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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镀金龙

  当他们从 茂密的森林中走出来时,太阳已经开始沿着昏暗的地平线西沉,但林地依然清晰可见——灰白的烟柱从烟囱中袅袅升起,牛油蜡烛温暖的光芒照亮了房屋的雾面玻璃窗。

  卡伦停下脚步深吸新鲜空气,凝视远处熟悉的村庄景象。他仰起头转动肩膀,扭动脖子发出咔咔声以缓解积聚的酸痛。返程花了他们更多时间;他们轮流拖曳那头牡鹿,考虑到它的体型,这绝非易事。

  丹恩取出内脏减轻重量,把它绑在临时制作的雪橇上。这个装置相当巧妙:两块加固木板用两条横档固定,手工螺栓加固。然后用粗绳将鹿捆在木板上,绳子穿过木板上边缘的小金属环。这样拖运轻松得多,对鹿皮的损伤也小。虽然费劲,但把这头巨兽完整带回很值得。这头牡鹿的体型意味着足够他们所有家庭吃上好一阵子。吃不完的还可以卖掉。

  当男孩们接近村庄边缘时,月光集市的庆典已经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兴奋的喧闹声在山谷中回荡;来自吉尔萨和卡米林的说书人编织着他们奇幻的故事,其间夹杂着欢笑声与惊叹声,还有篝火周围演奏的欢快乐曲持续不断的嗡鸣。月光集市是这些村庄最盛大的节日。每逢月圆之夜,这个庆典就会如期举行。来自西部各地的商人、艺人和吟游诗人聚集在格莱德的市场广场上,兜售他们的商品,与老友叙旧,共同分享节日的欢乐。

  当男孩们拖着沉重的步伐经过时,镇上的守卫们点了点头,每个人都因疲惫而几近崩溃。卡伦用雪橇拖着身后雄鹿的尸体。

  "来得正是时候,小伙子们,"其中一名守卫费林·科姆说道,目光转向卡伦。费林曾是海姆最好的朋友之一。他的面容温暖友善,点缀着雀斑。冰冷的夜风让他嘴唇的皮肤都皲裂了。"天哪,这伤可真严重,"

  他看到雄鹿侧面那道撕裂的伤口时说道。

  "你们没事吧?"

  卡伦点点头。"嗯。"

  费林撇了撇嘴,和另一位守卫达尔曼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晚些时候能在'龙之息'酒馆见到你们吗?听说瑟林的表演。"卡伦转移话题问道。他喜欢费林,但他们已经迟到了,他可不想卷入任何可能让他们更加迟到的谈话中。

  费林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是啊,我们会在那儿见到你的,年轻的布莱尔。我们很快就要换班了。"

  男孩们道别后继续前行。他们沿着村庄边缘走,避免在人群中艰难穿行。即便如此,还是引来一两个醉醺醺的、在月光下迷路的旅人投来古怪的目光。

  当他们到达丹恩家时,连一丝烛光都没有,看不出有人在家。"父亲一定已经去'金龙'了,"丹恩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可以把鹿挂在后院。今晚够冷的,能放到明天早上。"

  其他人点点头。无论丹恩建议什么,卡伦都会同意。他又冷又累,他们本该已经在酒馆里了。

  当男孩们满怀热情地在人群中穿梭,向"镀金龙"走去时,很难不被这种兴奋所感染。村庄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醉醺醺的狂欢者们挽着手臂闲逛,漫无目的地游荡。

  在星光照亮的街道上,成群的小伙子们高唱着夏日之歌。

  当卡伦、丹恩和里斯特来到村庄中心时,"镀金龙"那高大结实的身影映入眼帘。这座由又长又粗的云杉木梁建成的酒馆,是村里最大的建筑之一。它也是镇上少数拥有二层的建筑之一;屋檐向外延伸着茅草顶棚。在顶棚下,

  客栈入口处有一处抬高的平台,中央楼梯两侧盘踞着两条精美的木雕龙。每片龙鳞都经过大师级的精雕细琢,龙尾紧紧缠绕着它们栖息的栏杆柱头。这些龙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将任何危害客栈之人生吞活剥。拉斯克·哈维尔——瑞斯特的父亲,多年前委托一位过路匠人打造了这对龙雕。完工后他欣喜若狂,承诺让匠人终生免费食宿享用蜂蜜酒。此后这位匠人就经常重返绿荫客栈,而拉斯克也始终信守诺言。

