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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糟的是,盖瑟和萨武龙没有在那两个超凡人叛徒身上发现异常之处。是他们没错──光明巫师杰尼斯和黑暗巫师阿列克谢。无论如何,他们的气场和从前一样。从旁人的眼光看来,连法力等级都没改变。杰尼斯是三级巫师,阿列克谢四级。但他们的作战能量强到连大巫师都想避开。

  「我甚至以为他们是高阶巫师,」盖瑟说。「我根据的不是气场,而是咒语的能量。」

  「而且那些咒语都很特殊,」萨武龙补充。「我从没见过类似的咒语。」

  「或许他们是伪装的?」斯薇塔提出假设。

  盖瑟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有可能。但妳要明白,斯薇塔──在我面前妳无法伪装,在妳面前我也一样。娜吉娅却可以。能伪装的只有比自己强大的超凡人。」

  「所以他们也是『零度巫师』?」娜吉娅问道。「跟我一样?」

  「当时妳感觉到了吗?」盖瑟问。

  「我根本不明白那是谁,」娜吉娅承认。「只有迎面而来的法力,还有危险的感觉,像海啸那样。」

  「感觉像老虎那样?」萨武龙突然发问。

  娜吉娅用力摇头。

  「不,老虎是看不见的。就像……像涟漪,」她的手指在空中轻轻挥动。「如果仔细观察的话。」

  描述这种无法形容的事情实在太难了。就像娜吉娅三岁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让我不知所措的话:「幽界第二层咸咸的。」

  「所以那不是幽界,」萨武龙说。「嗯,很可能不是幽界。」

  「有人要杀我们,只是我们不知道是谁,也不知原因为何,」我说道。「太棒了。连俄国最伟大的巫师都搞不懂。那吸血鬼呢?」

  「『女』吸血鬼,」盖瑟纠正我。「唉,安东,这是高阶战斗女吸血鬼。想看清楚她,就跟算出蜂鸟在花蕾上振动翅膀的次数一样困难。」

  萨武龙惊讶地转身面对盖瑟,并从外套口袋拿出已经点燃的雪茄,伸伸懒腰才开口:

  「我的对手啊,今天真是惊人的一天。难道你未曾想过动笔写诗吗?」

  「你在说什么?」盖瑟愕然地问。「一只小小的蜂鸟每秒翅膀可以挥动百来次,超过人类视力能辨识的范围。吸血鬼战斗时,移动时速可达一百五十至一百八十公里,近距离根本看不清楚。我觉得自己的说明很精确。」

  「啊,明白。是我想太多了──安东,你家老大说的没错,这是高阶女吸血鬼,但她是圆是扁,你根本看不清楚。」

  「目前还没有证据,但根据『奥卡姆剃刀法则』15,应该是那位女吸血鬼。」盖瑟补充说明。

  「是哪一位?」萨武龙感兴趣地问。

  「这不重要,」盖瑟挥一挥手。「不久前发生了一连串──事件。安东正好负责调查。」

  「和吸血鬼有关的一连串事件?」萨武龙挑眉问道。「你们居然没有抗议?真有趣。」

  「这不重要,这不重要,」盖瑟重复了两次,语气极其虚假,连小孩都不会相信。「女吸血鬼显然决定保护安东,希望他能手下留情。后续发展我一定会让你知道……」

  萨武龙微微一笑。我相信,此刻日巡队一定全体总动员去寻找女吸血鬼。看来,盖瑟达到他的目的了。

  「也就是说,所有先知异口同声预言光明即将结束16,」我说道。「很抱歉,萨武龙──是光明与黑暗的结束。发狂的黑暗与光明巫师攻击我的家人,而且他们的法力让俄罗斯两位高阶巫师宁愿袖手旁观。然后这两个发疯的叛徒被高阶女吸血鬼赶跑,而负责调查吸血鬼事件的人是我──这实在太棒了。大巫师们,请问有何高见?」

  「安东,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萨武龙真诚地说。「不过你女儿很重要。可惜她是光明一方,既然如此,就让她属于光明一方吧。我会保护你和你的家人。还有,我相信你们的生命与所有超凡人的生命息息相关,事情至此也关系到全人类的存亡。因此,我建议将你们安置在日巡队。」

  我暗自发笑。

  「亲爱的萨武龙,请你放心,我能保障同事的安全,」盖瑟说道。「虽然我也乐见你的吸血鬼怎么把那些攻击者团团围住。看起来,我们这两个发疯的同事在吸血鬼面前毫无招架能力。这情况既诡异又有趣!开始干活吧!」

  我看看斯薇塔,她微微点头,我握住娜吉娅的手,轻按她的小拇指两次。

  「好的,爸爸。」娜吉娅说。

  我们周围浅蓝色的光线晃动起来,并且发出一阵轻微的干裂声。木桌子被光线穿过的部分四分五裂,我们脚下的白桦木地板冒烟了,天花板也开始龟裂。

  「停止!」萨武龙跳起来大叫。

  「细砂与摆锤,爸爸。」娜吉娅突然说话。

  我看了她一眼,确定自己了解她的话,才接着说:

