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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吸血鬼杀手 第十二章

到达夏娃娜小姐住处的时候,天上挂着一轮满月,但要不是暮先生捅捅我说:“我们到了。”我不会注意到那片空地。事后我才知道,夏娃娜在那片空地上施了魔咒,除非你知道往哪儿看,不然就看不见她的住处。

我瞪大眼睛向前看,开始几分钟只看见一些树。过了一会儿魔咒的力量消散了,树的幻像消失了,眼前出现了一个水晶一样清澈的池塘,在月光下微微泛着白光。池塘对面是一座小山,上面有一个又黑又大的拱形洞口。

我们沿着缓坡向池塘走去,夜空里突然响起一片蛙鸣。我吃惊地停住脚步。万查笑着说:“是蛙在向夏娃娜报警呢。等到夏娃娜告诉它们没事,它们就不叫了。”

没过一会儿蛙的大合唱结束了,我们静静地继续向前走,来到了池塘边,上千只蛙在池塘边和清凉的水里休息。暮先生和万查提醒我和哈克特不要踩着它们。

“这些蛙真诡异,”哈克特小声说,“我觉得它们……在盯着我们。”

“没错,”万查说,“这些蛙看守着池塘和山洞,保护夏娃娜不受闯入者的打扰。”

“一群蛙有什么办法对付闯入者呢?”我哈哈大笑。

万查弯腰抓起一只蛙,举到亮处,轻轻一捏蛙的身子,蛙张开嘴,吐出长长的舌头。万查小心躲开舌头的边缘,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蛙的舌头。“瞧见舌头边缘这些小水泡了吗?”他问道。

“那些红红黄黄的泡吗?”我问,“怎么啦?”

“里面全是毒水。要是蛙用舌头卷住你的胳膊或者小腿,毒泡就会破裂,毒水就会渗入你的体内。”他沉着脸摇摇头。“要不了三十秒你就死定了。”

万查把蛙放回湿漉漉的草地上,松外了它的舌头,蛙自顾自地跳开了。之后的路我和哈克特走得加倍小心!

走到洞口,我们停了下来。暮先生和万查放下背包,坐了下来。万查掏出一根已经啃了两个晚上的骨头,继续他未完的工作,只在蛙有时凑得太近的时候,停下来冲蛙吐一口唾沫。

“我们不进去吗?”我问道。

“没有得到邀请不能进去。”暮先生回答说,“夏娃娜对闯入者可不会客气。”

“没有门铃吗?”

“夏娃娜用不着门铃。”暮先生说,“她知道我们在这儿,她方便的时候会出来见我们。”

“夏娃娜小姐可催不得。”万查说,“我的一个朋友有一次偷偷地溜进洞,想吓唬她,”他认真地啃着骨头,“可结果被夏娃娜打得满头是包。他那个样子就像……就像……”万查皱起眉头。“实在难以形容,我从来没见过跟他那样子相似的东西——我这辈子见过的东西也够多了!”

“她这么厉害,我们还待在这儿?”我担心地问道。

“夏娃娜不会伤害我们。”暮先生安慰我说,“她的脾气很大,最好别去惹她。但是她从来不杀吸血鬼,除非真被惹火了。”

“只是千万别叫她巫婆。”万查警告说,这是第一百次了。

我们在洞口坐了半个小时以后,一群蛙——比池塘边的蛙大得多——从洞里跳了出来,把我们团团围住,蹲在那儿慢慢地眨着眼睛。我想站起来,但是暮先生让我坐着别动。几分钟后,一个女人从洞里走了出来。她是我见过的最丑陋最肮脏的女人。她的个子很矮——比粗矮的哈克特·马尔兹高不了多少——黑色的头发脏兮兮的,粗壮有力的腿上净是一块块的肌肉。耳朵尖尖的,鼻子小得可怜——看上去嘴唇上方好像只有两个小洞——眼睛是两条细缝。她走得更近了,我发现她一只眼睛是棕色的,另一只却是绿色的。更奇怪的是,两只眼睛的颜色还不断地转换——这一分钟棕色的左眼在下一分钟却变成了绿色的。