  登上楼梯时,卡伦听到里面醉汉们嘈杂的喧闹声。这熟悉的喧嚣在他耳中竟有种奇特的亲切感。

  客栈大门突然洞开。有那么一瞬间卡伦露出笑容,迫不及待想加入里面的庆典。接着库蒂斯·斯威特和弗里茨·内特利就跌跌撞撞冲到了平台上。 人渣。

  两个年轻人互相推搡着哈哈大笑。"安妮娅就等着你占有她呢库蒂斯,真不懂你还在等什么。"

  "我眨眼功夫就能搞定她!"弗里茨醉醺醺地调笑着,从啤酒杯里灌了一大口蜂蜜酒。

  "把你那脏手拿开——"库蒂斯话说到一半突然看见站在面前的卡伦、瑞斯特和丹恩,顿时沉下脸来:"瞧瞧这是谁?妈妈终于准小朋友们来喝酒了?"

  "滚开,库蒂斯。"丹恩怒喝一声,试图推开这两个年轻人。

  就在这时,弗里茨冲向他,双手猛推他的胸口。"喂,听着。不许你这种小杂种用这种口气跟我们说话。"

  蜂蜜酒的气味从他呼吸中飘散出来。清醒时的弗里茨已经够糟了。

  酒精只会让他变得更恶劣。

  弗里茨调整姿势准备第二次推搡丹恩。卡伦一个箭步上前,攥紧拳头,用指关节狠狠击中了弗里茨的脸颊。当弗里茨用食指触碰自己红肿的脸颊时,卡伦脸上难掩震惊之色。"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弗里茨吼道,眼睛眯成一条危险的细缝。

  "请问要付出什么代价?"拉斯·哈维尔平静圆润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男人此刻正站在年轻人们和酒馆大门之间。拉斯并非高大威猛之人,

  但在村中备受尊敬。他的头发剪得很短,已经灰白。

  一道粗长的伤疤从左眼延伸进他那浓密骇人的灰黑胡须里。他卷起沾满蜜酒渍的衬衫袖子,肩上搭着酒吧抹布,显得格外令人生畏。尽管平日举止迷人,但众所周知他是个不可招惹的人物。

  "呃...没什么,哈维尔大师。我们正打算回房休息。

  弗里茨有点不舒服。"柯蒂斯低头盯着自己的脚说道。弗里茨用眼角余光对他怒目而视。两个年轻人以最快速度拖着脚步下了楼梯,消失在拥挤的街道上时,甚至不敢回头张望。

  "唉,平安回家啊,你们两个。"拉什朝他们身后喊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讥讽。他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三个人。

  "进来吧,你们三个。瑟林就要开始了。"他转向里斯特,警告性地挑了挑眉毛。"里斯特,记住,你母亲明天一早需要你帮忙打理房子。"

  "知道了,父亲。"

  拉什点点头,示意里斯特进酒馆。当他看到卡伦揉着右手指关节时,脸上浮现出一丝坏笑。他把手搭在卡伦肩上,挑了挑眉毛。

  "他活该,"卡伦局促地说,双脚在地上磨蹭着。

  "是啊,毫无疑问他活该。"拉什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把卡伦推进了酒馆大门。

  "镀金龙"酒馆的内部和外观一样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在月亮集市期间。卡伦立刻被人群包围,人们嗡嗡交谈着,试图挤到散布在主层的众多桌子旁。许多人两手各端着一杯蜂蜜酒,小心翼翼地避开其他顾客挥舞的手脚。拉什新鲜出炉的面包那温暖诱人的香气,与著名的镀金龙蜂蜜酒甜美的蜜香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肚子咕咕作响。

  房间里弥漫着柔和的黄色光芒,那是散布在各处的蜂蜡蜡烛散发出的。吧台沿着西墙而建;那是一张长而坚实的橡木台面,从建筑的一侧延伸到另一侧。后面是巨大的木桶,每个都比卡伦高出好几英尺,装满了拉什自酿的

