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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理查德用靴子把燃烧殆尽的篝火灰烬踢了开来,湮灭了寒冷清晨中唯一的一点热力。
天空明艳成冰蓝色,西面吹来了一股强劲的寒风。嗯,他想。至少风是吹在他们背后的。他的另一只靴子边上放着凯伦用来烤野兔的焦黑树枝—用他教的陷阱方法她自己找到了兔子。
他为脑中的一个想法而感到脸红,他,一个森林向导竟然教她做这种事。忏悔圣者,比女王更显赫的人。她说过,女王在她面前向她鞠躬。他感到生命中从来没有这么愚蠢过。忏悔圣者。他以为他是谁?佐德曾试图想警告他,如果他当时能听进去话。
心中的空虚快要把他吞食掉了。他想到了他的兄弟、他的朋友佐德和查尔斯。尽管并没有填满这个空洞,但至少他拥有他们。理查德看着凯伦提起背包。她什么人都没有了,他想,她唯一的朋友们,其她忏悔者都死了。她在世上独自一人,孤军奋斗在中土,被想杀她的敌人和她想要拯救但却害怕和憎恨她的人所包围。更糟糕的是,她甚至失去了保护她魔法师。
他理解了为什么她曾害怕告诉他。他是她唯一的朋友。他觉得只考虑到自己的感觉很愚蠢。如果成为她的朋友是他唯一能做到的,那么那就是他应该做的。即使是这样做会使他心碎。
“你一定感到非常困难把这一切告诉我,”他一边说一边调整腰上长剑的位置。
她裹紧斗蓬,挡住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她的面容重新恢复成不露一丝声色的平静表情。但是现在,熟悉她的他能从她脸上看出痛苦的痕迹。“自杀会更容易些。”
他看着她转身前进,然后跟在她后面。如果她一开始就告诉他,他不知道他自己是否还会跟着她?如果她在他了解她之前告诉的话,他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因为害怕而不敢接近她?也许她害怕过早告诉他是对?但是,如果她说了,他现在就无需承受这种痛苦了。
接近中午,他们来到一个分岔路口,有一块他半人高的石头路标。理查德停下来,研究着磨光表面上的符号。
“上面是什么意思?”
“上面写出了去不同城镇和乡村的方向,还有距离,”她说,在她袖筒中温暖着她的双手。她用下颌示意的一条小道。“如果我们想要避开人群,这条路最好。”
“有多远?”
她再次看了看石头。“一般来说,我在城镇间的大道上旅行,而不是这种人迹稀少的小路。石头上并没有标明小路有多远,只有大道的,但我猜会比大道多走几天。”
理查德的手指在剑柄上敲打着。“附近有任何城镇吗?”
她点点头。“我们离角木镇还有一两个小时的路程。你想要做什么?”
“如果我们有马匹的话可以节约时间。”
她抬头沿着道路朝城镇的方向望去,好像她能看到一样。“角木镇是一个出产木材的小镇,一个锯木场。那里有很多马匹,但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我听说他们是站在达哈拉一边的。”
“我们为什么不去看看,至少能剩下我们一天的时间。我有一些银币,还有几个金币。也许我们可以买上两匹马。”
“我想如果我们小心的话,可以前去看一下。但你千万不要拿出你的金币或银币。上面有西方大陆的标记,那些人把任何越过西面结界的人视为敌人。谣言和迷信。”
“嗯,那我们怎样才能拿到马匹呢?偷吗?”
