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金斯顿城(卷二):风暴之歌> 第二十一章 四条交错的路

第二十一章 四条交错的路

  《金斯顿星报》的报社大楼曾经是主街最高的建筑,比它的竞争对手《金斯顿先驱日报》在对街的总部还要高出整整两层。但当雷建了整整28层楼高的伊甸山庄酒店之后,《星报》报社大楼也就降级成了“紧挨着主街车站的建筑”。不过它仍然是一栋很可爱的楼,大门前面挂着几个黄铜大字:“准确、有趣、及时”。

  司机拿出一本口袋书,裹着一条花呢羊毛毯,心满意足地在寒冷中等着我的五马克。我从后座上跳下来,穿过宽阔的人行道,经过一排排的自行车和抽烟的人,他们耸起肩膀,竖起衣领,迎着风挤作一团。

  指示牌显示,二楼是头条新闻部。我踏上了光滑的石灰石台阶。打字机键盘的咔嗒声不绝于耳。我找到了一个办公室,门是磨砂玻璃做的,上面写着“头条新闻”四个字。我便推开了门。

  神哪,这也太吵了。这里有一排排的桌子,打字员们正在键盘上敲出一篇又一篇报道。我左边有个空的照相亭,里面透出了一股香香的化学品味。那是显影剂。我在中间的走道上迈了三大步,每走一步,我身边的打字声就消失了。打字员抬起头来,瞠目结舌地看着我。

  我又走了三大步,一个女人走到我面前,手里拿着记事本,“汉斯莱总理,即使女王本人反对,你也会真的支持终止实施《巫术保护法案》吗?”

  其他人礼貌地让她先问了第一个问题,但在那之后,没人再愿意等下去了。记者们含糊不清地给我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期待着自己能成为那个得到答复的人,但实际上我根本没听清他们问的啥。

  “我是来和编辑谈的,”我说,“我该去哪儿找她?”

  一堆手指指向了那个有着玻璃墙的办公室。一个女人站在玻璃后面,背着双手,像白嘴鸦一样警惕。她的黑眼睛紧紧盯着我的脸。我迎上她的目光,她便朝我点了点头。我穿过闲聊的记者,爬上楼梯,来到了她的领地。

  门开着,我走了进去,伸出右手去和她握手,“啊嘿。我是菲奥娜·格雷丝·汉斯莱爵士。”

  “啊嘿,”她也跟我打了个招呼,甜甜的声音里又带点烟嗓的感觉,“我是德洛拉·加德纳太太。很荣幸见到您。”

  德洛拉·加德纳太太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工作环境好不好看。她办公室后面的墙上挂了块黑板,上面潦草地写着各种项目任务的大纲。我在“调查系列——WPA,火车,以太,1539—1541”这堆字旁边发现了阿维娅的名字。

  我想起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便回头看了看阿维娅的老板。“我好像记得你的脸,”我说,“五年前你是记者吗?”

  “是的。真是惊喜啊,你竟然还记得我。今天《金斯顿星报》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直击重点,没跟我寒暄,不错。“我到这里来,是因为阿维娅·杰赛普被控犯了煽动罪,现在关在金斯格雷夫监狱。”我说。

  “煽动罪,”德洛拉重复了一遍,“因为揭露了艾兰国电力和照明公司背后的秘密?我记得你从那场骗局中得的利益相当大哦,虽然你后来也骂了这个骗局挺多次的。”

  “这篇报道发出后,杰赛普小姐家就被人搜了一通。啊,应该说是杰赛普小姐家被人洗劫了一通。他们偷走了——”

  “她所有的文件和照片,”加德纳太太说道,“她告诉我了。她还说了要去政府大楼采访你呢,总理。她是在你安排的会面上被捕的吗?”

