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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黑珠与白袍

  坐在格雷丝的车上,我头晕目眩,浑身起鸡皮疙瘩。车辆是以太驱动的,要想让这辆沉重的黑车在大街上行驶,所需要的有功功率让我在三十秒内就得眯着眼睛抵挡疼痛。

  “你怎么受得了?”

  “准备一辆马车要花好几个小时,”格雷丝说,“这景象比以太光还要糟糕,对吧?可惜已经成了遗物。”

  一个精致的遗物。前面板是用昂贵的金色木头雕刻而成,暗色的结点使其更加讨人喜欢。厚实的真皮座椅上,手工雕刻着类似棕榈叶的叶子,黄铜装饰着驾驶盘周围拱形的表盘和仪表。

  只有最富有的人才能负担得起这样的奇物,而他们大多数人将不得不忍受接近如此多的以太和黄铜进行驱动的痛苦。我咬紧牙关,看着小路上的小树枝,紫色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通向一座又一座令人瞠目结舌的房子。

  当我们经过大门,走向庆祝回归日的大厅时,我已经做好再走出去的准备。一辆金色马车径直停在门前。我们急急忙忙地冲过被践踏的紫罗兰顶端,边走边追寻花儿的踪迹。

  我跑到汉斯莱家的私人套间,格雷丝躲进了装有玻璃穹顶的房间,我曾在这里和十几名年轻女子跳舞。我换上一件次巫长袍,白色羊毛上装饰着白色的刺绣,袖子是方角的。我对环形纽扣的系法并不熟练,我的慌乱只会让情况更糟。

  在我换衣服的那个小房间外面,有许多人在嗡嗡低语。格雷丝已经去召集各大能量站站长来聆听我们的警告。我必须把我看到的情况告诉各大能量站,并经受住他们的质疑。格雷丝不知道如何应对他们的审视。

  这就像解释一个棘手的医疗案例细节,或者在同行面前争论自己的发现。我经常这么做,这次也不例外。但少数人不能发出这么多的喃喃自语声。

  我从小更衣室出来,停了下来。二十几个人侧过肩,瞥了我一眼,又耸耸肩把我打发走了。格雷丝去找统领各自能量站内法师的那五个人,但他们带来了自己的下属联结者。

  这可不是领导之间的简短对话。这是一次决定性的,足以通过投票决定结果的集会。格雷丝倚着壁炉,站在套间前面。面对众人,她没有理会木雕桌上的黑色玻璃瓶。她是唯一没有穿礼服的人。我是套间里唯一的次巫。

  “去做你自己的事吧,孩子,”一位年长的妇女对我说,“在仪式之前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他才是和你有关系的人。”格雷丝说,“迈尔斯,上来吧。”

  当我在人群中穿梭时,听到了轻微的咔哒咔哒声,就好像他们在用一串珠子数数。格雷丝靠在壁炉上,给我一个鼓励的微笑。

  在套间前面,所有首席巫师都无动于衷地盯着我。我认识其中一些人。他们没有一个人回过头来用温暖或鼓励的目光看我。

  “把你跟我说过的事再告诉他们。”格雷丝说。

  我双手交叠在次巫长袍的袖子里。这一直是个错误。我不该为此穿上这件衣服,提醒自己的卑微。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说,“所以我就直说吧——艾兰国有危险,康斯坦丁娜女王可能会在周末签署投降书时被我们自己人袭击。”

  有些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其他人则皱起了眉头。

  “我是博勒加德退伍军人医院的精神病医生。我大部分病人都有战斗疲劳症,我们还在努力了解这种情况。”

  说到战斗疲劳症,许多人的眼睛都翻到了天花板上。很多人不相信这个,也不相信忧郁症和慢性焦虑症。但我必须继续说下去。我得告诉他们一些能产生共鸣的东西。也许他们自己也看到了。

  “你们当中有多少人能认出法师,或者看到一个人周围的光环?”

  格雷丝用嘶嘶的声音警告我,但她却噘起嘴,交叉着胳膊责备我。隐巫者不会承认自己懂次巫的技能。

  “我口误了,抱歉。你们中有多少人的家人或朋友也会这种把戏?”