她挑起一条眉毛。“难道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你和忏悔圣者在一起。我只需要提出要求就行了。”
理查德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尽可能地掩盖住他的不满。“那我们走吧。”
角木镇坐落在凯利斯郡河岸边,泥泞的棕色河水是原木和木材运输的道路。泄洪道在工作区域内蜿蜒盘旋,摇摇欲坠的锯木建筑压在了其他房屋上。粘着泥浆的木材一排排整齐地堆放在木棚下,还有更多的木材堆放在油布下,等待着驳船从水路运输或是马车从陆路运输。锯木场上方的山坡上坐落的房屋看起来好像原本只是用作是临时使用的但最终却不幸成为了永久性的建筑。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理查德和凯伦都知道不对劲。锯木场了无声迹,街上空无一人。
整个小镇应该有各种各样生命活动的迹象。商店、码头、锯木场、街道上都应该有人,但现在却没有一点人类和动物活动的迹象。除了一些油布在风中摆动和锯木建筑上几个锡制挂牌吱吱作响外,整个小镇死寂般地沉静。
他们接近后,风中不仅传来了油布摆动和锡制挂牌晃动的身影,还带来了死亡的腐烂味道。理查德检查了一下长剑,确保可以随时拔出。
尸体肿胀的都快要爆裂开来,汩汩流出的液体吸引了成团成团的苍蝇。四散平躺在地面和半依在墙面上的尸体好像是秋天的落叶被吹成堆的样子。大多数尸体拥有恐怖的伤口,一些被断裂的长矛所刺穿。寂静的景象好像是活了过来。破门而入后剩下的门扇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挂在一个铰链上,或是同其他各类物品和破碎家具一起洒落在大街上。每间屋子的玻璃都粉碎了。有的屋子被破坏的只剩一些冰冷的石子和烧焦的房梁。理查德和凯伦两人都用斗篷捂住嘴巴和鼻子,试图想要格阻掉死亡所散发出来的恶臭。
“拉哈?”他问她。
她远距离研究了一阵散乱不堪的尸体。“不是。这不是拉哈杀人的方式。这里曾进行过一场战斗。”
“在我看来,更像是一场屠杀。”
她点头表示同意。“你记得泥人村庄的尸体吗?那才是拉哈杀人的方式。总是同样的方式。但这里却是不同的。”
他们走在小镇里,远离街中心,走在靠近建筑的一边,偶然得必须要跨过地面上的血污。每间商店都被抢劫过了,没有被带走的东西都被破坏掉了。凯伦拉住他的袖子,指了指。一座建筑的墙上写了一条警告—鲜血写成的。任何抵抗西方大陆的人都要死。
“你猜这是什么意思?”他低语道,好像害怕会被死者听到他的话。
他瞪着血迹沿街墙面滴落下来的字体。“我简直无法想象。”他又开始前进,皱着眉两次回头看了墙面上的字。
理查德的目光被停在谷物店门口的一辆推车所吸引。推车里装了一半,里面是一些小家具和衣服,衣服的袖子被风吹得飘舞摆动不已。他与凯伦互视了一眼。还有人活着,看起来他们正准备离开。
他小心翼翼地步入谷物店空洞的门框内。凯伦紧跟在他背后。屋中的灰尘在从门洞和窗口中射入的缕缕阳光中清晰可见,照亮了散落在地的谷物和破碎的木桶。理查德站在门廊的一边,凯伦站在另一边,知道她的眼睛适应了屋里的议案。地上有刚留下的脚印,很清晰,大多数是小孩子的。他的目光顺着脚印一直伸到一个柜台后面。他握住剑柄,但没有拔出来,走向了柜台。蜷曲在柜台后面的人们浑身发抖。
“我不会伤害你们,”他柔和地说,“出来吧。”
“你是来这里帮助我们的人民和平军的一个战士吗?”柜台后的一个女子说。
理查德和凯伦皱着眉互视了一眼。“嗯,”她说。“我们是……只是路过这里的旅行者而已。”
一个一头黑色蜷曲头发,脸上脏兮兮带着一张满脸泪痕的的女子探出头来。她棕褐色的破旧长裙被撕坏了。理查德的手移开了剑柄以免吓坏她。她的嘴唇颤抖着,空洞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照耀下对他们眨了眨,并示意其他人走出来。有六个孩子—五个女孩和一个男孩—还有一个成年女子和一个老人。他们出来后,孩子们呆滞的紧贴在两个女子身边,三个成年人瞥了一眼理查德,然后直直地瞪着凯伦。他们的眼睛瞪大了,像是同一个人般的一起畏缩后退贴到墙上。理查德迷惑的皱起眉头,然后他意识到她们瞪的是什么。她的头发。
三个成年人身体塌陷下来,跪倒在地,脸朝下头沉到,孩子安静的同样跪倒在地并把脸埋在了女子的裙子里。凯伦眼角瞥了理查德一眼,用手快速的示意他们站起来。但他们已经把目光锁定在了地板上,无法看到她那神经质的手势。
“起来,”她说,“无需如此。起来。”
他们抬起头,困惑不已。他们看了看她的手,发现正在催促他们起身。最后他们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遵您的吩咐,忏悔圣者,”一个女子颤抖着声音说。“原谅我们,忏悔圣者。我们……没有一开始就认出您来……因为衣服的缘故。原谅我们,我们只是普通人。请原谅我们……”
凯伦温和地打断了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低头鞠躬一直到腰间,保持着这个姿势说:“我叫瑞吉娜。克拉克,忏悔圣者。”
凯伦抓住她的肩膀让她直起身。“瑞吉娜,发生什么事?”
