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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洞蛆

  他们在两条一模一样的走廊的交叉口捉住了她,走廊两侧各有一排立柱,插满了火把和猩红色的三角旗。旗上都画着狰狞的金色火焰,正是加巴多里克斯的徽章。

  娜绥妲本就料到不可能逃得掉,但她依然感觉到丧气,至少希望在他们重新逮到她之前能走出更远一点。

  几个兵卒把她又拖回牢室去。一路上她不停地挣扎反抗,抓他们的脸,咬他们的手,虽然这些兵卒都戴着护心镜和臂甲,还是有两个被她伤得相当厉害。

  兵卒们进入占卜师小屋,看到狱卒恐怖地死在那里,都慌张地叫起来。他们小心地绕过血泊,把她锁回到石床上,留下她一个人,匆忙离开了。

  她对着室顶大喊大叫,使劲扯动锁镣,恨自己没有做得更好一点。焦躁中她瞥到了地板上躺着的尸体,马上把视线挪开去。那人躺在那里,脸上看起来充满怨毒和指责,使她不敢再看。

  她偷去汤匙之后,用了几个小时在石头上使劲打磨匙柄。汤匙是用软铁做的,所以很容易就被她磨得又尖又利。

  她本以为加巴多里克斯和穆塔就会来看她,但来的不是他们,而是狱卒来给她送或许已经是晚餐的食物。他先打开她的锁镣,准备押她到厕所方便,但她的左手一得到自由,就用已经打磨好的匙柄狠狠地向上刺出,一下子从他下巴下直插而入,一直埋到末端。狱卒痛苦地号叫起来,恐怖尖厉的声音让她联想到杀猪时那绝望凄惨的情景。他跌跌撞撞地转了三圈,疯狂地抽动着胳膊,摔到了地板上,痛苦地翻滚扭曲着,嘴里冒着血沫,双腿不停地抽搐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杀掉了他,却感到愧疚。因为在她的印象里,他算不上是一个坏人。她虽然不清楚他曾经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但在他身上有一种简单的特质。她感觉自己利用了他。

  但她必须这么做,虽然想到这一点让她不舒服,但她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必需的。

  当那个狱卒在死亡的痛苦中剧烈地抽搐的时候,她迅速解开了其他的锁镣,跳下石床,然后狠起心,从他的脖腔中拔出了汤匙。像拔去了瓶塞一样,血浆飞溅了出来,她迅速地向后跳去,忍住没有喊出来。

  守卫在占卜师小屋外面的两个兵卒很容易对付。她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用杀掉狱卒的方式杀掉了守卫在右边那个人,然后迅速从他的腰上拔出佩剑劈向左边的护卫。他赶忙抓过长矛向她刺去,但在有限的空间内,短短的佩剑占了优势,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警报就被她一下子劈翻在地。

  但她还是没能走出多远。可能因为加巴多里克斯的法术,也或许仅仅是运气不好,她撞上了一队五个兵卒。虽然也花上了一番功夫,但他们还是迅速地将她制伏了。

  半个钟头不到,一大片铁头鞋的声音橐橐传来,加巴多里克斯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后面跟随着几个护卫。

  像平时一样,他停在了她躺下时视线所及的边缘,就站在那里,一个高高黑黑的身影,举着一个尖硬的脑袋,她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她看到他视察了一遍现场以后,转过头去,冷冷地问道:“怎么搞的?”

  一个盔带翎饰的士卒急趋向前,高高举起那柄锋利的汤匙,跪着往前递给了加巴多里克斯:“陛下,我们在其中一个死去的守卫身上发现了这个。”

  加巴多里克斯拿过汤匙,在手中翻了翻。“我知道了。”他转向她,紧紧握着匙柄,毫不费力地把它掰成了两截,“你知道你逃不掉的,但你坚持要试。我不会让你白白杀掉我的人,仅仅为了羞辱我。你没有权利夺走他的生命。你没有任何权利去做任何事情,除非经过我的批准。”他把两片废铁掷向地面,转身大步走出了占卜师的屋子,厚重的斗篷在背后噗噗拍打着。

