地抓进他的鳞甲中,然后一口咬在他沿脊椎排开的脊刺之间的空隙里。

  苏瑞坎发出惊雷般的狂叫,越发激烈地扭动身躯。

  加巴多里克斯再次扑向伊拉龙,向他挥剑猛攻,伊拉龙挡下一剑又一剑,然后刺中了他的肋骨,几乎让他晕了过去。

  “让它停下,”加巴多里克斯的话中,乞求多于威胁,“那痛苦……”

  又是一声号叫,比上一声包含了更多的狂乱,来自苏瑞坎。向国王身后看去,伊拉龙看到荆刺紧贴在苏瑞坎的脖子上,与蓝儿相对。两条龙的重量坠得苏瑞坎伏下头去,几乎贴在了地面上。然而,黑龙对他们来说,还是雄壮到难以匹敌的地步。而且,他的脖子如此粗壮,伊拉龙认为,无论是蓝儿还是荆刺,用牙咬是伤不了他什么的。

  这时,像一抹黑影掠过树林,伊拉龙看到阿丽娅从柱子后面冲出来,向那几条龙奔去。在她的左手中,绿色的达司忒像往常一样笼罩在荧光点点的光晕里。

  苏瑞坎看到她,更剧烈地扭动身体,想甩掉蓝儿和荆刺,无奈他们毫不松劲,于是他龇牙咆哮,张开巨颚,朝前方喷出一道湍急的火流。

  阿丽娅纵身向前一扑,火墙遮住了伊拉龙的视线,但她很快又再次出现,已经到了离苏瑞坎低垂的头颅不远处。她头发的末梢着了火,但她似乎浑不在意。

  她三次纵跃,跳上苏瑞坎的左前腿,然后扑到他的头上,发端的烈火拖出长长的尾迹,令她宛如一颗彗星。随着一声响彻王厅的巨响,阿丽娅投出达司忒,投向苏瑞坎闪亮的冰蓝色巨眼,达司忒全身没入他的头颅之中。

  苏瑞坎吼叫、痉挛,慢慢向一侧倾倒,火的汁液从嘴里汩汩流出。

  蓝儿和荆刺在硕大无朋的黑龙着地前一刻,从他身上跃起。

  立柱崩毁,大块的石头从天花板上落下,摔得粉碎。许多灯笼破裂开来,某种熔化的物质流了出来。

  整个大殿都在震动,伊拉龙几乎站不稳脚跟。他看不到阿丽娅最后的情形,很害怕她会被苏瑞坎压在身下。

  “伊拉龙!”埃娃大叫,“弯腰!”

  他弯下腰去,加巴多里克斯白亮的长剑伴着风声从后背掠过。

  站直后,伊拉龙挺剑一刺……

  长剑刺入加巴多里克斯的腹部,恰与穆塔受伤的部位相同。

  国王发出闷吼,向后退去,将身体抽离伊拉龙的剑身。他用没拿剑的手碰了碰身上的创口,呆呆地看着染血的指尖。然后,他迎着伊拉龙的眼光,说道:“那些声音……那些声音太可怕了,我受不了……”他闭上眼睛,新的泪水在面孔上不停地流下,“痛苦……这么多的痛苦。这么深的悲伤……让它停下!让它停下!”

  “不。”伊拉龙说。埃娃走上来,站在他身边,还有从大殿另一头走来的蓝儿、荆刺,伊拉龙如释重负地看到,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阿丽娅,她浑身浴血,带着烧伤,但除此没有大碍。

  加巴多里克斯陡然睁开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白多得异乎寻常。他看向远方,仿佛面前伊拉龙他们并不存在。他摇摇晃晃,浑身战栗,下颚骨一动一动的,可是喉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接下来,有两件事发生在同一瞬间。埃娃发出惊心动魄的尖叫,晕倒在地;加巴多里克斯大喝一声:“Waísenéiat(逆转)!”

  逆转。

  伊拉龙没有时间说话。他再一次利用龙晶的能量,施出一个咒语,将他自己、蓝儿、阿丽娅、埃娃、荆刺、穆塔以及平台上的两个孩子,向娜绥妲被绑缚的石头移去。他另外还发出了一个咒语,意在阻止或拨开任何可能伤害他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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