  有几个人举起了手。数量很少,所以我能数出来,其他人看到有人承认后又多了一些。

  “他们对保护女王意义重大。我自己也会这一招。我将我能看到的情况描述一下,你们可以问问自己的家人,是否也见过像这样的人。”

  我向他们描述了瘴气的情况,几个人睁大了眼睛。他们已经看到了。希望从我的胸口蔓延开来,温暖了我冰冷的手。他们中有些人见过。

  “我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我以为是一种疾病,因为我的技能是治愈术。但我错了。这不是病。”

  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这是一种咒语的效果,将兰尼尔人的灵魂与杀死他们的士兵的身体缔结在一起。渐渐地,他们会附身在士兵身上,然后攻击他们的家人,再攻击任何接近他们的人。报纸上已经报道了四起这样的谋杀案。我今天目睹了第五起。”

  人们坐立不安,四处张望,查看其他人的反应。他们都看见了珀西·斯坦利爵士,他双臂交叉,嘴巴抿得紧紧的,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眯起眼睛瞪着我。我寻找着那些能认出我所描述的征兆的人。他们坐得那么的,那么的安静。

  “来到艾兰的兰尼尔人在投降书上签字时,会有一千名士兵站在那里休息。在这一千人中,有些人将会被附身,在女王面前拿着礼仪性武器。在那里发动袭击可能会导致灾难。”

  这时响起了惊慌的声音。隐巫者一个接一个地大声发问。但是珀西爵士站了起来,举起手让大家肃静。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好了。”珀西爵士说,“汉斯莱小姐,这出歌剧我们都看过了。你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吗?你给次巫的自由太过了。”

  我无法让他否认这一点。我向首席法师们讲话,好像他要求我澄清似的。“参加投降的不只是那一千人。艾兰各地有数万名被附身的人都回家见他们的家人了。光是屠杀他们的家人,就会让这个国家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议论声此起彼伏。能看到光环的法师们转向身旁的人,他们窃窃私语,语气十分迫切。但珀西爵士却发出了一声短笑。

  “这太荒唐了。巫师之王卢卡斯的复仇只是一个故事,一个玩笑罢了,迈尔斯大师。格雷丝,我知道你还太年轻,不能承担隐巫者主音的责任,就算一个幼稚的小学生也不会相信这些。”

  “我没有说半句假话。”我让自己的声音扩散到整个套间,但我没有喊叫。喊叫是为无力者准备的,“可就算你需要更多的证据,你能无视我的警告吗?至少告诉女王,加强对她的保护——”

  他气得直剁手,脸色通红,“听我说,到此为止。”

  所有认识我的隐巫者都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摇了摇头。一个个咬着嘴唇,站了起来。

  “我们应该调查一下。”她说,“珀西爵士,我也会他说的那招。我见过他描述的东西。”

  “你们能量站的长官让你说话了吗,琼爵士?”

  她扬了扬眉毛,“这算正式出席吗?我以为这只是一个紧急会议。”

  “我也看到了。”另一个隐巫者站了起来,长着尖鼻子和长脸,“而且我读过报纸。那些杀手每一个都是军人,都是从战争中回来的。他可能搞错了,但我不相信他在撒谎。”

  更多人开始窃窃私语。

  珀西爵士翻了个白眼,“还有其他会次巫把戏的人相信这个次巫的故事吗?”

  格雷丝走上前来,站在我身边,“我也能看到。我相信我哥哥。他在成千上万的士兵身上都见过他报告的状况。我们不能忽视他的警告。”

  一个穿着厚重刺绣长袍的人站了起来,全场顿时鸦雀无声,“这个次巫逃避责任,用假名参军,被迫回来执行任务。”乔纳森·布莱克身材魁梧,众人将目光投向他,默默地表示敬意,“我们怎么知道他不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而编造威胁?他显然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我感觉浑身发冷。格雷丝未来的公公已经起身质问她。我们脚下的地面塌陷了。

  我妹妹用坚定的声音回答了他,“我哥哥是一位出色的医师,也是一位战争英雄。他选择去充分发挥自己的天赋,是我们可以做到提前预警的唯一原因。如果没有他,这次袭击将变成一场彻底的突袭。”

  乔纳森爵士表现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然后再次开口说话。

  “够了!我们要赶不上仪式了。”珀西爵士举起拳头,拳头里的关节发出了咔嚓声。

  另一只手回应了他,现在两撮拳头都发出了咔嚓声。不是珠子的声音。

  投票球。

  “我对格雷丝·汉斯莱爵士的能力没有信心,她无法担任代理隐巫者主音。”他说,“我提议进行投票。”

  乔纳森·布莱克站了起来,“没时间投票了。仪式——”

  “——仪式太重要了,不能交给我们不信任的人。我感谢星辰者,她从来没有机会知道内阁的真正秘密。投票吧,我们现在就投票。”