瑞吉娜的眼中含满了泪水,嘴唇颤抖着朝里理查德畏缩的瞥了一眼。凯伦回头看了看他。
“理查德,”她柔和地说,“为什么你不把老人和孩子们带出去呢?”
他理解了,这个女子不敢在他面前说话。他伸手帮助搀扶老人,并带着四个孩子走出去。两个最小的女孩拒绝离开女子的长裙,但凯伦对他她点头示意这没关系。
四个孩子拥在一起坐在外面台阶上,眼神空洞无焦点。没有人在他询问他们名字时回答他,或者甚至看他,除了害怕的瞥视确保他没有接近。老人在理查德问他名字时只是呆呆的注视前方。
“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理查德问他。
他朝街道望去,眼睛瞪大了。“西方大陆的人……”
眼中泪光荡漾,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为了避免给老人再增加压力,理查德决定不再去打扰他。理查德从包里掏出一块干肉给他,但他根本对此无反应。他伸手将干肉递向孩子们,他们退缩不前。他把干肉放回了包里。年纪最大的女孩,接近成熟女性,打量他的眼神好像他会当场把他们屠杀或是吃掉。他从未见过惊吓到了这种程度的人。
为了不使他们更害怕,他保持距离,笑容满面,并向他们确保不会伤害他们,或甚至接近他们。他们看起来并不相信她。理查德不断朝门洞里望去,感到尴尬并希望凯伦能马上出来。
最后她出来了,脸上一副严肃地平静表情,好像是一个已经绷紧到了极点的弹簧。理查德站在原地,孩子们跑回屋里。老人留在原地没有动。她挽起理查德胳膊,带他向前走。
“这里没有马匹,”她说,沿着来路往回走,眼光直直地向前。“我想我们最好远离大路,走小径比较安全。”
“凯伦,发生了什么事?”他扭头回望一眼。“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他们经过血淋淋的墙上警告时望了一眼。任何抵抗西方大陆的人都要死。
“使者来过,告诉他们达肯·拉哈的荣耀。他们经常来,告诉小镇议会等到拉哈统治所有土地后小镇人们会得到的回报。告诉每个人拉哈关心整个人类的爱心。”
“那真是疯了!”查德粗声低语道。
“尽管如此,角木镇的人们相信了。他们都同意宣称小镇是达哈拉的领土。人民和平军开进小镇,尊敬的对待每一个人,向商人买东西,向流离失所人施舍钱财。”她朝后指了指油布下一排排堆放整齐的木材。“他们的行为同使者说的话一样。后来有命令传来,要木材,大量的木材,用来建造一座新的城镇,人们可以在那里生活在圣子拉哈繁荣的光辉照耀下。”
理查德惊奇地摇头。“然后呢?”
“消息传开了,这里工作的机会要比这里的人多。圣子拉哈的工作。更多的人来这里寻找木材工作。在这一切都进行得很好时,使者告诉人们来自西方大陆的威胁。西方大陆对圣子拉哈的威胁。”
“西方大陆!”理查德很怀疑。
她点点头。“然后人民和平军开拔走了,说他们要与西方大陆的军队战斗,保护其他与达哈拉结盟的城镇。人们祈求军队留下来部分保护他们。为了回报小镇人们的忠诚和贡献,一小只队伍留了下来。”
理查德用搭在她后背上的手引导她走向一条小径,最后迷惑的望了镇上一眼。“那么这不是拉哈军队做的?”
