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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想了解盲人的感受,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试着闭上眼睛做事,常做而且不难的事。那些平常「看都不看」就能执行的事,例如从抽屉里拿汤匙、抽烟、把CD放进音响。

  不消五分钟,你就完全明白那是什么感受了。

  也可以进行更人道的实验。在肚子上缠一包十公斤的东西,外面再包一个又大又软的枕头,而且那包东西一定得是易碎品,这样弄坏了才会心疼。起码得这样度过一整天,并戴着它睡觉……

  这样的实验和实际生活情况不尽相符。但不知为什么,进行类似训练的男性同胞在大众运输工具中,一看到怀孕妇女,就像被开水烫到那样,立刻跳起来让位。

  我们当然不是生来就有魔法(我女儿是例外),它当然也不像孩子那样珍贵。魔法不过是生活中附加的便利工具,就像马路上装着警示器呼啸而过的汽车……或者使馆的「豁免证」,交通警察看到了,只能摸摸鼻子,怀恨地看着违规者。难道一天不使用魔法,我都受不了吗?

  虽然应该留下忽略咒,它就像「警示器」……我很需要它啊!

  总之,我明白为什么思绪不断回到奔驰或BMW车顶的蓝色塑料警示器上。我应该白天就回家,而非等到尖峰时间(莫斯科新任市长在每条大街上画出一线道给「大众运输工具」后,除了深夜,城里整天都在塞车),逆向车道迎面而来的官员公务车在我心里同时激起绝望的嫉妒与强烈的恨意。我试着回忆是否曾在哪个国家看过这种装有特殊号志的汽车,除了警车与救护车之外,我想起几个状况,一次在伦敦,另一次不是在西班牙,就是在意大利。

  右边有条空下来的车道,以实线和其他车道区隔开来。不知为什么,装上警示器的车没钻过去,或许他们也觉得害臊?卡在缓慢前进车阵中的半小时内,我观察到总共只有两部公交车和几辆汽车驶过,这些汽车的玻璃上都贴了黑色隔热纸,而且没有车牌。其中一辆是笨重的 Lexus 休旅车,驾驶座的车窗摇了下来,开车的是一个拿着手机的黝黑少年。他根本没看路。从前警察在报告中称他们为「高加索人」,最近开始修正为「北高加索原住民」,但很快地变成通用的「原住民」。

  如果行进在分隔车道上的跟其他国家一样是公交车和出租车,还不至于让人气愤!把时间花在舒服的车上没什么不好,于此同时,使用大众交通运输的人们有权避开塞车之苦……

  不过我很少看到公交车。除了少数特别有把握的「原住民」,没有人闯进分隔车道。

  我抽起烟。在烟灰缸弄熄烟蒂后,向右线车道开去,其他车主心里虽然不悦,但也平静以对,塞车固然让驾驶们团结起来,但现在还不到他们抓狂的时候。我穿过占据三个车道的四排车龙,忧郁地驶进分隔车道,并用力踩油门。

  难不成警察会在四周安装监视器?就让他们开罚单,我在手掌吐口痰,就乖乖地缴了……所以我英勇地向前疾驰,不过还是看了一下时速表,免得超过六十公里的速限。Lexus 就在远方,一些「中亚高加索原住民」从容地挖着在秋天变硬的柏油路面,每一个挖路工人的旁边都站着三、四个同伴,他们无所事事,或望着缓慢车流。外劳停止挖人行道上的柏油,准备铺上最新流行的人行道地砖。他们之间有稀疏的行人快速通过,从完整的柏油块小岛跳到比较平坦的地面上。年轻妈妈专心一致地向前推着儿童推车,彷佛对周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视若无睹。我突然觉得,大约在这个地方,只不过是七十年前,也有这样的年轻女人推着独轮手推车走过为抵抗坦克车而建的沟壕工地,当时法斯西主义者已经逼近莫斯科。如果七十年前的妇女这番备受折磨的辛劳是有意义的事迹,如今母爱这种事迹变得彷佛没有意义,而且还是一种煎熬与痛苦。