  「早晨升起蓝月亮。」

  盖瑟皱起眉头,依然平静地坐在原地看着我们,但最后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显然让他抓狂。

  前方开了一扇黑色的任意门,我们站起来,我用脚踹开椅子,它飞向蓝光照耀的墙壁,应声支离破碎。

  「抱歉了,大巫师们,」我说道。「基于目前发生的种种状况,我必须担负起保护家人安全的责任。」

  斯薇塔第一个走进任意门,她没放开女儿的手。娜吉娅跟着她,随后是牵住她的我。如果我放开她的手,哪怕只有半秒钟,任意门就会把我剁成肉酱。

  「我告诉过你,黑暗巫师,」老大的声音传到我耳边。「请把默林的烟袋也给我!」

  可惜,我才刚进入任意门,它立即关闭,因此没听见萨武龙如何回答盖瑟。

  四周一片漆黑。我举起空着的那只手,在空中挥了挥。没有任何效果。于是我在指间点亮「萤火虫」──这可能是所有咒语中最简单的一个。

  宽敞的房间满溢白光。墙上的人体动作传感器似乎坏了,毕竟我已经两年没来过这里。我走到墙边,啪一声按下电源开关后灯就亮了。挑高的天花板上悬挂枝形吊灯,这座丑吊灯由圆弧形的黄铜管子与毛玻璃灯管组成,可能制造于二十世纪中叶。

  「爸,你说的蓝月亮是什么?」娜吉娅问我。

  「那细砂与摆锤呢?」我反问她。

  「嗯──我只是想,如果乱说一通,大巫师们肯定忙着找出隐含的意义,就不会专心监视任意门了。」

  「我懂啊,所以才跟着妳胡诌。」

  我们父女说话的时候,斯薇塔观察了整个房间。这里没有特别有趣的东西,都是前南斯拉夫制造的老旧家具。当时南斯拉夫还是一个大国,而非彼此仇视而分裂的领土。两张长沙发,满布灰尘的厚重窗帘严实地覆盖窗户。斯薇塔拉开窗帘,露出来的却是一面砖墙。平价液晶电视是屋内唯一的现代物品。

  「这是哪个城市?」斯薇塔问道。

  「我说过了,是圣彼得堡。」

  「没错,」她点点头,「但我完全感觉不到周边的气场。」

  「我们费了好大一番工夫。」娜吉娅开心地说。

  三年前买下这间市中心的公寓后,我花了很多时间偷偷进行伪装。它位在一栋十九世纪的老房子里,所以很吸引我。这栋房子经过多次改装、整建,原先供「老爷」居住的宽敞公寓变成集体住宅和单独的小房间。这间怪异的小公寓出现于上世纪五○年代,窗户被砖头填满(反正它面向阴暗的天井)。浴室非常狭小,只有一个生铁浴缸和紧挨着它的马桶。没有所谓的厨房,只有一个像大柜子的地方,里面塞了电炉与小桌子。

  从前这里住了一个年迈的老太太。她出身富商之家,祖先不是拥有整栋房子,就是其中两层楼。老太太经历了革命、内战、列宁格勒围城战,她教过法语,还把几本法文书译成俄文。虽然小姑独处,但她总是慷慨把糖果、玩具送给邻居的孩子,完全不受没窗户没厨房的生活困扰。

  然后,到了六○年代,已届退休年龄的她竟然有办法弄到出国许可证,离开俄国去了巴黎,在那里又活了四分之一个世纪,还连续嫁给两个法国人,但都不欢而散。出国前她把怪异公寓赠与某位远亲。总之,她不凡的命运让人只能惊讶地双手一摊。

  她的亲戚试图住进公寓,布置得现代化一点,还拆掉砖块,打开面向昏暗天井的窗户,但不到半年就受不了,又用砖块填死窗户。再过半年他开始酗酒,最后把只有老奶奶觉得舒适的公寓换成郊区的房子。

  新任屋主没打算在这里住下,他看上了这栋昂贵美丽的房子,想收购邻近其他房间,再改造成一间大公寓,但愿望没有达成。这间公寓被当作幽会场所、抵押品、新婚夫妻的礼物,或者存放破烂东西的储藏室。这里可能还进行过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我没有一一求证。

  我用假名买下它,花了一个月清除公寓内外所有痕迹。不,我还跑完所有行政手续,付了水电费(正确说来,是每个月自动从匿名账户中扣缴)。楼梯间两道门当中,一扇老旧木门通往怪异的公寓。因为层层防护及伪装咒语,让所有超凡人和凡人不得其门而入。

  斯薇塔没来过这里。没错,她完全赞同我的想法:弄一个防卫森严、连盖瑟都不知道的地方,毕竟从洞穴时代起,女人都想拥有一个安全的窝。但她放心地把避难所的设备安装工程交给我这个策画者,以及娜吉娅这个无穷法力的来源。