她身上的毛可真多,手臂和双腿上都盖满了黑毛,眉毛像两条大毛虫,一撮撮的毛从耳朵和鼻子里直戳出来;上唇上长满了胡子,奥托·冯·俾斯麦①『注:俾斯麦(1815—1898),普鲁士王国首相(1862—1890)、德意志帝国宰相(1871—1890),通过王朝战争击败了法、奥,统一了德意志,有“铁血宰相”之称。』的胡子也得甘拜下风。

她的手指粗短得出奇。我本以为巫婆的手应该瘦得像爪子。但那只是我从小时候读的书和漫画里得到的印象。她的指甲剪得很短,但两根小指的指甲却又长又尖。

她裹在身上的既不是普通的料子,也不是像万查那样的毛皮,而是绳子。又长又粗的绳子缠在胸口和下身,手臂、小腿和肚子都露在外面。

我再想不出比她更难看更可怕的女人了。看着她慢慢地向我们走来,我紧张得胃里直翻腾。

“吸血鬼!”她哼了一声,穿过蛙群走来,脚下的蛙纷纷让路,“总是该死的吸血鬼!为什么从来没有英俊的人类来访呢?”

“他们大概怕你把他们吃了。”万查大笑着回答说。他站起来拥抱夏娃娜。夏娃娜也用力抱住了万查,把这位吸血鬼王子举了起来。

“我的小万查,”她柔声说,好像正抱着一个婴儿,“你胖了,殿下。”

“而你比以前更丑了,小姐。”万查哼哼唧唧地说,他快喘不过气了。

“你这么说只是为了让我高兴。”她咯咯地笑着说,然后放下万查,扭头看着暮先生。“拉登。”她礼貌地点点头。

“夏娃娜。”暮先生答道,站起来鞠了个躬,然后毫无预警地飞起一脚向夏娃娜踢去。他的动作很快,可是巫婆的行动更快。夏娃娜抓住他的脚一拧,暮先生一个翻身,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他还没来得及动弹,夏娃娜已经纵身一跳,压在他的背上,抓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一把揪了起来。

“投不投降?”她叫道。

“投降!”暮先生喘着粗气说,脸涨得通红——不是因为害臊,而是太疼了。

“聪明的孩子。”夏娃娜哈哈大笑,在他的额头上迅速地吻了一下。

然后她站起身,审视着我和哈克特,一只绿色的眼睛好奇地瞪着哈克特,另一只棕色的眼睛瞄着我。

“夏娃娜小姐。”我尽量热情地说,努力不让牙齿打架。

“真高兴看见你,达伦·山,”她回答说,“欢迎。”

“夫人。”哈克特说,礼貌地鞠了个躬,他不像我那么紧张。

“你好,哈克特,”她说,回了个鞠躬礼,“同样欢迎你——跟以前一样。”

“以前?”哈克特重复说。

“你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她说,“你的外表和内心都变了不少,但我认得出你。我在这方面有天赋,外表欺骗不了我。”

“你是说……你知道我是谁……在我变成小人以前?”哈克特惊讶地问道。夏娃娜点点头,哈克特急切地前倾身子问道:“我是谁?”

巫婆摇摇头。“我不能说,你得自己寻找答案。”

哈克特还想继续追问,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夏娃娜已经将目光移到我身上。她走过来,用粗短冰凉的手指托住我的下巴。“那么这就是那位小王子了。”她嘟哝道。托着我的头左右端详。“没我想的那么小。”

“来这儿的路上他变身了。”暮先生告诉她说。
“原来如此。”她依然捏着我的脸不放,上下打量着,好像在挑毛病。

“那么,”我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就把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说了出来,“你是巫婆,是吗?”

暮先生和万查发出一声呻吟。

夏娃娜气得鼻翼直呼扇。她猛地一探头,脸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你叫我什么?”她嘶声说。

“嗯,我什么也没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

“都是你们俩的错!”她从我身边跳开,冲苦着脸的暮先生和万查咆哮起来,“你们竟然告诉他我是巫婆!”