  蜂蜜酒。它们用锻铁箍固定,每个桶的底部都插着一个龙头。

  一个抬高的木制舞台靠在房间的东墙上,大约六英尺宽,从墙边伸出约四英尺。这是吟游诗人、说书人和表演者站着娱乐人群的地方。

  就在卡伦走到酒吧周围人群的边缘时,里斯特挤过涌动的人潮,伸出胳膊递给卡伦一大杯蜂蜜酒。"慢慢喝。我差点在那片混乱中丢了条胳膊,"里斯特说着,把空着的那只手搭在卡伦肩上。

  "这是你家的酒馆,"丹从里斯特身后的人群中钻出来时说。他灌下一大口蜂蜜酒。"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排队?"

  里斯特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丹朝卡伦耸了耸肩作为回应。

  "卡伦,我想我看到你爸爸往这边来了。"里斯特出发了,挤过人群。

  "他有时候是不是有点敏感?"丹说。他用酒杯碰了碰卡伦的杯子,两人都灌了一大口蜂蜜酒,然后跟着里斯特挤进了人群。

  卡伦很快辨认出父亲魁梧的轮廓。瓦尔斯·布莱尔是个精瘦却强壮的男人,那厚实宽大的肩膀是经年累月抡锤打铁练就的。棕色的短发间已杂着灰白,肌肉发达的下颌勾勒出刚毅的面容,被锻炉火焰熏得微微泛着皮革般的色泽。

  仿佛感应到卡伦靠近,瓦尔斯转头起身一气呵成,将儿子紧紧搂入怀中。"见到你真好,卡伦。"这位素来刚硬务实的大汉,面对卡伦和妹妹艾拉时总会柔软几分。自从失去海姆后尤甚。他上下扫视着卡伦的身体,搜寻任何伤口淤痕:"狩猎还顺利吗?"

  "其实有件事——"卡伦话未说完,方才还喧闹的屋子突然陷入诡异的低语浪潮。

  一个瘦高身影踏上台阶。厚重斗篷的兜帽遮住了面容,这件看似踏遍世界四方的旧篷,混杂着哑光的棕绿色调,

  通体布满磨损痕迹与干涸泥点。然而它却奇异地未被岁月侵蚀,散发着不朽的气息。

  当低语声逐渐消逝在绝对的寂静中,男人将兜帽褪至肩头。他那精致的银发在耳后扎成马尾,凸显出他年轻锐利的面部轮廓——窄小的下颌、高耸的颧骨、以及如牛奶瓶般柔滑的肌肤。那双薄而柔软的耳朵末端尖细。几乎无法判断他究竟经历过多少个盛夏。

  精灵族很少出现在狼松岭以西,更遑论在人类世界现身。瑟林是个例外,而他的故事本身就如传奇。

  人们不远万里而来,只为聆听他银舌吐露的低语。林间空地流传着传言,说他比帝国更古老,那些传奇故事都是他亲眼见证的。他是这个村庄最公开的秘密。

  "我已有许久未踏足这片土地了。"精灵平静而低沉的声音仿佛填满了房间每道缝隙。

  "变化真大啊,"他近乎自言自语地喃喃道,目光扫视人群。"重返此地令我无比欢欣!"他突然张开双臂高声宣告。

  狂热的掌声瞬间席卷整个房间。

  "静一静,静一静,"瑟林边说边优雅地下压双手,嘴角浮现一抹揶揄的微笑。

  "朋友们,今晚很特别。今晚,我要向你们讲述伊尔纳恩古城如何从世上彻底消失的故事。烈火与毁灭的浪潮从埃菲利亚中心蔓延至玛尔·多鲁尔山麓和罗德哈山脉,形成了我们精灵族所称的'斯维达·基亚'——焦土之地。"瑟林环视房间,目光所及尽是敬畏与惊叹。""今夜""我将为你们讲述'秩序会'的陨落与洛里安帝国诞生的" "真实" "故事。"