  「电话还能用,」我拿起老旧有线电话的听筒听了一下。接着来到小浴室。「水……有水,但得先放一放水。」我看着从水龙头流出的锈水说。

  「电视!」娜吉娅骄傲地说。「是我强迫爸爸装一台电视的。这里原本是一台老旧的『地平线』。像这样的!」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它还能用,只不过是黑白电视!」

  「马桶得连续冲几次,里面全是油污,莲蓬头也一样。食物在厨房的小柜子里,有罐头、营养口粮、杯汤、糖、茶、咖啡。」

  「我不喜欢你的计划。」斯薇塔说。

  「还有一瓶白兰地和几瓶葡萄酒。」

  「我就是不喜欢。」

  「斯薇塔,无论那些护卫巫师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想猎杀娜吉娅是事实。这个地方没人知道,而且防护非常周严。我想,它比日巡队或夜巡队的总部可靠得多。」

  「爸,这里面有什么?」娜吉娅拿起电视柜上的计算机硬盘问我。

  「电影。都是三年前妳喜欢的片子,卡通和童话故事。」

  「爸爸!」娜吉娅气愤地说。

  「抱歉,我忘了更新影片,不然我就会换动画或科幻片。」

  娜吉娅板着脸生闷气。

  「我同意娜吉娅应该留在这里,」斯薇塔若有所思地说。「但为什么我也得──」

  「免得我们的女儿做出什么傻事。抱歉,娜吉娅,我不希望妳因为某种不好的预感,或者因为无聊而擅自离开这里,然后去找那两个……妳们就留在这里吧。两、三天后我会来找妳们。现在先避避风头。」

  斯薇塔点点头。即使很不情愿,而且很不高兴,她还是认同我的逻辑。

  「那你要做什么?」

  「和平常一样。寻找坏孩子,保护好孩子。」

  「你需要先知。」娜吉娅对我说。

  「没错,女儿。我们有一个先知。」

  娜吉娅点点头。

  「万一你需要战备支持,」斯薇塔说。「抱歉,但──你一个人搞不定。」

  「这件事我自有想法,妳别担心了。」

  「我们保持联络?」斯薇塔问道。

  「不行!可能会被监听。我过两天来看妳们。现在煮杯咖啡,好吗?」

  斯薇塔点点头,接着突然一把抱住我。娜吉娅噗哧一笑,连忙转过身去盯着硬盘,彷佛能读出它的内容。虽然我不打算发誓,但她可能真的有这项本领。

  我请娜吉娅开任意门让我回去会谈室。

  那里没有任何变化,只有踢翻的椅子被收走了。

  萨武龙依然坐着,用口水把嘴唇上的烟草弄湿,盖瑟拿出默林烟袋里的东西,使劲填入默林烟斗。

  「回来了,」盖瑟说话时,看都没看我一眼。「嗯,我实在无法苛责你,反正迟早大家都会明白──有秘密避难所其实是好事。」

  「你们没争论我会不会回来?」我好奇地问。

  「没有,」萨武龙回答。「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只是没料到你居然聪明到把家人藏起来。」

  以他的标准来说,这是一种真诚的赞美。

  「我准备接着听。」我坐下来。

  「接着什么都没有。」盖瑟回答。

  「怎么会没有?我们队员发生了什么事?女吸血鬼又怎样了?」

  「所有分析人员都还在研究,」盖瑟说。「但目前我们知道的不比你多。你可以加入他们,也可以单独行动。我会派几个人给你。」

  「我也乐意协助,」萨武龙说道。「你可以加入我们的分析团队。」

  他似乎不是开玩笑。

  「盖瑟,我请求你同意我独立调查,赋予我和队上任何同事合作、使用档案室与保险柜的权利,并让研究组同仁优先处理我急需的数据。」

  「你会获得这项权利。」盖瑟把手伸向萨武龙,摊开掌心。

  「怎样?」萨武龙不解地问。「要以黑暗与光明之名起誓?」

  「给我火柴。」

  「噢,」萨武龙从外套口袋拿出一盒火柴。「拿去吧,你这个唯美主义者。」

  盖瑟默默点燃一根火柴,等火柴棒顶端燃烧完毕,才安稳地抽起烟斗。

  「你真的不想知道自己抽的是什么?」萨武龙问他。

  「不想,知道默林抽过就够了。」

  萨武龙耸耸肩。

  「黑暗巫师,我对你也有一个请求。」我对萨武龙说。

  「请说。」

  「我需要一辆车。现在要去学校,看看有什么线索,再跟队上同事谈一谈──」

  萨武龙拿出钥匙,越过桌子丢给我:

  「拿去吧。你不用还我,我已经开腻了。」

  「谢谢,」我点点头。「还有,我希望你的分析人员和文件管理器回答我的问题。」

  萨武龙想了一会。

  「好,不过他们只会回答与事件相关的问题。」

  「当然啰,」我表示同意。「至于第三点──」

  萨武龙笑了起来:

  「你长大了,安东。换作十五年前,你绝不会接受我的任何东西;现在呢,你却说着:『我想要健康、财富与性能力,这是第一点……』」

  「总共就只有三点,」我安慰他。我斜眼看向盖瑟,烟斗散发刺鼻难闻的味道,但他无动于衷,板着一张脸继续抽。「汽车、信息──哪怕只是一点信息,我知道你一定会隐藏部分真相。第三点,我应该和最年长的吸血鬼谈一谈。」

  萨武龙皱起眉头。

  「有意思。莫斯科的吸血鬼大师可以吗?或者欧洲地区的头头?」

  「叶卡捷琳娜大师太年轻了,」我说道。「她还不到两百岁,不是吗?彼得大师年长一些,但他早已不问世事,据说,他甚至不愿爬出棺材。我需要的吸血鬼不一定是台面上的,只要年纪越长越好。」

  「高招,」萨武龙承认。「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幸好彼得性格孤僻,大部分时间都在墓室睡觉,大家才省去很多麻烦。好吧,安东,我大概了解你的需求,也会劝他去找你。但你得自己想办法让他据实以告,因为我无权逼迫他。」

  我点点头。

  「晚上待在家里,」萨武龙说。「万一有什么变卦,我再打电话给你。我猜想一切会很顺利,有人会去拜访你。」

  「你在冒险。」盖瑟看着我。

  「老大,如果您同意,我就去冒险,」我站起来。「您可以打电话、写信、传电报给我,别忘了还有包裹。」

  「祝你成功,安东。」老大的声音在门口追上我。盖瑟继续坐在萨武龙身边,这两人应该会等我离开后才开始正经谈话。接着我听见盖瑟在咳嗽。

  「噢不,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我暗示过你了。」萨武龙恶毒地回答。

  我之所以借车,不是因为没车,或者不能征收到喜欢的车子。我只是想确认萨武龙能帮忙到什么程度。如果成功──我对此其实不抱希望──就可以跟需要打交道的黑暗一方炫耀自己多受他们老大的赏识。

  我开着萨武龙的 VOLVO,尽管只是普通四门轿车,而非纨袴子弟炫富的工具,但它是辆好车,外表一点也不花俏。车内空间收拾得整齐舒适,符合主人的品味,而且车内彻底消过毒。这辆车完全显现不出车主的个人特质。置物柜里有一小包面纸和一盒湿纸巾,挡风玻璃上有行车纪录器。

  我期望看见什么?骷髅头造型的熏香灯?记录当日所造恶业的行事历?

  好笑的是,车上所有咒语都移除了。我能感觉到微弱的痕迹,有防卫咒语、伪装咒语、服务咒语──就在我下楼走出办公室,到停车场找车时──它变成一辆凡人的汽车。我早就应该猜到的。

  我只往车上施了一点预防交警咒,完全没考虑防测速照相机咒语──萨武龙自己撤走咒语,就让他缴罚款吧。我立刻动身前往娜吉娅的学校。

  校园已经清理干净,大审判官的遗体也不见了。坐在校门口的警卫长得很像受伤那位,但他是日巡队的约聘员工,是超凡人、吸血鬼。我朝他点点头,他站起来恭敬回礼。

  走廊上空空荡荡,孩子们都在上课。我在三楼走廊遇到一个男孩,他眼神空洞迷茫。

  「你在做什么?」我问他。「你要去哪里?」

  「我得上课,但我去厕所,」男孩回答。「我跟老师说想上厕所。我真的想尿尿,但我只说了厕所,其实我还想在那里抽根烟,但我得上课!」

  男孩大约十二、三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不用「尿尿」这两个字,更不可能对成年男子这么说话。如果小孩很有教养,会说「撒尿」或「小便」。

  我透过幽界观察他。啊哈,我明白了。他和学校里所有人一样,都中了轻微的「专心咒」。此时或许是全民教育史上首见的状况──校内全体学生都在上课。但这位少年的烟瘾(尼古丁是毒性很强的毒品)正与被唤醒的知识欲望拉扯。

  「你撒完尿就回教室,」我说道。「你一心向学,再也不想抽烟,香烟让你觉得恶心。」

  「我一心向学。」少年轻松说完后继续往前行。

  我走向护卫巫师追上娜吉娅的那间教室。那里当然没人,因为正在整修。两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一桶水泥、一堆砖块……

  「你们好,是艾桑和亚德里安吗?」

  两人扭头看我。艾桑是五级巫师,亚德里安是六级,都是夜巡队的后备人员。

  「你可别嘲笑我们,戈罗捷茨基!」艾桑说。

  艾桑已经四十多岁,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大叔,以前在故乡的某所大学教书,甚至写过教科书。然后到莫斯科替人装潢房子。我们发现他是超凡人──想要整修房子的西蒙发现并启蒙了他。

