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 54 选择的家人
丹恩抹去 额头的汗水，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空气充盈在胸腔，最后化作一声"驴蛋"重重呼出。
他摇摇头，低头看着手中那个小小的木雕。从清晨日出前他就开始雕刻这件作品。如今夕阳西沉，本该是蹲在粗树枝上的山猫雕像，看起来却像头死透的、被打烂的母牛瘫倒在谷仓门上——这么说都算客气了。他耸耸肩，气鼓鼓地鼓起腮帮。要是告诉瑟林他本来就想雕头母牛，说不定能让这个精灵刮目相看。但他脑海里已经响起瑟林的说教声。 "雕刻艺术不是为了取悦他人，丹恩。它是为了理解造物，从而让我们更懂得毁灭带来的损失。吧啦吧啦......"
直到看见坐在右侧几英尺外的瑟林挪动身子，丹恩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精灵挑眉盯着丹恩，一罐炭笔在他膝头摇摇欲坠，手里还抓着本素描簿。
丹恩抿起嘴唇，向瑟林点头示意，目光一直锁定对方直到瑟林皱起眉头，摇了摇头，继续埋头在素描本上工作。精灵的手在纸页间游走，那种浑然天成的流畅感是丹恩即便在最狂野的梦境中也无法企及的。对瑟林而言，素描就像呼吸般自然。
丹恩叹了口气，身体前倾将前臂搭在膝盖上，挪了挪屁股试图缓解坐在枯树干上带来的不适感。他把那块被削得七零八落的木头在两手间抛来抛去，然后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细小的木屑。他穿过营地朝德鲁尼尔走去，那里拴着埃森和瑟林的马匹，三匹马正从沉重的木桶里饮水。靠近焦土之地带来的酷热让这些马匹整天都把鼻子埋在水里，丹恩甚至开始觉得它们已经放弃当马，决定改行做鱼了——这个决定让他颇为羡慕。
丹恩踏着干裂的土地向德鲁尼尔走去，靴子底下发出噼啪的脆响。他环视着营地的其他角落。自从巴尔顿带来消息说卡伦不仅穿越了焦土荒原，还带着一大队人马重新进入后，已经过去数周。消息传来后，更多精灵从阿拉维尔被派遣到焦土荒原边缘驻守，以防卡伦他们从初次进入点之外的地方出现。大多数精灵正在执行这项任务，但仍有部分留在营地周围——有的在烤肉叉上烹饪食物，有的在磨砺刀剑，有的在休息，他们飘逸的绿色斗篷让这些生灵显得格外高贵，几乎超越了凡俗应有的气度。
对丹恩而言，这么多精灵的存在反而更凸显出阿蕾娅和莱瑞的缺席。自从莱瑞被送往阿拉维尔的医者那里后，这对搭档就再没回来过。当丹恩向其他精灵询问莱瑞的恢复情况时，多数人对此置若罔闻，仅有的回应也只是简短地说她很好。他本想询问瑟林，但早已料到答案必定会拐弯抹角地扯到什么荣誉之类的废话——向来如此。等他们最终回到阿拉维尔时，他定要亲自找到阿蕾娅和莱瑞问个明白。
德鲁尼尔的响鼻将丹恩的注意力从精灵们身上拉回。当这匹马从水桶里抬起头左右甩动，打着响鼻，水珠从口鼻处飞溅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过来，你这家伙。"
他轻拍德鲁尼尔的面颊，马匹的鬃毛在他指间柔软如丝，随后他将前额抵上德鲁尼尔的鼻吻。"感觉如何?你不可能还渴着，今天喝掉的水都快赶上你的体重了。"
马儿喷着鼻息，将脑袋靠在丹恩头上。德鲁尼尔身上有种特质，带给丹恩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某种平和感。他短促地笑了笑，左手挠着德鲁尼尔的面颊，右手则沿着马颈与肩膀抚过，仔细检查着。"你可真是个英俊的混蛋，对吧?"