  在卡伦成长过程中,聆听瑟林讲述各族自由徜徉大地的年代是件特别的事。那些精雕细琢的精灵城市,伟岸的巨人,以及远古英雄们。但最令他神往的,还是关于保卫埃菲利亚的'秩序会'与高贵的德拉莱德的故事——他们无畏地驾驭着房屋般庞大的巨龙作战。其他吟游诗人讲述的版本则截然不同。

  "费恩·莫特姆..."瑟林让这个名字在空气中沉淀。"这位洛里安皇帝曾只是个年轻法师,在'"

  "秩序会'中平步青云。出生于阿尔纳斯拉城墙内的贵族世家,他的'星火'天赋很快就被发现。六岁时便被送往伊尔纳恩城,接受'秩序会'传奇法师们的训练。在洛里安王国的施法者中,这是至高荣耀。能获选与精灵族和巨人氏族的远古法师们共同研习法术实属罕见,他们选择费恩绝非偶然——因为他的'星火'既纯粹又强大。"

  塞林停顿了一下,从他的大酒杯里长长地啜饮了一口蜂蜜酒。

  "不过,"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了擦嘴,抹去唇边残留的酒渍,"他不喜欢与人交往。他偏爱独自研究。费恩将自己关在辉煌的伊尔纳恩图书馆最阴暗的角落里,研究所有魔法的历史——从布洛德瓦的古老魔法和神话中的人类德鲁伊,到乌拉克萨满的扭曲之道。年仅二十个夏天时,费恩就被认为是教团中最强大的人类法师之一——也是最冷酷无情的。"

  塞林的目光扫过人群。他的声音变得低沉。

  "费恩渐渐沉迷于力量,就像大多数处于他那个位置的人一样。"

  "他渴望测试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的实力。他向其他法师发起决斗挑战,以荣誉为名迫使他们接受。但费恩不仅仅想击败他们;他想摧毁他们。"

  塞林蹲在舞台边缘。他沉默了片刻,闭着眼睛,全神贯注。

  "费恩不满足于仅仅研读过去的古老魔法。"

  "他想感受它们,驾驭它们。他深入对手的思想,按照自己的意志将其扭曲变形,挑战传统的界限。他想证明自己无人能及。虽然教团中大多数人都不赞同他的方法,但有些人对他敬畏有加。每项交给他的任务,费恩都能成功完成。每场战斗,他都是胜利者。而随着每一次胜利,追随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泰林睁开双眼,挺直身躯,用灼灼目光扫视围观人群。他全知般的眼眸在烛光映照下泛着炽热的橙光,银光闪闪的发丝让光线在屋内舞动,照亮了那些挤满旅店、惊呆了的村民们的脸庞,他们如同麻袋中的米粒般密密麻麻。

  "然而,"泰林洪亮的声音响起,"有一个人始终公开挑战他,毫不退让:龙骑士统领,阿尔维拉·塞里斯。"提到她的名字时,仿佛有阵风突然灌入屋内。烛火摇曳,卡伦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向右瞥了眼丹恩和里斯特,又向左看了看父亲,所有人都入迷般紧盯着这位精灵。

  泰林将他的大酒杯放在右侧的凳子上。

  "她很强壮!"他优雅地掠过舞台,向人群弯曲手臂展示紧绷的二头肌。"而且机智过人。"他用食指快速轻点右太阳穴。"她挥剑如林间扫叶的疾风,技艺与优雅兼具。"泰林双臂左右挥舞,仿佛在用利剑劈砍看不见的敌人躯干。一阵气流似乎追随着他手臂的弧度,卡伦额前的头发被吹开,与此同时,他仿佛听到了利刃破空时的尖啸。

  这蜂蜜酒里掺了什么? 卡伦凝视着杯中醇厚的液体,感觉自己的神志似乎在耍弄他。

  瑟林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充满向往。卡伦在他描述阿尔薇拉时,从他脸上看到了一种自豪感。就好像她是他最亲密的朋友,或是失散多年的恋人。"但即便是以她全部的智慧,也想象不出费恩的野心有多深。"