  「绝对不会。」我回答。

  亚德里安是黑发青年,他开心地微微一笑:

  「你知道吗?一会说搞不定咒语,一会又说要整修。莫斯科人搞不定,但塔吉克人和摩尔达瓦人都是人才!」

  「是啊,」我同意他的看法,「真正的人才。」

  据我所知,这两位不久前才获得超凡能力的人合开了一间小建设公司。为什么不呢?这可是美好又光明的事业。况且认识建筑师对超凡人来说大有好处。他们不只会盖别墅,还能直接替你施咒。

  「伙伴们,我们的人在哪里?」

  「他们刚上四楼。」亚德里安回答。

  我往上走。那位上完厕所就要努力求知的少年追上我。接下来几天,这所学校的学生成绩都会突飞猛进!

  我在楼梯上遇见拉斯。

  「安东!」他开心地喊叫。「听说你跟着老大赶去某个地方!」

  「已经回来了。」

  拉斯脸色一正,显然想起两个小时前校园里发生的事。

  「你女儿怎么样了?」

  「现在一切正常。」

  「老婆呢?」

  「也没问题,我们已经搞定了。」

  拉斯点点头。

  「一定要拜一下我们神圣的守护神──」

  我向来尊重拉斯的宗教信仰,甚至暗自佩服。但他刚刚说的话却让我不知所措。

  「拜谁?」我狐疑地问。

  「伊利亚,伊利亚.穆隆梅茨17。」

  「他是谁的守护神啊?」

  「嗯──我们超凡人的。」

  「这是神父跟你说的?」我好奇地问。

  「不,我自己想出来的。他是战士,和妖怪交过手,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被三位路过的身障者治愈并启发。」

  「是『流浪的朝圣者』!」

  「唉呀,真抱歉,」拉斯完全不脸红。「但其他都是真的。」

  「你去拜吧,」我点点头。「没有问题。学校里怎么样了?」

  「嗯,快恢复原状了,」拉斯谦逊的语调中不无骄傲。「对了,上头要我负责此次行动,因为我曾经在这所学校──」

  「念过书?」

  「不是,我教过唱歌。其实我什么也没教,只是以教唱为名义,让我们团员在这里练唱,所以我对学校很熟悉。我们就快搞定了!孩子们上课、老师们教书,塔吉克人负责整修,巫医拯救伤员──」

  「有人受伤?」

  「是啊,吸血鬼小玩了一下。他真的救了你们?」

  我点点头。拉斯困惑地摇头。

  「事情──不,一开始他不是很客气。先伤了警卫,再去各教室吸血。」

  「什么?」我顿时不知所措。

  「八个小孩耶!虽然都只吸一点血。是为了战斗做准备吗?」

  「有可能。」我若有所思地说。

  「我实在搞不懂这些吸血鬼,」拉斯叹口气。「中世纪的时候,若想吸点新鲜血液,又不想传染梅毒、瘟疫或麻疯病,也不想接触伤口和臭味,就只能去找小孩。这么做虽然不好,却很合理!但我们这个时代小孩的血怎么能吸?他们的血液充满化学物质!低酒精鸡尾酒!尼古丁!棕榈油做的汉堡!可乐中的大量糖分!化学毒素!迷幻药!疫苗!百分之百的毒药!」

  「不然你有好建议吗?」我问道。「万一我突然变成吸血鬼呢?」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拉斯一脸严肃地点头。「现在最正确的食物应该是智力工作者,年龄介于三十到四十五岁之间。也就是说,开始安分守己,不再恣意玩乐,但也还没老到全身充满毒素。」

  「我实在不知道要对你说什么,」我不得不承认。「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我要去七A。」

  「你需要凯沙.托尔科夫是吧?」拉斯得意地微笑。「我们没对他施魔法,因为他是自己人。他在一楼医护室。」

  「这个笨蛋怎么了?」我皱起眉头。

  我这么说他似乎很不公平,但最近他和娜吉娅走得很近,这让我很不开心。

  「他没事,此时正卖力地协助我们的医生,算是给他实习机会,我们也能轻松一些。」

  凯沙真的在协助医生。他穿着一件过大的白袍,非常严肃地工作。

  伊凡在替一年级的小男生做颈部伤口的最后处理。男孩很像童书人物──大眼睛、长脖子、一头凌乱的浅色头发,他静静坐在医疗床上,头微微倾斜,方便医生查看他的脖子。总之,是个乖巧的孩子,不是小屁孩。在真实生活中,他是活泼好动的麻烦制造机、父母的噩梦、令老师头痛的人物。此时,在咒语的作用下,他安静坐着听医生讲话,眼睛眨也没眨。

  「那时你咬住列娜的脖子,把她抓到流血,」伊凡说道。「她回咬你一口,也把你抓伤了。老师带你们到医务室找医生。现在你们和好了。老师说,如果家长抱怨的话,你和列娜都会被赶出学校。给我胶带!」

