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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吉娜维芙

  嘈杂的声响传入她周遭的黑暗之中。某物撞击著,接连不断,一再反覆。是骨肉打在木头上的声音。

  吉娜维芙在梦中重返童年,回到蜘蛛王路易十一、圣女贞德、怪物吉尔3的国度—法国。生前她是医师之女,不是堪大拿的子嗣。后来她才接受黑暗之吻,转化為吸血鬼……

  半梦半醒间,她的舌头拂过牙齿,尝到自己血液的餘味,感到噁心和些许的兴奋。

  梦中,那敲击声源自木槌,木槌打在裂成两半的铁头木桩末端。英国籍上尉就这麼葬送了她的黑暗之父,钉蝴蝶似地将堪大拿固定在染血的土地上。那是英法百年战争中的小规模战事,没什麼人记得的衝突。在那野蛮年代,她希望自己就这麼死去,以应得的死法永眠。

  敲击声持续著。她睁开眼睛,望向骯脏的天窗,试图聚焦。太阳还没下山。醒来后,她的梦立刻瓦解消散,彷彿有人拿冰水朝她的脸一泼。

  敲击声暂停了。「狄尔多尼小姐。」某人大喊。不是平常负责叫醒她,进行紧急通报的馆长,但她认得那个声音。「开门,是苏格兰警场。」

  她坐起身,被子往下滑。只穿著内衣的她,原本躺在铺著毯子的粗糙木头地板上。

  「又发生银刀谋杀案了。」

  这裡是她的小办公室,位於汤恩比馆4中。她每个月总会有几天遭到睡魔袭击,这时她就会在这裡或其他同等安全的地方歇息,和其他死者一起沉睡。这房间内只有一扇小小的天窗,设在极高处,房门可由内侧上锁。它的功能等同於王夫那一脉血族使用的棺材和地下室。

  她发出安抚性的哼声,对方就没再敲门。她清清喉咙,数天没活动的身体在伸展筋骨时发出嘎吱声。云朵遮蔽了阳光,身体疼痛暂时获得舒缓。她在黑暗中起身,用手拨梳头髮。云飘走了,痛觉再度盈满她的意识。

  「小姐?」

  敲击声又响起。年轻人都很没耐性,她以前也不例外。

  她取下掛勾上的中国丝袍,披上身体。这不是接待男性访客的恰当穿著,但她别无选择。几年前人人重视礼仪,但近来礼仪越来越没有存在意义。住梅费尔5的人睡在铺有泥土的棺材中,成群结队地到帕摩尔打猎。这年头没什麼人关心大主教穿什麼样的衣服才得体。

  她拉开门閂时,残餘的睡意仍縈绕脑海中。屋外的午后日光正一点一点走向末路。夜色降临前,她无法以最佳状态见人。她打开门,发现来者是一名健壮的新生人,身穿斗篷似的长大衣,礼帽在双手间传来传去。

  「雷斯崔德,你当然不是接受邀请才能进入陌生人家的那种人吧?」吉娜维芙问:「如果是的话,你要做这份差事未免太不便了。进来吧,进来……」

  她准许苏格兰警场的警探进门。他的尖牙露在嘴外,不甚茂密的小鬍子无法盖住它们。他生前一副獐头鼠目的模样,稀疏的鬍子让他显得更像嚙齿动物。他的耳朵正在变形,抽长拔尖。继承王夫之血的新人总是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变化出最终型态,他也不例外。他戴著有色眼镜,但镜片后方的红点动个不停,显示他的视线正在游移。

  他将帽子放到桌上。

  「是昨晚的事。」他急切地开口。「命案现场在积沙街,惨不忍睹。」

  「昨晚?」

  「抱歉。」他喘了一口气,想到她安眠了好一段时间。「今天是十七号,九月十七号。」

  「我睡了三天。」

  吉娜维芙打开衣橱,盯著少得可怜的衣服看,準备挑一套来穿。每种活动场合都有与其对应的适切穿著,但她几乎没有那些衣服。她深思熟虑后得到的结论是:反正近期内她不太可能被王室成员召见。她身上仅存的珠宝是父亲留给她的小十字架,但她很少佩戴它。某些新生人神经兮兮,又怀抱著愚蠢的观念,她不想坏了他们的心情。