“没有的事,夏娃娜。”万查立刻说。

“我们告诉她不能那么叫你。”暮先生向她保证说。

“我该把你们的肠子扯出来,”夏娃娜翘起右手小指指着他们吼道,“要是达伦不在,我就动手——但第一次见面我不想让他留下坏印象。”她放下小指,气得满脸通红。暮先生和万查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真不敢相信,暮先生在面对全副武装的吸血魔时从不退缩,万查更是大难当头也面不改色的人,可现在他们却站在一个又矮又丑、只用几根手指吓人的女人面前发抖!

我看着他们,大笑起来。可夏娃娜猛地转过身,我笑不出来了。那不再是人的脸,而是一头野兽的脸,血盆大口,长长的獠牙。我害怕得向后退去。“小心蛙!”哈克特叫道,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免得我踩到那些毒卫兵的身上。

我低头扫了一眼,确认自己没有踩到蛙。抬起头来的时候,夏娃娜的脸已经恢复了正常,脸上还带着微笑。“达伦,”她说,“永远别让外表给骗了。”她的身子突然微微放出光来。光芒消失后,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高挑的美人,金黄色的头发,飘扬的白裙。我张大了嘴巴,无礼地盯着她,被她的美貌惊呆了。

美人打了个响指,又变回了夏娃娜的样子。“我是个魔法师,”她说,“魔力圣女、魔幻女郎、神秘的女祭司。我不是——”她狠狠地瞥了暮先生和万查一眼,继续说道:“——巫婆。我是拥有魔法才能的生灵,能任意变换形状——至少在看见我的人的脑海里。”

“那为什么……”我开口问道,然后想起这样太没有礼貌了。

“……变得这么丑?”她替我说了下去。我红着脸点点头。“这个样子让我觉得舒服。美丽对于我来说没有意义。在我的世界里,外貌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我第一次变化人形的时候。选了这个样子。以后就常常变成这样。”

“我还是喜欢你漂亮的样子。”万查咕哝说。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大,又赶紧生硬地咳嗽了两声。

“小心,万查,”夏娃娜咯咯地笑了,“不然我就会像好多年前对付拉登那样对付你。”她冲我扬起眉毛。“拉登从来没告诉你那道伤疤是怎么来的吧?”

我看了看暮先生左脸上长长的疤痕,摇了摇头。暮先生的脸涨得发紫。“求您了,小姐,”他哀求说,“别提那事。那会儿我还年轻,不懂事。”

“一点不错。”夏娃娜说,坏坏地捅了捅我的肋骨,“那次我变了一张最美的脸。拉登喝醉了,想吻我。我轻轻抓了他一下,好教他一些规矩。”

我愣住了。我一直以为那道伤疤是暮先生与吸血魔或者什么凶猛的野兽交手时落下的呢!

“你真无情,夏娃娜。”暮先生沮丧地摸着伤疤,苦着脸说。

万查笑得鼻涕都流了出来。“拉登!”他嚷道,“等着我去给你到处宣传吧!我说你对那道伤疤怎么总是遮遮掩掩的呢。吸血鬼喜欢吹嘘身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可你——”

“闭嘴!”暮先生以难得一见的粗鲁厉声说道。

“我可以治好那伤口,”夏娃娜说,“要是马上缝合,伤口留下的疤根本不会那么明显,但是他像条落水狗一样溜走了,三十年没露面。”

“我没有露面的必要。”暮先生低声说。

“可怜的拉登,”夏娃娜讥笑道,“年轻的时候你觉得自己是真正的白马王子,但是……”她突然沉下脸来骂了几句。“我就知道忘了点什么。应该在你们到的时候就摆好,可一分神就忘了【炫】【书】【网】。”她自言自语地嘟哝着,转身冲着那些蛙呱呱地低声叫了起来。

“她在干什么?”我问万查。

哈克特突然倒抽了一口I气,跪了下去。“达伦!”他指着一只蛙叫道。我走到他身边,蹲了下去。那只蛙的背上竟有一张由深绿和黑色两种颜色绘成的人像,像极了帕里斯·斯基尔。

“真怪。”我说,一边轻轻地摸着那张像,打算只要蛙一张嘴,就把手收回来。我皱起了眉头,又用力摸了摸那些线条。“嘿,”我说,“这不是画上去的,好像是天生的。”

“不可能,”哈克特说,“天生的怎么可能……这么像人脸,而且还是我们——嘿!那儿还有一只!”