  两个士兵搬走了那名狱卒的尸体,诅咒着刷洗牢室里的血迹。

  他们做完这一切,离开之后,又留下了她一个人。她长长吁了一声,紧张的四肢放松了一些。

  她希望能有些东西可以吃,因为兴奋过后,她还真有点饿了。更糟糕的是,她怀疑还要好几个小时以后才会有人给她送饭来,如果加巴多里克斯不会为这件事惩罚她的话。

  她正在想着面包、烤肉和一杯杯的葡萄酒,突然牢室外的通道上又传来靴子的声音。她吃了一惊,做好了应对坏事的准备,因为只能是坏事,对此她很确定。

  通向牢室的门猛地被撞开了,穆塔和加巴多里克斯走过来,两个人的脚步声在八角形的牢室里回响。穆塔依旧站在他平时所站的位置,但却没有带火盆,而是双臂抱在胸前,靠墙而立,盯着地板。他在半个银质面具遮盖下的表情让她感觉到不安;他的脸看起来比平时更冷峻了,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冷意让她的恐惧一下子寒到骨头里。

  加巴多里克斯没有像惯常那样坐下去,而是站在后面,稍稍偏向她头的一侧。不过与其说是她看到了,不如说她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他向她伸出爪子般瘦长的手,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角质饰物上的花纹看上去有点像古语的文字。非常令人不安的是,从小盒里不停传来细细的沙沙声,轻微得像是老鼠在刮擦盒子,但很清晰。

  加巴多里克斯用拇指滑开了盒盖,拈出了一条象牙色的肥大的蛆一般的东西。这东西将近有一英寸长,有一只小小的嘴巴,不停地发出她方才所听到的沙沙声,透露着它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它一节一节,肥肥胖胖,像一条毛毛虫,但如果它有腿的话,也细小到看不见。

  当那个东西扭动着想从他手指间摆脱出来的时候,加巴多里克斯说话了:“这是一只货真价实的掘洞蛆,只有在阿拉加西亚的某地才能找到它们,而且它们比你想象的要难捉得多。拿着,算是我对你表达的一份敬意,娜绥妲,阿吉哈的女儿,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变得越发和蔼,“如果是我呢,我可真不希望此刻自己是处在你的位置上。”

  加巴多里克斯把那只掘洞蛆丢到她袒露的右侧小臂上,贴近肘部,虫子的沙沙声更响了,她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它比看起来的样子要重一点,感觉它身上像是有上百个小钩子似的。

  那掘洞蛆嘶叫了一会儿,紧紧缩成一团,弹开来在她的手臂上往上跳了几英寸。

  她使劲扭动着,想把虫子摔下去,但它紧紧地抓在她身上。

  又往上跳了一下。

  又一下,现在它跳到了她的肩膀上,钩子般的脚紧紧地抓在她的皮肤上。透过眼角,她看到掘洞蛆冲着她的脸扬起它那没有眼睛的脑袋,似乎在试探着她的反应。它小小的嘴巴大张着,露出尖利的双颚。

  沙沙 ?那只掘洞蛆似乎在说,沙沙 ?

  “不是那里。”加巴多里克斯说道,他用古语说出一个词。

  那掘洞蛆一听就折回了头,她感到稍稍放松下来,虫子又开始蠕动着退回到她的胳膊上。

  很少有东西能让她感觉到恐惧,红红的烙铁让她感觉到恐惧。一想到乌鲁邦将永远处在加巴多里克斯的统治下也让她感到恐惧。死亡,当然,也让她恐惧,但部分是因为想到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但是,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这只掘洞蛆的样子和给她的感觉都让她有种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她身体的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像针扎一般在刺痛、在燃烧着。她想拼命地逃脱开去,尽可能躲得离这只虫子越远越好,因为它总给人一种强烈的怪异感觉。它不像别的虫子一样挪动,它恶心的小嘴让她想起小孩的嘴巴,还有它发出的声音,那种恐怖而又怪异的声音,激起她一种本能的憎恶。

  突然它蜷起它圆滚滚的躯干,一下子直直地弹起了一两英寸,钻到了她的胳膊肘内侧。

  当它落下的时候,一下子分裂成了十二个小小的绿莹莹的虫子,在她的胳膊上滚成一团,每一个都狠狠地咬在她的肉上,钻进了她的身体。

  她疼得吃不住,扯动着锁镣,对着屋顶凄声尖叫。但她却逃不脱这些折磨,此时不能,此后一段似乎没有尽头的时间内也不可能。从火炉里取出来的烙铁烙在身上更疼,但她宁愿选择烙铁,因为金属是没有人性的、无生命的、可以预测的,但掘洞蛆却完全不一样。尤其是当知道痛苦是由一种生物在慢慢地嚼食自己而造成的,并且是从体内开始,那种恐惧就更是难以名状。