  「我认為应该要叫醒你。眾人惶惶不安,情绪激动。」

  「你的想法没错。」她说,并抹掉脸上的眼屎。照在身上的阳光已是餘暉,且经过脏玻璃的筛滤,但她还是感到不适。彷彿有人把冰柱塞进她的额头。

  「太阳下山后,这消息一定会引起大骚动。」雷斯崔德说:「我们可能又要经歷一次血腥星期天。有人说凡赫辛回来了,这是他干的好事。」

  「王夫一定会龙心大悦。」

  雷斯崔德摇摇头。「那只是传言。凡赫辛死了,他的头仍被插在栏杆的尖铁上。」

  「你确认过了?」

  「白金汉宫随时有人盯梢,王夫有喀尔巴阡人6近卫队。我族分分秒秒皆处在高度戒备的状态,因為我们的敌人实在太多了。」

  「我族?」

  「我们不死族。」

  吉娜维芙差点笑出来。「警探,我跟你可不同族。你继承的是弗拉德.采佩什7的血脉,而我身上留著堪大拿的血。我们不过是表亲。」

  警探耸肩,发出哼的一声。吉娜维芙知道伦敦的吸血鬼不讲究血统出身,因為他们都是弗拉德.采佩什的黑暗之子。相隔三代也好,十代也好,二十代也好,这事实都不会改变。

  「受害者是谁?」

  「新生吸血鬼史恩,名露露。职业是卖淫者,跟其他受害人一样。」

  「这是……第几个?第四?」

  「没人确定,八卦小报把伦敦东区过去三十年来未侦破的刑事案件都挖出来,把帐记在白教堂杀人犯的头上。」

  「警方掌握的受害者有几名?」

  雷斯崔德哼了一声。「我们还得验尸才能确定史恩是不是受害者之一。不过我敢拿我的抚恤金打赌,她一定是死在连续杀人魔手上。我在太平间看过她的尸体才来。那些伤口很有辨识度,不可能错看。除了她之外,连续杀人魔还在上週杀死安妮.查普曼,上上週杀死波莉.妮可斯。艾玛.史密斯和玛莎.塔布朗也可能是他的刀下亡魂,但警场内的意见仍有分歧。」

  「你认為呢?」

  雷斯崔德轻咬嘴唇。「连续杀人魔的受害者只有三个,我们确定的那三个。史密斯遭到亚果贫民窟的暴徒袭击、抢劫、以木桩钉死,而且身上有遭到性侵的痕跡。这是典型的集团劫财劫色事件,手法跟那家伙不一样。而塔布朗是活人。银刀只对我们感兴趣,专杀吸血鬼。」

  吉娜维芙掌握状况了。

  「这人心中满是恨意。」雷斯崔德接著说:「狂热的恨意。他行凶时一定很忘我,却又能保持一丝冷静。他在无际黑暗中的街头行凶,不是大开杀戒,而是讲究地支解。吸血鬼可不是那麼好杀的生物,可见凶手不是普通的狂人,他有理智的。」

  雷斯崔德处理这起事件时投入太多私人情绪了,白教堂谋杀案在他心中留下难以抹灭的伤痛。新生人总是被各种错误认知牵著鼻子走,道听涂说的民间故事,令他们看到十字架就吓得往后缩。

  「消息传开了吗?」

  「传得很快。」警探说:「刊登相关报导的晚报已经派发到伦敦各个角落了。小姐,有些活人看我们不顺眼,得知消息后欢欣鼓舞。新生人甦醒后一定会掀起一阵骚动,所以我建议上级出动军队。但华伦疑神疑鬼的,毕竟去年发生了那样的事……」

  她还记得当时的状况。皇家婚礼结束后,社会日益动盪不安,伦敦警察厅厅长查尔斯.华伦爵士担心状况进一步恶化,遂颁布命令禁止人民於特拉法加广场举办政治集会。活人暴民不愿服从,在十一月某日下午聚集於广场,对王室与新政府展开抨击。社会民主联盟的威廉.莫里斯与H.M.辛德曼,前者的盟友、激进派议员罗伯.康寧汉—葛拉罕,国家世俗协会的安妮.贝珊皆赞成起草共和国宣言,且為宣言内容激烈辩论,拳脚相向。吉娜维芙在国家美术馆的楼梯上观望著这幕,她不是唯一一个考虑支持共和国体制的吸血鬼,儘管它目前仍只是个假想。把弗拉德.采佩什当作怪物的人可不只活人。新生吸血鬼、与爱德华.艾弗林医生共著《吸血鬼疑问》的爱莉诺.马克思发表了一场热情洋溢的演说,呼吁眾人罢黜维多利亚女王,并将王夫驱逐出境。

  「……我也不怪他。但我还是要说,H分队并没有镇暴装备。警场派我过去驱赶民眾,但我们光是抓谋杀犯就来不及了,竟然还要我们对付拿镰刀和木桩的人。」

  华伦爵士接下来会怎麼处理?吉娜维芙很好奇。去年十一月,这位厅长派出了军队。原本他把自己的军人身分看得比员警身分还重,如今他把吸血鬼身分排在第一。激动的地方法官还没宣读完解散命令,某个重骑兵军官就叫他那支吸血鬼与活人共组的军队开始清场。王夫随后派出他自己的喀尔巴阡人近卫队袭向集会群眾,他们的尖牙利齿比重骑兵的刺刀更具杀伤力。数人死亡、多人受伤,后续打了几场官司,多人「失踪」。眾人称一八八七年十一月十三日為「血腥星期天」。吉娜维芙在盖伊医院待了一个星期,帮忙照护伤势较轻的患者。许多人朝她吐口水,不愿让吸血鬼照顾。要不是女王亲自干预此事(她至少还能让景仰她的臣民冷静下来),大英帝国可能会像火药桶那样炸开来。