  突然间,屋内的光线似乎暗淡下来,仿佛被阴影吞噬。卡伦唯一能看清的就是瑟林,此刻他正坐在之前放啤酒杯的凳子上。"凭借对知识追求的不懈坚持与生俱来的魔法天赋,费恩的魔法能力远超同辈,但这还不够。费恩痴迷于海德尔的末日。在他独特的思想里,造成如此暴行所需的纯粹力量几乎具有浪漫色彩。"

  "这种力量正是他最大胆的梦想所想象的,但他不知道——"瑟林的声音降为蛊惑的低语。"他不知道血魔法这种毒药。"

  震惊的抽气声和压抑的窃窃私语随之而来,人们环顾房间寻找帝国士兵的踪迹,仿佛光是说出"血魔法"这几个字就能让他们穿墙而至。

  "安静!"瑟林吼道,声音如同炸开的雷霆。绝对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房间。只能听到心跳声和压抑的呼吸声。瑟林双臂交叉,眼中流露出不屑的神色。

  "在费恩对力量永不停歇、坚定不移的追寻中,他听说有一位居住在玛尔·多鲁尔山脉的萨满,因其对血魔法的知识与技巧而受到乌拉克斯人的尊崇。

  "从伊尔纳恩到玛尔·多鲁尔的旅程只需几周时间,但玛尔·多鲁尔幅员辽阔,寸草不生。那些险恶的山峰如龙脊般嶙峋,仿佛要刺穿苍穹。本可能耗费数年搜寻,但令费恩惊讶的是,那位萨满就明目张胆地等候在内维尔森林与山脉蜿蜒支脉的交界处。无人真正知晓那座山上发生了什么,但费恩离开玛尔·多鲁尔时,已与初至时判若两人。

  "回到伊尔纳恩后,他花了两年时间在骑士团内部散播腐化的种子,精心挑选那些他认为意志薄弱之人。他在他们耳边低语,许诺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利用他们最阴暗的恐惧。那些关于权力与荣耀的蛊惑之词扭曲了他们的心智,瓦解了他们的意志。人类、精灵,甚至巨人都屈服于他恶毒的操控。"瑟林的声音沉入忧郁的挽歌。"然而最致命的是,他如蛆附骨般侵蚀了许多龙骑士的思想。他宣扬骑士团如何腐败,必须彻底摧毁并重建。他不断蚕食他们的意志,播下背叛的种子。"

  卡伦仿佛看见瑟林杏仁般的眼眸中燃起了火焰。

  "在转而支持费恩事业的龙骑士中,有位骑士团最强大的成员:名为埃尔托尔·戴萨纳的精灵。他是阿尔维拉·塞里斯的首席剑士,与埃菲里亚境内最庞大的巨龙——赫利俄斯缔结了契约。"瑟林从凳子上起身,嘴唇抿成坚硬的线条,眼中闪烁着渴望。

  "那是末日纪元2682年冬至前夜,费恩的计划开始实施。一声令下,他的追随者们悄无声息地杀害了城墙上的守卫。他们行动狠辣高效,用匕首和魔法将这些守卫安静地送入虚无。当血月升至天穹最高处时,叛徒们如计划般打开了伊尔纳恩的城门。乌拉克的战争号角声传至数里之外。夜幕掩护下,近十万大军已在伊尔纳恩城外集结。如此庞大的乌拉克军队前所未见。"

  房间里鸦雀无声。在瑟林讲述这个引人入胜的故事时,连一丝耳语都不曾响起。

  "骑士团毫无胜算。在内奸出卖与外敌合围之下,他们尚在睡梦中就被屠戮殆尽。德莱德与他们的龙在随后的混乱中惨遭杀害。阿尔薇拉被她最亲密的朋友埃尔托亚背叛杀害——此人早已被费恩的谎言蛊惑扭曲。"瑟林的声音突然哽咽,痛苦扭曲了他的面容。

  "费恩伫立在那座如今被称为死亡之塔的建筑顶端,俯瞰着他亲手制造的这场疯狂。他在安全距离外注视着整座城市陷入火海。

  从栖身处,费恩向所有仍忠于"秩序会"的人发出讯息。借助背后扭曲的黑暗魔法,他释放出一场魔法爆炸,火焰与狂风交织,其威力甚至超越了哈德尔之厄。烈火数秒内吞噬了伊尔纳恩,向西蔓延至洛达尔山脉山麓,向东延烧至玛尔·多鲁尔。血魔法的力量助长了火势,这场大火肆虐数日。无论费恩与乌拉克萨满达成了何种交易,都未能保护他们——他们的利用价值已然耗尽。当火焰最终熄灭时,留下的唯有焦石与灰烬。