小径变宽了,所以她等待他走到她身边。“不是。他们说刚开始没什么不对劲。然后,大约一周前,清晨时分,一队西方大陆的军队杀进小镇,把达哈拉留下的队伍全部杀光。然后,他们兽性大发起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洗劫了小镇。西方大陆士兵屠杀时,他们高叫这就是任何跟随拉哈,任何抵抗西方大陆人的下场。太阳下山前,他们离开了。”
理查德一把抓住她肩头的衬衫,猛地把她拉了回来。
“那不是真的!西方大陆人不会这么做、不是他们干的!不可能是真的!”
她朝他眨眨眼。“理查德,我并没有说那是真的。我只是告诉你他们告诉我的事情,那是存活下来的人所相信的事情。”
他放开了抓住她衬衫上的手,他的脸因为第二个理由而脸红了。但他还是禁不住加了一句,“不是西方大陆的军队干的。”他开始转身朝小径走去,但她拉住他的胳膊,制止了他。
“还没有全部讲完。”
从她的眼神里,他知道他并不想听完。但他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幸存者立刻开始离开,带走他们可以带走的东西。一些人第二天离开了,在埋葬他们的家人之后。那天晚上,一小支西方大陆的部队又杀了回来,大概有五十个人。那时候只有五六个镇民还没有离开。他们被告知反对西方大陆的抵抗者是不允许下葬的,只配留在野外,由野兽来蚕食干净,作为一个警示来表明任何抵抗下西方大陆人的下场。为了表明他们的观点,他们把所有尚未离开的男子赶到一起,甚至包括男孩,然后处决了他们。”从凯伦说的处决这个词的语气,而且没有提到用什么方式,他知道他并不知道。“你看到的小孩和老人是因为隐藏得好才没有被处死。妇女被强迫站在边上旁观。”她暂停了一下。
“还剩多少个妇女?”
她摇头。“我不知道,很多。”她朝小镇瞄了一眼,回头盯着小镇看了一会儿,然后她愤怒的目光转向了她。“士兵们强奸了所有女人。还有女孩。”她的眼神灼烧进他的眼眸中。“每个你刚才看到的女孩都至少被强奸了……”
“不是西方大陆的人做的!”
她研究着他的脸。“我知道。但是谁?为什么?”她的表情冷静平和下来。
他沮丧地回望她。“难道我们就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吗?”
“我们的工作不是去保护少数人或是死者,而是用阻止拉哈的方式保护活人。我们没有时间花在这上面,我们必须到塔玛拉去。无论他们是谁,我们最好远离大路。”
“你说得对,”他不情愿地承认道。“但我不喜欢这样做。”
“我也不喜欢。”她的表情柔和起来。“理查德,我想他们不会再受到伤害了。不管是谁的军队做的,他们都不太可能为几个女子和孩子而回来,他们会去寻找更好玩的游戏。”
多好的安慰,那些谋杀犯会用他家乡的名义寻找更多无辜的人来取乐。理查德想着他多么憎恨这样,并记起在他生活在心之陆时,他最讨厌的事就是他哥哥一直教导他应该去做什么。
“数目那样多的一队士兵不会穿越这么浓密的森林走小径的,他们会在大路上行进,但我想我们最好晚上找一棵道路松过夜。谁知道会碰上什么人呢?”
她点头表示同意。“理查德,我故乡的许多人都加入了拉哈,并做下了无法饶恕的罪行。你会因此而看轻我吗?”