  凯沙递胶带给他,他看到我,身体突然一震,然后点点头。伊凡老练地包扎男孩的脖子,接着拍拍他的背:

  「凯萨,快回教室。老师还在等你。」

  「抓伤?」我一脸狐疑地握住伊凡的手。

  「都是表面的伤口。」伊凡耸耸肩。「我甚至想,多数孩子的动脉和静脉都没受伤,只从微血管流出一、两滴血,就这样──我让伤口稍微复原,就说是小孩打架时弄伤的。」

  「也就是说,吸血鬼不是为了鲜血咬他们。」

  「没错,他只是想咬人,」伊凡叹了一口气。「真是太疯狂了。我帮得上什么忙吗?」

  「我需要这些伤者的名单。姓氏、名字、父名。最好按照他们被咬的顺序。」

  「你会让情况更复杂,」伊凡摇摇头。「嗯,我试试看,根据受害者的位置判断,吸血鬼从大门进入校园,随机进入班级咬小孩……半小时到一小时后我再告诉你。」

  我点点头。

  「没问题。把名单传到我的手机,好吗?还有,我要带走凯沙。」

  「如果他不反对,」伊凡看着凯沙说。「谢谢你的帮忙。」

  「谢谢您,伊凡伯伯,」凯沙脱下白袍。「我觉得很有趣。」

  从第一次见到凯沙至今,已经过了好几年。这些年来他的变化很大。当时他又丑又肥,还经常哭哭啼啼。嗯,世上就是有这样的孩子。

  现在凯沙十四岁了。他和娜吉娅几乎同年,却比她低一个年级。他依然胖胖的,这辈子可能也瘦不下来,但他不是臃肿──已经拉长、抽高了。他的丑样没变,却惊人地蜕变为女性口中的「魅力男」。也就是说,他永远不会是帅哥,女人却为之倾倒。这种案例在演艺圈履见不鲜,法国或俄国男星往往属于这种类型。

  他当然不再是爱哭鬼了。现在的他严肃利落,但很爱说话。毕竟是先知啊!可惜娜吉娅跟他太好了──

  「我要喔。」他走向我,对我伸出手。

  「要什么?」我一面打招呼,一面问他。

  「冰淇淋。您不是想问我吃不吃冰淇淋吗?冬天吃冰淇淋耶,我当然要!」

  我笑了起来。

  「凯沙!虚假的预言不是你的专长。你是先知。」

  「虚假的预言家也没法预知高阶巫师想说的话,」凯沙试图顶嘴。「走吧,安东叔叔,我知道旁边有一间不错的咖啡厅。」

  「你怎么不问娜吉娅怎样了?」沿着校园走的时候,我语带责备地问他。

  「为什么要问?我知道她很安全。」

  我点了冰淇淋和一杯咖啡。这间没有无线上网的咖啡厅很舒适,有自制的义式水果冰淇淋,口感非常柔顺。我不想吃甜点,所以只喝咖啡。凯沙则大口享受无花果冰淇淋,看来他不常吃这种高卡路里食品。

  「你还记得预言的内容吗?」

  「不记得,」他皱起眉头。这件事显然令人不快──先知很少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但我后来又听了一次。」凯沙舔着汤匙,开始复述内容:

  「鲜血没有白流,烧尽并非徒劳。第一阶段已至,两人合体大门开。三位受害者,经历四次难。超凡人余五日,凡人仅六天;阻碍他人者,将一无所有。第六巡者逝矣,第五力量褪去,第四力量未及,第三力量质疑,第二力量惊惧,第一力量困倦。」

  「没有错,」我说道。「你可以帮我破译吗?」

  「为什么是我,安东叔叔?」凯沙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我完全没有经验,虽然看起来法力高强,但我还在学习阶段。」

  「因为我信任你。因为从前你做了一个很重要的预言。因为我们是朋友。因为你喜欢娜吉娅。」

  凯沙有些难为情。他没有脸红,没有移开眼睛,只是显得难为情。但他的回答很得体。

  「我很喜欢娜吉娅,安东叔叔。我觉得她也喜欢我。我们打算跟您说这件事,不过要再等两、三年。」

  我叹口气,换自己觉得难为情了──我最好没有脸红!