  房间里死寂无声,这寂静在卡伦耳中轰鸣。

  费恩返回阿尔纳斯拉,夺取了洛瑞安王国的统治权。国王埃里克被赫利俄斯活活烧死,费恩取而代之登上王座。费恩宣称埃里克是"秩序会"暴政的同谋。在随后数月里,费恩及其追随者彻底清剿了仍效忠"秩序会"的残党。德拉卡尔德里尔的圣殿沦为废墟,巨型城市厄尔穆尔同样未能幸免。几乎所有龙蛋都在屠杀中毁于一旦,幸存者则被秘密收藏在阿尔纳斯拉的密室内。时至今日,仍无一枚龙蛋成功孵化。

  "秩序已经崩塌;伊尔纳恩、德拉卡德里尔和厄尔穆尔皆化为废墟。费恩将艾菲利亚大陆各处的精灵与巨人城邦夷为平地。然而,他始终不敢进犯埃塞尔希尔与凯尔杜因的精灵。他知晓莱纳里昂森林里遍布着千年积累的结界与陷阱,却也心知无需畏惧这些。那些传说中的守护者——驭龙者——早已死绝,他们的巨龙遭屠戮,力量被粉碎。精灵们绝不敢大举踏出莱纳里昂,他们无力抗衡新生的洛瑞安帝国铁骑。

  巨人几近灭族,矮人则龟缩在群山王国之中。他赢了。"

  厅堂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呐喊——

  更多是为引人入胜的叙事技巧而非故事结局。深色

  橡木地板在人群狂热的跺脚与掌声中吱呀作响。欢庆声中,卡伦似乎瞥见瑟林脸上转瞬即逝的空洞——一种确凿无疑的哀伤。旋即消逝。说书人鞠躬致意,单手抓起蜜酒离席,消失在熙攘人群里。

  "哥哥,这绝对是他最精彩的一次表演!"

  当双手重重拍上肩头时,卡伦险些从长凳上弹起来。"埃拉!把手拿开!"他恼火地挥手驱赶妹妹,像在轰赶苍蝇。

  瓦尔斯的笑声混着酒气传来:"过来。"这位父亲离座将女儿搂进怀中。

  多年来,丹恩和里斯特没少对埃拉评头论足。大多都是戏谑之词。他们就爱看卡伦被撩拨得火冒三丈的模样。但年满二十个夏季的卡伦心知肚明,村里可不止一两个小伙子在博取埃拉的青睐。她继承了弗莱斯那双湛蓝眼眸,发色想必也承袭了母亲年轻时的光彩——流金般的浅金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走嘛卡伦,上个月市集我还欠你一杯酒呢。"埃拉扯着卡伦的手往拥挤的酒馆拽,"狩猎还顺利吗?"人群如摩西分海般为她让道。卡伦跟在她身后,竟出奇顺利地挤到了那张饱经风霜的木柜台前。

  "还行,但我们发现......"卡伦突然噤声——他瞥见个陌生青年正用淫邪的目光上下打量埃拉。那家伙面色蜡黄,鼻翼穿着萨尔梅式铜环。

  卡伦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转头看见埃拉刚向拉什接过两杯蜜酒,脸上还挂着感激的微笑。

  察觉到兄长神色有异,埃拉轻笑着将手掌贴上他的脸颊:"这么护着我呀?别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她把两杯蜜酒塞进卡伦猝不及防的手中,"不过你现在可能有更有趣的人要应付哦。"趁他愣神之际,埃拉朝卡伦身后努努嘴,灵巧地滑进了人群里。