我扭头望向他所指的方向。“那不是帕里斯。”我说。

“不错,”哈克特说,“可那是一张脸,那儿还有。”他又指着另一只蛙。

“还有那儿。”我说。我站起来四下张望着。

“一定是画上去的。”哈克特说。

“不是。”万查说。他弯腰抓起一只蛙,伸过来让我们仔细看。在明亮的月光下凑近细看,我们发现那些线条的确长在蛙的皮肤里。

“我告诉过你们夏娃娜养蛙。”暮先生提醒我们。他从万查手里接过蛙,横着那张留着毛胡子大脸的轮廓。“这是先天结合了魔法的产物。夏娃娜挑选线条天生就很明显的蛙进行养殖,用魔法进一步加深线条,形成人脸。世上只有她有这个本事。”

“来了。”夏娃娜说。她推开我和万查,带着九只蛙走到暮先生面前。“抓花了你的脸,我一直很内疚,拉登。我不该抓得那么狠。”

“我已经忘了,小姐,”暮先生温柔地笑了,“这道疤已经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很自豪——”他瞪了万查一眼,“——就算别人只会嘲笑我。”

“但是,”夏娃娜说,“我不好受。这些年我给了你不少东西——比如那些可以折叠的炊具——但我还是不满意。”

“不用——”暮先生说。

“闭嘴,让我说完!”她吼道,“现在我终于有了一样足以弥补的礼物。这件东西你不能带在身上,只是一个小小的……纪念。”

暮先生低头看了看那些蛙。“希望你不是想送我这些蛙吧。”

“不,不是。”她冲着蛙呱地叫了一声,蛙自动排列起来。“我知道埃娜·塞尔斯六年前在跟吸血魔交战的时候死了。”她说。听到埃娜的名字,暮先生的脸沉了下去。他们的关系非常亲密,埃娜的死让暮先生很伤心。

“她死得英勇。”暮先生说。

“我猜你没有她留下的东西,是不是?”

“什么东西?”

“一绺头发、她身前喜爱的战刀、一片衣料什么的?”

“吸血鬼从不沉溺于这样的傻事。”暮先生生硬地说。

“这样的傻事该做。”夏娃娜叹了一口气。蛙不再移动,她低头看了看,点点头站到了一旁。

“那礼物——”暮先生刚开了个头,可见到蛙背上的图像,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蛙背上的图案拼出了埃娜·塞尔斯的脸,非常细致,颜色也比其他蛙背上的图案丰富——黄色、蓝色、红色,眼睛、面颊、嘴唇和头发都栩栩如生。吸血鬼不能照相——吸血鬼身体的原子会古怪地跳来跳去,无法留在底片上——但这就是埃娜·塞尔斯的照片了。

暮先生呆呆地站着,紧紧地抿着嘴唇,但是眼睛里充满了温暖、悲伤和……爱。

“谢谢,夏娃娜。”他轻声说。

“不用客气。”夏娃娜温柔地笑了。她扭头看着我们。“我看我们应该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到洞里去吧。”

我们默默地跟着夏娃娜向山洞走去。连平时吵吵闹闹的万查·马奇也安静了下来,只是停下脚步轻轻地捏了捏了暮先生的左肩。蛙跟着我们跳开了,只剩下那拼出埃娜头像的九只蛙,它们保持队形,留在那儿陪着暮先生。暮先生悲哀地凝望着从前妻子的脸,长久地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

第七卷 吸血鬼杀手 第十三章

夏娃娜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大餐,但全是蔬菜和水果——她是素食主义者,谁也不能在她的洞里吃肉。万查拿这个跟她开玩笑——“还在吃牛饲料,小姐?”——但跟我和哈克特一样,他还是吃了,虽然他只挑生的吃。

“你怎么能吃那个呢?”见他拿起一个生甘蓝吃起来,我厌恶地问道。

“都弄干净了嘛。”他眨眨眼,咬了一大口,“哎哟——虫子!”