德鲁尼尔打了个响鼻，丹恩继续抚摸着马颈与鼻吻，目光却投向营地边缘的帐篷附近——艾森和巴顿正与几天前刚到的两位新成员站在一起，其中两人丹恩已经见过：阿修斯和塞纳斯。
这两个巨人分别站在艾森两侧，身高比他还要高出半截，衬得他像个孩童般渺小。丹恩几乎忘了这对巨人有多魁梧，也忘了他们的皮肤是蓝色的——事后想来这实在不该忘记。但考虑到自从在厄尔姆森林遇见巨人后发生的种种，他觉得情有可原。其实他们的肤色更接近淡冰川蓝，而非深海或天空那种深邃的蓝色，他不确定这算不算区别，但这么想让他好受些。
其他新来者更像是安甘族人。总共有五人——加上巴尔顿就是六人。其中一位安甘族人来自巴尔顿的氏族，名叫芬里尔。她的名字是安妮拉。另外四人看起来完全像是不同物种。瑟林说过他们属于一个叫德瓦林的氏族。他们的身高与巴尔顿和安妮拉相当，有脸部和毛发，当保持人形时用双腿行走——但这些几乎是他们仅有的共同点。雪白的毛发覆盖全身，面容柔和而宽阔。他们的眼睛如同鹿眼：红棕色虹膜，横向椭圆形的黑色瞳孔。乌黑中泛着金色纹路的鹿角从前额生出，向后弯曲并微微上翘。他们的腿像山羊或鹿一样有双重关节，这意味着他们用蹄足两足行走时显得笨拙。现在仔细看来，他确信那晚在乌拉克袭击黑森林时，精灵队长骑乘的那头巨大白鹿就是这些生物更偏向兽类的形态。 能变形的狼与麋鹿...以伊利阿拉之名，我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显然，阿妮拉和阿修斯在德里费恩帮助卡伦逃离了高阶领主的掌控。光是想到这点，丹恩的胸口就一阵抽痛。他对着德鲁尼尔的脖颈叹了口气，额头抵在马脖子上。丹恩、卡伦和里斯特从小就是朋友，久远到丹恩都记不清具体时间。说是兄弟也不为过。他生命中每个需要依靠的时刻，卡伦和里斯特从未缺席。只有他们能忍受他无穷无尽的问题、永远做不对的决定、总在错误时间出现在错误地点的体质，以及那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光的本事。他们始终都在——始终如此。而他回报了什么?除了在他们需要时令人失望外，一无所有。正是他那晚醉得无力反抗，才让弗里茨那伙人有机可乘袭击他和卡伦。正是他带着里斯特和卡伦误入厄姆的熊穴。永远都是他。自孩提时代起，惹祸精永远都是丹恩。
后来他听信了艾森和其他人的劝说，把里斯特留在卡米林让达伦照看。如今里斯特下落不明——若丹恩诚实地面对自己，他知道里斯特很可能已经死了。自从贝尔杜尔陷落后，卡伦一直独自承受着这一切：迷失、逃亡、囚禁。而现在的丹恩只能像个多余的累赘般干等着，毫无用处地期盼卡伦能突然从焦土前沿的山脊冲出来。这辈子他从没感到如此无力。他搞砸了一切——他心知肚明。他向来如此，恐怕永远都会这样。但他始终拼命努力，确保在亲友需要时能帮上忙。那些弯弓搭箭的时光呢?学习狩猎追踪、烹饪觅食的岁月呢?足足有几千个时辰啊。
丹恩摇摇头，当德鲁尼尔再次喷着鼻息蹭他时，他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我没事，"他说着搔弄德鲁尼尔的颈侧，马儿惬意地眯起眼睛。他把这些念头抛到脑后。"我会 没事的。"
那天他的身体似乎只会长吁短叹，丹恩又一次仰起头，任凭炽热的阳光灼烤着脸颊，发出绵长的叹息。
"他怎么样?"