  安雅·格里滕的赤褐色长发披散在她纤弱的肩膀上,衬得那双翡翠般的眼眸更加闪亮。和卡伦一样,安雅也经历了将近十八个春秋。她身材纤细苗条,高挑的

  颧骨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雀斑,这张脸常常让卡伦语塞。他一直对安雅怀有好感。

  或许不止是好感那么简单。

  她走近时朝他挥了挥手。

  "太精彩了,对吧?"安雅身上总是带着甜美的花香;她母亲薇娜既是村里的议员,也是制皂匠人。

  今夜,安雅身上飘着樱花的芬芳。

  卡伦想说些俏皮话,大脑却一片空白。他只能含糊地"嗯嗯"应着,把埃拉给他的第二杯麦酒递给安雅。他暗自记下改天要谢谢埃拉。

  "啊,谢谢,卡伦,"安雅说着缩了缩肩膀。"我不知道他有什么魔力,但他讲的故事总是那么 真实。真希望他快点回来。我爸说他看见丹恩、里斯特和你拖着一头巨大的雄鹿从城门进来。太棒了!"

  卡伦努力压抑着胸中涌起的一丝自豪。"呃,是有点运气成分,但——"

  丹恩跌跌撞撞地挤到他们中间。他左右各搂住一人的肩膀,脸上绽放出醉醺醺的欢快笑容。

  "你是在说那头牡鹿吗?那可跟卡伦没关系。他要是能射中谷仓大门才怪——"丹恩刚说到一半就闷哼一声,因为卡伦的胳膊肘狠狠撞在了他的肋骨上。"干嘛?我只是在告诉安雅——"

  又一记迅猛的肘击让丹恩彻底闭上了嘴。

  安雅笑了起来。卡伦觉得她似乎朝自己这边笑了笑,不过这个笑容被丹恩打断——这家伙突然腿软得站不住,差点把卡伦也拽倒。卡伦赶紧死死抓住丹恩的胯部,努力帮他保持平衡。

  "我看最好还是把这个白痴送回家。"卡伦用眼神向安雅表达着歉意。

  "喂——"丹恩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不许叫我白痴。"

  卡伦向安雅道别后,又找到瓦尔斯和里斯特,告诉他们要送丹恩回家。他架着丹恩走出酒馆,醉鬼整个人挂在他肩膀上,把他当拐杖使。"你挑的时机可真够烂的,知道吗?"

  丹恩连看都没看卡伦一眼。其实看了也没用,他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他打着酒嗝,嘴角扯出个傻乎乎的笑容。

  卡伦忍不住笑出声:"尽量别摔倒,行吗?"

  幽林镇的街道被周边房屋窗棂透出的烛光温柔照亮。月亮集市的庆典已渐平息,不过镀金龙酒馆里仍飘来饮酒作乐的喧闹声,村口扎营的旅行商人们围坐的篝火堆也传来阵阵歌声。

  当他抬头望去,卡伦看见满月悬于黑暗之中。珍珠般的月色让天空显得空灵而神秘。

  某样沉重的东西猛地撞上卡伦身侧,让他和丹恩一起摔倒在地。卡伦挣扎着跪起身来,后背传来阵阵疼痛。他试图甩开脑中的眩晕感。

  "所以,你们两个小杂种觉得自己很幽默?"卡伦在黑暗中辨认出弗里茨的声音。他试图站起来,但一只靴子狠狠踹中他的胸口,让他瞬间窒息。两只手钳住他的肩膀,一记重拳砸向他的下巴,眼前顿时金星乱冒。第二拳打出了血,他感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以为你那拳能偷袭到我,是吧,布赖尔?"

  第三拳击中他的颧骨。卡伦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他听见身旁传来殴打声——毫无疑问,那些家伙正用靴子猛踹躺在地上烂醉如泥的丹恩。

  "看来你们俩需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一个更低沉的声音说道。 柯蒂斯.

  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卡伦胸口。有人架着他保持直立。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一声低沉的咆哮传来。那咆哮逐渐变成持续的低吼,伴随着越来越响的沉重脚步声。一阵劲风掠过卡伦面庞,随后是木桶被撞得粉碎的巨响。凶猛的撕咬声后紧接着是惨叫。

  "是那该死的狼!快把它弄开!"

  卡伦感觉到菲尼尔用鼻尖轻蹭他的太阳穴,接着发出低沉的呜咽。然后,黑暗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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