我们快吃完的时候,暮先生进来了。整个晚上他心情沉重,基本上没说话,只是茫然发呆。

夏娃娜的山洞比吸血鬼圣堡的洞穴可豪华多了。夏娃娜把里面弄得舒舒服服的,洞里有柔软的羽毛床,墙上挂着漂亮的画,大烛灯四下挥洒着玫瑰色的光,到处是躺椅、珍奇的水果和葡萄酒,风扇呼呼地吹着凉风。过了那么多年艰苦的生活,这里简直是天堂。

我们躺着消化食儿的时候,万查清了清喉咙,想说出我们来访的原因。“夏娃娜,我们来是想问问——”

夏娃娜迅速地一挥手,让万查闭上了嘴。“今晚不说这些,”她斩钉截铁地说,“公事明天再说。现在是叙旧和休息的时间。”

“好的,小姐。您是主人,听从您的吩咐。”万查又躺了下去,响亮地打起饱嗝来,然后开始四处寻找吐痰的地方。夏娃娜扔给他一个小小的银罐。“啊,”他灿烂地笑了,“痰盂。”他俯下身子,用力向罐子里啐去,当的一声,万查舒服地哼哼起来。

“他上次走了以后,我收拾了好几天,”夏娃娜对我和哈克特说,“到处都是一汪汪的痰。希望有了个痰盂能让他老实点。最好还有个东西能盛他的鼻屎……”

“你对我不满意吗?”万查问道。

“当然不是,殿下,”夏娃娜讥讽地回答说,“有什么女人敢抱怨闯入她的家,弄得满地鼻涕的男人呢?”

“我没把你看做女人,夏娃娜。”万查哈哈大笑。

“哦?”夏娃娜的调子里带着寒意,“那你把我看作什么?”

“一个巫婆。”万查一脸纯真地说。他不等夏娃娜下咒,就一下子从躺椅里跳了起来,飞快地逃出了山洞。

等夏娃娜气消了,万查又回到了躺椅上。他拍松靠垫,伸了个懒腰,啃起左手掌上的肉瘤来。

“我还以为你只睡在地上呢。”我说。

“那是平时,”他说,“但不接受别人的好意是不礼貌的,尤其当主人又是荒野仙女的时候。”

我好奇地坐了起来。“你们为什么叫她仙女?她是公主吗?”

万查的笑声在山洞里回荡。“你听见了吗,小姐?这孩子认为你是公主呢!”

“那有什么奇怪?”夏娃娜摸着胡子问道,“公主不都是这个样子吗?”

“在地狱里也许是的。”万查咯咯地笑着说。吸血鬼相信好吸血鬼死了以后,灵魂会飞越星辰,进入天堂。然而吸血鬼的传说里没有地狱——大部分吸血鬼相信坏吸血鬼的灵魂会被困在地球上——但吸血鬼偶尔也会用“地狱”这个词。

“不,”万查接着严肃地说,“夏娃娜比哪一位公主都要高贵得多,也重要得多。”

“哎呀,万查,”夏娃娜柔声说,“那简直是拍马屁。”

“我想拍就拍,”说着他放了个响屁,“想放就放!”

“恶心。”夏娃娜嘲弄地说,一边费力忍住脸上的微笑。

“来这儿的路上达伦打听过你的事,”万查对夏娃娜说,“我们一点也没告诉他。他要是知道了,你介意吗?”

夏娃娜摇摇头。“你来说吧,万查。现在我没心思讲故事。可以说得简单点儿。”万查正要开口,她又补充道。

“好的。”万查保证说。

“别说粗话。”

“夏娃娜小姐!”万查惊叫一声,“我说过粗话吗?”他笑着捋了捋自己绿色的头发,想了一会儿,然后柔声说了起来,我从来没听过他用这样的声音说话。“听着,孩子,”他说。他扬起眉毛,又恢复了平常的声音,“故事都该这样开头。人类讲故事的时候,开头总是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可人类知道什么——”

“万查,”夏娃娜打断他说,“我说过要说得简单点儿。”

万查做了个鬼脸。又柔声细气地重新开始了。“听着,孩子——我们这些暗夜的生物不能养育孩子。我们的女人不能生,男人不能养。从第一个吸血鬼在月光下行走的时候开始,情况就是这样,我们都觉得这不可能改变了。