  「请问我该怎麼做,才能帮上王夫呢?」吉娜维芙问。

  雷斯崔德嚼了嚼他的小鬍子,尖牙反光,嘴唇上有点点白沫。

  「他大概会需要你,小姐。汤恩比馆将会塞爆。有些人不想待在杀人魔横行的街头,另外一些人则会散播恐慌与煽动性言论,促成暴力的自主维安团。」

  「我又不是佛罗伦斯.南丁格尔。」

  「你有影响力……」

  「是吗?好吧。」

  「我希望……我竭诚拜託你运用你的影响力安抚群眾,以免灾厄再次发生,更多无辜的人因而丧生。」

  吉娜维芙并不醉心於甘美的权力。她让丝袍滑落在地,吓了警探一跳。死亡与重生并没有让他摆脱身為活人时的偏见。墨镜后方的那对眼睛撇向一旁,闪避眼前的景象。而她在这段时间内迅速换装,以尖锐的手指扣上深绿裙子与外套的扣环及钮扣,它们彷彿有好几百个之多。这很像是她尚未断气前会做的打扮,繁复、累赘得像是一整套鎧甲。它们又回来折磨她了。重生后,她总是穿束腰上衣和裤子。多亏圣女贞德,现在这种打扮即使称不上时髦,也算可以接受。她乐得轻鬆,发誓此后再也不要穿勒得令人窒息的正式服装。

  警探的脸颊太苍白了,染不出大片红晕,但仍有硬币大的红斑冒出来,他还不自觉地深呼吸几次。雷斯崔德跟许多新生人一样,以為她的心智跟外表相符,把她当年轻女孩对待。她在十六岁那年接受堪大拿的黑暗之吻。她比弗拉德.采佩什年长十多岁。在弗拉德还是个信基督教的亲王,打得土耳其人头破血流,把同族人扔下尖木棒排成的针山之时,她已是新生吸血鬼,开始学习种种生存技巧,如今成為堪大拿一族最年长的吸血鬼。她都活四百五十几年了,新生未久、尸骨未寒的小子却对她生起呵护之心,她大感不耐是难免。

  「我们一定要在银刀再次开杀戒前,找到他、阻止他。」雷斯崔德说。

  「所言甚是。」吉娜维芙同意他的看法。「这感觉是你的老同事—那个顾问侦探8—该处理的问题。」

  她敏锐的感官察觉到警探的心一沉,同时发现夜色已降临。

  「小姐,福尔摩斯先生无法自由办案,他跟现在的政府有些不对盘。」

  「也就是说,他被发配到萨塞克斯郡的农场去了?就跟其他聪明人一样。《帕摩尔公报》把那地方称作什麼?集中营?」

  「我為他的不识相感到遗憾……」

  「他在哪?恶魔谷?」

  雷斯崔德点点头,表情几乎可用羞愧形容。他还保有一大部分人性。新生人总是恪守生前的生活方式,彷彿什麼事都没发生过。要经过多久的时间,他们才会变得跟王夫从森林彼方带来的贱胚吸血鬼没两样?她们根本是长了腿的胃袋,猎杀人类从不考虑前因后果。

  吉娜维芙整理好袖口,转身面向雷斯崔德,双手微微前伸。她经歷过没有镜子的年代,才会养成这个习惯,动不动就请旁人检查服装仪容有无问题。警探不情不愿地点头。她披上连帽斗篷,离开房间。雷斯崔德随后跟上。

  走廊上的煤气灯已亮起,悬浮在成排窗户外侧的雾气接受餘暉的洗涤。一扇窗开著,冰凉的空气灌入室内,吉娜维芙尝得到它蕴含的生灵气息。她必须在两、三天内尽快进食,这是休眠后的例行公事。

  「史恩的验尸作业会在明晚展开。」雷斯崔德说:「地点在工人学院,你若能参与的话,最好。」

  「很好,但我得先找馆长谈谈。我不在的期间,要有一个职务代理人才行。」

  他们走下楼梯,建筑物内逐渐恢复生气。不管伦敦在王夫影响下变貌多少,由山谬.巴涅特教士创立,以慈善家阿诺.汤恩比為命名由来的汤恩比馆,仍有存续的必要。穷人需要容身处、粮食、医疗照护、教育。新生人往往容易在赤贫状态下度过永生,经济上不太可能比活人兄弟姊妹来得有餘裕。对许多人来说,伦敦东区是他们最后的生存依归。吉娜维芙觉得自己好像薛西弗斯,无时不刻在推石头上山,进一迟、退一码。