  终于,她放下了一直以来的高傲和自制力,呼叫着女神高库卡拉的怜悯,接着开始像一个孩子一样神志不清地喃喃呓语。她听到加巴多里克斯在她身后狂笑,他的幸灾乐祸让她越发对他恨之入骨。

  她眨着眼睛,慢慢清醒过来。

  过了一阵子,她意识到穆塔和加巴多里克斯已经离开了。她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那时她肯定已经晕了过去。

  痛苦比之前减轻了一些,但依然感觉到刺骨的疼。她瞅了一下身体,然后移开了视线,感觉到心跳在加快。虫子——因为她不知道现在它们还能否被称作掘洞蛆——爬过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在皮肤上留了一条条紫红的血线,每一条都像火烧一样地痛,她感觉到身体仿佛被一条金属鞭子抽过了一样。

  她想知道那些掘洞蛆是否仍在她体内,在那里静静地躺着消化掉它们的食物。或者它们已经变异,就像蛆虫那样。或者它们已经变成了更加恐怖的东西。这是最可能的一点,也是最让人担心的一点。或许它们正在她的身体里产卵,马上会有更多的虫子孵化出来,嚼食她的躯体。

  她战栗着,恐惧地叫了起来。

  伤口让她感觉很难集中精神,她的视线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她发现自己哭了,这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但不管怎么努力,她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为了转移开自己的注意力,她开始和自己聊天——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聊一切能支撑她下去,或者能转移开注意力的话题。这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即便效果不明显。

  她知道加巴多里克斯还不想让她死,但她害怕在怒火中他可能做出一些原本没打算做的过激行为。她浑身颤抖,又如同被火烧烤着一样,像被几百只蜜蜂叮过似的。她的意志力只能让她撑到这个程度了,不管她曾经有多么坚定,她的肉体能承受的痛苦是有限的。她感到此时所忍受的痛苦已经超出了她的极限。在她内心深处,有些东西似乎已经裂了一条缝。她不再有足够的自信认为自己依然能够从伤害中恢复过来。

  通往牢室的门在一声刺耳的吱呀声中被打开了。

  她勉强着撑起了身子,注意着会是谁走过来。

  是穆塔。

  他低下头看着她,紧紧地闭着嘴唇,鼻孔大张,深深皱着眉头。开始她认为他是出于愤怒,但接着她意识到他事实上是在为她感到担心和害怕,绝对没错。他强烈的关心让她吃了一惊;她知道他有那么一点喜欢她——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可以让他说服加巴多里克斯饶她一命吗?但她没想到他其实竟然有这么喜欢她。

  她努力试着笑了一下,想宽慰他,但她的笑一定显得很是凄惨,因为穆塔反而咬紧了牙关,似乎在努力克制住自己。

  “尽量试着不要动。”他说道,然后伸出手去,放在她身上,低声念出一串古语。

  好像我还真能动一样 。她心里想。

  他的法术很快起了作用,愈合了一个又一个伤口,痛苦开始减轻,但却没能完全消退。

  她冲他皱了皱眉,感到不解,他开口了:“抱歉。我已经尽力了。只有加巴多里克斯知道怎么才能完全消除你的痛苦,这已经超出了我的法力了。”

  “你……你的龙晶如何呢?”她问道,“他们肯定能帮上忙。”

  他摇了摇头说:“全都是幼龙,或者说,在他们的躯体死亡的时候,他们还是幼龙,对魔法知之甚少,加巴多里克斯也没教过他们什么,自从……抱歉。”

  “那些东西还在我身体里吗?”

  “没有!没有,它们没有。你一昏过去加巴多里克斯就把它们取出来了。”

  她顿时感到十分宽慰。“你的咒语还是不能完全祛除我的伤痛。”她尽力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意一点,但还是隐隐透露出了一丝不满。

  他苦笑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般的情况下是可以的。不管那东西是什么,总之它不像一般的东西。”

  “你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吗?”