  外劳已经结束工作,剩下等待重挖的人行道,沿路置放了笨重的灰色水泥路障。真有意思,当初工务局没打算在这条人行道上铺地砖,等铺好柏油后,竟又挖掉改铺地砖。为什么如此费工?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这坑坑疤疤的人行道尽头,在比较干净的路边,停了一辆掌管道路行车安全的警车,两个穿着鼠灰色制服的年轻小伙子开心地拿着条纹警棍朝我挥动。

  我靠往路边,煞车后摇下窗户。

  「罗曼.塔拉索夫上士!」走向我的警察精神抖擞地报上名号,他很年轻,双颊绯红。

  「普通驾驶安东!」不知为何,我以同样抖擞的声音回答,并把行照和驾照递给警察。

  「您违反交通规则!」上士面带微笑。

  「没错。」我不想辩解。「但我再也没力气塞在车阵中。」

  「这是大众运输车道!」警察像对小孩说话似的跟我解释。「您没看见吗?」

  「看见了。」我承认。「但这十五分钟内,我没看到半辆公交车,却看到一辆 Lexus 开过您身旁。」

  上士脸色一沉,但仍不改笑脸。

  「 Lexus ……是大车,几乎跟公交车一样大。」他试图开玩笑。「没公交车开过不是违规的理由!」

  「我承认不是理由。」我点点头。「但您为什么没拦下 Lexus?」

  上士看我的神情,好像看到了白痴。

  「您没看到他的车牌吗?」

  「没看见,」我答道,「他的车上根本没有车牌!顺带一提,这也是违规……而且车窗贴的隔热纸也超过规定。这可是一连串的违规啊。」

  「一连串……」上士皱起眉头,彷佛深受牙痛之苦。「要是我们拦下这种人……工作肯定飞了,没上法庭就算好的!你知道我怎么弄到这份工作吗?」

  「怎么弄到的?」我越来越惊讶了。

  警察突然不作声。他的眼眸里混杂了谨慎与嫌恶,普通人看待和他不同的人,就会出现这种眼神。

  「您开进大众交通运输车道。」他冷漠地说。「罚款三千卢布。」

  「我认罪。」我同意他的说法。「请开单吧。」

  此刻他提心吊胆地看着我。

  「安东,您似乎在赶路。」

  「是啊。」

  「而且您开的不是 Lexus。」他神来一笔,做了一个聪明的注脚。

  「您观察得很正确!」我叫起来。「我开的是『福特』。」

  「可以试试别种方法……用一半的价钱……」他非常小声地说。「因为开收据要花很长的时间。」

  我很想大笑。他可真是……「饥肠辘辘」啊。当然,这十七年来,我过的不是普通人的生活,但总还记得一些东西。

  自从在「苏联国民经济成就展览馆」遇见季马之后,这些条子完全没有改变……

  「罗曼,你还是开张罚单给我吧。」我说。「我当然很想省钱,也不想浪费时间,但我觉得很反感。你明白吗?」

  他的脸在抽搐。

  「难道你觉得我不反感?」他小声地说。「有些人我不敢拦下来,却对另一些人摇警棍。我爸妈在城里的工厂都倒闭了,退休金根本不够生活。你看看周围,而我……」他突然住口,挥挥手,阴郁地看着我。接着把证件还给我。「走吧……」

  「罚单怎么办?」我问道。

  「没怎么办!」他一转身,走向值勤的伙伴。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时候根本不需要魔法,就能达到道德重整。可惜这种神奇的事不会持续太久。再者,这无法作用在所有人身上,而且不会总是奏效……

  我缓缓地驶向左边车道,听见上士的伙伴问他:

  「你怎么回事?」

  「这个人是演员,著名的剧场及电影演员……」塔拉索夫笨拙地说谎。「让他走吧……」

  我摇下车窗,挤进布满灰尘的 Nissan 和破烂的伏尔加,因为闪着故障灯,所以大家都让出车道。然后我看看手表。

  没什么,再过半小时就到家了。

  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如果直接穿过院子的话……

  ───

  莫斯科的塞车神奇地解除了,车速明显变快,所以我花了十五分钟就回到家。我把车子停在平常停放的地方,心想很久以前我在这块空地施了咒语,因此其他人无法停在这里。难道我要贯彻到底,把车停在别的地方?这很愚蠢,因为这里也不会有人停。