丹恩转身看见瑟林向他走来，绿色斗篷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方飘荡。精灵将水囊举到唇边豪饮一番，随后递给丹恩。
"要说幽默感的话，它可比你强多了。"丹恩大笑着从瑟林手中接过水囊，用微笑让精灵明白他只是在开玩笑。不过，这话也不全是玩笑;作为一匹马，德鲁尼尔的幽默感确实好得出奇。
"而且它长得也比你好看，"瑟林说着，用手轻抚德鲁尼尔的左脸颊。德鲁尼尔打了个响鼻，左右摇晃着脑袋。
丹恩把水囊口从嘴边移开，眯着眼睛看向德鲁尼尔。"叛徒。"
德鲁尼尔突然躁动起来——不是因为丹恩的话，而是别的什么。这匹马后退了几步，大声喷着鼻息，脖子绷得笔直，眼睛圆睁，鼻孔大张。这是丹恩第一次看到德鲁尼尔真正受惊的样子。其他马匹也纷纷效仿，跺着蹄子喷着鼻息，试图挣脱缰绳。
"吁，好孩子。冷静，"丹恩伸出手，但德鲁尼尔摇着头又退了一步。"冷静"丹恩重复道。"诸神在上，你到底怎么了?"
德鲁尼尔又打了个响鼻，但似乎稍微平静了些，允许丹恩的手搭在它的脸颊上，但其他马匹依然躁动不安。丹恩转向瑟林，却发现精灵正盯着日落的方向。他刚要开口，就注意到埃森和其他人也已经起身，和瑟林望着同一片天空。留在营地的精灵们也全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塞林的手伸向臀部，手指握住了剑柄，这个动作让丹恩的胃部一阵紧缩。他把自己的剑、弓箭都留在了帐篷里——此刻他发誓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塞林，怎么了?"丹恩说话时，听到了其他人肯定也听到的声音：翅膀拍打的声响。
"是龙。"
无需提醒丹恩就知道塞林正在使用火花魔法。每次施展时，这个精灵脸上总会浮现出那种全神贯注的神情。
丹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朝德鲁尼尔靠近几步，手抚过马匹的鼻梁。然后他看见了。一个黑影从西方龟裂的山丘后升起，划向天空，背对太阳投下阴影。巨龙在空中扭转身体，俯冲而下，接近地面时展开双翼。它正直奔他们而来。
"塞林?"丹恩脉搏加速，胸口发紧。德鲁尼尔在他身边不安地踏着步子，喷着鼻息。
"可能是卡伦和瓦勒瑞斯。"塞林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条龙。
"那个?天上那东西可能是瓦勒瑞斯?"丹恩难以置信地盯着塞林，又转回望向天空。上次丹恩见到瓦勒瑞斯时，那条龙还只有小马驹大小——一匹会喷火、覆满鳞片、长着翅膀、利齿如刀且嗜杀的马驹，但终究是马驹大小。而正向他们飞来的巨龙体型庞大;虽说丹恩其实并不清楚龙的体型标准。
巨龙展翅翱翔于天际，阳光的辉映使其身形轮廓之外的一切都难以辨认。
“瑟林"...?"丹又后退了一步。那生物越靠近，就显得越发庞大。
瑟林脸上绽开笑容，精灵摇摇头，将手从剑柄上移开。
丹花了几秒才看清瑟林所见——当巨龙在空中调整姿态时，阳光以绝佳角度掠过龙鳞，显露出纯白渐变为黑的色泽。"...是瓦勒瑞斯。"
巨龙俯冲又腾空，从丹头顶掠过消失在山脊后方，掀起的尘旋直冲云霄。营地所有目光追随着瓦勒瑞斯的轨迹，万籁俱寂。在丹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漫长数秒后——又一声翼响传来。
砰。
当瓦勒瑞斯再度现身时，气流从头顶呼啸而过。它倾斜双翼绕营地盘旋，猛然振翅后降落在距丹仅二十步处，龟裂的大地在其重量下迸裂，尘烟盘旋。
若此前丹尚存疑虑，那么当巨龙转向他时——那双淡紫罗兰色的眼眸带着好奇打量他——所有不确定都消散了。"真的是你..."