  通往一楼的楼梯间平臺上坐著一个黑髮小女孩,大腿上放著一个洋娃娃。她的其中一隻手萎缩了,末端皮膜叠合成一团,朴素洋装上剪了一个开口,让手能自在活动。莉莉笑了,露出的尖牙不对称。

  「吉娜。」莉莉说:「你看……」

  她笑著伸展削瘦细长的手臂,它比之前变得更长、更有肌肉了。长著绒毛的灰褐色飞膜摊开来。

  「我正在调整我的翅膀,以后要飞到月亮上再飞回来。」

  吉娜维芙别过头去,发现雷斯崔德也盯著天花板看。她回头面对莉莉,跪下来抚摸她的手。粗厚的肌肤感觉不太对劲,底下的肌肉彷彿互相拉扯,手肘和手腕的关节也没有正常接合。弗拉德.采佩什可以轻而易举地变身為蝙蝠,但继承他血脉的子民使不出这个伎俩。虽然他们还是会尝试。

  「我会带一些乳酪回来给你,当作礼物。」莉莉说。

  吉娜维芙摸摸莉莉的头髮,站起身。馆长室的门开著,她走入房内,在通过门口时敲了两下门板。馆长正在办公桌前和祕书莫里森讨论课表。他还算年轻,且仍是活人,但脸上皱纹密布、头髮斑白。许多熬过骤变世局的人都和他一样,外表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雷斯崔德跟著她进入办公室,馆长看到他便向他点头致意。沉默寡言、喜欢文学和日本版画的青年莫里森起身退到暗处。

  「杰克。」她说:「雷斯崔德警探希望明天他们解剖验尸时我在场。」

  「又发生谋杀案了。」他语气肯定,并非问问题。

  「受害者是一个新生人。」雷斯崔德说:「遇害地点是积沙街。」

  「露露.史恩。」吉娜维芙插嘴。

  「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八成是,但她应该是用其他名字跟我们来往。」

  「亚瑟可以帮我们查阅档案。」馆长看著雷斯崔德说话,但其实是要莫里森办事。「你们会需要详细资料。」

  「这次的受害者也是流鶯?」莫里森问。

  「当然。」吉娜维芙说。年轻人听了,低下头。

  「我想她应该待过这裡。」他说:「又是被布斯遗弃的人。」

  莫里森提到将军的名字时,脸色万分凝重。救世军认為不死者不会得到上帝救赎,罪孽比酒鬼还要深重。莫里森虽然是活人,但没有那种歧视的心态。

  馆长轮动手指,将桌面敲得咚咚响。一如往常,他露出苦闷的表情,彷彿整个世界突然落到肩膀上,成了他的重担。

  「我去的话,你忙得过来吗?」

  「德鲁伊特出门打板球去了,回来之后就能帮你代班。我和亚瑟把课表排完后,他也能帮你。我们就,唉,让你出去个一、两夜吧。」

  「谢谢你。」

  「没什麼。有消息知会我。这个案子真是糟透了。」

  吉娜维芙同意他的看法。「我会试著安抚当地人。雷斯崔德认為他们可能会暴动。」

  警探看起来侷促不安又尷尬。吉娜维芙觉得她似乎在这瞬间变年轻了,故意闹著他玩。她这麼做真是不贴心。

  「也许我真的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例如找些新生人女孩聊聊,叫她们多注意安全,顺便打听消息。」

  「很好,吉娜维芙,祝你好运。晚安,雷斯崔德。」

  「史华德医生。」警探戴上帽子后说:「晚安。」

  3 此处应该是指圣女贞德的战友—吉尔.德.莱斯男爵。他在贞德被捕后引退,研究鍊金术。他涉嫌折磨三百名儿童至死,遭宗教法庭指為异端分子,被世俗法庭判处死刑。

  4 原文為Toynbee Hall,是一个位於伦敦的慈善社区中心。该馆从一八八四年创立至今依然屹立不摇,宗旨為打破社会阶级藩篱,致力於实现一个没有贫穷的未来。

  5 伦敦高级住宅区。

  6 喀尔巴阡山脉位於中欧,穿过的国家包含罗马尼亚。有关德古拉伯爵的故事经常将他与该区连结。

  7 原文為Vlad Tepes,也就是穿刺公弗拉德。他是「吸血鬼德古拉」的原型,也就是本书中的「王夫」。

  8 原文為「the consulting detective」,意指福尔摩斯。雷斯崔德是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系列小说中,福尔摩斯经常合作的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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