他皱起眉头。“当然不会。”
“那如果这是西方大陆士兵做的话,我也不会因此而看轻你。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处在战争中。我们正在试图做一件我们过去先辈—探索者和忏悔者们,做过的事,把一个统治者赶下他的宝座。在这场战争中,我们只能依靠两个人。你和我。”她表情严肃,永久无痕的眼神。他意识到他自己正紧紧地握住剑柄。“也许到时候会只剩下你。我们都要做我们必须做的事。”说话的人已经不是凯伦,而是忏悔圣者。
在她收回凝视他眼眸地目光前,是一个难受、不舒服的时刻,然后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沿小径走去。他裹紧了斗蓬,整个身心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不是西方大陆的人干的,”他嘴里喃喃自语着,跟在她后面。
“燃烧吧,”瑞切尔说。石块围成的一小堆木柴猛烈地燃烧起来,把道路松树枝裙内照成了明亮的红色。她把魔法火柴赛进口袋,打了个寒颤后开始在火焰上空温暖她的手掌,一边向下望着躺在她怀里的莎拉。
“今晚在这里我们会很安全。”她告诉她的玩具娃娃。莎拉没有回答——自从她们那天晚上逃离城堡后就一直没有说过话——因此瑞切尔只是假装玩具娃娃还在说话,告诉她它爱她。她对莎拉安静的答复给了一个拥抱。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些草莓,一口就把它们全部吃完了。莎拉并不想吃草莓。瑞切尔一点一点的咬着一块奶酪,所有其他她从城堡里带出来的食物都吃完了,当然除了那条面包。但她不能吃,盒子就藏在里面。
瑞切尔非常想念朱力安,但她不得不照他的话去做,她必须得一直逃跑下去,每天晚上找一颗新的道路松。她不知道已经离城堡多远,她只是白天一直在走,太阳清晨时照在她的后背、黄昏时照在她的脸上。她是从波罗夫那里学来的。他称这为阳光之旅。她猜这就是她在做的事情。旅行。
一根松树枝无风自动,使她跳了起来。她看见一只大手拉开了树枝,然后是一把长剑闪耀的剑刃。她呆望着,眼睛瞪大。她的身体僵硬了。
一个男子探进头来。“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他笑了。
瑞切尔听到一声呜咽,然后意识到那是发自她自己的喉咙,但仍无法移动身体。一个女子在男子旁边探出头来。她把男子拉到身后。瑞切尔把莎拉抱在胸口。
“把剑收起来,”女子责备道,“你把她吓坏了。”
瑞切尔把未包好的那条面包拉近身边。她想要逃跑,但她的腿一动都不能动。女子挤进了道路松枝裙下,走进跪坐下来,男子紧跟在她身后。瑞切尔抬起双眼打量她,然后在火光照耀下看见了她的长发。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不禁发出了另一声呜咽。最后她的腿能动了,至少可以动一点,快速的后退溜到了树后,手里还拖着面包。长发女子一直都是麻烦。她咬住莎拉的脚,颤抖着,每次呼吸都传出一声呜咽。她用尽全力捏住莎拉。她的目光从女子的长发上移开,快速地四下打量,想要找到一条逃跑的道路。
“我不会伤害你,”女子说。她的声音很好听,但麦雷特公主有时在她扇耳光前也同样这么说。
女子伸出手来碰到了瑞切尔的胳膊。她惊叫一声跳了起来,向后退去。
“求求你,”她说,眼中含满泪水,“不要烧掉莎拉。”
“莎拉是谁?”男子问。
女子转身嘘声要他安静。她转身回来,长发沿着她的肩膀披散下来,瑞切尔的目光也随之而移动。“我不会烧掉莎拉,”她的语气十分温和。瑞切尔知道当一个长发女子有温和的语气说话时就意味着她可能在撒谎。但她的语气仍然听起来十分温和。
“求求你,”她抽泣道,“难道你就不能不打扰我们吗?”
“我们?”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目光一下集中到莎拉身上。“哦。我明白了。
这就是沙?“瑞切尔点点头,更加用力地咬住莎拉的脚。她知道如果她没有回答一个长发女子的问题会挨上一记重重的耳光。”她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玩具娃娃。“她笑了。瑞切尔希望她没有笑。当一个长发女子露出笑容时,通常情况下就意味着麻烦来了。
男子把脑袋挤在女子头边。“我叫理查德,你叫什么名字?”