  珀西爵士大步走到黑玻璃瓶前,把选票啪的一声投了下去。还没等他落座,他的追随者就已经把瓶子挤得满满的了,当他看到首席法师们排着队走向瓶子,投下他们的选票时,他十分得意。

  不到两分钟就搞定了。在里面投球的时候,有些首席法师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珀西爵士朝瓶子点了点头,脸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统计一下。”

  格雷丝抿着嘴拿起了瓶子,倒置过来。

  黑球倾泻而出。只有一道白色的闪光。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珀西爵士张开双臂,“格雷丝·汉斯莱爵士不再是代理隐巫者主音了。按照惯例,如果有位置的话,她会被降级为末席中的一个联结者。谁还有位置吗?”

  没有人举手。

  一切都结束了。

  格雷丝一动不动地站着,她为之努力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了。首席法师们从我们的家庭套房里鱼贯而出——这里还属于我们吗?从这个套间装饰的经久不衰就可以看出,汉斯莱家族的权力已经延续了几个世纪。我的父亲、祖父和曾祖母的画像还挂在墙上,俯视着我们。

  我本以为会发生争执,但没想到珀西爵士会如此小气,竟然无视我们的警告——

  我的警告。格雷丝让我发言,自己站在一旁。隐巫者对自己手下的次巫可不是这样的。也许父亲已经意识到,隐巫者丢弃了多么丰富的工具,但其他人并不认同他的看法。

  格雷丝已经被完全挤出了圈子。甚至圈内最低的职位也不属于她。我穿上外套,把睡袍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格雷丝还是没有动。

  我走近了,“格雷丝。我们得想想该怎么办。”

  她眨了眨眼睛,视线还停留在菲奥娜·汉斯莱的画像上。

  “格雷丝。”她现在不能对我破口大骂。我们有一场大屠杀要阻止,“女王还在这里。”

  现在她看着我,“不。”

  “格雷丝,她有危险。”

  她下巴的肌肉跳了一下,“可现在,你不用再参加重大仪式了。你不必嫁给任何人。汉斯莱的遗产已经粉碎了。而这对你有利,迈尔斯。”

  她的话让我浑身发冷。确实如此。她说的没错。“这是一场灾难,格雷丝。你听到我说的了吗?这不是我干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说。

  “你的自由。”格雷丝说,“我们夺走了你的自由。这是你的报复。”

  “格雷丝。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我应该坚持让你亲自和他们对话。他们当然不会听一个次巫的警告。”

  格雷丝仰头看着我。

  “我不会因为你缔结了我而让艾兰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她又喘了口气,发出一声颤抖的叹息,“你确实不会。照顾好别人之后,你才会想到自己。我们该怎么办?”

  我朝门口走去,“我们应该告诉女王。”

  “他们不会让我们接近她的。”格雷丝说,但她跟着我走到门口,穿过宽阔的走廊,身穿白袍的次巫在那里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助餐。他们注视着我们,在我们经过时互相嘀咕着。

  消息已经传开了。

  我一直绕到大厅北面,打开了召唤大厅的门,昨天晚上我们还在那里跳舞。

  我们在镶嵌着华丽装饰的地板上走了五步,隐巫者才来拦在路中间。

  “你已经被罢免了,请离开这里。”

  我急着要说些什么,但我已经犯了那个错误。我看向王座,康斯坦丁娜女王在那里和珀西爵士说话。我盯着她,真希望自己是名议长。她穿着一件鸽灰色的丝绸长袍,钻石垂在锁骨上,就像雪花永久地定格在灯光下。从房间的另一边看去,这一切很耀眼。

  请看着我。我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我用我的意志向她倾诉我的想法。你有危险。请你看着我。

  “你在无视王室的致命威胁。”格雷丝把声音压得很低。我希望她能大喊大叫,但她永远不会打破控制的假象,“保护女王高于一切。珀西爵士可能已经忘记了,但我没有。”

  珀西爵士说着话,把双手塞进长袍里,然后把手垂在身体两侧,似乎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康斯坦丁娜女王并没有发出叹息,但她的目光一转,视线掠过人群,落在了我身上。

  一道眉毛扬起。她歪着头,专注地望着我和我妹妹,除了她之外,只有我们没有穿礼服。我做出了最可怜的哀求的表情,并为她的好奇心祈祷。珀西爵士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我,脸色暗了下来。

  他做了个手势,派他的联结者来打发我们,然后继续和女王说话,女王不情愿地把注意力转回到新的代理隐巫者主音上。

  乔纳森爵士又说话了。他的下巴和雷蒙德一样,又窄又尖,“请离开。”

  “你这么肯定我的次巫错了?”格雷丝要求道,“你愿意拿生命作赌注?你确定?”