  我决定不把之前施的魔法视为破坏约定。我关上车门,心想马上就要回家了,在家里完全不需要超凡人的能力……

  此时电话简讯声响起,我看了屏幕。

  「亲爱的,买一条黑面包、一条白面包、植物油、十颗蛋、热狗。家里的卫生纸快用完了。」

  斯薇塔老是用大写和标点符号写简讯,有些人觉得这样很好笑,有些人可能会生气,而我则喜欢这样。

  我耸耸肩,立刻前往离家里最近的超市「十字路口」。众所皆知,从古代起十字路口就被认为是邪恶势力、吸血鬼和黑魔法师聚集的地方。所以人们喜欢把他们葬在那里,用山杨树桩刺进他的心脏,再把圣经经文挂在他身上。这大概就是第一批交通号志的由来……

  不小心用了「十字路口」这个店名的超市在莫斯科不是很受欢迎,主因在于没有特色,而且顾客三教九流都有。但待在里面,总觉得比在「美味指南」「美味星球」或「第七洲」等生意冷清的超市来得自在。

  超市不远,步行大约五分钟。沿途我苦涩地思忖,今天不能使用魔法,进入超市后,我一定会陷入窘境:年轻的收银员算错钱,还把我骂了一顿;退休老太太在收银台旁细数掌中的铜板,然后伤心哭号,把已经放上输送带的鸡腿和黄米放回篮子;疯狂的少年买廉价伏特加和掺了酒精的啤酒,而收银员(就是算错钱那位)会装出一副没注意到他年纪的样子。

  总之,一定会发生令人不悦的事,换作平常,我会施一些无伤大雅的道德咒语,像「谴责咒」「羞愧咒」或「耻辱咒」,好重建正义并惩罚过错。

  不过我还没打算投降。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更重要是向自己证明:我不仅可以像平凡人一样生活,还能维护尊严,让生活变得更好。我要让收银员感到羞愧(真是的,我怎么老想到这个无知的女孩?);替老太太付钱,她会对着我的背影画十字架祝福;还向那个想喝酒的少年说明酒精的坏处。总之,做我平常做的事,只是不用魔法。

  刚刚面对交警时,不是成功了吗?

  我拿起提篮,开始超市之旅(嗯嗯……油在这里……蛋在旁边),而且我已做好一切准备。热狗……面包……卫生纸出口附近有,到那里再拿……

  站在结账队伍中,我下意识地从柜子上抓了一支棒棒糖和一颗健达奇趣蛋。一面想着,最近几个月娜吉娅看到这些传统的礼物时,已经没有小时候那种兴奋感了。

  你能怎么办,孩子成长的速度,本来就比我们想象得快。

  队伍里真的有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拿着酒瓶的少年,收银员年纪很轻,一脸讨人厌的模样,鼻子上还打了鼻环。

  我蓄势待发。

  老太太把鸡肉和一包米放上输送带(莫非就算封锁魔法,我的预见能力还是很管用?),不过令我意外的是她还放了一瓶马桑德拉甜红酒。接着她从老旧的皮夹里拿出信用卡。

  「我这台刷卡机坏了,只收现金……」收银员开始说话。

  「我怎么会知道妳的刷卡机坏了?」老太太立即进入备战状态。

  「我已经立了一个牌子……」收银员接着闭上嘴,很快拿起老太太采买的东西,站起来放到另一条输送带上。「雷拉,请让老婆婆先结账……」

  老太太困窘地喃喃自语,然后换到隔壁收银台,还对穿鼻环的收银员叨念着「谢谢」,其他排队的人也耐心等候。少年有些焦虑,不断地看表,但还站在原地。我呢,则研究着牌子上写的「抱歉,刷卡机暂停服务」。

  一个模样像建筑工的男人拿了两包泡面和一罐高酒精浓度的啤酒,之后跨着自信的步伐走向药品柜。我相信他打算买「含百分之九十六酒精的碘酒」,或者气味芳香的山楂浸酒。跟着他的少年拿的却不是酒精饮料,而是加了维他命、「含天然成分」的柠檬饮料。或许他想把柠檬饮料加进山楂浸酒里,但我决定不再想人们可能要做的坏事,不然自己也会开始认为他们不完美了。

  收银员迅速为我结账,甚至强忍疲惫,保持微笑,接着就换下一位顾客。我若有所思地走向出口。

  一方面,我坚持拉斯错了。我可以不靠魔法过活,对我而言这不是问题;另一方面,我真的已经不习惯凡人的生活,所以连简单的购物都怀着等待英雄事迹的心情……

  对了,拉斯为什么提到薪资卡?