她喜欢他的眼睛。“瑞切尔。”
“瑞切尔。这是个好听的名字。但我必须要告诉你,瑞切尔,你拥有我见到过的最难看的发型。”
“理查德!”女子高叫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嗯,但这是事实。谁把你的头发剪成这样,瑞切尔,一个老巫婆?”
瑞切尔咯咯地笑了起来。
“理查德!”女子又高叫起来。“你要把她吓坏了。”
“噢,怎么可能。瑞切尔,我包里有一把小剪刀,而我也很善于剪头发。你愿意让我来帮你修剪一下吗?至少我可以把它剪齐。如果你就这样留着不管,很可能会吓倒一条龙或是什么东西。”
瑞切尔再次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吧,谢谢你。我愿意把我的头发剪齐。”
“那好吧,过来坐在我怀里,马上就会好。”
瑞切尔站起来,绕过女子,盯着她的手,保持距离,在道路松枝裙下尽可能地保持距离。理查德双手握住她的腰把她举起放在怀里。他扯出几缕头发。“让我们看看该怎样下手。”
瑞切尔一只眼睛一直留意着女子,害怕挨耳光。他也朝她望去。他用剪刀指指说。
“她叫凯伦。一开始她也吓了我一跳。她长得可真难看,不是吗?”
“理查德!你从哪里学来这样对孩子说话!”
他笑了。“从一个我认识的结界守护者那里。”
瑞切尔盯着他咯咯地笑着,她控制不住自己。“我可不认为她长得难看,我觉得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士。”这是事实。但凯伦的长发是她深怀恐惧。
“嗯,谢谢你,瑞切尔,你也很漂亮。你饿了吗?”
瑞切尔不应该对任何长发的先生和女子说她饿了。麦雷特公主说这是不礼貌的,并为此惩罚过她一次。她朝上看了看理查德的脸。他笑了,但她仍然不敢告诉凯伦她饿了。
凯伦拍拍她的胳膊。“我敢打赌你饿了。我们抓到了一些鱼,如果你让我们分享你的篝火,我们可以和你一齐分享这些烤鱼。你看好吗?”她的笑容真的很温暖。
瑞切尔朝上再次看了看理查德。他朝她挤挤眼,然后叹了口气。“恐怕我捉到的鱼我们吃不完。如果你不帮助我们的话,我们就不得不把它们扔掉。”
“那好吧。如果你们非把它们扔掉的话,我可以帮助你们一起吃。”
凯伦开始放下背包。“你的父母呢?”
瑞切尔说了实话,因为她不知道其他该说什么。“死了。”
理查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然后又开始了。凯伦脸上露出一副悲伤的表情,但瑞切尔不知道这是真还是假。她轻柔地在她胳膊上捏了一把。“我很抱歉,瑞切尔。”瑞切尔并没有感到很悲伤,她对父母没有一点印象,只记得与其他孩子一起生活的地方。
理查德修剪着瑞切尔的头发,凯伦在一边拿出一只锅子开始炸起鱼来。理查德说的对,是有很多鱼。凯伦煎烤时在上面撒一些调料,就像瑞切尔见过的那样。闻起来可真香,她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一缕缕的散发飘落在她身边。她想到如果麦雷特公主看到她头发被剪齐后生气的样子心中就不由自主地窃笑起来。理查德剪下一缕长头发,在端部打个结。他把它放进了她的手里。她皱起眉头不解地望着他。
“你保留好。有一天如果你喜欢上一个男孩,你可以把它给他,让他可以把它收藏在口袋里,就在心口的位置上。”他朝她给挤眼。“用来记住你。”
瑞切尔咯咯地笑了起来。“你是我见过最蠢的人。”他大笑起来。凯伦看着他,也笑了起来。瑞切尔把这缕头发塞进口袋。“你是一位先生吗?”