  「还是等……嗯,过个四、五年吧!可能六年更好。」

  「好的。」少年不想与我争论。「为什么找我呢?您可以找任何一位预言家或先知。您不如找谢尔盖.格勒巴?他是个聪明的大叔,也是我们专题课的老师。」

  「你要知道,凯沙,我觉得这件事不需要知识太渊博的人,他们会东想西想,反而没有结果。稳固的知识基础才是必要。就这点看来,你是最佳人选,因为你的专题都得满分。先说一下当时的状况吧。」

  「我坐在教室上课,」凯沙回答。「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接着陷入恍惚。我现在啊──」他的手伸进衬衫,拿出像坠子般挂在链子上的一片小CD。「这是一种录音设备。我醒来的时候,大家都看着我笑。嗯,我见怪不怪了──我失去理智,胡语乱言,捂着脸──后来我催眠了所有人,」凯沙微微一笑。「然后清除他们最后一分钟的记忆。这是先知的标准流程,完全按照课本的指示,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做──我听了录音,接着打电话到巡队,上传了档案。他们说我很棒,说这是影响深远的大预言。接下来,等大家恢复知觉,我们就继续上课。突然我又觉得难受,幽界似乎震动了一下──」

  凯沙皱起眉头,继续说:「校园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冲出来。我试着透过幽界观看,但什么也没看到,只有蓝色的苔藓四处爬动。就在这个时候,我又恍惚了起来,那是娜吉娅的咒语启动的时候。然后我清醒过来,一个黑暗巫师俯身看我,对着电话那头说:『这里有个超凡人,一级法力。光明一方──』他扶我起来,态度非常和善。」

  「你有思考过这个预言吗?」我用汤匙搅拌融化的冰淇淋。咖啡厅里很温暖,到处都有盆栽和明亮的照明设备,让人有夏天的错觉。但窗外已经暗了下来,天色灰蒙,寒气逼人。开始下雪了。

  「安东叔叔,我不是巫师,我还是学生喔。」凯沙警告我。

  「知道了,说吧。」

  「嗯,所有数字都是装饰。它们当然有意义,但可能只是为了好看。预言听起来应该令人恐惧、神秘,谢尔盖老师总是这么说。」

  「好的,」我点点头。「也就是说,不该在那些数字上钻牛角尖──」

  「『鲜血没有白流,烧尽并非徒劳』,」凯沙开始分析。「我想,指的是某种祭祀仪式。有人流了血,还烧死某个人。嗯,预言的开头通常都很隐晦,而且讲的都不是好事。」

  「如果有好的预言,哪怕只听到一次也就够了。」我叹着气说。

  「偶尔也会有啦!」凯沙安慰我。「接下来是什么?『第一阶段已至──』这也是胡语乱言。」

  凯沙第二次用这个词了,我忍不住说:

  「是胡言乱语。」

  「不,胡言乱语指的只是胡说八道,胡语乱言则是有害处的胡说八道,或者用来转移注意力的胡说八道。」

  「我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用词了,」我默默承认。「所以胡语乱言吗?」

  「是的,」凯沙很自信地说。「时间已至,就是时间到了嘛。接下来:『两人合体大门开』,这可能是胡言乱语。是讲那两个发疯的巡者吗?我不认为那是重要信息;接下来是『三位受害者,经历四次难』,您觉得是在讲你们吗?娜吉娅、娜吉娅的妈妈,还有您?我觉得不是这样!谁都有可能,没有绝对关连。如果是『零度巫师与两个大巫师,她的双亲──』就另当别论。」

  「不可能是这样,」我叹口气。「好吧,你有安慰到我,但只有一点点。他们的攻击目标是娜吉娅,只不过看到我们之后,才开心地把目标转到我们身上。娜吉娅肯定是三名牺牲者之一。我们也可能是。」

  「我刚刚是安慰您的,」凯沙承认。「是的,预言很可能是在讲你们。」

  「凯沙,别拐弯抹角了,我们不是小孩。」

  「『超凡人余五日,凡人仅六天;阻碍他人者,将一无所有。』这很清楚,是吧?」

  「只有一个问题。第五天是从哪一天开始计算?」

  「在第四次试图杀死你们的时候,」凯沙小声地说。「如果杀得成。」

  「然后所有人都会死去?一开始是超凡人,接着是凡人?」

  「没错,」凯沙迟疑了一下。「这里没有直接讲到死亡,只是为了调性统一与分类方便,特别是五与六两个数字。」

  「『第六巡者逝矣』,」凯沙陷入沉思。「安东叔叔,这才是最核心的部分。最最重要的。六巡者。」

  「为什么?」

  「因为这是双曲线的转折点,也就是说──」

  「我相信!」我举起双手。「我相信,凯沙。」

  「第六巡者是什么?」他好奇地问。

  「嗯,夜巡者与日巡者是第一与第二巡者,」我说道。「第三巡者是大审判法庭。第四巡者是大众传媒。第五巡者大概类似第五纵队18吧,也就是巡队间的秘密机关。至于第六……喔,你问我六巡者──」

  凯沙瞪大眼睛。

  「我开玩笑的啦,」我叹口气,「从来没人用数字称呼过巡者,除了少数几个笑话。『六巡者』完全没有意义。」

  「应该有意义!」凯沙严肃地说。「真的!预言有它的法则!」

  「好,我会想一想。」

  「『第五力量褪去,第四力量未及,第三力量质疑,第二力量惊惧,第一力量困倦』。」凯沙双手一摊。「这我就完全不懂了,安东叔叔。可能有意义,也可能是胡言乱语或者胡语乱言,只是为了让预言听起来比较顺。」