丹向前迈了几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敬畏之情。这条龙从头到尾至少有四十英尺长，翼展更是两倍有余。它比丹上次见到时足足大了三倍。它的胸膛更加厚实宽阔，脖子也更粗壮。环绕面部的龙角有丹的脚那么长，粗细约是他前臂的一半。
瓦勒瑞斯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将头俯向丹，咧开嘴唇露出排排利刃般的尖牙。现在光是龙头就比丹的肩膀还宽。瓦勒瑞斯看起来能一口将马匹撕成两半。不知怎的，这条龙比丹记忆中的更加凶猛野性，同时又展现出大型掠食者特有的那种暴烈优雅的美感。
这早已不是当初从蛋里爬出来的小生物了。这是拥有惊人力量、奇异威严与深邃智慧的生物。这是一条上古之龙。传说中的龙。
丹还没来得及靠近，叫喊声突然响起，几个精灵正指着瓦勒瑞斯飞来的方向。
"卡伦。"丹的心脏骤停。
听到卡伦的名字，瓦勒瑞斯昂起头颅，转向落日方向。远处小山坡上，隐约可见几个人影。
等丹听见干裂土地在脚下迸碎的声响时，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狂奔。他扔下了瑟林的水袋。脉搏在耳膜鼓动。肺部灼烧般疼痛。
当他靠近时，那些人影已经翻过山顶，现在正从另一侧下来。至少有五十人。他们都穿过了焦土之地吗?怎么可能?丹恩生平第一次把这些疑问抛到脑后。他只是继续奔跑。
"卡伦?"
那群人早已盯着向他们跑来的丹恩，但当他的喊声回荡时，队伍完全停了下来。一个声音回应道："丹恩?"
片刻之后，一个男人走到队伍前面，披着带兜帽的斗篷罩住头和肩膀。接着他也跑了起来，兜帽被风吹落。
丹恩像头瞎眼的公牛般不顾一切地撞上卡伦，冲击让他喘不过气。他紧紧抱住朋友，用尽全力，感觉到卡伦也在做同样的事。"我以为我失去你了。"
卡伦把丹恩搂得更紧，持续这个拥抱，然后松开。丹恩看到的那张脸熟悉又陌生。更瘦削了，饱经风霜的侵蚀，还添了几道细小的新疤痕。但更重要的是，卡伦的眼神有些不同——更坚硬，更冰冷。当丹恩凝视卡伦的眼睛时，他注意到另一个变化：卡伦的眼睛变色了。
卡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随即又恢复成一条细线，脸上浮现悲伤。"我试过了，丹恩。"
"你试过什么?"丹恩微微摇头，双手紧抓卡伦的肩膀。他知道自己看卡伦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鬼魂，但他控制不住。
"当我重获自由后，我就立刻去寻找他。"卡伦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又抬起眼来，目光中带着恳求。"抱歉我没先来找你。我知道要是先来见你，艾森绝不会放我离开。这是我唯一能找到他的机会。我必须试一试。"
"瑞斯特..."丹恩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屏住了呼吸。他将目光从卡伦身上移开，急切地扫视着朋友身后的那些面孔。他认出了两名被派去监视焦土之地的精灵，还有瓦里尔和埃里克，以及另一个面熟却叫不出名字的男子。他们看起来都略显疲惫，但还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人群中超过半数都像刚从虚空中爬出来似的，兜帽斗篷严严实实地罩在头上。"他..."
没等丹恩说完，卡伦就摇了摇头。"他不在那里。"卡伦再次低下头，"他不在贝罗纳。他不在..."话语哽在喉咙里，丹恩看见一滴泪珠顺着朋友的脸颊滚落。
最后一线希望被夺走，丹恩的心直往下沉。但他捧住卡伦的头，与他额首相抵。"没关系。你现在回来了。我们" "一定" "会找到他的，卡伦。我知道我们一定能。"
艾森的声音从丹恩左肩后方传来："埃里克，我的孩子!"