  “是的。”加德纳太太看到的一切都是一个故事,而在这个故事里,我是一个无情、贪婪的操纵者,企图恐吓和压制阿维娅。这个故事有多真实呢?“但我不是让她被捕的人。”我说。

  她把重心放回一只脚上,交叉双臂,眯着眼看我,“那——请原谅我的直率——你为什么在这儿?”

  “因为女王的卫兵来逮捕阿维娅时——是依据女王的命令来抓人的——她是准备采访我和王储的,而且还想和我谈论一个秘密,一个从英明的艾格尼斯女王时代以来,皇家骑士们就一直保守着的秘密。”

  德洛拉歪着头,“但她在监狱里啊。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跟我抱怨?”

  我先是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直到眼睛酸了才转转眼珠,“因为那篇文章剩下的部分是我写的。”

  现在她把背挺直了。现在终于用正眼瞧我了。

  “这个秘密,你的意思是要把它揭露出来是吗?”

  “我想麻烦你把它发表在晨报上。就刚好是在决议中止法案的投票之前。”

  “而这篇文章将——你希望——让中止法案的决策朝某个方向发展。”

  我勉强叹了口气,“是的。”

  她噘起嘴,朝左边噘一会儿,又转到了右边,“我是印新闻的,不是搞宣传的。”

  “那好,”我说,“午安,加德纳太太。你还记得《先驱报》那位编辑叫什么吗?”

  “等等,我那不是拒绝,”加德纳太太说,“你写了什么?”

  我打开文件夹,从那堆打印的文件里翻出了我用钢笔写的那几页纸,“我四岁的时候就学会了童年时期最重要的一项技能。这也是百大家族成员的一项重要技能。在大多数孩子还在因为会读图画书而受到表扬的时候,我就已经能站在汉斯莱府的后花园,随心所欲地发出指令,让天空下起雨来。”

  加德纳太太一言不发。我继续说道:“这就是每个皇家骑士的首要职责:用自己的才能来控制天气,保护艾兰国的人民和庄稼免受猛烈的风暴袭击,不让他们受灾。”

  我抬起头,“我是个巫师,加德纳太太,艾兰国的皇家骑士们也都是巫师。我们制定了《巫术保护法案》来保护我们的秘密。可现在保密的日子已经结束了。这就是我想让你在决议中止法案的投票那天早上印出来的内容。人民有权知道我们背后的真相。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找法利·哈特帮忙。”

  “你想从中得到什么?”

  我不知道她是有洞察力还是只是愤世嫉俗。“我想让他们终止对阿维娅·杰赛普的指控,”我说,“我给她雇了个律师——”

  “谁?”

  “多萝西·奈史密斯。”

  德洛拉看起来对她印象很深刻。

  “她会竭尽全力拖延审判,排除检方提供的证据,保护阿维娅的利益。你可以通过发报道来帮我们,就说阿维娅被一个日益残暴的政府逮捕和监禁——”

  “其实不是她死,就是你亡,”德洛拉打断了我的话,“怎么才能不让女王把你也抓起来,关在她旁边呢?”

  “我不能透露这个,”我说,“我这是在冒极大的风险,王室给阿维娅扣上叛徒的帽子,想在人民和媒体面前杀鸡儆猴。我不能袖手旁观。”

  德洛拉打量了我很长时间,“你是认真的吗?”

  “是的。”

  “很好,”德洛拉说,“做个交易吧。不过自由撰稿人在出版时才能拿到报酬哦,如果你关心这个的话。”

  “没关系,”我说,“能把报道发出来就足够了。你想让我就阿维娅因煽动叛乱被捕一事作个陈述吗?”