“抱歉,瑞切尔,我只是一个森林向导。”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悲伤。她很高兴他不是一位先生。她转过身从背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递给他。“看一下,告诉我你觉得怎么样。”
她把镜子举了起来,试图在镜中找到自己。这是她见过的最小的一面镜子,花了一分钟才在火光中调整好位置看清了自己。当她看到后,眼睛瞪大,泪水汩汩而下。
她猛地抱住理查德。“噢,谢谢你,理查德,谢谢你。这是迄今为止我最漂亮的发型。”他回拥了她,她感到他的拥抱同任何朱力安的拥抱一样美好。他的一只温暖的大手磨搓着她的后背。这也是一个长时间的拥抱,是她迄今为止最长的一个拥抱,她期望这拥抱永远都不要结束。但还是结束了。
凯伦对自己摇摇头。“你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理查德·塞弗。”她低声地对他说。
凯伦把一根穿了条大鱼的树枝给她,告诉她要吹一会儿以免烫伤嘴唇。瑞切尔吹了一小会,但她饿得太厉害而忍不住吃了起来。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鱼。就跟一次厨师给她的一块肉那样好吃。
“想要再来一条吗?”凯伦问。瑞切尔点点头。然后她从皮带上拔出一把刀。“也许我们可以再吃鱼的同时来一点你的面包?”她开始伸手去拿面包。
瑞切尔猛地冲向面包,恰好在凯伦够着之前一把抢了过去。瑞切尔双手把它抱在胸前。“不!”她用脚后跟慢慢的往后溜,离开凯伦。
理查德停下进食,凯伦皱起眉头。瑞切尔一只手伸进口袋,手指抓住了朱力安给她的魔法火柴。
“瑞切尔?出了什么事?”凯伦问道。
“这是留给我祖母的!”她感到一颗眼泪流下了她的脸颊。
“那好吧,”理查德说,“既然这是留给你祖母的,我们就不会去碰它。我发誓。是不是,凯伦?”
“当然。对不起,瑞切尔,我刚才不知道。我发誓。原谅我?”
瑞切尔从口袋里伸出手来,点点头,喉头哽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瑞切尔,”理查德问道,“你祖母在哪里?”
瑞切尔身体僵硬了,她并没有祖母。她试图想出一个以前听说过的地名。她想到了从女王皇家顾问口中听到过的地名。她说了第一个跳进她脑海中的名字。
“角木镇。”
在她没有全部说完前,她就知道说错了。理查德和凯伦两人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并相互对视了一眼。整个道路松下完完全全的安静了下来,瑞切尔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看了看道路松四周,树干之间的空隙。
“瑞切尔,我们不会去碰你祖母的面包,”理查德柔声说道,“我们发誓。”
瑞切尔仍然没有动。她想要逃跑,以最快的速度逃走,但她知道他们可以跑得更快,并可以抓住她。她必须要照朱力安说的做,带着盒子一只藏到冬天,否则所有人的脑袋都会被砍掉。
理查德捡起莎拉,放进自己的怀里。他假装喂它一条鱼。“莎拉要吃完所有的鱼。如果你想要吃的话,你最好到这里来一起分享。来吧,你可以坐在我怀里吃。好吗?”
瑞切尔打量着他们的脸,试图判断是否他们说的是实话。长发女子会轻而易举地撒谎。她看了看理查德,他看起来并不像撒谎的样子。她起身朝他跑去。他把她抱进怀里,然后把莎拉放进她的怀里。
瑞切尔依偎在他身上和他们一起吃鱼。她没有看凯伦。有时候你直接注视长发女子是不礼貌的,麦雷特公主是这样说的。她并不想做任何让自己吃耳光的事。或是任何使她离开理查德怀里的事情。他的怀里很温暖,而且还使她感到安全。
“瑞切尔,”理查德说,“我很抱歉,我们不能让你去角木镇。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那里不安全。“
“那好吧,我就去其她地方。”
“恐怕没有什么地方安全了,瑞切尔,”凯伦说,我们会带你一齐走,这样你就会安全。“
“去哪里?”
凯伦笑了。“我们要去塔玛拉,去拜访女王。”瑞切尔停止咀嚼。她无法呼吸。“我们会带你一齐去。我相信如果我提出要求,女王一定会替你找到一个能照顾你的人。”
“凯伦,你能肯定吗?”理查德低声道。“魔法师怎么办”
凯伦点点头并柔和地对他说。“在我活剥了朱力安之后我们就去办这件事。”
瑞切尔强迫自己吞咽以便她可以呼吸。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不能相信一个长发女子。
她几乎哭了起来,她只要开始喜欢凯伦。理查德这么好。为什么他会对凯伦这么好?