“但七百年前出了一个名叫科扎·贾恩的吸血鬼。他生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一点出奇的地方,直到他与一个叫莎珐的女吸血鬼相爱结合后。他们很快乐,一起打猎作战。第一次婚约到期了,他们同意再次结合。”

吸血鬼的婚姻就是这样。他们不会在一起待一辈子,只是结合十年、十五年或者二十年。时间到了,如果双方同意,他们可以再在一起待上几十年,不然就各自生活。

“第二个婚期过了一半,”万查继续说道,“科扎不安起来。他想跟莎珐一起生个孩子。他拒绝接受吸血鬼天生的缺陷,开始寻找治疗吸血鬼不育的方法。他找了几十年也没找到,忠诚的莎珐一直陪伴着他。一百年过去了。两百年过去了。追寻还是没有结果,莎珐死了,但科扎没有气馁——相反莎珐的死让他更加卖力地去寻找解决的方法。最后在四百年前,他找到了那个戴手表的多管闲事的家伙——常虚·小。

“一直到现在,”万查恨恨地说,“也没人能说清小先生在吸血鬼身上到底施了多少魔法。有人说是他创造了我们;有人说他曾是我们之中的一员;还有人说他只是个喜欢看热闹的旁观者。科扎·贾恩跟其他人一样,也不知道小先生的真实身份,但是他相信那个巫师能帮忙。他跟着小先生走遍了世界,不停地哀求小先生结束吸血鬼族不育的诅咒。

“整整二百年,小先生只是冲科扎·贾恩哈哈大笑,把他的哀求抛在一边。他让吸血鬼别再瞎操心。这时候的科扎已经又老又弱,快不行了。他说孩子对于吸血鬼来说没有意义。科扎就是不接受。他死缠着小先生,求他给吸血鬼希望。他提出愿意用自己的灵魂换取解决的方法,但是小先生冷笑说,如果他想要科扎的灵魂,只要动动手就行了。”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段故事。”夏娃娜插话道。

万查耸耸肩。“传说总是变来变去。我觉得应该让人知道小先生很残忍,所以只要有机会我就宣传一下。”

“最后,”他又回到了故事上,“出于他自己的考虑,小先生同意了。他说他会创造一个能为吸血鬼生孩子的女人,但是他加了个注——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要么会使吸血鬼一族前所未有地强大……要么会彻底毁了我们!

“小先生的话让科扎很不安,但是他找了那么久,小先生的警告很难让他放弃。他同意了小先生的条件,让小先生从他身上取了一点血。小先生把科扎的血注入一头怀孕的母狼身上,又在母狼身上施了古怪的魔咒。母狼生了四个小崽。两个是小狼,生下来就死了。但另两个活着——而且是人的形状。一个是男孩,另一个是女孩。”

万查停下来看了看夏娃娜。我和哈克特也望向夏娃娜,眼睛瞪得滚圆。巫婆做了个鬼脸,站起来鞠了个躬。“是的,”她说,“我就是那只毛茸茸的小母狼。”

“两个孩子长得很快,”万查继续说,“不到一年他们就长大了,离开了母狼和科扎,去荒野寻找自己的命运。男孩先走了,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没有人知道他以后的命运。

“女孩在离开前,让科扎给吸血鬼带了个口信,告诉他们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们她会认真地完成任务,但她还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吸血鬼还不能去找她求欢。她要多方面考虑,几百年后——也许更久——才能做出选择。

“之后的四百年里再没有吸血鬼见过她。”

万查停了下来,有那么一会儿好像失了神似的,然后拿起一根香蕉,连着皮整个儿吞了下去。“故事结束了。”他咕哝说。

“结束了?”我叫道,“怎么就结束了!后来怎么样?那四百年她干了什么?她露面以后,选中谁了吗?”

“她什么人也没选,”万查说,“还没选,至于她干了什么……”他笑了。“也许你该自己问问她。”

我和哈克特转向夏娃娜。“那么?”我们齐声问道。

夏娃娜嘟起了嘴。“我为自己选了一个名字。”她说。



我放声大笑。“四百年你就选了一个名字?”