  德洛拉给我派了个迷人又英俊的萨敏丹男子,来帮我写阿维娅被捕和监禁的情况。他对我穷追不舍,一直拉着我问问题。我总算从他手里逃脱了,跑到外面,发现那个出租马车夫还在等我。

  我挤进后座,把脚放在暖气箱上,“去王宫建筑群的东面,金斯格雷夫监狱。”

  他放下书,跳下马车,在我们上路之前把一桶马食收回车上。马车开始行驶,压出一道道车辙,在国王大道转了弯。我把大衣的领子拉得更高了,把手塞进一只貂皮暖手筒里,那暖手筒叠起来大概就两只冬季手包那么大。风把我和街上的行人们都给吹冻僵了。

  外面冷得刺骨。可抗议者仍在聚集。他们占据了半个广场,挤在一起取暖。黄色的旗帜在人群中飘扬,一串三角旗被风刮跑了,在风中飘散了。

  那些黄色的旗帜上什么图案也没有,但如果它们上面有个由十五颗星组成的圆环,那就是乌扎达的旗帜,那是个由萨敏丹人组成的国际联盟。我又付了那车夫七马克,朝他点头致意。他用手碰了碰帽檐,向我表示感谢。

  我走进监狱的正门,种种事实烦扰着我。萨敏丹人并不压迫巫师,反而会教给那些有天赋的公民魔法。

  我从暖手袋里掏出了证件,递给警卫。她看了看它,又看了看我,“您的来访事由?”

  “探望一位囚犯。”我一边回答,一边收回了证件。

  “哪一个?”

  “阿维娅·杰赛普。”

  警卫查了一下,“她还在走入狱流程。”

  “我会仔细监督整个过程的。请派人把她送到她的房间。”

  警卫走出值班亭,打开了监狱的门,“霍华德。带总理去见阿维娅·杰赛普。囚犯编号25318,罪名是煽动叛乱罪。”

  霍华德不高,几乎没达到警卫选拔身高要求,但他的肩膀很宽。他带着我穿过了一条条石头走廊,来到一处较低的楼层,看着一扇沉重的门。门边挂着一块写字板,上面写着“医疗”两个大字。他点了点头,打开门,领着我进去了。

  我走进潮湿寒冷的空气中,石碳酸皂的气味正尽其所能,想盖过霉菌散发出来的酸臭味。阿维娅坐在桌子上发着抖,身上只穿着一件细麻衣,湿漉漉的头发上不停有水珠滴落,肩膀上也都是水痕点点。她晃着光脚,脸上妆容也被擦掉了。见我走进来,她耸起了肩膀。

  “你想干什么?”

  “你出去吧。”我对霍华德说。

  霍华德关上门,把门锁拉上了。

  我走近阿维娅。她却避开了。我停住了,两手举着,“他们伤着你了吗?”

  她揉了揉肩膀,“他们觉得没有。”

  “那你觉得呢?”

  “他们剥光了我的衣服。”她说。

  我点点头,“然后他们给你擦洗。给你抹上防虱子的药。水是冰冷的,可他们依然会把你弄湿了。没有毛巾。然后他们给你那些‘漂亮’的衣服让你穿上。”

  “他们是这么对你的?”

  “整套流程做齐了,”我说,“它能让你的尊严荡然无存。它剥夺了你的公民身份。羞辱你,击倒你。如果你挣扎——”

  阿维娅缩了一下,“你挣扎了。”

  我没回答她,“我得知道你是不是安然无恙。”

  她冷笑了一声,“你内疚了?”

  “这不是我干的,”我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

  “一个否定的命题是很难证明的,”阿维娅说,“不过你也可以试试。”

  我把手伸进口袋,拿出几张写满字的打印纸递给她,纸上面还滴了几滴红墨水。她咬着下唇,把纸举起来,读着自己写的字。

  她翻了一页,一行行地扫视着上面的文字。

  “你这么喜欢用被动语态啊。”

  “职业病。”我说。

  “嘘。”她现在大大放慢了阅读速度,因为后面的字不是她写的了,她瞥了我一眼,“所以如果你不是天气法师,你就是天气法师的小跟班咯?”