  「感觉上只有『六巡者』是关键,」我说道。「这是目前找到的唯一线索。」

  凯沙抱歉地点点头。

  「对不起,安东叔叔──明天上课时我再问问谢尔盖。」

  「问吧,」我站起来,在桌上留了一些钱。女服务生早就忿忿地盯着我们(两份冰淇淋外加一杯咖啡,却坐了整整一小时),此时她立刻走过来。「走吧,我载你回家。」

  「我自己搭地铁回去就好。」

  「不,凯沙,这样我不安心。反正现在我也无事可做,晚上有一个约会,在这之前……凯沙,你怎么了?」

  凯沙摇摇晃晃,眼神空洞地看着我,瞳孔缓缓扩大,眼神暗了下来,变成两个闪红光的窟窿。他脸色惨白,不断冒出汗珠。

  我吓呆了。先知陷入恍惚时,不可以打扰他。他应该不会昏倒,这次只是为了确认先前的预言吗?以前有过这样的案例。或者要再说一个预言?

  凯沙的眼睛突然缩小,发出琥珀般的黄光。他的瞳孔倾斜放大,然后开始转动。我浑身一颤。冲过来拿钱的女服务生「唉唷」了一声。

  「安东,」凯沙看着我。「第一,把这位少年带在身边;第二,赶快回家;第三,这不是你能解决的问题;第四,我会再来。」

  这不是预言,比较像附身者强迫他说的话。句子的结构听起来很像预言,但内容──内容完全不是。

  「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啊?」女服务生的叫声中带着哭腔。「有教养的人不应该这样!」

  「请大发慈悲,」我回答她,强忍住没说出「女士」一词。「这孩子在耍任性。请大发慈悲,原谅我们──」

  女服务生很不自在地点点头,快速捞起桌上的钱,并拿走我手上的一千卢布大钞,随即转身离去。

  用老派的方式讲漂亮话──倘若正好符合人对漂亮话与老派的理解──是能量即将喷发的典型征兆。然而,怎样的喷发才能作用到我这个高阶超凡人身上?

  凯沙的眼神慢慢回复清澈。他晃晃头,惊讶地看着我。

  「安东叔叔,我又预言了吗?一天之内两次?」

  「没有,你不过胡言乱语了一通。我们走吧。」

  「回家吗?」凯沙怯生生地问。

  「去我家,你就当到我家作客。打个电话告诉妈妈吧!」

  「她在巴黎。和──」凯沙一时不知说什么。「和她丈夫一起,应该说是我的继父,他叫格里戈利.伊里奇。」

  「怎么会这样?」我正在衣物寄放处领外套,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接着在自己和凯沙身上施了「神鬼不觉圈界」,免得让人听到我们怪异的对话。

  「是我把他们凑成对的。」凯沙困窘地说。「一年前,我觉得自己是不知感恩的禽兽,妈妈一直没有约会对象,是因为她得照顾我。她还年轻,能找到幸福,甚至还能生个弟弟或妹妹。格里戈利叔叔很好,他人品端正、脑袋聪明、生活无虞。他带妈妈去巴黎庆祝结婚周年,也邀请我一起去,但我拒绝了,因为不想让他们觉得不好意思。」

  凯沙使劲穿上外套,拉上拉链,真诚地说:

  「我已经准备好当他是真正的父亲。他真心地照顾我──他认为这是我需要的,还试图让我以他为男人的榜样。他很高尚,值得我把他当作父亲。唉呦,如果衡量整个状况,就会知道这太荒谬了。但我觉得悲哀,毕竟是我把他和妈妈凑成对的──呸!我为什么要说这个?」

  「能量大喷发会影响人的潜意识。」我解释给他听。

  「对耶!我想起来了,我们有学过这个!」凯沙开心地说。

  我们上了车,我发动引擎,把暖气开到最强。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凯沙蹭着鼻子。「如果我说的不是预言──」

  「有人把你当成传送器,透过你对我说话。」

  「是谁?」凯沙警觉起来。

  「你觉得呢?」

  凯沙点点头。

  「幽界。」

  「年轻人,你说得没错,是幽界。更正确地说,是老虎。」

  译注:

  15 Occam's Razor,意为「简约的法则」,由英国逻辑学家奥卡姆(William of Occam, 1287-1347)提出,以「剃刀」比喻切除无必要的假设:当两个假说具备相同的解释力和预测时,则遵循较为简单者。

  16 俄语「光明」(свет)一字亦有「世界」之意,在此作者玩了一个文字游戏。

  17 Ilya Muromets,古俄罗斯勇士史诗主要人物之一,也是俄罗斯民族意识中英勇战士的主要代表。

  18 在内部进行破坏,与敌方里应外合,不择手段破坏国家团结的团体,即现在所谓的「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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