  另一个人看了一眼她的伙伴,然后说:“你让你的次巫告诉了我们一些直接来自歌剧的内容了是吧。”

  “所以你打算无视吗?”

  珀西爵士的助手走上前来,挡住了我望向女王的视线。

  她没有再看我一眼。

  “是的,不要逼我们动粗,汉斯莱小姐。带着你的次巫离开吧。”

  一个身穿长袍的隐巫者从一群穿着朴素长袍的联结者中间冲了出来。是雷蒙德。他握住格雷丝的手,把什么东西折叠在里面。

  “对不起。”

  他消失在了人群中。

  格雷丝张开手。祖父的订婚戒指放在她的掌底,宝石绿得如此之深,几乎成了黑色。

  她把手合拢成拳头,“迈尔斯,我们走吧。”

  我跟在她身后步入了夜色中,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抵御着汽车的“鸡皮疙瘩效应”。“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预约。”

  “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格雷丝说,“我们现在也没有接到参加投降协议的邀请。只有圈子里的人才可以参加。”

  “肯定有什么事。”

  “可能是吧。如果他们不听我们的话,半神国人也许可以帮忙。我们和崔斯坦一起去精神疗养院,问问他的女王。”

  “是女大公。”

  听到我的纠正,格雷丝摆了摆手,“如果有必要的话,我愿意到石头里去。珀西·斯坦利爵士不会因为她讲那些荒诞的故事而投票反对她吧?我们可以得到她的帮助,迈尔斯,祈祷我们还来得及。”

  我们驱车离开时,祖父的订婚戒指在汽车控制台中间的唇形架子上叮当作响。

  “对不起,格雷丝。”

  她瞥了一眼戒指,耸了耸肩,“我并不爱他。”

  “即便如此。”

  她摇了摇头,那顶圆帽也摇晃了一下,“忘了雷蒙德·布莱克吧。那是政治上的事。他有情人。”

  “一个次巫?”

  “理查德·伯利。”

  格雷丝的汽车在穿过哈尔斯顿公园的中途,落下的冻雨从引擎盖上弹开了。

  “什么鬼东西。”格雷丝打开开关,一个橡胶雨刷器刮净了挡风玻璃,“下冻雨了?在仪式期间?他们现在必须在冬天唱歌。”

  “这是怎么回事?”

  “仪式应该在星空下进行,迈尔斯。有人弄错了。”

  “或者珀西爵士的技术还不能胜任这个职位。”

  格雷丝的笑容不怀好意,“多尴尬啊。可怜的人。”

  她慢慢地、平静地呼了一口气,然后又吸气,唱了起来。我从头皮到手臂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格雷丝很强大。她自己能施展多少魔法?雨夹雪下得慢了,停了下来。

  “没必要把你的外套弄湿。”格雷丝说,“你进去后我就收手。”

  “你不进来吗?”

  “不进来。”格雷丝抚摸着大衣的毛袖口,“经历过这么多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会早点回来的,你好好睡一觉吧。”

  “你怎么解释早上离开的事?”

  格雷丝摆了摆手,“我会在他醒来前一个小时离开。他下次见到我的时候,会有半神国人陪着。”

  “主动。父亲喜欢这样。”但也不是太喜欢,“格雷丝……我们不知道在疗养院会发现什么。而且我不知道他是否会鼓励我们去那里。”

  她紧紧握住方向盘,“你说什么?”

  如果我们完全保密的话,就会让女王失去最后一道防线。“把兰尼尔人的咒语和士兵的事告诉他。他可以和女王谈谈,至少可以安排人员保护女王。不要告诉他我们要去拜韦尔,或者任何关于疗养院和尼克·埃利奥特的事。”

  他可以保护女王。他会保护她的。他可以让珀西看起来像个贪恋权势的蠢货。他可能从我妹妹那里夺走了代理权,但父亲仍然是隐巫者主音。

  “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不能把一切都告诉她。“我觉得这些精神疗养院会让我们无意中发现一个国家机密。他可能会阻止你。然后我们就不能向女大公求助了,因为那是一种外交行为,有些超出了你的权限。”

  “我没有外交权力。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把疗养院的事告诉他的。”

  我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一起。我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去处理这件事。“也许我和你一起去解释会更好。”