  我走向提款机,拿出卡片在手上转了转。这似乎是某间我不知道的「澳洲联邦银行」发行的卡片,而且实在有点奇怪。俄国难道没有自己的银行,也没有其他知名外商银行的分行吗?我把卡片放进ATM,输入密码……试一试……「余额查询」吧,可是没有任何讯息。当然了,这是澳大利亚中央合作银行的提款机,在俄国从没见过,或许应该到澳洲找找看。我似乎在台湾看过这间银行的标志……当时完全没想到要查询余额。

  真有趣,夜巡队员工提款卡所属银行在俄国完全没有分行,自然不可能承办任何业务。那么,这有什么用意吗?

  例如,让员工无法查询余额。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我在选单中选择了「提领现金」,然后按下「继续交易」,通常每次提领上限为三万卢布。

  我选择「三万五千卢布」后,按下确定键。

  提款机思考了一秒钟,就开始吐出钞票。

  我再次输入密码,选择提领现金,我决定试试美金。输入数目前我迟疑了一会。

  不,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两万五千」,确定。

  提款机总不至于吐二百五十张纸钞给我吧?!

  机器发出啪啪的响声,随即吐出一迭百元纸钞,我恍如置身梦中,取出钞票放进口袋,提款机不再询问密码,又开始数钱。我站在那里,试图挡住吐钞口,以免好奇的人观望,因为俄国人还没养成欧洲人尊重隐私的习惯。

  又是一迭钞票。

  吐钞口发出窸窣的声音,下一迭钞票又出来了……

  我该拿这两万五千美金怎么办?可以买辆新车,但我为什么要买新车……

  总而言之,这就是答案。

  光明超凡人不是禁欲主义者,也不是不贪私利的人。我们喜欢穿着体面,也喜欢享受美食,更不会拒绝新电视机和新车。

  我们和黑暗超凡人的差别就在于……我们会觉得不自在。光明超凡人似乎尽力遵守共产主义的标语:「各尽所能,各取所需」。只有自己能评价自己的能力……有时甚至引起争议,所以我们都会尽量降低需求。

  要怎么做,才能让坚信利他主义的人来者不拒?答案很简单:不让他们学会计算。给您银行提款卡,您的薪资(请相信上头知道您多么努力工作)将直接汇入户头……您就拿去用吧。

  无论在凡人或超凡人世界,可能只有我们的老板在替员工加薪时,还得大费周章地不让他知道。

  更精确地说,对薪水完全不设上限。

  真可笑……

  「对超凡人而言,封锁自己的能力不是最明智的做法。」有人在我背后小声说话。「我指的是夜晚带着满口袋的美金在莫斯科散步。」

  「我认为,晚上带这么多钱在伦敦或纽约街头闲晃,也没有比较明智。」我回答时并没有转身。「我知道妳在跟踪我,阿丽娜。」

  女巫小声地笑了,我把钱全放进口袋里,才转身面向她。

  她看起来好极了,和平常一样。

  「你故意封锁自己的魔法?」她问道。「为了把我吸引过来?」

  「不。」我老实承认。「和一个同事……争论。」

  「没有魔法是否活得下去?结果呢?」阿丽娜的声音表现出真诚的兴趣。

  「很多不愉快的小事,不过还过得去。」

  「我就没办法。」阿丽娜叹口气。「到时我会只剩衰败的骨头架子……顺带一提,你并非全然诚实。你封锁了自己的魔法,但你身上仍维持超凡人的健康状态,巫师气场非常清晰,所以没有吸血鬼和变形人敢攻击你……」