丹恩移开目光，看见艾森大步走过自己身边，将埃里克紧紧搂进怀中。
“Det er aldin na vëna du.[注：此处为精灵语，按翻译原则保留原文]丹恩转过头，看见瑟林站在他右侧。阿修斯和塞纳斯站在精灵身后约一英尺处，双手背在身后交握着。瑟林脸上挂着温暖的微笑，像父亲般注视着卡伦。
"见到你真好，瑟林。"卡伦用手掌根擦了擦脸。
"过来，孩子。"瑟林向前倾身拥抱卡伦，一只手按在他后颈上。"你真是让人望眼欲穿。"
"你怎么从来不这样抱我?"丹恩挑眉问道。
"因为你已经够粘人了，"瑟林带着揶揄的笑容回答。
卡伦从瑟林怀中挣脱，笑声卡在喉咙里化作咳嗽。"感觉什么都没变。"
"也不尽然，"瑟林朝丹恩点头示意，"他现在比以前更烦人了，信不信由你。"
"我信。"
"别这样，"丹恩说着拍了拍卡伦的后背。
当他们站在焦土边缘，看着夕阳的柔光洒落在西边的山丘与群山上时，丹恩静静等待着，看着阿修斯、塞纳斯和留守营地的精灵们迎接卡伦一行人。他只能努力抑制住脸上傻笑的冲动。卡伦在这里。他很安全。他还活着。曾几何时，这些都不敢奢望。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艾森的声音让丹恩不自觉地咬紧牙关。空气中弥漫着寂静，原本的交谈声和脚步声渐渐消失，聚集的人群纷纷转头看向艾森。这个男人就站在卡伦几英尺外，埃里克陪在他身边，他的面容扭曲成一副严厉的凝视表情。
"他不是——"
"待会儿再收拾你，"艾森厉声打断埃里克。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卡伦身上。"你明知有多少性命悬于一线，明知有多少牺牲付出，多少人为护送瓦勒里斯的龙蛋来到这里而献出生命，怎么还敢在大陆上四处游荡?你欠下的债——"
"我欠" "个屁""。"卡伦的声音更像是咆哮。他朝艾森逼近一步，以钢铁般的目光回瞪对方。振翅声响起，瓦勒里斯降落在丹恩身后，龙颈越过卡伦头顶伸展着，露出獠牙，胸腔发出低沉的轰鸣。这条龙展现出的护卫姿态，活像一匹守护幼崽的狼。卡伦摇了摇头。"我不吃这套。"
"由不得你。"丹恩看见艾森下巴的肌肉在抽搐。"你不再是个孩子了，卡伦。你是龙骑士。这意味着责任。现在有很多人指望你，需要你。穿越焦土之地不仅愚蠢自私，你还把埃里克、塔蒙和维尔里尔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就为了什么?找一个人?"艾森摇了摇头，嗤之以鼻。"年少轻狂。"
艾森盯着沉默不语的卡伦，后者也回以凝视。丹恩用余光注意到，包括维尔里尔在内，那些跟随卡伦而来的人们正悄然逼近，他们的动作中透着紧张。
"你说完了吗?"卡伦打破沉默问道。见艾森没有回应，卡伦又逼近一步，两人面庞近在咫尺。瓦勒瑞斯胸腔中的低吼愈发响亮，龙颈低垂，悬在丹恩头顶。"你闯进我的家园。"卡伦顿了顿，从鼻腔呼出一口气。他语气平静，但丹恩能感觉到那虚假镇定下沸腾的怒意——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你把帝国引到我家门口。我的父母和妹妹都死了。你根本不在乎吧?他们对你来说算什么?"卡伦厌恶地抿紧嘴唇。"不，什么都不是。他们只是你战争中必要的牺牲品——在你那场 征途里。"随着卡伦的话语，他的双眼开始泛起紫色幽光，如薄雾般缭绕。丹恩之所以确信这不是幻觉，全因瑟林脸上的表情。"只要法恩和龙卫军覆灭，哪怕让整个埃菲利亚化为焦土你也愿意。但你不明白，这个世界根本不在乎你我的死活，也不在乎复仇。我们微不足道。所以没错，当我看到有机会找到里斯特时，我抓住了。我只为一人而战，因为若我们遗忘所爱之人，一切将失去意义。你或许早已忘记这点，但我没有。我不是你的傀儡，永远都不会是。我会参与这场战争，但不是为你。是为他们而战。"