  “不知道,我也是今天加巴多里克斯从内室取出来的时候才知道有这种东西的。”

  她闭目思考了一下。

  “扶我起来。”

  “你确……”

  “扶我起来。”

  “这里。”穆塔说道,把他的斗篷递给她。她裹着斗篷,遮住了裸露的身体,感觉暖和了一些,同时自己也不想看见那遍布烧伤、疤痕、水疱以及一条条血道的憔悴的身体。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牢室的墙边——因为她的脚跟也被掘洞蛆啃过——靠在墙上,然后慢慢地坐到地板上。

  穆塔也坐了下来,两人久久地凝视着对面的那堵墙。

  虽然本不想如此,她还是哭了。

  过了片刻,她感觉到他的手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条件反射般地猛然避开。在过去的几天里是他把她伤害得最深的,虽然她知道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她忘不了是他把那些烙铁一个个从火炉里拿出来。

  即便如此,当她看到他像被马蜂叮过一般的不自在时,还是感到一阵歉意,于是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他温柔地握着她的手指,然后伸出手臂搂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到他身上。她反抗了一下,然后软软地偎在他怀里,头枕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啜泣,声音在冷冰冰的石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几分钟,她感觉到他动了动,然后他说道:“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我发誓。对于我和荆刺来说或许一切已经太迟了,但你不会。只要你能守住自己的意志,不为求得解脱而效忠于他,我就总会有办法把你救出乌鲁邦的。”

  她抬头看了看他,知道他是认真的。“怎么救?”她低声问道。

  “我暂时还没想到任何办法,”他有点无赖地笑着承认道,“但别担心,我肯定能想到一个办法的,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就是不要放弃——在我想出办法之前。你能答应吗?”

  “我已经受不了那个……‘东西’了。如果他下次再把它放到我身上,我一定会屈服于他的。”

  “你不需要再害怕了,他已经不会再在你身上使用掘洞蛆了。”

  “那他打算用什么?”

  穆塔再次沉默了一阵,他说:“他决定开始控制你看到的、听到的以及感觉到的一切。如果不能得逞的话,他就会直接侵入你的思想。如果他一旦这么做,你是抵挡不住的。从来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不过在此之前,我相信我能够找到救出你的办法。你所要做的就是再坚持几天。仅此而已——就只再坚持几天。”

  “如果我已经不能信任我的感觉了,我还怎么能够坚持?”

  “有一种意识是他没法操纵的。”穆塔一反常态,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愿意让我感应你的思想吗?我不会去读它的,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思想是什么样子,这样将来你能认出我的思想——也就能认出‘我’。”

  她犹豫了,知道这将是一个转折性的时刻。要么选择相信他,要么拒绝他,但如此一来也可能会因此失去唯一一次逃离加巴多里克斯魔爪的机会,从而沦为他的奴隶。然而,她仍旧对让别人入侵自己思想的做法充满戒备,穆塔可能是在麻醉她,放松她的警惕,从而能够让自己的意识入侵到她的意识中去,也或许他是希望通过窃听她的思想来收集一些信息。

  随后她想:为什么加巴多里克斯要采取这样的阴谋?他自己本就可以做这些事情的呀。穆塔是对的:我是抵御不了他的……如果我接受了穆塔的建议,那有可能是我的末日;但如果我拒绝呢,末日终究还是会来的。不管哪样,加巴多里克斯都将击溃我,仅仅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我听你的。”她说道。

  穆塔点了点头,微微闭上眼睛。

  她静静地摒除意念,开始背诵一些诗歌的片段。往往在她想要隐藏自己的思想,或者想要阻止外物侵入她的意识的时候,她总是会背诵这些诗歌。她用尽全力,把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背诵上面,这样一旦需要的话,她就可以随时把穆塔的意念驱逐出去。同时她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去想任何绝不能泄露的秘密。

  在艾尔-哈日姆,住着一个男人,一个黄眼睛的男人,

  对我,他说道:

  “小心那些私语,因为它们说的都是谎言。

  不要在黑暗中与恶魔打斗,

  否则他们会给你的心打上烙印;

  不要去看深渊中的暗影,

  否则就算在睡梦里他们也会将你纠缠。”

  当穆塔的意识一触及她的意识,她绷紧了身子,开始加快默诵这些诗句。不过令她惊讶的是,她感觉到他的意识如此熟悉,给她的感觉同某人很相似——谁?她也说不上来,但却惊人地相似,尽管同样也存在很明显的区别。最明显的不同是他的愤怒,像一颗冰冷的黑色心脏一样躺在“他”的中心,紧紧钉在那里一动不动,仇恨的枝蔓像毒蛇一样延伸出来,紧紧地缠绕着他其余所有的意识。但她看到他对她的关心压制住了他的愤怒,至此,她相信他对她的关心是真挚的,因为一个人要想掩饰自己内在的意识是难以想象的困难,她相信穆塔不可能有这个能力。

  像他保证过的一样,他没有企图进一步侵入她的深层意识。几秒钟之后,他收回了意念,仅仅剩下她和她的意识独自待着。

  穆塔的眼睛现在完全睁开了,说道:“好了。如果我再接触到你的时候,你还能认得出我吗?”