  “这是个很可怕的体系。”我说。

  她点了点头,继续读下去,眼里焕发出光芒,“这就是一切。你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们。”

  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希望,我心里暖暖的,“我还和一个很帅的男人聊了聊,他问了我一些关于你被捕的问题。他们正在做专题报道。”

  “是个萨敏丹人吗?头发上戴着象牙珠子,喜欢打领结,穿得像在大学教书一样那个?”

  “是的。”

  “约翰·润森。他是我的竞争对手。他还挺棒的。”她交叉着脚踝,继续发着抖,“你知道的,他们可以把这篇新文章当作证据。”

  “我也有想过这个,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让它发出来。”

  “要是在外面,我肯定会答应的,”她望向别处,“可一旦金斯格雷夫监狱把你生吞了,感觉就不一样了。”

  “我们是不是不应该写这篇文章啊?”

  她把那张纸紧紧地攥在胸前。“不是,”她说,“我肯定要被绞死了,可能也算是虽败犹荣了。”

  “别那么肯定,”我说,“我雇了多萝西·奈史密斯。”

  阿维娅吹了声口哨,“她可贵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说。

  她又看了我一眼,努力想把她那充满希望的表情收起来,换上一副冷淡的面孔,“你真的没叫人来抓我?”

  “我没有。”求求你相信我吧,求求你了。

  “那是谁干的?”

  我咬着嘴唇,“我的父亲。”

  “你以前也这么说过。可你没说他是怎么做到的啊,他都关在牢房里了。”

  “我一开始的想法是,他策反了一个警卫。”我说。

  “这很合理,”阿维娅说,“但警卫的行程也是可追踪的。”

  “对,”我说,“所以我觉得他的做法肯定比这疯狂得多。我想他是用了鸟。”

  阿维娅困惑地看了我一眼,“你得解释一下。”

  我身后的门突然开了。两个警卫和一个政府职员走了进来。职员对我眨眨眼,“您在这里做什么?”

  “为了被告的利益,”我说,“你要给她提供更暖和的衣服。监狱是没有暖气的。”

  “她到法庭上就会暖和了,”职员说,“我们要带她去进行辩诉了。”

  “但她的辩护律师还没到啊。”

  “我们会给她指派一名律师的。”

  “不行,”我说,“她还没咨询律师意见呢。她的律师正在来这儿的路上——”

  “指定的辩护律师也可以给她提供意见。”

  “你怎么就听不清我说的话呢,”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丹尼尔·斯旺。”

  “丹尼尔·斯旺。我要在此宣布,我现在是阿维娅·杰赛普的临时辩护律师。我会保卫她应有的权益。”

  他撇下嘴角,“这太不正常了。你不能那样做。”

  “我不能?”我问,“我不是学过艾兰国法律吗?”

  “但你不是专业律师。你——”

  “国家制定了法律,让律师们能够运用它们去追求公平和正义。你是在暗示我没有资格吗?”

  他吓得脸都白了,“不是,但——”

  “阿维娅·杰赛普,”我说,“在你等待多萝西·奈史密斯的时候,你是否愿意接受我作为你的临时辩护人?”

  “我愿意。”

  “看来我被录用了,斯旺先生,”我说,“作为杰赛普小姐的辩护人,我要指控法庭流程处理不当。”

  斯旺激动起来,“什么?”

  “根据法律规定,除去吃饭、休息和锻炼时间,被告拥有六个小时的计费咨询时间,可以在听证会前与辩护人协商。这个时间只有律师和委托人都同意,才能申请放弃——这就是为什么你想把我的委托人赶出去是吗?”

  “你不可以——”

  “我可以,”我看了看表,“哦。现在是下午四点了。30分钟后今天这个法定工作日就结束了,明天早上七点半才会重新开始计时。”

  “总理,”那职员抗议道,“这就是我们必须把她告上法庭的原因啊。”

  “今天不行,丹尼尔,”我给了他挤了个微笑,把他搞得云里雾里的,“明天看起来也不太妙。我建议你告诉法庭,他们必须要先为流程不当的问题负责,之后他们才能听到辩诉。”

  那个职员退缩了,“没有人告诉我们她有个律师——”

  “你问过吗?”