风的低沉呼啸是打破寂静的唯一声响，卷起的尘螺旋升入空中。
过了漫长的片刻，埃森后退一步。"营地里有食物和水，"他喊道，目光在卡伦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扫视新来的人。"吃点东西，喝点水，休息一下。这么多人会引起注意，但在黑暗中赶路没有意义。我们黎明时分出发去阿拉维尔。"
埃森没再多说，转身大步走向营地。但即使埃森离开了，紧张的气氛仍然浓重地弥漫在空气中。卡伦没有动，他的下巴紧绷，身体僵硬。瓦勒瑞斯仍站在丹恩身后，在人群上方若隐若现。就连埃里克也没有跟随父亲，而是把目光锁定在卡伦身上。过了一会儿，卡伦向埃里克点了点头，那人便招呼其他人继续向营地走去。
卡伦转向丹恩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身体的姿态仍然明显流露出愤怒。他给了丹恩一个勉强的微笑。
"这双眼睛是新添的。"丹恩耸耸肩，向卡伦撅起嘴，这表情慢慢变成了微笑。
卡伦短促的笑声中带着真切的快乐，他将丹恩拉入一个拥抱，紧得几乎能把肺挤出来。
"如果你再丢下我离开，我向诸神发誓。"
"我不会的。"卡伦抱得更紧了。"我保证。"
"他甚至一天都没停止抱怨，"瑟林插嘴道。
丹恩正要回击瑟林，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奇怪地熟悉的声音。
"丹恩·皮姆。你看起来比我上次见你时更高了。"
当丹恩越过卡伦的肩膀看向声音来源时，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你已经死了......"
海姆·布莱尔拉下斗篷兜帽，轻轻微笑。他的样貌几乎和丹恩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他死去的那晚。他依然是个山一样的男人，双腿如树干般粗壮，肩膀宽阔得像头公牛，举手投足间充满自信，但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活得好好的。
"我也听说了。"
"怎么做到的?"丹恩的视线在海姆和卡伦之间来回移动。从卡伦的表情他能看出，这仍是个相当敏感的话题——不过他才不在乎这个。
"这是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不如我们边吃边聊?"海姆对丹恩露出微笑，当目光转向卡伦时，那笑容略微黯淡了些。
"知道吗?"丹恩盯着海姆，脑子仍觉得是眼睛在欺骗自己。"去他妈的。反正过去一年发生的事我压根就没弄明白过。来吧，给你弄点吃的，你正好解释解释怎么从阴间爬回来的。"丹恩发出难以置信的笑声，摇着头。这话他可从没想过自己会说出口。
当丹恩转身带着卡伦和其他人返回营地时，他看到鲍尔登和另一个安甘人——阿妮拉——正朝他们走来，那两条修长的腿迈着奇特的优雅步伐。丹恩觉得自己永远都习惯不了变形者们，永远适应不了他们那"近乎人类"的模样。
当两位安甘人逐渐靠近时，他们的目光都锁定在卡伦身上。维尔里尔、海姆、埃里克以及丹恩隐约认出的那个男子都绷紧了身体，瓦勒瑞斯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巨龙转头朝向安妮拉和巴尔多恩。丹恩还来不及说什么，两位安甘人便已单膝跪在卡伦面前。
"断链者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