  她点了点头。

  “很好,加巴多里克斯有许多法力,但即便是他也不能模仿另一个人的感觉。在他开始操纵改变你的感觉之前我会警告你的。当他停下来的时候我会跟你联系。这样一来,他就无法迷惑你,从而让你分不出哪些是虚幻,哪些是真实。”

  “谢谢你。”她说道,但短短的一句话道不尽她的感激之情。

  “幸运的是,我们还有一些时间。沃顿人距此只有三天的行程了,精灵族也正从北面快速推进。加巴多里克斯此刻已经动身前去视察乌鲁邦城战前最后的防御部署,并且要和巴斯特大人商量御敌策略,此人现在正统领着卫戍此城的军队。”

  她皱了皱眉,这是一种不好的预兆。她听说过巴斯特,他在加巴多里克斯的宫廷诸臣中一贯以可怕著称。据说此人精明强干,心狠手辣,对胆敢同他作对的人绝不心慈手软。

  “不应该是你吗?”她问道。

  “加巴多里克斯对我另有安排,尽管他还没有讲出来。”

  “为此他要忙上多长时间?”

  “今天余下的时间以及明天一整天。”

  “你觉得在他回来之前你能把我救出去吗?”

  “我不知道,或许不能。”一阵沉默,然后他说道,“现在我有个问题问你: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人?你知道你走不出这个城堡的。难道就像他说的那样,仅仅是因为恨加巴多里克斯吗?”

  她叹了一口气,从穆塔怀里坐直了身子。带着几分不情愿,他松开了她的肩膀。她哼了一声,直视着他说:“我不能就躺在那里任由他摆布,我必须还击;我要向他表明我还没有被击垮,只要我还有能力,我就要让他难堪。”

  “那就是恨了!”

  “部分是吧,但又怎样呢?!”她估计他会对她的行为表示出厌恶或者谴责,但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嘴角浮现一抹微笑,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

  “我说呀,干得好。”他回答道。

  沉默了片刻,她向他回以微笑。

  “另外,”她说道,“其实我或许还是可能逃得掉的。”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除非龙都开始改吃草了。”

  “即便如此,我都必须去试一下。”

  “我理解,如果当初可以逃脱的话,当双胞胎起初把我带到这里的时候,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那么现在呢?”

  “我还是不会选择去逃,而且即便我这么去做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对此,她没有答案。一阵沉默后,她说道:“穆塔,如果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救我出去的话,我想让你答应我,帮我得到解脱……用另一种方式。我不会求你……我不会强加于你,但如果有你的协助,事情会容易一些。光凭我一个人,也许没有这个机会。”他紧紧地闭着嘴唇,静静地听她说完。“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自己像加巴多里克斯的玩偶一样被他呼来喝去。我会不惜一切来避免这种命运,你能理解我吗?”

  他轻轻点了点下巴,表示理解。

  “那么就算你答应了?”

  他低头看着她,握紧了拳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答应。”

  穆塔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她还是成功地诱出了他的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打发着时间。穆塔告诉她加巴多里克斯曾经给过他一个龙鞍,让他给荆刺用,他又给它做了一些改动——一些让穆塔感觉很自豪的改动,能让他更迅速地跃上和跃下龙背,同时拔剑也更方便了。她给他讲阿布隆的集市,讲色达的首府,以及小时候她如何经常从奶妈的看管下悄悄溜出来,到处闲逛。她最喜欢的一个商人来自一个四处流浪的部落。他的名字叫哈达马纳拉-诺·达楚·塔甘那,但他坚持让她叫他习惯的称呼:塔甘那。他卖刀子和匕首,而且似乎总是很喜欢向她炫耀他的东西,即便她从来都不买。

  随着她和穆塔越聊越多,他们的话题也越来越随意,越来越轻松。尽管处于这般境遇——尤其对她目前正处的窘境而言——她发现自己挺喜欢同他聊天的,因为他聪明、有教养,具备一种她欣赏的敏锐机智。

  穆塔看起来似乎也很享受同她聊天,但是,时间一分分过去,直到他们意识到再这样聊下去就有被抓住的危险。于是她回到石床上去,躺下来,让他重新把她锁回到那该死的石头上。

  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叫住了他:“穆塔。”

  他停下来,转过身,望着她。

  她迟疑了片刻,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她认为他理解他的意思: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当初救了她,现在又要营救她?她已经猜到了答案,但她想亲耳听到他说出来。

  他久久地凝视着她,终于,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你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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