  “他们从来没有问过。”阿维娅说。

  “该走了,丹尼尔,”我说,“再见。”

  我看着他低下头离开了。我数到三,然后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阿维娅。“在多萝茜来到这里之前,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我说。

  “你——”阿维娅绷紧了肌肉,把纸“啪”的一声贴在了我身上,她把脸埋在了我的貂皮大衣里。我伸出双臂搂住了她,然后紧紧地抱着她。

  “不是你干的。”她说。

  “我没有。”

  “你去了《星报》报社那儿,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们。”

  “是的。”

  “所以你现在也是一个煽动者了,”阿维娅说,“为了我。”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把鼻子埋在她那湿漉漉、散发着擦剂味道的头发里,“我不在乎。有必要的话,我会把你送出监狱的。”

  “为什么?”

  “因为,”我说,“因为我想成为和你在一起时的自己。”

  “我不知道我担不担得起这一切的责任,”阿维娅说。

  “不只是你。迈尔斯也这么希望,崔斯坦也是。你们所有人都让我想变得更好。你们都清楚自己是谁,即使现在的你不是你应该成为的样子。”

  她站着,靠我的怀里,脸颊则贴着我的肩膀,就像她那次睡着时那样。我和她站在一起,紧紧地抱着她,轻轻地摇晃着身体。

  有人敲了敲门。一个警卫打开了门,“囚犯杰赛普,你的律师来见你了。”

  这时,阿维娅退后了一步,离开了我的怀抱,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谢谢。请让她进来吧。”

  “我要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多萝西的助手。来,”我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衣摆碰到地板,压在她的光脚上。

  有些话我应该在这里说,那些能把我想表达的一切都呈现出来的话。我寻找合适的词语,冰冷的空气却刺痛着我的肌肤。

  “我走啦,你和奈史密斯太太谈谈吧。”我说。

  “谢谢。”阿维娅把大衣卷了起来,最后给了我一个笑容,才去和多萝茜握手。

  金斯格雷夫监狱的冷真的是深入骨髓。我爬上石阶,来到灯火通明、迷宫般的一层大厅,在一条走廊前停了下来,我去监狱的所有路线,都在这里汇聚交错:这条路通往王宫,那条通往隔离牢房,还有那条通往叹息之塔。

  我仍然很想爬上那座高塔去和父亲对峙。但那正是他想要的。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他肯定会找到办法来推进他的计划的——我很清楚他想要什么。塞弗林登基了,他就能被释放了——其他人都被绞死了,可他却能全身而退,准备重新编织他的计划网。他想夺回总理的职位,而且他已经有了这么一个计划了。

  我可以回到我的办公室,但在那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毫无安全保障了——一切都被我的秘书——父亲的秘书看在眼里。我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假装把大衣丢在什么地方了——不,我不想回到那个特别的贼窝里去。

  石阶上响起了行进靴的声音,身穿红色制服的女王卫队陪着一位身着灰色制服的陌生人从我身边走过,走进了我们关押尼卡尼斯的大厅。一种不祥的预感刺痛了我的脊背,我跟着他们,径直来到了尼卡尼斯的牢房。

  “停!你在干什么?”我厉声喝道,声音从石头上反弹起来,“任何人都不许干涉这个囚犯。”

  “这是女王的命令,”卫兵队长说。

  “要干什么?”

  “女王希望采用另一种方式说服他,”她朝那个男人点了点头,他有一双冰冷的蓝眼睛,脸上刮得干干净净,却皱着眉头,“这是约翰逊监察官。他会负责审讯犯人。”

  一个监察官。黏黏的汗液正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流。这个人特别擅长让巫师们招供。他会用他们自己的才能折磨他们。他打算在尼卡尼斯身上使用这些技巧。他可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有可能会让尼卡尼斯像鸡蛋一样裂开。

  “你的意思是要折磨一名外交官,”我说,“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再次陷入和兰尼尔的战争——是女王让你这么做的吗?”