“我干的并不止这个,”她表示同意,“但选名字的确花了我大部分的时间。名字对于受命运控制的生灵来说非常重要。我将影响未来,不只是吸血鬼的未来,而是世上所有生物的未来。我选的名字必须能承载这样的作用。最后我选中了夏娃娜。”她顿了顿。“我认为选得很合适。”

夏娃娜站起身,对她的蛙呱呱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向洞口走去。“我得走了,”她说,“过去的事说得够多了。白天我不在,等我回来,我们得谈谈有关你们追杀吸血魔王的事,还有我在其中的作用。”她跟着蛙走了,几分钟后就消失在渐渐变亮的晨光里。

我和哈克特瞪大眼睛,目送着她离去。看她走了,哈克特问万查,他讲的故事是不是真的。“跟任何传说一样真实。”万查轻松地回答说。

“这是什么意思?”哈克特问。

“传说在流传的过程中会不断改变。”万查说,“就算按照吸血鬼的标准,七百年也不短了。科扎·贾恩是不是真的跟着小先生走遍了世界?那个捣乱的使者是不是真的同意帮忙了?夏娃娜和那个男孩是不是真是母狼生的?”他挠了挠胳肢窝,然后闻闻手指,叹了一口气。“世上只有三个人知道实情——小先生、那个男孩——如果他还活着——和夏娃娜小姐。”

“你有没有问过夏娃娜那是不是真的?”哈克特问。

万查摇摇头。“跟无聊的旧事相比,我还是喜欢变来变去的有趣传说。”说完,这位王子翻身睡觉去了,留下我和哈克特轻声讨论着那个传说,惊奇不已。

第七卷 吸血鬼杀手 第十四章

我跟万查在午后两点爬了起来,在洞口的阴影处开始训练徒于作战。哈克特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暮先生晚些时候醒来了,也很有兴致地看起来。万查让我先从棍练起,他说过几个月再用利器跟我过招。整整一下午我看着万查在我面前嗖嗖地舞棒,我不干别的,只是观察棍势,学习如何判断、揣测使棍者的种种套路。

还有半个小时太阳就要落山了,夏娃娜回来了,我们这才收手。夏娃娜没说到哪儿去干什么,我们也没问。

“练得高兴吗?”她问道,一边在蛙的护拥下向山洞走去。

“高兴极了,”万查把棍子扔到一边,回答说,“这孩子想学徒手作战。”

“他拿不动剑吗?”

万查沉下脸来。“真幽默。”

夏娃娜朗声笑了,笑声飘进了山洞。“对不起。但用手——或者剑——打来打去看上去可真幼稚。交战应该用脑。”

我皱起眉头。“那该怎么打?”

夏娃娜瞥了我一眼。我的双腿突然软了,我跪倒在地。“怎么回事?”我尖叫道,像条半死的鱼一样在地上扑腾。“我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夏娃娜说。腿又有力气了,我松了一口气。“这就是用脑子作战。”在我站起来的时候,她说,“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与脑相连。没有脑子,一切都无法运行。击中脑子,就赢定了。”

“我能学吗?”我热切地问道。

“能,”夏娃娜说,“但得花好几百年的时间,而且你得离开吸血鬼,成为我的助手。”她笑了起来。“怎么样,达伦?合算吗?”

“我不知道。”我低声说。我想学习魔法,但跟夏娃娜在一起生活可没什么吸引力——她脾气那么大,大概不会是个富有同情心的宽厚的老师!