  “迈尔斯。去那栋联排别墅,享受一个私密的夜晚吧,”格雷丝说,“我来处理父亲的事。”

  我张大了嘴巴,“格雷丝……”

  她耸了耸肩,“崔斯坦和我谈过了。我早上会来这里。做煎饼。”

  我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走进了崔斯坦家。

  灯光很暗,但我对崔斯坦狭窄的门厅很熟悉,所以我脱掉鞋子,把自己的帽子收起来,这多亏了格雷丝为了方便我而施展的魔法。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热巧克力味,水龙头里的水不断冲刷着厨房里的锅。

  “你们两个已经回来了?我没想到你们会去几个小时。”崔斯坦透过半开的厨房门叫道,“你出去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件事,汉斯莱小姐。”

  “崔斯坦,格雷丝没——”

  他推开门,停了下来,盯着坐在前门垫子上的我,把我的外套挂起来。

  “格雷丝不在这里。她早上会来的。”

  他扬起眉毛,“有意思。”他的头发从平时扎好的辫子上散开,披在背上。他解下了领带,打开了最上面的纽扣,露出了光滑的金色皮肤,“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被赶出来了。他们投票让格雷丝出局,让我们走人。”

  “他们居然不听劝告。”

  “格雷丝想向你们的女大公求助。”我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她会帮忙吗?”

  “如果这意味着你的人民欠她的人情……她可能会。但我不能保证。”他抬起手,然后又静止了,好像畏缩了,“迈尔斯。”

  “怎么了?”

  “你来了。”

  “我应该走吗?”

  “不,留下。”他的手颤抖着放在我的手上。

  我把他的双手举到唇边,吻了吻他的指关节。“你没有蛊惑我。”

  “像传说里那样。”崔斯坦说,“我从来没有。”

  “你在发抖。”

  “我是在发抖。是不是很傻?”

  我翻过他的手,亲吻他的掌心,抚摸着他持剑之手的老茧。“你很紧张。我以为你没有感觉到……”

  “别说了,迈尔斯。”

  他搂着我的脖子,让我抱着他上楼。

  崔斯坦壁炉里的桦木倒了下来,迸出一阵火花。我用一只手撑起身子,准备顶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空气去照看一下壁炉,因为主卧套间的暖气片站在两扇高高的透风窗户之间,窗户上挂着银色和紫色的花缎,暖气片十分冰冷且毫无用处。

  当我从铺满绒毛的被子里滑出来时,崔斯坦抓住了我的胳膊。“不要。”

  “火快灭了。”

  他钻进毯子下面,我把另一根木头放在炭火上,拉上链帘,以防火花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我的脸和胳膊被火烤得暖烘烘的,从窗帘周围渗进来的风把我的后背冻得冰凉。

  我没有迷恋他,我应该感到着迷的。看着床上盖着的一个毯子成了驼峰状,我不禁笑了。我应该被施了两次魔法,但我没有。

  他离开后,会很让人心痛。但也只是会痛而已。

  “你笑什么?”

  “当我把冰冷的手放在你身上时,你会号叫成什么样。”

  “这是一段珍贵的回忆,我会铭记在心的。”崔斯坦把被子翻了回来,“过来,过来。别告诉我现在几点了。”

  不管怎么说,天亮得太快了。

  他蜷缩在我冰冷的后背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回来的。”

  “我知道。”

  “迈尔斯。”他推了推我的背,这样他就能看到我的脸,“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没事的。你必须回家。你得去报到,毕竟是继承人的保镖。不必多做解释。”

  他耸了耸肩膀。“是的,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知道传说是怎么样的。有些是真的。”

  “就像你不能……”

  “我们怎么会不懂爱呢?”崔斯坦说,“我们怎么会把心锁起来,不受伤害呢?”

  如果我把手举起来,就会碰到他的胸口。“确实如此。”我说。

  “我们不会把心放在棺材里保管的,迈尔斯。但凡人的生命只存在七八十年,而强大的巫师能活一百岁到一百一十岁,然后他们才会死去。”

  我舔了舔嘴唇,“崔斯坦,你多大了?”

  “担心我老牛吃嫩草?我五十一岁了。”

  “你看起来只有二十岁。”

  一个枕头落在我脸上。“马屁精。”他说。

  “好吧,二十五岁。但你不——你不会死吧?我可是会死的。”

  “一个半神国人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所爱的人。他们会带着记忆,永远地走下去。直到他们被杀死,”他的手拂过我的脸,“迈尔斯,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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