  “她想让他开口。”

  她想找证据,能够指责兰尼尔袭击了艾兰国的证据。她不想毫无准备就去和艾菲见面。“你真的想这么做吗?你真的想伤害这个人、听他的尖叫吗?你享受这一切吗?”

  卫兵队长把目光移向了别处,“这是命令。”

  “让我试试。”我说,“让我和他待几分钟。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十分钟,”她压低了声音,“如果我们吓到他了,可能会有用。”

  我点了点头,“十分钟。”

  他们让我进了尼卡尼斯的牢房,门口放着一盘没有动过的食物。他用呆滞的目光看着我。

  “我想你都听到了。”我说。

  “让他们带走我吧,”尼卡尼斯说,“我该死。”

  他应该受折磨?我不打算问他。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星辰王室的统治难道比你的女儿的命还重要吗?”

  他默默地看着我。

  “我也有父亲,”我说,“他是一个渴望权力的操纵者,是艾兰国向兰尼尔宣战的直接推手。但他爱我。”

  他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丝挫败的微笑,“父亲是爱女儿的。”

  “我相信你没有杀死你的女儿,即使她会背叛星辰王室,我也肯定你没有。但这意味着那是别人做的,可我不知道是谁。但你可能知道。”

  “你真的在乎这个吗?”

  “是的。因为赛维蒂要和我们进行和平谈判。她会告诉我们是谁策划了用法术攻击我们、让艾兰国毁灭的行动。作为回报,我们会承认兰尼尔的独立主权。我觉得杀害赛维蒂的人并不是为了阻止这种和平,所以他一定是为了保密才会动的手。”

  他听着我的话。我告诉他关于她的谈判条件时,他坐直了,但当我提到秘密时,他却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

  我把声音放轻了,“赛维蒂·安·瓦沃特的命运是顺遂辉煌的,她的预兆是这样说的。但这种命运却被终止了。我相信她的死也不能给兰尼尔带来更好的结果。我想,这是有人在自救。你应该认识那个杀了赛维蒂的人,但你可能没有意识到你认识那个人。就让我来告诉你她是怎么死的吧。”

  尼卡尼斯看向了别处,但他点了点头。

  “我们发现她时,没有迹象表明她曾与袭击者搏斗,”我说,“她的房间是锁着的,因为她是个囚犯。没人能撬开锁进去,也不可能躲得过门卫。她是喘不过气,窒息而死的。我们从她的眼睛知道了这一点。她的眼睛显示出她在努力想呼吸空气,却呼吸不了。但也没有迹象表明,有人捂住她的嘴和鼻子以阻止她呼吸。她的嘴、鼻子和喉咙周围都没有瘀青,气管也畅通无阻。”

  他瞥了我一眼,“如果门都锁上了,而且有人看守,那么凶手是怎么进来的?”

  “我们认为攻击者用魔法麻痹了她的肺,”我说,“这只是个猜测。但我们认为这是通过她的星辰手镯内的头发来完成的,因为那个手镯和赛维蒂之间有种神奇的联系。所以我们知道凶手是会魔法的。但我们不知道的是,如果赛维蒂把你们的秘密说了出来,你的代表团中哪位祭司损失最惨重?但肯定是有这么一个人。”

  他摇摇头,看着地板。

  “什么?噢我说漏了一些东西,”我说,“拜托你了。找到谁是杀害赛维蒂的凶手,是我们了解其他东西的关键一环。关于使用咒语将兰尼尔士兵和艾兰国士兵的灵魂绑定起来的这个决策,你的某个祭司也是决策者之一。这样他们就可以来这里,完成夺权计划。你知道那是谁。你肯定是知道的。”

  他又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了牢房外。他舔了舔嘴唇,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

  我又向前迈进了一小步。“你知道是谁,”我说,“我跟你说完这些,现在你也能非常肯定那是谁了。是谁推动了这个计划?”