“如果改变主意,告诉我一声。”她说。“我很久没有助手了,没人能学完——全部没过几年就跑了,我可想不通为什么。”夏娃娜从我们身边快步走过,进了山洞。几分钟后,她叫我们进去。进洞一看,又一顿大餐在等着我们。

“你做得这么快,是用了魔法吗?”我问道,一边坐定吃了起来。

“没有,”夏娃娜回答说,“我只是干得比一般人快。只要我想干,就能干得很快。”

我们大吃了一顿,然后围着炉火坐了下来,开始讨论小先生拜访吸血鬼圣堡的事。夏娃娜好像已经知道了,但她什么也没说,听着我们把事情讲了一遍。“三名杀手,”我们说完后,她沉思道,“我已经等了你们几百年了。”

“是吗?”暮先生吃惊地问道。

“我不能像小先生那样看透未来,”她说,“但我也能预见到一些未来的事——一些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我知道会有三名杀手去面对吸血魔王,但是我不知道会是哪三个人。”

“你知道我们会成功吗?”万查紧盯着她问道。

“这大概连常虚也不知道。”夏娃娜说,“未来有两种可能,发生概率完全一样。命运只剩下两条势均力敌的道路是很罕见的,一般说来,未来会有多种可能。这样的两条道路同时并存,命运会选择哪一条就得看机会了。”

“那吸血魔王呢?”暮先生问道,“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我知道。”夏娃娜微笑起来。

暮先生屏住了呼吸。

“但你不会告诉我们,是吗?”万查厌恶地哼了一声。

“是的。”夏娃娜说,笑得更厉害了。她的黄牙又长又尖,像狼的獠牙。

“你能不能告诉我们,怎样才能找到他?”暮先生问,“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

“我不能。”夏娃娜说,“如果我告诉你们,未来的道路就会改变,那是不允许的。你们只能靠自己找到他。我会陪你们走完下一程,但是我不能——”

“你要跟我们一起走?”万查惊讶地叫道。

“是的,但只是同行。我不会帮助你们寻找吸血魔王。”

万查和暮先生不安地对望了一眼。

“你从来没跟吸血鬼一起旅行过,小姐。”暮先生说。

夏娃娜放声大笑。“我知道我对于吸血鬼有多重要,所以我总是尽量减少跟你们这些暗夜的孩子接触——吸血鬼老是求我接受他们,给他们生孩子,我烦透了。”

“那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走呢?”万查直率地问道。

“我想去见一个人。”夏娃娜回答说,“我一个人也能找到他,但是我不想单独去。原因嘛,到时候你们就明白了。”

“巫婆总他妈的这么鬼鬼祟祟。”万查咕哝说,但夏娃娜并没有发火。

“如果你不想让我跟着去,可以,”她说,“我不会硬跟着你们。”

“有你同行,我们很荣幸,夏娃娜小姐。”暮先生向夏娃娜保证说,“要是我们看上去有点犹豫,或者不太热情,请不要生气——现在形势不明,很麻烦,有时候我们有点儿神经过敏。”

“说得好,拉登。”夏娃娜笑了,“那就说定了,我去收拾行李,收拾好了我们就上路。”

“这么③üww.сōm快?”暮先生眨了眨眼。

“什么时候都一样。”

“希望那些蛙不要跟着来。”万查哼哼着说。

“我本来没准备带上它们,”夏娃娜说,“但是既然你提起……”看到万查的表情,她放声大笑。“别担心——我的蛙会留在这儿,把东西收拾干净等我回来。”她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住了,然后慢慢转身蹲了下来。“还有一件事。”她说。她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我们知道一定不是件好事。“常虚是应该告诉你们的,但是很明显他故意没说——不用说,玩脑战游戏。”

“是什么事,小姐?”万查见她不往下说,问道。

“是关于追杀吸血魔王的事。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成功,但两种可能的结局我都预测了,我隐约看见了一些未来会发生的情况。

“你们获胜的情况我就不说了——我无权评论——但如果你们失败了……”她又停了下来。她伸出手,左手握住万查的双手——她的左手变得惊人地大——右手握住暮先生的手,同时紧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我告诉你们是因为我觉得你们应该知道。我不是想吓唬你们,而是万一情况陷入最糟糕的境地,好让你们有所准备。

“命运会让你们与吸血魔王相遇四次。每次只要遇上,你们都有机会杀他。但如果你们失败了,吸血魔王就注定会赢得疤痕大战,这你们都知道了。

“但常虚没告诉你们——如果追杀行动结束,你们与吸血魔王相遇四次却没能杀死他,你们之中只有一个能活下来,看着吸血鬼族灭亡。”她垂下眼睛,松开万查和暮先生的手,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另外两个都会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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