  「我只能封锁自己知道怎么封锁的。」我忧郁地说。「妳最好说说现在打算做什么?」

  「我吗?」阿丽娜惊讶的神情不容怀疑。「送你回家,免得有人欺负你。路上我们可以聊一聊……我发誓不会伤害你!你不会攻击我吧?」

  当然,我可以取消对自己做的封锁,但这得花几分钟,而且阿丽娜一定会发现。

  「我还没打算回家。而且,我不会攻击妳。」

  「太好了。」女巫高兴地说。「我们走吧,天已经黑了,邪恶势力即将出来。」

  我想,任何一种邪恶力量在阿丽娜面前都会吓破胆。但我不想说出这个毫无新意的想法。我们彼此微笑,走出超市,往我家的方向漫步。

  关于阿丽娜对我家的方位了如指掌这件事,我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你觉得预示怎么样?」我们才离开超市两步,阿丽娜便漫不经心地问。

  「没怎样,妳已经偷走了随身碟。」

  「喔,真抱歉,我忘了对自己的下流行径表示歉意。」阿丽娜道歉时脸不红气不喘。「但我不相信有人会胡涂到没留备份。」

  「盖瑟也不相信。」我叹了口气。「把我家都翻遍了,检查了计算机和笔电……把玩具都带走了……」

  「你别装啦。」阿丽娜噗嗤一笑。「你一定把备份藏在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吧?例如,寄到某个电子邮件信箱……」

  「我有想过这么做。」我点点头。「但很容易被追查出来。」

  「反正你手上还有这个档案。」阿丽娜自信地说。「总之……你要我还你随身碟吗?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会把它销毁,阿丽娜。妳可以送给盖瑟,他比较感兴趣。」

  「但我根本不想去见盖瑟……」阿丽娜双手一摊。「我对你比较感兴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再重复一次──我没听过预示!」我气恼地回应。「没听过!也不想听!」

  阿丽娜沉默不语。她走了一段时间,似乎在思索什么。然后才说:

  「你必须听它。安东,事关重大,请相信我。」

  「然后就让老虎来找我吗?而我必须决定应该对人类宣布预示,或者壮烈成仁,是吗?我真心感谢妳!还是把选择的机会留给妳吧!」

  「安东,事情远比你想的复杂。」

  「生活总是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够了!我觉得很烦,妳懂吗?我厌倦替别人决定事情!厌倦捍卫夜巡队!厌倦为善而战!厌倦一切了!」

  我没意识到自己正站在街上大叫,稀稀落落的行人纷纷绕过我们。阿丽娜也停下脚步,忧愁地看着我,然后对我说:

  「安东,我了解你。我对于周遭发生的这些事同样忧心。但你得听听这个预示,而且你一定会听到的。」

  「妳怎么能这么有把握?」我问她。「妳要强迫我吗?再度违背自己的誓言?」

  「再度?」阿丽娜很吃惊。「我可没发誓不扯掉你的长裤和随身碟喔。」她嘻笑着,随即收拾笑容,正经地说:「不,安东,我不打算利用你目前的状况强迫你听预示。而你自己会去听的。」

  我笑了起来,并加快脚步。阿丽娜连忙跟着我。

  「安东!你记得那个怎样才能让猫舔自己屁股的笑话吗?」

  「不记得。」

  「真可惜,虽然是儿童笑话,却展现了解决问题的不同途径……里面提到三国国民的做法。美国人对猫进行催眠,法国人谨慎地训练很久……」

  「我以为训练的是中国人……」我响应她,但没有停下脚步。

  「这不重要。俄国人在猫的屁股上抹了芥末酱,所以牠就心甘情愿地一边唱歌,一边舔屁股。你啊,安东,到时就会主动听预示,还一边唱歌呢!」

  「什么会变成芥末酱?」我问。

  「你女儿。男孩的预示和娜吉娅有关。」

  「什么?」我转过身。

  阿丽娜摊开双手。

  「就是你刚刚听到的。而且用不着这样看着我,这可不是我的错……再会啦,安东!等你想和我谈预示的时候,就召唤我。只不过得透过幽界,我才会听见。」

  她挥手对我秀了一下米诺斯气圈,然后就消失了。

  「老巫婆!」我大喊了一声。「诡计多端的女人!疯子!」

  但回答我的只有一片静默。

  衰老的疯女人,诡计多端的女人。

  她就是这样。

  但她用的芥末酱的确奏效,她真是专业人士。

  到了电梯口,我才想起自己忘记买卫生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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