  他弯下腰,低着头,双手环抱着自己。“没用的,”他说,“让那些要给我上刑的人进来吧。”

  “尼卡尼斯。你不准放弃,我们已经很接近真相了。为你的女儿报仇啊。告诉我,是谁推动了这个计划。”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一边的脸。“是我们所有人,”尼卡尼斯说,“我们都同意了。我们都学会了这个咒语,然后把它教给了其他的祭司。我们都去劝那些高尚不愿合污的人去做这种可怕的事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这个想法始于一个人,一个了解亡灵法术的人。他看到了这个法术有潜力能把你们的国家从灵魂引擎的迫害中拯救出来。你知道那是谁。而你却在保护他们,即使他们杀了你的女儿。他们杀了赛维蒂哎。凶手还是让她窒息而死的。”

  尼卡尼斯前后晃动着身体,摇着头,眼睛紧闭着。

  “整整三分钟。”我说,“这漫长的三分钟里,赛维蒂无论如何努力,都呼吸不了。三分钟,她都吓坏了。三分钟,她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要死去,却什么也阻止不了。”

  泪水从尼卡尼斯的脸上滑落下来。

  “我对她的死很难过,”我蹲在他面前,盯着他的脸,“这不仅仅是因为她要站在正义的一边。我喜欢赛维蒂。她很大胆,很勇敢。她对自己有信心,完全相信自己有能力为她全心全意爱着的国家效力。我觉得我和她很像,如果我处在她的位置,我也愿意排除万难,拯救我深爱的国家,因为这是我父亲教我的。”

  他的声音哽咽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对我露出一丝悲伤的微笑,脸上的泪水也干了,“你什么也做不了,没人能给赛维蒂报仇了,杀她的人不会受到惩罚。”

  “为什么?”我说。

  身后,牢房的门打开了。“时间到了,”警卫说,“得到答复了吗?”

  “再等一分钟,”我说,“拜托了。”

  “不,”尼卡尼斯说,“谢谢您的努力,格雷丝·汉斯莱爵士。我不会忘记你所作的努力。”

  “凶手是你们的代表之一啊,”我说,“是什么让他这么特别?”

  尼卡尼斯站起身来,伸出双手,“我准备好了。”

  “不要!”我狠狠地瞪着监察官,试图从他和警卫之间挤过去,“我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接下来就让我们处理吧,”监察官说,“你让他开口了,做得很好。”

  听到这样的赞赏,我不寒而栗。“他不会告诉你的,”我说,“他情愿在你手里受罪,因为他想受到惩罚。”

  “那我们就试试另一种方法,”监察官耸耸肩说,“我会得到答案的。每次都能成功。”

  警卫们从我身边挤过去,抓住了这个星辰祭司长。他们用铜手铐铐住他的手腕。尼卡尼斯咬紧牙关,但他承受住了那种可怕的感觉,再次直视我的眼睛。

  “你阻止不了他,我们谁也不能。”

  警卫把他带出了牢房。我跟在后面,跟在一大群红制服警卫后面。

  “至少告诉我那是谁吧,”我说,“就算我阻止不了他,我也可以揭发他啊。他肯定不想被找到。揭发他肯定能伤害到他。至少让我试试吧。”

  “你无法熄灭一颗星星,”他说,“别管这个了。你够不着那么高的。”

  一个警卫转过身来,挡住了我的去路。“你的提问时间到了,”他说,“现在是给监察官的时间了。”

  我在走廊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我遇到了监察官带来的警卫。我站在那里,听着他们远离的脚步声。

  你无法熄灭一颗星星,杀害赛维蒂的凶手站得太高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突然,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跑过大厅,不顾一切地想找到迈尔斯。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