为什么他会和一个恶毒到要伤害朱力安的女子在一起。那一定是像她对麦雷特公主好一样。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了,她为理查德感到难过。她希望他可以逃离就像她在逃离麦雷特公主那样。也许她应该告诉理查德盒子事情,而他可以带她一起逃离凯伦。
不。朱力安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他也许会因为太害怕凯伦而告诉她。她必须要为朱力安勇敢起来。为了所有其她人。她必须要逃走。
“我们明早再说,”凯伦说。“我们现在最好就睡以便明天一早就可以起来赶路。”
理查德一边抱着她一边点点头。“我来守第一班夜。你先睡。”
他举起她递给凯伦。瑞切尔咬住舌头以免惊叫出声。凯伦紧紧抱着她。瑞切尔朝下望着她的刀,甚至连公主都没有配刀。她朝理查德伸出手来呜咽一声。理查德笑了笑把莎拉放进她手中。那不是她想要的,但她抱紧莎拉,咬住它的脚以免哭出声来。
理查德磨搓一下她的头发。“明早再见,小家伙。”
然后他走了,现在就是她与凯伦单独在一起的。她闭紧眼睛。她必须要勇敢,她不能哭。但她还是哭了出来。
凯伦抱起了她。瑞切尔身体颤动。凯伦手指抚摸着她的头发,胸膛做着好笑地微小移动。瑞切尔惊讶地意识到她正在哭。凯伦把脸颊贴在她的头上。
她几乎要相信了……但是然后她记起麦雷特公主说过,有时候惩罚别人比受惩罚还要痛苦。她眼睛瞪大不知道凯伦作什么惩罚计划会使她哭泣。甚至麦雷特公主在惩罚别人使都没有苦过。瑞切尔哭得更响,身体颤抖。
“你冷吗?”凯伦低语道。她的嗓音听起来好像在流泪。
瑞切尔害怕无论她说什么都会挨耳光。她点下头,准备好挨揍。相反的,凯伦从包里掏出一条毯子把两人都抱在一起,她猜这样就能使她更难以逃脱。
“来,躺近一点,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我们可以相互取暖。好不好?”
瑞切尔躺在她身边,背对着凯伦。凯伦蜷起身体把她包在里面,手臂搂住她。感觉好极了,但她知道这是个骗局。凯伦的脸贴在她耳边,告诉她一个渔夫变成鱼的故事。
语言在她脑海里组成了活灵活现的图像,有一阵她忘记了自己的烦恼。一次,她甚至和凯伦一起笑了起来。凯伦说故事后,吻了一下她的前额,然后抚摸着她的脸。
她假装凯伦并不真正恶毒。假装并不会伤害自己。没有比这些手指在脸上的感觉更好了,还有凯伦在她耳边唱的儿歌。瑞切尔想这一定就是有一个母亲的感觉。
她违背了自己的意愿沉入梦乡,并做起了美梦。
在理查德半夜摇醒凯伦时,她也醒了,但她假装仍在睡眠中。
“你想和她一起睡下去吗?”他柔声低语道。
瑞切尔屏住呼吸。
“不,”凯伦低声答道,“我来守第二班夜。”
瑞切尔听到她穿上斗蓬走出去。她听着凯伦脚步的方向。理查德把一些木柴放进篝火中后,低身躺了下来。她可以看出道路松枝裙内部明亮起来。她知道理查德正看着她,她可以感到背上他注视的目光。她非常想告诉他凯伦有多么恶毒,并求他和她一起逃走。他是这样一个好人,他的拥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他把毯子拉起裹紧她,并塞在她的下颌下。泪水流淌下她的脸颊。
她可以听到他平躺下来,拉起毯子。瑞切尔一直等待她发出平稳的呼吸声后,知道他睡着了。她在毯子下滑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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